鹧鸪哨/上嫁/ 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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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用你教?”她抄起枕头砸他,“你出去——”

    周京臣一边系着衬衫扣,一边提点她,“百丽得罪了哪位大老板,这伙人是雇的。”

    她恍然。

    吴老板挨了打,丢了面子,咽不下这口气,吴太太的娘家有“道上”背景,暗中搞百丽。

    今天是吃饭的找茬儿,明天是洗脚的惹风波,不折腾黄了,不罢休。

    百丽还没辙。

    开场子,迎客,有客人夸,自然有客人骂,没闹大,报警,警察不管,闹大了,警察是管了,场子也半死不活了。

    商户最怕“道上”的仇家,玩不起拉锯战。

    “你有办法吗...”程禧发愁,“文芝阿姨安排的工作,我没干几天,场子一堆麻烦。”

    周京臣刚止住笑,她这副“自知之明”,又逗笑他了,“你马上不用干了,跟我回周家。”

    程禧手一紧。

    心脏“怦怦”地。

    “周阿姨...”

    “先休息吧。”他走出卧室,再次回避了问题。

    程禧一直睡不踏实。

    凌晨醒了。

    客厅隐隐有亮光。

    她拉门。

    周京臣伫立在阳台上,抽烟。

    神情阴郁,讳莫如深。

    第235章

    禧儿怀孕了

    这个男人,程禧记得他是哪年哪月闯入她的生活,记得他无数模样,或笑,或严肃,或倨傲,记得无数个他在周家的寒来暑往。

    偏偏记不清是哪一年,爱上他。

    一晃,周京臣已是而立之年。

    她眼睁睁看着他从意气风发,到稳重睿智,从一个豪情万丈的男孩,到一个英俊硬朗的男人。

    他烙印在她少女纯白的岁月。

    酸甜的,苦涩的。

    贯穿了她最好的时光。

    程禧喜欢回忆他,也不喜欢。

    记忆中的他,太寡言,太冷清。

    似乎从她读大学,他才变了。

    变得话多了,容易接近了,不那样淡漠了。

    “渴了?”周京臣忽然开口。

    她映在玻璃的影子,惊动了他。

    程禧捧着水杯,倚住窗台,“你抽烟上瘾了吧。”

    “没瘾。”他熄灭,“抽不惯,压一压烦躁。”

    视线里,她眼眶浅浅的乌青。

    “叶柏南不陪你,睡不着?”

    他这股气,一时半会儿,是消散不了的。

    程禧不辩解,晾着他,扭头回屋。

    周京臣在客厅的沙发眯了一觉。

    天微微亮,程禧出来。

    他坐着,西裤皱巴巴,头发略塌,眼神迷蒙,浓浓的鼻音,“我点了外卖。”

    “外卖不健康。”她收拾沙发的毯子,抱枕。

    “我点的是,健康的外卖。”周京臣反驳。

    程禧瞥他一眼,“冰箱有蔬菜,厨房有黄豆,火腿,面包,我自己煮早餐。”

    她进厨房,涮锅。

    “在我身边耍性子,在叶柏南身边越来越贤惠。”周京臣跟上去,打量她有条不紊的动作。

    她不搭腔,榨豆浆。

    “他烧饭好吃吗?”

    “好吃。”程禧如实。

    “以后也吃,多吃。不是他烧的,宁可饿着,绝不吃。”周京臣语气喜怒不辨,阴森麻木的一张脸。

    程禧剥着番茄皮,瞟豆浆机,锃亮的机盖照得他脸模模糊糊,却深沉骇人。

    “你不许我撒谎,我诚实你又不爱听...”

    周京臣摁了一通来电,“你有理了?”

    她撩水,状似无意,悄悄一泼。

    泼得恰到好处。

    在裤裆处。

    “你是洗锅,是洗我?”他侧身,摘下抹布,擦拭裤裆。

    下一秒,铃声又响了。

    屏幕一闪,程禧看清是座机号。

    追得这么急,行踪一定是暴露了。

    他不赶回李家,周夫人便要赶过来了。

    “我回去一趟。”周京臣心知肚明,饶是不耐烦,也捏着手机出门了。

    ......

    下午两点,车驶入宅院。

    周京臣直奔中堂。

    老夫人和周淮康在闲聊,周夫人在一旁修剪花枝。

    “其实,你再熬一熬,升个市长,甚至书记。去年我问韵宁,市里对你有这方面的打算,你勤勉,政绩好,怎么匆匆辞职了呢。”

    周淮康帮老夫人倒茶,“局外人瞧官场,是风光;局内人瞧官场,是如履薄冰。这些年,我职务高,权力大,天天担忧栽跟头,我安分守己,不代表同僚安分,总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人心隔肚皮,挖一个坑,设一个局,这辈子的好口碑,就完了。”

    “怪不得,你不肯让京哥儿从政。”老夫人感慨,“商场比官场太平,大不了破产,一旦被官位束缚住,要么,体面结束,要么,在牢里结束。”

    “姑妈体谅我。”周淮康笑,“韵宁不乐意我辞职,乐意当官太太。”

    “你当三十年了,局长夫人,区长夫人,市长夫人...一路高升,还不腻歪啊?”老夫人训斥周夫人,“李家的两儿一女,属你最虚荣!”

    “当不腻。”周夫人剪完花枝,拎起水壶浇花,“我公婆穷,淮康又古板,我嫁他图什么啊?”

    “你图什么?”周淮康不笑了,郑重其事望着她。

    “图官太太的身份啊。”周夫人不加掩饰,“我娘家有钱,想寻觅一个有权有地位的夫家,有错吗?”

    一瞬。

    周淮康似是大彻大悟了。

    他脸色怅惘。

    后悔嫌贫爱富,弃了阮菱花,选了李韵宁;后悔这一生官场浮沉,作茧自缚,到头来,为曾经的恩怨错误,留不住体面,保不全周家。

    逼得唯一的儿子,独自去扛,去斗,挽救周家,挽救他,活得这般不顺遂,不如意。

    天潢贵胄的周公子,要什么有什么,但家族、集团、婚姻,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身不由己的负累。

    “你没错...我错了。”周淮康闭目,握拳,“周家和李家这场姻缘,原本是大错特错了。如今,我没了官职,你何苦跟着我受委屈?”

    周夫人一惊。

    蓦地,松了手。

    浇花的水壶在地上滚了一圈。

    水珠四溅。

    老夫人只注意站在门外的周京臣,没注意这一幕,“京哥儿回来了?”

    “姑婆。”他不露声色脱了西装,交给佣人,打趣的口吻,“青城冷,家里暖和,我下了飞机,差点烤熟了。”

    “青城下雨了吧?”佣人端了一杯祛火的凉茶,“天气预报是暴雨呢。”

    周京臣接过茶,“今年北方的雨水多。”

    “去青城了啊——”周夫人暂时顾不上周淮康,腔调不阴不阳,拉长了尾音,质问周京臣,“去忙业务?”

    炮火来临。

    佣人低着头,退下。

    “李家在青城有没有业务,您知道。”周京臣大喇喇坐下,掸裤子的灰尘,“青城中转,目的地是烟城。”

    “你倒是胆大,不瞒我了。”周夫人面色铁青,强忍着不失态,不爆发,“程禧主动联系你的?”

    “程禧?”周京臣凝视着周夫人,“您未免太见外了。是我安排人跟踪叶柏南,叶柏南去了烟城。”

    周夫人挺直背,姿态气势不减,“即使去烟城又怎样,我不同意。”

    “由不得您不同意了。”他一本正经,眼底隐隐含了一丝笑,“禧儿怀孕了。”

    第236章

    我不悔

    偌大的中堂,鸦雀无声。

    周夫人攥紧了桌角。

    “禧儿怀孕了?”周淮康也错愕。

    “一个多月。”他掏出西裤口袋里的化验单,交给佣人,佣人交给周淮康。

    他漫不经心拨了拨杯盖,茶水荡漾,如同今晚动荡的李家。

    “柏南呢?”周淮康问佣人。

    “住在大公子别苑的客房,中午出门了。”

    周淮康看完化验单,搁在桌上,“堂哥拘留,谁招待柏南?”

    “大太太和慕白招待。”佣人明白了,“请叶大公子回来一趟吗?”

    “请吧。”周淮康许是觉得禧儿和柏南相处有一段日子了,保不齐情到浓时,没控制住;又许是没预料到周京臣如此大胆荒唐,和养妹偷偷秘恋,上了床,肚子里竟然结了胎。

    所以开口是迂回,试探,“你母亲不准备和叶家联姻了,两人性格不合,年纪相差了十二岁。”周淮康搓手,“不过,禧儿怀了叶家的血脉——”

    “是周家的血脉。”周京臣喝了一口茶,长腿舒展,姿势霸道,一副从容不迫的架势,“我的种。”

    中堂再次陷入死寂。

    “一个月前,你和华菁菁还没解除婚约吧?”周淮康眉头一拧,“你太胡闹了。”

    “不止京臣有主儿,一个月前禧儿也有主儿呢,叶柏南可是正牌男友。叶家大公子戴了天大的绿帽子,恐怕新仇旧恨,一起和周家算账了!”周夫人压着脾气,奈何压不住,猛地一掀茶桌,杯盏果盘稀碎了一地。

    “京臣退婚,责任推给华家了,华家对外也认了,周家体体面面的。这个孩子,是证实了京臣背叛菁菁,不仁不义在先。万一华家和叶家联手,讨个说法,唾沫星子淹死周家。”

    叶家,华家,哪一家也不是好惹的。

    孩子曝光,外界嘲讽叶柏南和华菁菁蒙在鼓里,这奇耻大辱...华二叔最疼华菁菁了,岂会罢休?叶柏南又是叶氏集团的副主席,名誉尊贵,周家是摊上大麻烦了。

    周淮康眉头越拧越深,额头夹出三道褶儿,“先瞒着。”

    “瞒多久?”周夫人从椅子上起来,“瞒到出生吗?孩子姓什么,在哪上户口。京臣没娶妻,他未来妻子接受吗?禧儿未婚先育——”

    “我娶了禧儿,孩子姓周,户口在周家。”周京臣痞里痞气的,既不正经,又正经,“周家的血脉已经流落在外一个了,是父亲毕生的愧疚。忍心孙儿也无名无分,不能认祖归宗吗?”

    周淮康身躯一震。

    “父亲母亲催了我多年,要抱孙儿,我完成任务了,这不是大喜事吗?”周京臣后仰,半笑,半严肃,骨子里一股凶悍的威慑力,“你们不留这条血脉,我绝不同意。”

    他态度坚决,周夫人渐渐也平静了,“京臣,董事会召开顺利吗?”

    周京臣沉默。

    “你的提议,没通过吧?”周夫人重新坐下,“祝云楼够给你面子了,弃权了,没有反对你。一旦投了反对票,你拿什么抗衡啊。”

    他继续喝茶。

    “李慕白和祝卿安开始交往了,你清楚吗?”周夫人同样一半笑,一半严肃,“你下一次的提议,祝云楼不会弃权了,会维护‘准女婿’李慕白。李慕白反对,祝云楼也反对,除了沈承瀚那一票,所有董事都反你,叶柏南一点点架空你,这就是你任性,拒婚祝卿安的后果!”

    周夫人甩下这番话,扬长而去。

    中堂刮过风,吹落了一庭院的花瓣。一杯茶见了底,周京臣浑然未觉,仍旧在喝。

    喉结一下下滚动。

    喝到最后,他察觉了。

    撂了杯子。

    “京哥儿,现在后悔来得及。你愿意娶祝卿安,祝云楼肯定把女儿嫁你,不嫁慕白。”

    周京臣抬头,望向老夫人,“那禧儿呢?”

    “养在外面,互不干扰。”

    阳光透过菱格窗,洒在他清俊明亮的一张脸,压抑,浓烈,隐晦,“孩子呢。”

    “韵宁和祝家去谈判,照样姓周。”

    “父亲是我,母亲是祝卿安,对吗?”他垂眸,“我不愿意。”

    “禧儿和柏南也相好过,确认是你的血脉吗。”老夫人捻着佛珠,一颗颗捻,一句句问。

    “我确认。”

    “假如有流言蜚语,你能明辨是非吗?”

    周京臣胸膛在焦黄的光影里,轻轻起伏,“能。”

    “失去祝云楼的支持,你在集团的处境很艰难。叶家这位公子,是一个厉害角色,排兵布阵,收买人心,道行在你之上。你放弃捷径,不后悔吗?”

    老夫人不捻佛珠了,直勾勾盯着他。

    “不悔。”

    “京哥儿不像你。”老夫人含了笑,又盯着周淮康,“泼天富贵过眼云烟,可以争,若是非要牺牲一样,换一样,十有八九是遗憾的。京哥儿透彻,你糊涂。你什么都有了,我瞧你啊,也后悔了。”

    周淮康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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