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上嫁/ 第162章
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62章

    程禧走过去,坐下。

    他似是猜到她为何而来,却故意避而不谈,“喝什么饮料?”

    “我不渴。”

    叶柏南指尖在梅子茶和豆奶二选一,“爱吃酸的,爱吃甜的?”

    “酸的。”

    “周家要喜得长孙了。”他拧开瓶盖,几分玩笑,几分压抑,“还没正式恭喜你。”

    彼此,算是前任。

    她怀了孕,气氛多多少少晦涩,不自在。

    叶柏南喝了一口酒,忽然挨近,“禧禧,我待你怎样。”

    洋酒加了冰球。

    呼吸间,浓烈的酒气与微微的凉意。

    “除了周京臣,你待我最好。”

    程禧瞳仁里,是他幽邃的眼睛,拉扯的钩子,丝丝缕缕勾着她。

    “是我比不上周京臣待你好吗?”叶柏南一手摇晃杯托,一手倒梅子茶,“你亲昵他,疏远我。我的好,你三分怀疑;他的好,你九分相信,我又如何比得过他呢?”

    “你认识蛇头吗。”

    他动作一滞。

    没骗她,“认识。”

    “蛇头去保利俱乐部砸场子,和老板斗殴,是你指使吗?”

    叶柏南维持着笑意,“周京臣告诉你的?”

    “他在局子里,怎么告诉我。”程禧是乖顺的,娇腻的,叶柏南初见她,以及见过无数面之后,她总是像猫儿,像小天鹅,软软的,没刺儿。难怪周京臣那么暴戾冷漠的性子,在她身边,也化为绕指柔,化为白云朵。

    此刻,她有小脾气,兴师问罪的模样,令他愉悦,稀罕。

    “你平时和你哥哥,是这样吗。”

    程禧怔住,“哪样?”

    “耍小性。”他扬眉梢,递给她饮料,“仅仅是小姑娘程禧,而不是一个小心翼翼、讨好长辈的可怜养女。”

    她不喝,“保利俱乐部的老板是5月初来北方,你们不熟悉,也没仇吧?”

    “我和方大斌没仇,可方大斌和我有仇。”叶柏南举着杯子,等她喝,“他安插卧底,调查我场子,是保利先招惹我,禧禧,这与你无关。”

    “周京臣因为聚众斗殴关押在局子里,无关吗?”程禧猛地一打,梅子茶洒了一地,“周家显贵,周京臣自从出生,没这么狼狈过。你们斗归斗,为什么要陷害他。”

    叶柏南笑意浅了,“周京臣替我享受了周家的显贵,整整二十九年。偶尔狼狈一回,不值得你心疼。”杯口抵住程禧的唇,他用力挑开她牙关,喂她喝梅子茶。

    程禧含在嘴里,不肯咽。

    “李家人宠他,周家人宠他,你疼他,连我母亲也被周淮康蛊惑,背叛我。这世上,哪里有人疼我,慰藉我呢?”叶柏南耐心喂她,带着强迫的意味,她一口不咽,挤在口腔,缓缓淌出嘴角。

    叶柏南挨得更近,似乎想吻干净她脖颈的水渍。

    她抗拒的眼神。

    “担心我下毒,流了孩子?”他笑意彻底消失,也放弃了吻她,拇指轻轻抹掉水痕。

    “一杯茶都不喝,你找我做什么。”叶柏南撂下杯子,吩咐助理,“送程小姐平安回去。”

    程禧攥住他袖子,一点点咽下梅子茶。

    “我喝了。”

    他面无表情,“痛吗。”

    “不痛...”她手在抖。

    “赌我不会伤害你,是不是?”他擦拭着她下巴。

    第287章

    跟他断了,跟了我

    慢慢擦完,叶柏南从沙发上起来,端着酒杯,“王总,孟总,我扫兴了。”他一饮而尽,一滴不剩,“家里有事,先告辞。”

    老总们醉醺醺的,不太乐意,“天大的事别影响喝酒嘛!喝开心了,咱们签合同。”

    他眼尾含笑,瞥程禧,目光暧昧,缠绵,又俯下身说了什么,老总们恍然大悟,“哎呀,叶董的良宵,岂能辜负啊?我们不耽误您了——”

    程禧也瞥叶柏南,他仍旧在笑,没有杀伐果断和雷霆之势,只有狂野和欲望,温柔与性感。

    走出包厢,去隔壁,程禧问,“你说了什么?”

    “男欢女爱。”他坦白。

    她一愣,“他们打算在本市定居吗。”

    “有合作,会暂住。”

    程禧停下,“那你说男欢女爱,徒增谣言和麻烦。”

    “我不嫌麻烦。”

    叶柏南进入4号包厢,程禧也进去。

    “这里清静,可以讲了。”

    “放过周京臣。”她也直白。

    “理由呢。”他后仰,倚着沙发,顾忌她怀孕,没吸烟,把玩着打火机。

    “我亲自举报了周家,案子涉及我父亲和程家,我又是周淮康的养女,才成功。如果你举报,周家不一定垮。”程禧看着他,“这笔交易,你得了好处,我背负了忘恩负义的骂名,周家将我扫地出门,你欠不欠我的?”

    打火机盖迸发出脆响,火苗一霎蹿出,又一霎熄灭,像极了他喜怒不辨。

    “交易是你情我愿,我报复周淮康,你不是也为父报仇吗?我没逼你,禧禧。”

    程禧心一凉,“你不放过周京臣了?”

    “放过周京臣,不难。”叶柏南也看着她。

    蓦地,他一拽。

    她猝不及防,跌入他怀里。

    “你跟周京臣了断,跟了我。”叶柏南喘息粗重,闷在胸腔,“孩子生不生,随你高兴。你生,我认,你不生,由你做主。”

    他一字一震颤,“我放过周京臣。”

    “你喜欢我吗。”程禧一动不动。

    “喜欢。”

    她轻笑,“真的喜欢吗。”

    叶柏南垂眸。

    一团乌发,暗香浮动。

    “他抢了你周家公子的身份,抢了你父亲,所以,你也抢他的东西,女人,骨肉,爱情。抢夺了这些,等于践踏粉碎了他的尊严,比杀了他,他还痛苦。”

    大约是戳了叶柏南心窝,久久没回应。

    “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任何女人,你根本不懂喜欢。”她一句胜过一句犀利,叶柏南面孔蒙了一层寒霜。

    又过了良久,“你教我?”

    “我与你,不是一路人。”程禧怅惘。

    叶柏南稍稍推开她。

    漫长的对视。

    他沉默,摁下内线,叫蛇头上楼。

    蛇头在演艺大厅巡逻,一拨保镖簇拥,一进来,乌泱泱堵门,高亢的一声:“南哥。”

    程禧望着为首的蛇头。

    胖壮,横丝肉。

    这种大地痞,相貌大差不差。

    浑身冒着恶人的坏气儿。

    “老板。”蛇头鞠躬。

    蛇头在人间天堂也是‘哥’,‘哥’和‘哥’分量不同,一起在场,保镖们称呼叶柏南‘南哥’,要么不称呼‘蛇哥’了,要么直呼其名‘蛇头’。至于蛇头,恭恭敬敬地喊老板,喊大哥。

    叶柏南其实没立过规矩,是员工们自己‘立规矩’,立什么,他受什么。

    表面上,好相处,实际上,最阴险。

    仿佛一个猎人,观察着猎物,哪个可信、哪个不可信;哪个惹了他、哪个被器重,一切是未知数。

    老板越是莫测,员工越是畏惧,上上下下自然老实了。

    “额头的伤,要紧吗?”

    “没大碍。”蛇头以为叶柏南是关怀,语气大喇喇,“血流了不少,幸好,我习惯了打打杀杀,头够硬。”

    “既然没大碍,不追究了。”叶柏南活泛着肩颈,一副浪荡不羁又权威的气势,“周家不缺钱,你开个价,私了。局子里那批人,是昔年周淮康的老部下,正愁没办法处置周京臣,你卖领队一份人情,改日,领队也卖人间天堂一份人情。”

    蛇头打量程禧,明白了。

    叶柏南是拿自己送人情,哄这个俊俏的小娘们儿。

    “我蹲大狱了,谁看场子啊!”蛇头憋不住火,但不敢闹,毕竟在叶家的地盘。何况,叶柏南有多大的道行,他心里有数,闹不赢。

    “你伤了,保利的人没伤,蹲什么大狱?”叶柏南扔给蛇头一盒雪茄,“拘留而已,万一判了,我托关系保释你。抽完烟,去撤案,主动私了。”

    “大哥,我颜面呢?”蛇头不甘心,“我嚣张跋扈去折腾保利,结果,折腾得脑袋开瓢了,我再谅解周京臣?”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叶柏南腔调震慑,顿一下,敲一下沙发扶手。

    “管用——”蛇头嘬牙花子,转身出去。

    保镖们目睹了蛇头遭殃,纷纷离开。

    “满意吗?禧禧。”

    程禧今晚穿了T恤和长裤,她握着膝盖圆润的形状,亦是沉默。

    “这件事,我放过他,另外那件事,你求我不行。他和叶嘉良情人之间的纠葛,针对叶氏集团造假、污蔑,我堂叔是董事长,我上面有董事局。”

    “造假?”秘书没提这茬儿。

    这时,叶柏南的助理风风火火闯入,瞟了一眼程禧,压低声汇报。

    下一秒,叶柏南的一张脸倏而阴翳了,他抬头,“汇款方不是周京臣,是他秘书吗?”

    “和周京臣毫无关联!”助理也措手不及,“是王莽。”

    包厢内,死寂如坟墓。

    “王莽是您安排‘护送’花魁去泰国的保镖,在人间天堂干了三年,咱们的员工,撇不清!周京臣收买了他,接回了花魁,给花魁的一千万报酬是王莽工资卡汇款的。”

    一瞬,更死寂了。

    秘书继续汇报,“现在,周京臣指控您是幕后黑手,联合花魁诽谤他,他将计就计罢了。一千万酬劳是王莽汇款,王莽那张银行卡唯一的资金流水是人间天堂。花魁不知道汇款方,周京臣在车上只给她看了到账金额。”

    叶柏南审视着墙壁摇曳的光影。

    错乱,迷惑。

    王莽是叛徒。

    周京臣收买王莽,一则,为了救下花魁,接触她,打动她;二则,周京臣并不完全信任花魁,提前防备了。

    一旦花魁反咬,从王莽这条线顺藤摸瓜,是摸到他叶柏南的头上。

    转了一圈,转回来了。

    他闷笑,“周京臣。”

    程禧什么也没听清,走廊音乐太吵了,只听清了这三个字。

    第288章

    有你在,我终于是有情义,有血肉

    “他有麻烦吗?”程禧攥紧了拳。

    叶柏南晃悠着红酒杯,“蛇头呢。”

    助理说,“去局子了。”

    “拦住他。”他重新下令。

    “柏南——”程禧惊愕,“你答应我的!”

    “我放过周京臣,他不放过我了。”叶柏南一双眼睛仿佛巨大的黑洞,深不可测,“我算计了他一招,他也算计了我一招。禧禧,你只顾及他,全然不顾及我。”

    酒水饮尽,叶柏南唇边浮了一层血红,“男人战场,生死有命。”

    她呆滞。

    助理拉开门,叶柏南迈步的一霎,她扑上去,“是谁先算计的?”

    男人垂眸。

    这是程禧唯一一次主动拥抱他,乞求他。

    她楚楚可怜,他无处遁逃。

    “我。”

    “既然你先算计,那周京臣反击有什么错?”程禧抱住他,不撒手。

    “战场不论对错,只论输赢。”叶柏南一根根掰开她手指,“输家无能,才计较对与错;赢家只在意结局。”

    “周京臣是你亲弟弟。”

    “我母亲只生了我和柏文。”叶柏南漫不经心笑,掰开她最后一根手指,“禧禧,周家垮了,有朝一日李家也会垮,周淮康夫妇走投无路,周京臣一无所有,金钱权势,统统葬送掉。”

    他没有松开她,而是握住她手指,“我在包厢和你讲过什么,永远作数。”

    和周京臣了断,跟了他。

    永远作数。

    “你怀疑我抢了你,报复周京臣。”他手指修长,硬实,覆着程禧,他是一重火热,她是一重冰凉,“一切恩怨了结,我一样接纳你,还是报复吗?”

    她情急,又担忧周京臣的处境,长发散乱着。

    叶柏南抬手,捋顺,“周家失去官场势力,周京臣的身份与我没区别,你愿意当‘小周太’,‘叶大公子太太’的富贵和地位,并不逊色。”

    程禧从他手中一点点抽离,“即使周家和李家全垮了,你也不罢休,对吗?利用我和我腹中的孩子认贼作父,继续羞辱周家。”

    ‘认贼作父’击碎了叶柏南脸上的笑意。

    “禧禧。”他严肃了几分,“你一心认为我利用你羞辱周家,却从没认为我也是血肉之躯,有血肉情义。”

    她盯着叶柏南。

    一言未发,转身。

    一步,两步。

    程禧脚下虚,心更虚。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