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上嫁/ 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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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她如此了解他,掐准了时间,分秒不差,跳下来。

    一滴滴鲜血,飞溅在他长裤。

    叶柏南凝视那一滩血。

    何晤晤的骨与肉,摔得破裂,粉碎。

    冲击着他。

    医护,保安,家属...在围观,尖叫,她血腥模糊的身躯盖上白布,也遮盖了她眼睛。

    没有怨,没有恨,麻木的,依恋的,同样凝视着叶柏南的方向。

    闻讯赶来的保镖提醒他,“万一何晤晤留了遗嘱,揭发咱们...局面不利。”

    叶柏南冷峻刚毅的脸庞略晦黯,匆匆失神,又匆匆回过神。

    何晤晤的死,只激起他一霎的涟漪。

    “她没留。”他笃定。

    连死都不畏惧,还畏惧同归于尽吗。

    她不舍罢了。

    几个医护人员抬起尸体,送往太平间。

    路过叶柏南,何晤晤的手臂垂下担架。

    “慢。”他开口。

    第347章

    人却是心上人

    医生停下,“您是死者的家属?”

    070709  “是朋友。”

    “死者不是医院的病人吧?”

    “不是。”

    叶柏南食指挑开她左手,一张纸条。

    染了血的字迹:孔不是桥下孔,人却是心上人。

    他闭眼。

    紧紧地攥住。

    六孔桥。

    她曾经说,故乡在丽水街,老房子楼下是北湖公园,有一座六孔桥,雪天的桥是白的,雨天的桥是灰的。

    年初,她请假回老家,舀了一瓶六孔桥的水,在他办公室养百合花。

    一星期换一束,水没换过。

    以及她在桥畔的相片。

    或许,她最后赌了一把。

    他将她的话,搁在心上,将她的过去,搁在心上。

    哪怕,他有一瞬间的关注她,为她动心,也发现端倪了。

    是错过了。

    他亲手葬送了她,也亲手葬送了自己。

    “周京臣有行动吗?”

    保镖汇报,“我按照您的吩咐,派人监视二刀疤,五分钟前二刀疤命令六名马仔去北湖公园了,随行的有专业打捞的工人,似乎是捞湖里什么东西。”

    ......

    走廊的值班护士和家属议论着自杀的何晤晤。

    周京臣敞开门,望向窗户。

    等他。

    不多久,一道人影晃过门口。

    “人间天堂的签单,她交给你了?”叶柏南直白,懒得废话。

    周京臣缓缓侧身,“在一个地方。”

    果然,在六孔桥。

    “看来,我输了。”他漫不经心拨弄门锁。

    “你不可能认输。”周京臣调亮了台灯,熏黄的光线,一身凉霜的叶柏南,“何晤晤对我讲了什么,你好奇吗?”

    “无所谓。”他朝门口走。

    “她求我,关于你。”

    叶柏南步伐一滞。

    “我拿了她的证据,必须承诺她,保你性命,你犯下滔天大罪,也不许死。动用周家一切势力,让你平平安安在狱中终老。”周京臣甩出一条项链,吊坠磨得圆润了,更有了细细密密的裂纹,不知她抚摸了多少遍,“花魁贺礼,物归原主。下辈子,不做名利场的女人,不做男人的棋子,只做何晤晤。”

    叶柏南注视着吊坠。

    半晌,他笑了一声,“人既然死了,遗物晦气。京臣,你处理了吧。”

    他拉门,离开。

    夜幕下,是大雾。

    叶柏南陷在浓雾里。

    地上的血水涮洗干净了。

    秀水街的摩天大厦依然明亮。

    那样的霓虹,那样的晚风,什么都没变。

    从此,世上再无何晤晤了。

    人间天堂的花魁,香消玉殒了。

    他点燃一支烟,烟草味入了肺,寒浸浸的。

    “在湖城火化她。”他交代保镖,“不设葬礼,墓碑建在乌溪镇陵园,碑文是何晤晤之墓。”

    “落款呢?”保镖试探。

    “故友,叶柏南立。”

    “那证据...”

    叶柏南叼着烟,今夜的烟,格外呛,“已经迟了,不要了。”

    ......

    第二天中午,程禧在小厅喝粥,周夫人和沈太太是哭着进屋的。

    周京臣正在翻阅人间天堂的签单,不禁皱眉。

    “瘫痪了?”周夫人崩溃,“我英姿勃勃人中龙凤的儿子啊...下面不行了?”她掀被子,“没反应了?”

    太乱了。

    他揉眉头。

    “你刚三十岁...”周夫人天塌了,“命苦的禧儿...守活寡的滋味不舒服啊。”

    周淮康和沈先生询问了医生情况,一推门,周淮康脸绿了,男人多大年纪都攀比,比薪水,比职务,比床笫功力...最忌讳负面评价,“什么守活寡的滋味?你又清楚了?”

    沈先生年轻时追过周夫人,没追上,周夫人一心嫁权贵,不嫁富豪,是沈先生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如今,沈家夫妇琴瑟和鸣,情分是放下了,和周淮康‘男人之间’的较量没放下,周淮康疑似‘雄风不振’,沈先生痛快了。

    他悄悄拽沈太太,“我记得韵宁三十岁去美国待了半年,京哥儿是试管?”

    “什么试管啊...”沈太太啐他,“李家二太爷在美国治病,韵晟和韵宁去照顾,她出国时候怀孕三个多月了...你蠢蠢欲动了是吧?”

    沈先生百口莫辩,“我对韵宁没心思了,我对淮康——”

    “你对淮康有心思了?”

    “对男人有什么心思...”沈先生无奈,不吭声了。

    周夫人啜泣,握着周京臣胳膊,“你五岁那年,我怀过二胎,但怀孕的过程不好...淮康晋升局长,陪我回娘家过重阳节,你外公高兴,喝了酒,淮康半醉半醒的,怀上了。”

    程禧喜欢听周淮康夫妇的八卦,凑近了听。

    “我担忧质量差,没生下。”周夫人抹泪,“禧儿...周家对不住你了。”她又握着程禧胳膊,“你姑婆安慰我,即使儿子没了,有儿媳妇,有孙儿,周家的血脉没断,李氏集团的继承人也没断,我先扛几年,孙儿长大接管李氏...”

    程禧感慨,姑婆不愧是李家的大家主,虽然血压飙升170,这份胸襟不是晚辈们能比的,外孙‘残废了’,马上琢磨了培养外重孙。

    “没瘫痪。”周京臣忍无可忍,“您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第348章

    求你放过

    周夫人又掀被子,“你有反应?”

    “您想抱孙女吧。”周京臣不咸不淡瞥她。

    周家没女儿,李家清一色的孙子,老夫人未婚未育,上上下下稀罕女孩。大院的林家、方家都有孙女了,一个叫小蒸饺,一个叫小汤圆,白嫩活泼,周夫人馋得不行,偏偏方太太不让她抱,她憋了一肚子气,骂周京臣没本事的东西。

    “禧儿生下礼礼,若是身体恢复好,再考虑生玉玉。”周京臣喝着碗里的粥,“若是恢复不好,有礼礼也够了,父亲这一脉不至于断子绝孙了。”

    “什么话!”周淮康瞪他。

    “他是周家的独苗儿,两家宠着,千娇万贵。”周夫人开始不安生了,“咱们怀个二胎,他自然老老实实了。”

    程禧噗嗤笑。

    周淮康尴尬了,“老骨头了,你怀得上吗。”

    “我保养得气血足。”周夫人姿势端庄,手托了托盘发,“瞧你那干瘪德行吧。”

    “我也没问题!”周淮康恼了,房门敞开,沈先生在走廊,到底是男人尊严作祟,不服输。

    “禧儿,听清了?”周夫人拉个见证人,“有个小叔子或是小姑子,长嫂如母,你和京臣多照顾。”

    程禧瞟周京臣,他倒是大度,“尽快吧,最好是礼礼一岁,周家的二胎出生,儿子和弟弟一起养。”

    周淮康是稳重内敛的性子,禁不住调侃,拂袖而去。

    “父亲招惹您了?”周京臣一语道破。

    “鬼鬼祟祟打电话,准是那个老狐狸精勾引他!”周夫人怄火,“不和我生,和她儿女双全啊?生一窝骚狐狸。”

    “涉及叶太太,您嘴巴规矩一些。”周京臣呵斥,“叶柏南不是吃素的,一桩桩一件件的恩怨,他会讨债。”

    沈家夫妇这时从V07病房回来,“瀚瀚说是你们的责任,对方司机接受私了吗?”

    “接受了。”周京臣敷衍。

    沈太太松口气,“沈家近期申请移民,上面态度敏感,万一打官司,是大麻烦。”

    “为什么移民?”周夫人迷茫。

    沈太太支支吾吾,“生意在国外,懒得奔波,所以定居了。”

    沈家这种顶级富商,一旦移民,大概率是闯了祸,遭了调查,市里下令‘割一块肥肉’,破财消灾,但沈家不肯,悄悄出境,保资产。

    “沈氏和叶柏南有合作,我记得承瀚称呼他叶叔叔。”周京臣审视沈家夫妇,“关系如此亲密,是沈叔叔的意思吧?”

    沈先生一愣,“柏南称呼我润文兄,论辈分,瀚瀚是称呼叔叔。”

    沈先生全名是沈润文。

    周京臣心脏一紧,“沈家移民,叶柏南知情吗。”

    “应该不知情...”

    一句‘应该’,他心愈发紧了。

    叶柏南先搭上李韵晟和李韵华,扶持他们上位董事,搅乱了李氏集团;又搭上沈家,共同投资项目,掌握了沈润文的底细。叶柏南是交际高手,出钱大方,绅士有礼,即使沈家人精明,金山银山面前,不免中了计。

    沈家待周京臣不薄,与李家是祖辈三代的世交,假设叶柏南用沈家夫妇威胁他,这局,很棘手。

    “禧儿当妈妈了,依旧水灵呢。”沈太太匆匆转移了话题。

    周淮康父子清廉正派,容不得歪门邪道,沈家夫妇这段日子‘上瞒着老爷子,下瞒着周家’,怕露馅儿。这场灾,不掏个十亿八亿的,解决不了,哪里舍得。

    “你十八岁那年,我问韵宁有没有许婆家,韵宁答复我没许,问一问你心意,结果你拒绝了瀚瀚,一则,岁数小,不打算订婚,二则,不愿嫁那么远。”沈太太惋惜,“你高中回李家,我就相中你了,瀚瀚谈的女朋友基本是娱乐场和选秀比赛的,我公公保守,喜欢官家门第、多才多艺的孙媳妇。”

    沈先生笑,“禧儿会跳舞,会评弹戏曲,又是淮康亲自教导长大,最体面了。”

    “我拒绝了承瀚哥哥?”程禧一头雾水。

    沈太太以为她愧疚,宽慰她,“我公婆也欣赏京哥儿,瀚瀚输给京哥儿,我们心服口服。”

    她看着周京臣。

    周京臣恰巧也看着她,四目相视,他故作镇定,撇开头。

    程禧大一暑假在疗养院伺候程母,住了半个月,8月底一身抓痕回老宅,程母发病,不认识她了,又咬又挠的,那天周淮康夫妇在何书记家吃饭,老宅安静,周京臣堵门欺负她,“去哪鬼混了?”

    她在卧室刚换完睡裙,惊慌失措遮盖屁股,“去我妈妈那里了。”

    “谁啃的牙印?”

    程禧委屈,捂住下巴,“我妈妈。”

    “你妈妈牙这么大?”他一手插兜,一手撑门框,“像男人的牙。”

    她吓一哆嗦,“我没有!”

    周夫人家教严格,虽然成年了,早恋是万万不允许的,尤其‘自由恋爱’,大忌讳。

    程禧的失态落在周京臣眼里,是心虚,他一张脸阴沉了。

    “偷偷交男朋友?”他逼近,气势凌人,“我告诉母亲。”

    她情急,拽他,可他力气大,她拽不动,跑在前面拦他,他来不及停下,那是第一次,她清醒着,他亦理智,突如其来地拥抱。

    周京臣一上午在花园里批文件,洁白的衬衫染了茉莉花的幽香,撞入她鼻息,更撞入她肺腑。

    “真没交...哥哥。”她哀求,“周阿姨下手疼。”

    他垂眸,“舒服吗?”

    程禧一怔。

    “我一米八三,一百四十斤,有些瘦了,不如再胖点,你抱着舒服?”他半打趣,半认真,她臊得满面绯红,撒手后退。

    “你十八了,交男朋友,周家不干预。”周京臣表面通情达理,实际上夹枪带棒,“关键你那所大学,男生资质平平,没有社会精英,没有权贵子弟,配不上周家养女。”

    程禧抠着手,依稀残存了周京臣衬衣的味道。

    “周家自有安排,不要脑袋一热,毁了自己。”他神色严肃,“明白吗。”

    她不敢犟,“明白。”

    “喜欢什么样的?哥哥遇到合适的,帮你把把关。”她乖顺,周京臣语气缓和了。

    喜欢他这样的。

    只是,不能讲。

    程禧硬着头皮,搬出周淮康这个老莞莞,父子的‘宛宛类卿’,是最相似了,“周叔叔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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