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是真正的师徒情深。所有人都不明白江无期所谓何意,
但大伙心底也明白,
他没了?生的念想。
他只是觉得这个天下?斗了?大半辈子,世间?未见一位明君,
也该榨干自己最后一点价值做点什么。
“殿下?,城中诡阵有变。” 前军回报京中情况。
君辞攥紧剑,冷冽的面容嵌在黑夜之中,陷入悠久的沉默。
堆积成山的傀儡,破坏无法再用的红木棺,已血除的血咒。
北军昨日一战,剩余的兵不多了?,是救人还是杀人,破城还是夺城。
分军皆败,整军只能二选一。
鹤承渊看出?他的犹豫不决,“你想清楚。”
沈知梨咬紧唇,她?无法替他们决定,也无法提议她?的决定。鹤承渊入城本就危险,会不会有下?一个魔阵等着他,尚且不知。
他只能和北军共进退。
君辞沙哑道:“夺城,杀人。”
以杀谢故白夺京为目的,会牺牲寻江无期救他出?来的机会,会让他变成人质。
他转身启程,一路上众人安静无言。
......
厚重的古铜门反着冷月,在接应下?从内打开,月色在泥地?上长拖。
城中之人正背满伤,顶着最后一口气,打开城门。
城中是一片寂静,血纹忽明忽暗。
霎时,城外?北军,旌旗齐立,金甲长枪,马蹄踏泥。
“杀进去。”
随着君辞一道令下?,战马嘶鸣,重甲骑兵直闯血阵!
一声?震天巨响,血阵爆裂,木棺出?现,无数傀儡杀了?出?来,兵马如潮,猩红旌旗狂舞不倒。
回头望时,背后的傀儡追了?过来,骁勇善战的战士挥动银枪,生死之间?无惧无畏,热血澎湃,气势磅礴。
一道又?一道阵,拦不住他们誓死前进的步伐,高昂之声?如厚浪翻滚。
城门在身后关闭,隔绝身后傀儡。
长相怪异的傀儡师悬吊四肢,飞身袭来,一场场诡异幻影,逐渐倒下?的士兵,踏过的尸体?。
滔天大火燃烧在夜幕中,为他们点起方向,沸腾血液,明辨真假。
烽火连天,他们要赶上那场黎明!
隆隆巨响,如雷贯耳。是被毁掉的一口又?一口血棺,破除的一场又?一场虚影,入目是尸山血海,低头是遍体?鳞伤,以血破血。
鹤承渊此时正与君辞、苏钰破阵,破阵之法只有他们三人较为娴熟,为缩短时间?,他们三人冲在最前端连破数阵。
“沈大小?姐!”
沈知梨猛然转过头去,一只悬头女尸正对她?俯冲而来。
叶婉!
她?成了?谢故白提炼的傀儡师!
鹤承渊离她?有段距离,此时未注意到她?这方的情况。
锋利的白瓜近在眼前时,泠川从她?身后闪来,半只眼溢出?魔气,摁住她?的肩膀把人往后一扯,他飞身而上,手中聚起魔气,骤然朝空中打去,稳稳接住叶婉的爪勾。
悬丝即刻缠上了?他。
泠川眸色一暗,魔气化剑贯穿她?的身体?,斜上划动,直将人碎尸万段!
他冷漠看着地?上残骸,“区区傀儡。”
正要转身时,沈知梨惊呼道:“当?心!”
血光刃刀飞速旋转穿过人群,打在叶婉身上,击退数尺。
待沈知梨捕捉刀影轨迹,回眸时,鹤承渊玄紫衣袍飘扬,已经站定在她?身后,扣住她?的腰,拉到了?身后。
他几乎在泠川动用魔气的瞬间?,赶了?过来。
叶婉脖颈两道悬丝斩断,月色下?可见她?头身轻微分离,七窍流血,四肢诡吊,笑?容更?是骇人。
阴风卷过,沈知梨顿时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缩在鹤承渊身后。
叶婉红唇白齿,嘴中不知念叨着什么,更?是从怀里取出一条床卷。
卷呈石色,如刻字石上,那上面是一排排名字,长卷滚来,垂在他们脚边展开。
她?呵吱呵吱傻笑?,鲜血一挥,两个名字突然浮现。
鹤承渊凝起眉,挡在沈知梨面前。
“我们的名字?!”血光一闪而过,沈知梨余光瞧见了?他们二人的名字流淌鲜血铺在长卷上。
叶婉哈哈大笑?,歪着个脑袋,指着她?自己的名字,“你看你看,死了?的人,都会在上面,你看你看。”
她?不断用手指点着上面的字,悠长的卷轴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在了?上面,叶家、江无期、谢故白......
这就像一卷阎王铺,究竟是已死之人在上,还是将死之人在上。
连谢故白的名字都被她?写上去了??!
“沈知梨!”叶婉大喊她?的名字,声?音尖锐刺耳。
“你这遭邪祟的魂吃起来,不知道什么味啊!”
鹤承渊把沈知梨藏到身后,不多言一句,快刀掠影,斩断长卷。
漫天碎片随飞飘舞。
渊字碎片飘落在她?手心,他们不知何时,入了?叶婉的影场。
长卷化成金色虚影,血色手印扒在上头,沈知梨低头一瞧是婚书,再转过眸是休书,回头望去是封遗书。
所有的东西都只写了?一半,一半拼一半,以遗书落尾。
鹤承渊正在集中精力破影场,影场灵气不稳,虚实交替,她?看见了?两个名字浮现在卷轴上,随后抬眸瞬间?,虚界外?这两名字的士兵,背后受敌,倒地?死绝。
“!!!”
将死之人,名定亡卷?!
“阿渊!沾她?的血!写她?的名!”
叶婉扬手一挥,卷轴换了?样式,“沈知梨!你为什么签了?婚书!那是我的夫君!我的夫沈知梨蹙眉,下?意识看向鹤承渊,他并未受到影响,手起刀落,刺穿叶婉手腕,用她?的血在卷轴上刻上她?的名字。
“咻——!”一支飞箭从远处射来,在影破刹那贯穿叶婉的身体?,箭尾挂丝,将叶婉拉上宫墙,订死在高墙上。
沈知梨放眼望去,火光之下?,血色降魔阵开启,谢故白与江无期并肩站于高墙。
叶婉在城墙上抽搐,“夫君、夫要、要再杀我一次吗?”
谢故白睨视,厌恶道:“没用的东西。”
叶婉傻笑?着,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她?的头颅高挂,长箭贯穿心脏,尽管是个没有意识的傀儡,仍记得她?的夫君,与夫君忘不掉之人,刻在了?骨子里......
谢故白抬指,无数支箭穿破云霄,刺入叶婉身体?,以她?的血为谋画卷。
君辞破阵赶来,五千精锐闯到此地?,剩余不足千人,几乎抱着与傀儡师同归于尽之势,拼死一搏。
苏钰:“江谷主。”
江无期银月从飞舞的白发上倾泻,他垂下?眸子淡淡看着历经万苦赶到此地?的人。
“君辞,你的选择是对的。”
君辞心中不安,咯噔一下?,“谢故白!众阵皆破!”
谢故白嗤笑?一声?,“外?面的是活死人,景宣王惦记朕的皇位!滥杀百姓!这高位你坐的稳吗!”
“他能坐稳!”江无期掷地?有声?道。
“你闭嘴!”谢故白眉眼猩红,剑架在江无期脖子上,“妄我轻信于你!”
狂风而过,江无期双袖在风中乱摆,白袖染血,袖中无臂!
“!!!”
沈知梨忍不住怒道:“谢故白!”
这一路来,江无期以身入局给他们开路,她?不知他用了?何方法,但最后武力天下?第一的江谷主双臂遭活生生砍断!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救谢故白,想掰正他,到最后不得不留一手提防他。
谢故白对她?温柔一笑?,招了?招手,“阿梨,你站错队了?,到我身边来。”
沈知梨凝眸道:“不。”
谢故白立剑用江无期的命威胁她?,“我让你过来!!!”
沈知梨手垂身侧攥紧衣侧,死死盯着他。
谢故白眉骨抽动,悬丝横飞向她?袭去。
“铮——!”
刃刀弹开悬丝。
鹤承渊抓过沈知梨的手腕,用身子挡住她?,对谢故白道:“你可以试试。”
江无期忽然仰头大笑?,“是该如此是该如此!”
他的笑?意一如往常,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没有江无期出?手,就算援军赶到,他们至少要伤万人,用尸体?堆砌才得以入城。
君辞:“谢故白,除了?京城,你还有哪座城池?”
江无期噗嗤笑?个不停,双肩不停颤抖,“谢故白......”
“解药给我!”谢故白怒道。
江无期望向血色的天际,除了?大火染红,它仍是一片黑暗。
“禁药,无解。”
谢故白:“不可能!”
“无解便是无解,你的身体?开始腐蚀了?,这是快速成丹的代价。”江无期:“你要的太多了?。”
鹤承渊看准谢故白失神的时机,飞刀刺去。
瞬时,晶莹剔透的雪叶与他的刃刀相撞!在半空炸开花。
当?年在赌场二楼射出?的雪叶!
果真是他!
灵气不稳,金丹在身体?里碎成几瓣,谢故白一口乌血喷溅,“江无期!”
江无期淡定t?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谢故白......你陷的太深,没有回头路了?。”
禁药,无解。他可以加快禁药反噬,只要能靠近谢故白,他就有办法。
谢故白鲜少与他靠近,连叶婉也不许他见,不许他入府饮茶喝酒,药到手,寒暄几句就打发他走了?。
每次给谢故白送药,他都有留意,谢故白很聪明,只找药谷收集难寻的药材,借叶婉之名,收集许多看似无异的药材。
蛰伏十多年,尝试十多年,他不断食用禁药,以操控傀儡。
......
谢故白的计谋天衣无缝,可他太急了?。急在沈知梨身边出?现了?一个人,急在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他不想再站在黑暗里......
他的目的变了?,从觉得自己是个明君为国为民,到执迷不悟。
可他还是信任江无期的,从杨邶死后,从江无期自觉踏入京城之后。
他以为江无期为谢家鸣不平,来助他坐稳江山。
可他一再背叛,甚至在无形中给他下?毒,谢故白败就败在,他对所有人警惕,唯独对江无期没来由?的信任,许是母亲那层缘故,他总觉得江无期不会逼死他。
直到,前不久江无期留下?一句话,吃下?了?,谢故白最后一瓶禁药出?了?城,孤身一人杀了?城外?埋伏的最后一支暗侍。
谢故白知道,再没羁绊,于是将奄奄一息之人从尸山里翻出?来,斩了?他引以为傲剑客的双臂。
江无期嘴中鲜血狂流不止,嘴角依旧挂笑?,“阿白......这个江山你是坐不稳的......”
他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爹行军无败绩,在早先,他可不如我......”
谢故白咬牙切齿,一年来他算是领教过,暗中有人屡破他的计谋,江无期假意与他站在一起,反破短胜,再一击即溃!
直到发现是江无期所为!他把京翻了?个底朝天!杀了?不少暗侍,断了?江无期一臂,可惜发觉时已晚!他一步步下?子,一步胜,君辞在外?追击,于是城池步步后退!
江无期转眸向鹤承渊,“杨邶杀的很对。”
杨邶若没死,江无期的计谋走不到现在。
谢故白:“仙首大人?!不试试我的降魔阵吗?!”
鹤承渊丝毫不惧,君辞横剑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君辞:“谢故白,你已无路可退。”
谢故白:“你又?干净得到哪里去?!”
“手刃百姓!杀害无辜!”
“江无期!你最厌恶的不是先皇吗!如今你要辅佐他!辅佐他!他难道就没沾血?他难道就是好人了??!”
江无期:“我没辅佐任何人,路该怎么走,是你们自己选的。”
“阿白......江叔有想过助你的,可你已不同往昔。”
谢故白狂笑?不止,“我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因为谁!”
“是谁害我如此!是你们!是你们计划的夺权!是我要变成这样的吗!”
他疯了?般,一股同归于尽的架势,放纵金丹爆裂,打开降魔阵!血色光芒夹杂无数尖锐的雪叶密密麻麻飞射而出?!
每一片叶,都足矣取他们性命!
泠川带着魔军护住沈知梨退后百米,鹤承渊等人在前方与魔阵最后的傀儡师对决。
谢故白面色转变,他怒视着降魔阵对鹤承渊只起到细微影响。
他还没堕魔?!
江无期的笑?声?早已在混乱中戛然而止,高墙之上,寒风刺骨,他望着远方感受着双臂空落落的。
是谁害的这般境地?......是他啊,年少轻狂,无知无畏,口无遮拦,是他在阿音生辰那夜醉酒,无意提了?一嘴,才害得这般境界,把所有人堆向了?深渊......
君辞:“师父!”
江无期话语破碎,在雪叶飞出?时,找准一片刺破自己的脖颈从高墙越下?,重重摔死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