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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楼相见说过他要向燕深复仇,对于那个恨他入骨,与他不死不休的人来说,让他和自己的死敌结成同生共死的道侣,才是楼相见对他最大的报复。

    魔尊一身红衣黑边的喜服,倚在门口,抚着胸口刀疤上,新烙下的那朵黑莲,微微掩眸,笑意闲散。

    周围恭维道喜者众多,楼相见不置一词,只是轻轻笑着,眸光深沉。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着那人要是过来看见这么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或许是恶心厌烦,面如冷霜,或许是咬牙切齿,笑里藏刀。可无论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作态,都躲不过一点,他将被他抓在手中,永生永世,纠缠不休。

    楼相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吉时已到,请新人入场——”

    司仪在堂前唱和,楼相见散漫的直起腰身,等待着手下牵着那身红衣入场。即使入场的时候,那人会是满身累赘的缚着沉重的困仙锁。

    楼相见从来不会小瞧燕深,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他依旧警惕的不会为他解下束缚。

    可是一息……两息……

    堂前司仪唱和三声,满殿上下却突然安静下来,喜烛跃动,红泪艳凄,幽暗的魔宫红绸飞舞,而那个被楼相见等待的新人,却迟迟未到。

    良久,众人屏息而望的前殿中终于走来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纤细窈窕。楼相见掀起眼皮,却见跌进殿里的,是一身负血,形容狼狈的珞盈。

    珞盈是魔界左使,实力不差,很难想象有谁能把她伤到这个地步。她一进殿就撞进楼相见那双幽沉的眼眸,本能的瑟缩一下后,跪身请罪,垂眸苦笑道:“你知道的。”

    “我拦不住他。”

    满殿上下不明所以,一身喜服的楼相见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娇弱女子,无动于衷的一掀衣袖,“废物。”

    珞盈被一掌挥退口吐一口鲜血,有些庆幸楼相见此刻还保持着理智。

    然而宾客云集,满殿喜庆的大堂之上,本是新人的楼相见一把摘下发冠,红袍翻滚如浪,他紧握腰间佩刀,终究是抛下了这一殿祝贺他喜结道侣的人。

    *

    裴初身上的困仙锁解了两条,勉强够他调转一些力量从魔宫里逃出来。

    所幸楼相见今日举行道侣仪式,公开宴客,整个幽魔渊难得显出几分空旷松懈下来。

    裴初一路走得小心谨慎,也注意到了魔宫此时已经开始动乱,他一边在心里估算着楼相见追来的时间,一边锁着眉头想着如何解掉剩掉的困仙锁御敌。

    却见幽深峡谷里,突然落下一身白衣。

    寒霜凝结在石壁,附上一层无瑕的银,裴初身上微寒,抬头时看见一把剔透如冰的长剑之上,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公子一身出尘装,应是人间雪染成。

    曾经那个松雪一般的谪仙人再次出现在眼前,裴初与他对上视线,面色一僵,捲了捲手掌。

    他本想装作不认识,却被那从剑上落下来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并不强硬,甚至他的面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可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浮现起一圈圈的涟漪,寒冷的声线微微暗哑。

    “我带你走。”

    “燕深。”

    好像无数个旧梦里,江送雪又见那个孤身跪在登仙梯前的少年,终于拉起了他的手腕,对他说:“我带你走。”

    第137章

    回穿仙侠·十六

    裴初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正好是在江送雪拒绝燕深之后。

    当年登仙梯幻境中,燕深亲手将一个同伴推入妖兽嘴中,踩着他的空位通过的考验,少年一路算是势如破竹,只是不择手段的算计,终是使无数人成为了他的垫脚石。

    在燕深看来,修道者与天争,弱肉强食本就是修真界至理,他始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江送雪在幻境外目睹了一切,因而在燕深毛遂自荐想求他代师收徒时,只以一句‘戾气太重’拒绝了他。

    可是后来,江送雪又在执刑司里看见了燕深,少年一身黑衣,恣睢张扬,从容不迫的执行着捉拿妖盗的任务,在对方使用暗招的时候,看似无意的护住了身边的同伴。

    江送雪以为他有所转变成长,懂得了同门仁爱与扶危济困。可是后来,江送雪又在燕深屡次以权谋私,找楼相见麻烦时接触到了他。

    他桀骜不驯,叛逆不羁,对楼相见被他选入内门的之事,心生嫉恨,耿耿于怀。

    他本不必如此,燕深的能力很强,即使是在外门也难以掩饰他的锋芒。执刑司里他深受器重,轻而易举的解决过一桩又一桩繁琐隐晦的任务,短短几年就成了执刑司里的领头羊。

    这是一个天赋异禀,资质卓绝的弟子,若不争强好胜,忌心太重,终能成大器,得登大鼎。若是多加教导更正,或许有朝一日,他的成就甚至不会低于被视为修真界千年难遇的天才江送雪。

    在发现这一点时候,江送雪便有意去修正燕深,在燕深一次次找楼相见麻烦的时候,他固然维护着自己的师弟,可也希望燕深能放下对楼相见的针对与嫉妒,勿要争名逐利误了自己的修行。

    可是,他的严厉与约束,似乎只是在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在被心魔所困的六百年里,江送雪不止一次听见燕深的诘问,为什么当年登仙梯上,他不愿选择自己?为什么大师兄代师收徒时,不愿意带他走?

    江送雪在幻境里其实想过很多次,若世事能重来,当年登仙梯上,他能牵起那个眉目孤犟的少年,或许往后一切的结局都将不一样。

    楼相见与燕深会是同门友爱的师兄弟,偶尔会有小矛盾,但终将会互相扶持。而燕深会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自己会好好的教导他修行向善,保护他,引导他。

    他的一生会活的潇洒恣意,逍遥纵情,成为一个令人敬仰爱戴的大能修士。

    而不是……

    一意孤行的与世为敌,负尽骂名,魂飞魄散,最终一步步走至无法回头的深渊。

    可世间事哪有如果,又如何能够重来?

    曾经无瑕通透的傲洁孤雪,反倒生了心魔。

    寒山之内,裴初被江送雪一剑破开虚空,在楼相见赶来之前,便从幽魔渊被带回了九华仙宗。

    大师兄干脆利落,裴初甚至来不及反应。才出魔渊,又入寒山,裴初看着周遭的熟悉之景,眉头轻跳。

    寒山外部银装素裹,常年风雪萦绕,山腹之内却是浮水流动,冷寂清寒。

    在深潭之上,还立着一座石台,本是九华仙宗处罚重罪弟子的禁闭之地。江送雪曾经修为跌落,双目失明,被燕深蓄意诬陷关押在这里五十余年。

    后来仙魔大战,他被楼相见救了出去。但谁也没想到,在燕深死后,白衣仙尊又回到了这里,如同画地为牢一般,在此地独自闭关了六百年。

    六百年后,他第一次出关,带回了一个失而复得的残破亡魂。

    鬼王一身红衣喜服,脖子和脚上还束缚着困仙锁,模样瞧着实在狼狈落魄。江送雪微微一顿,垂眸在指尖凝聚起一道剑气,不到片刻便替他斩断了身上的镣铐。

    等到抬头时,才看清他身上穿的是喜服。仙尊指尖一动,默不作声的从自己的储物玉佩里,取出一件白衣法袍。江送雪的法袍向来都是单调的一个款式,他拿出的这一身,自然也与他身上的别无二致。

    流水静谧,裴初站在石台之上,看着江送雪递过来的法袍一顿,抬手无所谓的接了过来。

    他没有立马打算换上,而是退后一步,从江送雪的掌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腕。说不清谁的体温更冷些,裴初一身鬼气,阴魂相融早不是活人。

    江送雪修道忘情又是冰灵根,常居一片风雪之中,冰魂雪魄也难有世人温情。

    可是那一截冷白如玉的皓腕,擦着他的掌心离开时,仙尊还是不自觉的捲了捲空落落的手掌。

    他微微抬眸,一双银灰色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倒映着少年的脸,红衣墨发,绝艳风流,是与心魔所幻的燕深,截然不同的面容。

    好像寒潮叠涌,松涛无声,江送雪的声音轻的好像怕惊醒一个离奇的梦——

    “别怕。”

    也不知道是在说与裴初听,还是在说与自己听。

    裴初沉默半响,轻声一笑,他将手中的衣服一抖,就要随手换上。喜服被甩落,江送雪别开眼,自觉的转过了身,一声促狭又讽刺的笑响起,好像谁也没有听见。

    就如同江送雪心湖里突然坠入一颗石子般溅起的涟漪,在一阵短暂的波澜之后,又克制的回归了平静。

    身后衣物摩挲声渐小,江送雪等待片刻后才重新回过了头,他愣了一下,看着那身白衣浸血般又重新染成了猩红。

    裴初身上背着的是沉浮在血海里的恶鬼凶魂,早就不管穿什么都会是一身煞气血腥。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将地上那身喜服随手收敛便打算离开,才跨出一步,石台上倏的生起了结界。

    裴初脚步顿住,转回了头。石台空间不大,他与江送雪相隔两步,却如同堑渊。他微微的勾起嘴角,懒散的侧眸轻睨着江送雪笑道:“怎么,仙尊这就想为民除害了?”

    他早已连一声师兄都不愿意唤他了。

    江送雪指尖轻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口时声音依旧平稳冷清:“你身上怨鬼太多,若不克除,终成隐患。”

    十万恶鬼不是儿戏,一个纯阴之体被炼化成鬼王,身上的阴气就如同滋养恶鬼的饲场,恶鬼越是强大,宿主便越是容易遭受反噬。

    很难说哪一天,这个重返世间的亡魂,会不会再一次消散。

    裴初不语,视线从那双银灰色的眼眸轻轻略过,又垂下了眼睫。结界泛着白茫的微光落在他身上,曾经的锋芒冷峻,意气风发,都变成了现在的孱弱落魄,削瘦清癯。

    “燕深。”

    江送雪轻声唤着这个总是让他心口发疼的名字,不是对心魔也并非在幻境,他的目光像是落了一场雪,夹杂着细雨,让人觉得冷,也凄清得使人觉得哀。

    “寒山禁制能够压制住你身上的鬼气,你现在……还可回头。”

    “回头?”

    少年好像听见了一个笑话,声音微哑,长发垂在腰间依旧背对着仙尊。好像很多年前在朝阳峰,面对仙魔两道的围攻,他挺直脊梁桀骜不屈,漫山烈火燃烧着竹林,他长刀染血,听见仙尊的劝告,仰头轻笑——

    “江送雪,我早已无路回头了。”

    那一步后退,烈焰焚身,终是万劫不复。

    而现在,红衣少年脸色苍白,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恣睢桀骜。轻笑着的,说出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话,“江送雪,我早已无路回头了。”

    江送雪呼吸一窒,那张冷淡的脸上,眼睫轻颤,稀碎的光影穿透他的眼睑,好似昆山上被打碎了的玉。他上前两步,拽住了少年的手,带他转过了身。

    “你若回头,怎会无路。”

    银眸对上黑瞳,霜雪落入古井,红衣少年身量比仙尊略低,他抬着头,听见江送雪的话不以为意的嗤笑出声,“仙尊可是想禁押我这罪徒一辈子?”

    寒山禁制特殊,确实有利于压制鬼王身上的煞气,镇压他身上恣戾的怨魂。可少年既已被炼化成鬼王,身上的怨魂鬼气,早就与他融为一体。

    即使是已经达到仙尊境界的江送雪,要想完全祛除他身上的鬼气,也是回天乏术。

    鬼王既已出世,终将是场浩劫。

    而一向清正洵直的仙尊,又怎会放任一个鬼王为祸苍生?更何况这个鬼王,还是曾经掀起一场仙魔大战的罪魁祸首。

    江送雪无疑是不能放他走的,他害怕自己一松手,这人又会一步踏错,步步走远,等他再想拉住他时,已为时已晚。

    他沉默半响,握住少年的手腕渐紧,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淡漠,嗓子却疼哑的好似含了针。

    “会有办法的。”

    有时候世间事就是如此荒唐可笑,当初他因不想燕黎因为纯阴之体被燕家送去风青门当做炉鼎,而让陆无溪将其带回九华仙宗。

    却没想到一个名为莫惊春的纯阴体质少年被燕家顶替送给了风青门,受尽磨难被炼化成了鬼王。更没想到这个少年,便是本以为魂飞魄散的燕深。

    第138章

    回穿仙侠·十七

    宗门大比的时候,燕深输给了楼相见。这是他第一次输,对方的长剑直指自己的喉间,他坐在地上,仰望着那个总是被他踩在脚下的杂灵根少年。

    对方的一双眼睛很亮,微微喘息着,左手还在流血,但他拿剑的姿势却很稳。他站在燕深面前,看着地上那身黑衣笑了起来,并非一雪前耻的嘲笑。

    好像如释重负,在经过漫长的追逐后,他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

    在裁判宣布胜负以后,他挽剑于后,伸手想去拉起自己的对手。

    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打开了。

    ‘啪’的一声脆响,使刚刚获得一场胜利的人身体略僵。

    他看着燕深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方的状态不必楼相见好多少。黑衣上沾了尘土,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束在发冠里的乌发也凌乱的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

    楼相见隐约能看见他嘴角一点笑,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低哑透着冰冷的,“别得意,我会让你还回来的。”

    扔下这句话后,他转身收起了自己的刀,面无表情的离开了擂台。楼相见捲起了自己被拍开的手,于一片鼎沸的人声里,看着他渐渐走远。

    那时候的楼相见并不知道,这是两人注定南辕北辙的未来。

    与燕深的那一场对战,确实是一场很精彩的对决,尤其是一直被欺压的那一个,出人意料的逆袭反杀。

    可这也只是楼相见晋级的其中一场比赛而已,那一次宗门大比到最后,是这个从来不被看好的少年,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展露头角,获得了筑基期比赛的第一。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在十几岁便能以杂灵根的资质筑基的少年,确实是一个堪称变态的天才。

    经此一战后,师门里瞧不起楼相见的人无疑少了许多。众人不由感叹起当初执意收下楼相见的大师兄,实在是慧眼识珠。

    江送雪也确实讶异于楼相见的成长,但他为楼相见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在下意识的搜寻那个落败的身影。不知从什么开始,对燕深苛责管束越来越严的大师兄,清冷的目光却也越来越多的注视在那身黑衣上。

    众人欢捧胜者,对败者无人问津。

    江送雪找到那身黑衣时,只看见他形单影只的靠在树上,粼粼树影之下,燕深站在人群之外,望着欢呼的众人,揽刀在怀,指尖漫不经心的捻着一片树叶。

    隔着光阴与喧哗,宛若惊鸿一现,少年嘴角露出一个无悲无喜的笑,那满身的锋芒与戾气好像倏忽间褪了下去,只剩下一身恣意洒脱。

    融着暖阳与清风,是江送雪六百年思忆里,最想要护住的模样。

    他看着他从少年走到青年,从桀骜意气,到孤执决绝。江送雪原本觉得,终有一日,他能将其引入正道,好好打磨,却不想到最后还是看他走了歧途。

    当年秘境,燕深故意设计楼相见半魔之体暴露,使其魔气暴走。这时候的楼相见已筑金丹,因为在宗门大比的表现,他在师门的声望也逐渐变高,燕深对此似乎更加嫉恨,几次历练,都在故意与对方争夺资源。

    可那一次,燕深不仅毁了楼相见,也毁了江送雪。

    楼相见被一颗魔焰果激发了体内魔气暴走入魔,江送雪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打伤了好几个同门正在与燕深缠斗,已经神志不清的楼相见几乎以同归于尽的代价,想要杀死眼前的人。

    千钧一发之际,江送雪拉走了灵力已近枯竭的燕深,而他自己反被楼相见一剑中伤。那一剑威力并不小,暴走的魔族力量本就强大,可江送雪到底是九华仙宗的首席,不至于如此便乱了阵脚。

    他本想趁机封印住楼相见暴动的魔气,可他没想到,燕深会在这时反刺一刀。封印被打断,集中注意力的江送雪被骤然反噬重伤,修为跌落。

    而他的眼睛,是在阻止燕深一刀刺向楼相见时,被误伤失明的。那双黑眸里弥留的最后画面,是燕深轻轻颤抖却来不及收回的手。

    江送雪终究不想燕深一错再错。

    可是后来燕深告发楼相见魔族身份,潜伏宗门,居心叵测,甚至宗门大比时,也是因为动用魔族的力量才夺得了桂冠。如今魔族凶性大发,伤了同门,也伤了师兄。

    江送雪身受重伤被魔气反噬,可他眼睛却是因燕深而毁。

    在楼相见被废金丹,逐出师门的时候,他为自己的师弟求情。然而在一片疼痛与黑暗中,他听见了燕深对他指责与诬陷,他告他通魔护敌,明知楼相见身份还包庇纵容,知情不报。

    燕深句句珠玑,条条在理,禀告清晰,他本就是身处执刑司,最知道如何给犯错的弟子定罪量刑,更何况这场谬剧,本就是他一人策划主导的。

    江送雪听着燕深的话,无力辩解。后来师门长辈疑虑他双目如何受伤时,他默不作声的隐瞒了原因。

    那或许是江送雪唯一一次偏袒了燕深,代价就是自己落罪寒山,深陷囚牢,从那个人人敬仰爱戴的天之骄子,修为跌落,双目失明,一夕之间碾落成泥。

    在受罚寒山的那几十年里,燕深偶尔闲暇时,常来这里看望他。那个桀骜不驯,在登仙梯上被他舍弃的弟子,终是将这位不染纤尘的谪仙,落魄的扯下了神坛。

    如今故地重返,裴初一身红衣,盘腿坐于石台,看着眼前白衣仙尊那双清正肃穆的银灰色眼眸,便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自己出去。

    寒山的结界禁制并不是那么好破的,如果没有掌门的密令,就算是裴初也是束手无策。更何况在石台上看押他的,还有一个仙尊。

    江送雪向来就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说要想办法克除裴初身上那些怨鬼厉气便不会坐以待毙。他拉住裴初,想要像当初封印住楼相见体内的魔气一样,也尝试着先封印住缠绕在裴初身上那些怨重的恶鬼,然后再慢慢净化。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且需要凝心静气的过程,裴初动了动手指,不太愿意江送雪施为,即使他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打算。

    燕深一直仰慕着江送雪,而裴初也确实敬佩着他,他知道江送雪一直想拉自己回头,也知道对方始终想劝自己向善。

    当年秘境之内,楼相见的暴走要比他想要中的激烈,若没有江送雪的出现,他很难全身而退。而当他打断江送雪的封印时,也确实没想到会误伤江送雪的眼睛。

    他的失明在剧情之外,以至于江送雪后来的处境,比原著中还要凄惨一些。

    曾经来到寒山看望江送雪的裴初,总会说些出言不逊的话。可是有时候,他也只是望着那双被白布缠绕,不复光明的眼睛沉默不语。

    裴初的手掌被江送雪握住,对方指尖聚气,点上了自己的灵台。微凉的触感落入了裴初的眉心,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少年眉睫微颤。

    第139章

    回穿仙侠·十八

    寒山的石台上只有两个人,结界将他们困在中间,江送雪出手为裴初封印身上的鬼气,裴初微微抿唇,眉宇轻蹙。

    强大纯正的灵力注入裴初灵海,背负于身上的十万恶鬼敏锐的感到了强敌入侵。如油锅滚水,恣戾的怨气不断翻腾,裴初放开禁制,任由他们抵抗。

    感受到抵抗的江送雪低下了头,这人纵使换了一副模样,蹙眉的神情却与从前别无二差,看着轻不可察,实则敛到了人心里。

    江送雪微微沉默,手掌轻抬替他拂开了那道眉痕。江送雪向来是个性情冷漠的人,他持正不阿,对待师门里的师弟,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唯有燕深,他欣赏关注,出乎意料的严苛。

    水光粼粼,清冽幽深,倒映着石台之上,一红一白的两个身影——

    只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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