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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他顿了顿,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呼吸间的热意浅浅徘徊,楼相见轻轻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唇齿间咬着这个名字,轻柔缱绻的撕扯着那贯穿一生的执着。

    “这一次,我要让你活着在我身边。”

    楼相见的爱霸道狠戾犹如烈火,而裴初是风,风势越大,火燃烧得越旺,可火留不住风,最终在风的吹动下,只会越来与激烈的将自己燃烧殆尽,就像他们之间的不死不休。

    裴初掀过眼皮,目光平静,晦涩不明,他反手拉住楼相见的手腕一摔,另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夺过佩刀。

    鸣雁刀本就是曾经燕深炼出来的本命武器,与他神魂相连,心意相通,如今物归原主,自然易如反掌。

    刀芒划过,一斩苍穹,孱弱破裂的鸣雁刀,在裴初手上发出阔别已久的雁鸣之声。于此同时,安槐的树枝也在阴风鬼魅中愈加狰狞活跃,顺着裴初的攻势早已缠向了仙尊和魔尊。

    而槐树下,鬼王一身红衣于风雨中烈烈招摇,他抬起指尖抹过刀锋上的雨水,看着碎裂的刀纹眉目深深如敛玉华,半响,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顷刻间,原本就凝聚了众多恶鬼的鬼城更显凶煞,万鬼齐哭,震人心魄,沉重的威压让在场的每一个人脊背发凉,鬼魇围城,阴风好似化为实体,雨丝都像是割人的铁线。

    摇晃的枝叶间,青衣槐妖眯缝着双眸,目光玩味探究的看着这出好戏,眸底深处浮动着的却满是凉薄与淡漠。

    然而在下一刻,他却突然变了脸色。

    骤然望去,只见混沌中,鬼王身上难以计数的恣戾怨魂,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上弥散开来,少年一身红衣猎猎,如同血海翻腾,却也像是那带着满身业火孤单飘零的彼岸花。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

    他低声吟诵,万鬼齐出,皇天后土,魑魅鬼城,几乎只是一眨眼,整个天地都成了一片大不敬的人间鬼域。

    “他想干什么,与我们同归于尽吗?”

    “疯子!”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燕深那混账回来没憋好屁!”

    无怪乎众人气急谩骂,委实是没想到燕深如此釜底抽薪,当初邪修以万鬼为蛊,熔炼出一个鬼王,他的纯阴之体更是天然的鬼道饲场,这些恶鬼在他体内,相互厮杀又彼此滋融,日复一日愈加强大。

    可这种情形,若是鬼王能够时刻压制便还算幸运,天地间也不会因此出现大乱子。而若有一天鬼王压制不住,那么于己,于天下,都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而现在,鬼王纵出万鬼,也就预示着燕深打算玉石俱焚,拉着所有人的给他陪葬。

    哪怕人人都知道他此次回来不怀好意,可谁成想他竟真的如此丧心病狂,谁能说燕深不是个疯子?

    确实是个疯子。

    十万恶鬼出世,漆黑的怨魂如潮水般裹挟在鬼王身边,好似要将他淹没。

    安槐一直觉得自己足够无情,却不想这人远要比他更加冷情。他说过自己会帮他的,举世为敌,祸乱苍生,皆无不可,可似乎这人想要的并不是他这样的帮助。

    “上天既生我为祸星,我自不负这上天意。”

    风波动荡,他横刀向天,衣袂翻卷,谁人听他细语轻轻,生死懒眼。

    第154章

    回穿仙侠·完

    安槐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被算计了,就如同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一般。可他到底还是出了手,不是为了遏制那场涂炭人间的巨祸,而是为了留住那个孤魂。

    鬼槐相生,亦能相克,若说这世间还有谁能压制住鬼王身上,如滔天巨浪般放出的十万恶鬼,那便也只有身为槐妖的妖王了。

    树蔓腾起,浓荫蔽天在魂海中穿梭对抗,到最后,本该站在鬼王身边的槐妖,竟是不得不倒戈相向。

    原本以为这人操之过急的安槐,直到这时候才真正明白这人算计的究竟是谁。

    “燕深啊燕深……”

    安槐气急反笑,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得不承认,燕深还是那个一如从前,让人永远琢磨不透的灵魂。

    树上的酒碗被掀落,阴风吹过他的衣角,垂落的发丝清扬,青衣袖下的红绸若隐若现,安槐眯了眯眼,隔着细雨与怨魂,和那人撞上视线。

    风雨交加,虬结交错的树影与森森厉鬼相互纠缠,隐藏于昏暗中的双眸,无波无澜的与他相望。

    “这一次,你又想让我等多久?”

    众里寻他千百度,半生相候一壶酒,向来冷眼旁观人世间贪嗔爱恨的妖王,却没想到自己也有了一个放不下的人。

    狂风将雨柱来回抛洒,鬼影幢幢,肆横遍野。裴初低头一笑,屈指在刀刃上轻弹,雁鸣穿透魂喑,刀芒破开飞雪,斩断树蔓,鬼气绞向了魔尊。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所有人都想阻止,可他以一己之力敌众,依旧不落下风。

    “安前辈,你说过会承诺我一个愿望,可还算数?”

    槐树下,原本一直不声不响的小道士突然出声,抬头看向树上的槐妖。

    他这话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安槐垂眸看他,小道士一身灰衣道袍,清风昳貌,与这副阴暗诡谲的场景尤为不符,他本该是站在对面的那一派。

    可如今,即使背弃师门,遭天下人觊觎唾弃,燕黎依旧跟在了自己老祖宗身边。

    他的选择,其实在很多人看来都是难以理解的。

    “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世人皆知,与妖王所做的交易,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安槐的声音似笑非笑,清缓悦耳,却又似藏着不为人知的审视与危险。

    小道士笑吟吟的没再说话,脸侧凌乱的发丝轻轻飘荡,夜色中,少年眼眸轻轻弯起,明净若溪。

    在原本的剧情里,莫惊春身为纯阴之体被炼成鬼王,十万恶鬼附身,侵蚀神智,无时无刻不处在崩溃的边缘,有几次他都是靠着汲取同为纯阴之体的燕黎身上的阴气度过难关。

    也因此,在结局中,神智彻底丧失之前,莫惊春原本是想同化燕黎成为自己的同类,与他共同分担自己身上的鬼气。

    但最后,因为谷风的化解,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裴初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也曾因为身上的鬼气侵扰打破燕黎身上的禁制,汲取他体内的阴气平复自身。包括这段时间,燕黎留在鬼王身边,偶尔的时候,也会任由裴初攫取自己身上的阴气缓解恶鬼反噬的痛苦。

    这也是小道士时不时抱着被子去找裴初共寝,却没有被赶走的原因。照这种发展,或许哪一天美梦成真,他直接与老祖宗双修也说不定。

    毕竟……他们本就是世间唯二的纯阴之体。

    而两个同样体质的人,又怎会走向不同的路?

    怨魂似海,厉鬼森森,各种凄厉又刺耳的鬼泣尖嚎充斥着天地,所有人看着那片混沌中愈加鲜艳飘摇的红衣,都心中一紧。

    猝不及防的,裴初腰间一沉,灰衣道袍的小道士穿过这片黑暗的池沼,奋不顾身的扑进了鬼王的怀抱,揽住了他的腰。

    裴初身姿挺拔,四肢修长,他俯身看着自己怀里的燕黎,皱了皱眉,伸出手掌掐住他的后颈与他面对着面。

    纯阴之体是天然的鬼道饲场,几乎在燕黎冲过来的那一刻,如潮海般凝聚起来的怨鬼凶魂转眼间便将少年吞没。

    就如同曾经邪修炼制鬼王那样,做为恶鬼的祭品和容器,在鬼气侵蚀下,少年身体千疮百孔,浑身都被鲜血染透。

    “为什么?”

    他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裴初。

    或许如今说来有些虚伪,今夜的一切都是裴初蓄意为之,他算计了安槐,也算计了江送雪和楼相见,但只有燕黎是在他的谋算之外。

    不急不缓,不慌不忙,肩负清风明月与草长莺飞的扶摇成长,是裴初原本想要留给他的结局。

    小道士眼底浮动着一层淡淡的雾色,苍白的唇色被鲜血染红,眉心因痛苦皱起一道褶痕,听见裴初的话燕黎顿了顿,转而又露出一个明媚无畏的嬉笑。

    “我说过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风雨如晦,打湿了裴初的发,清凉的雨水顺着发丝滴落,落在了小道士的侧脸上。裴初深深的敛下眼眸,忽而一笑,抬起指尖,缓缓点上小道士额头,心跳在这一刻猛然加速,从额上传来的酥麻感如电流一般淌过全身。

    恍惚间,仿佛又见那日海棠花树下,红衣轻垂,携着满袖的花香与酒香。

    漆黑的魂海骤然翻腾,槐树粗壮的枝蔓蜿蜒起伏,不断遏制着这愈加暴动的十万恶鬼。

    满城灯辉在不断熄灭,整个天地陷入永夜。那身红衣点上燕黎的额头,本来不惜被同化成鬼王,也要以纯阴之体分担他身上的鬼气,想要留住他的燕黎,最后却是被鬼王以自身阴气进行反哺。

    “小道士,往后别学我,我可不是个好人。”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困顿的想要睡一场大觉。抬头间,便见昏暗的苍穹下,另外三个身影正不断向他靠近。

    万千恶鬼皆是不记前生,也无来世,就如同穿越以前的裴初,也只是一介孤魂野鬼。

    飘零日久,他向来以为自己只是他人人生中的一块踏脚石,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却直到如今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世界在他离开以后,都如他以为的那样,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可他就像来到人间短暂停留的一个惊鸿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却总有人想要他留下来。

    留得住吗?

    留不住的。

    浑黑的夜幕中,大雨不断,冲洗着满地血腥与凶煞之气,让人浑身湿透,冷到了骨子里。

    裴初轻轻抬头,鸣雁刀翁鸣震颤,似有所感。他手里握着刀,灵魂撕扯间是熟悉的脱离感。

    楼相见有所察觉,脸色一黑,却是紧紧的牵住那缕神魂。魂契为约,性命相连,陆无溪曾经预言鬼王的死劫,可楼相见对此却并不相信,他与那人结下了黑莲契印,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人未死,另一人神魂不灭。

    他怎么可能会让那人又一次在他面前身死魂灭。

    不止楼相见,江送雪和安槐同样在竭尽全力的留下那缕孤魂,三人联手合力镇压这十万恶鬼。

    仙尊一身白衣被狂风吹拂,原本清雅出尘的面容狼狈的垂落着几缕碎发,他一身气息起伏不定,分明有着走火入魔的征兆,可他自己却毫不在意,盯着那身红衣的目光孤寂又苍凉。

    十万恶鬼相当于十万阴兵,怨戾深重,实力强大,即使是身为槐妖的妖王,要想在确保留住那缕孤魂的情况下,压制住这十万恶鬼也是难于登天。

    所以他答应了小道士的愿望,或许只有小道士分担了那人身上的鬼气,他们才能更有机会的留住他。

    可燕黎的怀抱却突然一空,身体被恶鬼蚕噬的痛苦稍微缓解,力量充盈全身。燕黎的唇角颤了颤,他想要抬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掌压住头顶,轻描淡写的遮住了视线。

    天与地同悲,恶鬼哭嚎,像是在庆祝另一个鬼王的诞生。

    “老祖宗?”

    “惊春……”

    一声轻笑响起,少年喜出望外,抬头间看到的却是再次破碎成千刃的刀芒,在夜空中如星光萤火般闪烁,而那身红衣目光倦怠,犹如残花海棠般,在这漫天萤光里,跌碎进了永夜尘埃之中。

    少年瞳孔一缩,张了张嘴,伸出双手想要去接住什么,可余下的却只有一片冷风。人世间总有许多悲哀,他拼尽全力想要追随的人,最终却没办法并肩同行。

    树林茂密,连绵成荫,厉鬼还在不断的嘶吼,却最终在槐妖的压制下逐渐平息。

    或许是因为鬼王的反哺,加上妖王,以及仙尊魔尊的助阵和压制,燕黎成为了新的鬼王,却并没有如原来的莫惊春一般,背负着被万鬼反噬神魂的风险。

    黑暗中,一支木簪坠落,在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呼中,安槐轻轻捡起,捻在手中。原本违誓出界,同那人举世为敌的槐妖,在这一刻,反而成了救世的英雄。

    安槐掩下眼眸轻声一笑,喉咙间有些干哑,却好像再也没有了什么喝酒的兴致,他终究是没等到那缕孤魂愿意为他停留。

    江送雪白衣执剑,一头青丝被染成白雪。大雨依旧,好像有谁在哭泣,哭他重蹈覆辙,回天乏力。他苍白着脸,敛下寂沉的眼眸,这一次,他依旧没有护住他心口的朱砂。

    好像他从来都是这般桀骜,宁死也不肯委曲求全,如此反倒显得他们的心思实在龌龊。

    楼相见俯身跪倒在树下,他浓密的眼睫根根分明,轻轻颤动,仿佛能带起风。他一手按着树干,一手抓住胸口,黑色的衣襟下,那道狭长的伤疤令人窒息,而胸口的那朵黑莲契印残留着神魂撕扯的痛苦,鸣雁刀碎,亡魂再逝。

    他又一次消失,可楼相见却知道,他还活着。

    可是这天地茫茫间,他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应他在哪了。

    第155章

    全男世界朝堂·一

    裴初莫名其妙的感觉很疼,自灵魂中生起一种犹如被撕裂般的痛感,整个人如同被淹没在潮水中一般窒息。

    混沌的意识里,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搅在一起,稍纵即逝,似曾相识。

    直到最后,裴初看见熟悉的火光,一支利箭划破长空,猛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罪臣裴初,结党营私,陷害忠良,弑君谋逆,死不足惜!”

    一条条罄竹难书的罪行被人宣告出声,回荡在夜空里,振聋发聩。

    ***

    “这都三天了,琅儿怎么还不醒。”

    “郎君别担心,大夫说退烧了就会醒的。”

    模模糊糊的感官里,隐约能听见两个男人的对话,裴初的意识尚且一片昏沉,挣扎良久,才有些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静夜深沉,烛火摇曳,空气里充斥着淡淡檀木香。林长青原本拿着手帕正有些心疼的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长子擦脸,见他缓缓睁开的眼睛时,不由有些愣住。

    深寂淡漠,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又莫名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林长青心中一紧。

    裴初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视野也还有些混沌,恍惚间最后那一场宫变仿佛已经离他很远,胸口被一箭穿心的疼痛,也似早已结了疤。

    此刻他嗓子干哑得厉害,几乎在他睁眼的瞬间便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止。

    林长青连忙将他从床上扶起,动作轻柔的替他拍了拍后背,“醒了醒了,琅儿醒了,阿策快倒杯水来。”

    很快便有一杯温热的水送到了他的唇边,裴初低头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下去,紧接着一张有些粗糙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等到裴初咳嗽平缓,视线重新聚焦的时候,轻轻抬眼便看见一张蓄着络腮胡的陌生脸庞。

    裴初下意识撇开头,心里一时猜测是不是那个记仇看他没死干净,将他捡回来准备鞭尸,总之不太可能还有人会救他这个乱臣贼子。

    李策看他要别开脸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按住他的头,他的力道有些重,是武夫惯有的粗鲁,但好歹还记着眼前的小孩是个病人,于是没好气道,“臭小子你先别怕你爹揍你,让老子看看你还有没有发烧。”

    他说话粗犷,声若洪钟,一看平时便是个不拘小节的,蓄着胡须的脸上有些风霜,肤色略黑,目光炯炯,相貌英武。

    裴初脸上的神情变了变,微微皱眉,在裴初心中,父母一向是他的逆鳞,他们在他年幼时便因朝堂之争殃及池鱼,在一场大火中无辜枉死。

    直到他长大后,步步为营入了朝堂,虚与委蛇,机关算尽终是将当年那些害死他们的凶手拉下马。在那之后,更是谋划多年,才将那个腐朽的朝堂改朝换代给他陪了葬。

    在这期间,他向来是他人眼中贪权恋势的奸佞弄臣,师生绝义,好友断袍,昔日并肩的战友更是成了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政敌。

    以至于给父母翻案以后,他背着一身骂名,总有人看不惯他的权势熏天,指责他专政弄权愧对父母,枉为人子,直到后来有些人在他手上见了血,才渐渐聪明的学会避讳。

    却没想到如今,竟是有人当着他的面就敢自称他老子,当真是一朝落罪,投井下石。

    裴初心里说不上是气还是笑,习惯性的掩住眸底凛冽的目光,正准备开口回应,嗓子里的干痒却没有止住,仍旧闷咳不停。

    然后他就被揽进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好了,孩子还在生病,你就别吓他了。”

    “乖,也让阿父看看,烧退了没有。”

    裴初被人揽着,一边抚着后背替他缓解咳嗽,一边被人抬起下巴抵住额头,这种带着点心疼的,哄孩子般的语气和动作,也让裴初身体一僵,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对。

    他垂下眼睫,看见自己一双明显不属于大人的手,呼吸一窒。

    “阿……父?”

    裴初嘴角一扯,微微退开,不明就里的喊出这个称呼,声音干哑紧涩。

    林长青温雅儒和,相比李策胡子拉扎的粗糙,他整个人要显得白净得多,虽然眼角有了些细纹,此刻面容也有些憔悴苍白,但能看出他一副谦谦君子,仪表堂堂。

    “你就惯他吧。”李策收回手,看了一眼林长青怀里的裴初,哼了一声,坡着脚就将茶壶重新放回了桌案,‘砰’的一下,咬牙切齿:“他要不是在学堂跟人打架落水,又怎会生这么一场大病受罪。”

    他瞥了一眼林长青眼底的青黑,忍不住疼惜的开始唠叨起来,“连累你不仅要在朝堂上给他擦屁股,回来还要照顾这小子。”

    事情的起因还得在三天前,林子琅在学堂中因贪恋一个同学的美色上前调戏,结果因另一个同学的阻拦发生了冲突,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两人在纠缠中双双落水,由于林子琅不通水性,被人救起时已经奄奄一息。

    而和他打架的那位,偏偏还是静王府的世子,身份尊贵,林长青不得不在朝中替自己儿子四处周旋,赔礼道歉。

    而林子琅调戏的那名同学,事实上还是静王世子的暧昧对象。李策一想到这些脑子就隐隐作痛,青筋直冒,实在没忍住一个手指头就戳了过去,将裴初的脑袋戳歪。

    “你说你这混不吝的小子才十岁,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争风吃醋,沾花惹草的毛病,啊?”

    他看着恨不得现在就将裴初从林长青怀里拽出来揍两个回合。

    裴初:“……”

    裴初:“……?”

    裴初脑门子被戳出一道红印,脸上还带着些大病未愈的苍白,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话,却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子琅从小便是个好色的,性格沉郁不爱说话,却又胆大妄为。李策和林长青都只是个五品小官,在京城满大街的权贵里排不上名头,平日里上朝办差,忙于公务,便也缺乏了对自家孩子的管束和教育。

    等到回过神来时,便已经见这个孩子长成这样一副惹是生非又不知进退的模样。

    这一次因为美色与静王世子冲突惹了祸,李策本打算等他一回来,就提着棒子好好教训一番,却不想这小子落水发烧,一烧就是三天,整个人都好似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林长青忍不住心疼的拦住了李策的责怪,“行了,阿策,先别骂了,琅儿好不容易醒来,去把药和粥端来。”

    裴初默不作声的从他们话里整顿着信息,也看出了林长青和李策两个男人之间关系自然得好似夫妻,他心中一时有些怪异。等李策再次回来时,便见他手里不仅提着食盒,怀里还抱着一个约莫才过两岁的孩子。

    “璇儿饿醒了,你给喂喂。”

    林长青点了点头,帮裴初把枕头垫好让他靠在床上,便和李策换了个位置,抱过了他怀中的小孩。

    然后裴初就看林长青一个大男人,开始走到一边解开衣襟给那个小孩进行哺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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