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琴箱被他靠在背后,他一边吃着一边看手上的画纸,这是他下午在几公里外的广场,坐在路边长椅上无聊望天时,一个老人递过来的。画面上的自己显得无忧无虑的样子。
威士忌咽下面包:真好。
吃完的面包包装被扔进了回收站,积分+0,并得到系统的一个【请勿投喂垃圾】警告。
推开顶楼的铁门,寒冷的夜风吹起威士忌的长发。
十五层的公寓楼在众多高楼之间,仍显得有些低矮,乍一眼看去仿佛视角全部被遮挡。
安室透不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威士忌回忆着地图的方位,向右前方走去。
随着一步步的前进,原本被正前方大楼遮挡的视野逐渐变得开阔,一幢装潢华丽的酒店出现在威士忌的视线中,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看到酒店门口不断驶入的豪华汽车。
第十三层、从右边数起第三扇窗户。
威士忌在内心数着,视线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那扇拱形窗户上——酒店只被面前的高楼被挡住了一部分。
目标确认。威士忌打开琴箱,打开隔层,熟练地组装好狙击枪。
架上枪,威士忌匍匐在地,地面冰凉,幸好身上的衣服足够厚,并没有过多寒意。
【系统提醒您:6点时间已到】
威士忌往前挪了挪,右眼凑上狙击枪上的瞄准镜,开始校准目标。
经过瞄准镜放大的视野慢慢对准那扇窗,被拉上了窗帘的窗户透着鲜艳的红色。
威士忌忽然看到窗户的布帘动了动。
然后窗帘被拉开了。
熟悉的金发、小麦色的肌肤,安室透站在窗帘,直直地看向威士忌的方向,仿佛透过了瞄准镜看见了他。
左耳的耳麦忽然传来响声:“能看到吗?威士忌。”
这种看着人在远处,声音却近在咫尺的感觉很奇妙。
威士忌一时怔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点头:“嗯,看到了。”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瞄准镜,看着站在自己准心中间的安室透缓缓笑了,然后离开。
“戴好帽子。”安室透忽然说。
威士忌眨眨眼,回手戴上帽子。
听到耳机那边呼啸的风声消失,安室透这才放心,他将休息室内的窗帘全部拉开。
宾客已陆续进场,他该去招待客人了。
*
科纳酒店。
灯火通明的华丽酒店,今天是科斯塔家族首领的60岁生日宴。各式高档轿车不断地向这里驶来,从车上下来的均是衣着华丽的名流贵族。
一辆车停在了酒店门口,候在一旁的车童上前为后座打开车门,却在看到里面的情形时一愣,他没忍住退后几步。
几个黑衣大汉从车上下来,严肃的表情、高大壮实的身躯引来旁边人们的注视。
最后下来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棕发男人,他手中拿着一张手帕在不断擦拭脸上的汗。
来人正是欧迪尔。
车童认出了他,有些无措地朝身后望了眼。
欧迪尔擦完汗将手帕揣进兜里,旁边有人想上前阻拦,被他的保镖拦下,他自顾自地直接冲进酒店。
自己已经受够了,受够了连续四天坐在弗朗切斯科的府邸喝下一杯又一杯的茶却等不回自己想见的人。
今天自己一定要当着弗朗切斯科的面问清楚,如果他敢置自己于不顾,自己哪怕是丢了职位也要让科斯塔家族覆灭!
甩开一个又一个上前挡住他的人,欧迪尔好不容易坐上电梯来到酒店三楼。
为了展现家族的权势,科斯塔家族包下了这整整一层,而宴会在最大的会客厅里举行。
头顶闪耀璀璨的水晶灯将整个会场照得异常明亮,宴会上的人们一个个挂着虚假的微笑,相互寒暄,手中酒杯中的酒水反射着细碎的光。
大概这个宴会真正开心的只有弗朗切斯科吧。
安室透这样想着,他脊背挺直,脸上的笑容可谓迷人,为一位身着紫色礼服的女士递上一杯红酒。
然后握住了那只涂着血红指甲、朝自己领结伸出的纤细手指。
他抬眼看向身前这位肤色白皙,容貌艳丽的女性,对方碧蓝的眼眸中是对他的兴致盎然,安室透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将女人的手轻轻压下。
“抱歉,我的工作还没结束。”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安室透礼貌退开。
安室透向门口走去,他刚刚已经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吵闹声。
另一位主角已经到了。
宴会厅外,欧迪尔一边扭动着自己的肥胖身躯意图从阻拦自己的保安手中挣开,一边指挥着自己带来的保镖拉开自己周围的人。
“放开我!你们难道不认识我吗?”
“我是科斯塔家族首领的好友!”
“弗朗切斯科!弗朗切斯科!!”
欧迪尔怒吼着,到最后开始大喊弗朗切斯科的名字。
他的头发凌乱,原本还算工整的西服现在也散开了好几个扣子,他不断地挣扎,失去以往的傲慢和从容。
身旁走过的人在用异样、害怕、嘲讽的眼神看他,甚至驻足欣赏这场闹剧。
屈辱、羞耻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欧迪尔顾不得这么多。
随着越靠近门口,安室透也逐渐看清了门外那场闹剧的全景,他从善如流地握住一辆餐车往外走去。
“麻烦借过,谢谢。”安室透低声说着抱歉,他低着头,旁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安室透推着餐车不着痕迹地向事件中心点靠近。
身后传来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安室透无声地笑开。
手下餐车转了个弯,随即,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
“oh!你打到我了!”不满的女声在安室透身后响起,他脚步未停,离开人群。
刚才那位身着紫色优雅长裙的女人此时正捂着右肩,细眉拧起,不满地看着打到她的保安。
她是跟着刚才那位服务生小哥出来的,对方的话明显也有那个意思,自己自然不会错过。
注意力全放在那个金发男人身上的她,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发生的情况,被纠缠着的两人误伤。
保安也没想到会忽然有个女士忽然冒出来,欧迪尔的体型摆在这里,他本身控制得就有些吃力,一下失控结果打到了路过的客人。
他连忙道歉,慌乱间松了力气。
欧迪尔抓住机会猛地挣脱,保安心中一惊,抬脚想追,却被紫裙女人挡住。
“嘿!你去哪?”女人面露怒意,不满道。
……
欧迪尔挣脱后跌跌撞撞闯进宴厅,衣着凌乱、气喘吁吁。
靠近门口的客人们纷纷避让,看着他的眼神惊疑不定。
弗朗切斯科自然注意到了门口的异状,他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没用的东西们,居然连头蠢猪都拦不住。
他本想装作视而不见,却不料欧迪尔不管不顾,大声一吼:“弗朗切斯科!!”
整个宴厅倏地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听得到乐团音乐声。
弗朗切斯科霎时额上青筋崩起,这一瞬他想拿枪杀了欧迪尔的心都有了。
那个组织的人,怎么还不把这个蠢猪解决掉,还把他留到了自己的生日宴!弗朗切斯科在心中怒吼。
欧迪尔见一声不成,又提声喊了第二遍:“弗朗切斯科……咳咳!”太过激动的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并往弗朗切斯科这边张望。
没办法了。弗朗切斯科阴沉着脸,他的面子容不下欧迪尔再喊第三句。
之前是顾及欧迪尔手中家族的黑恶事迹的证据。现在,他只想杀了这个在自己生日宴上,把自己面子放在众人眼下踩的蠢货!
那些证据之后总有办法解决掉的,再不解决他自己就要沦为笑柄了。
他勉力对刚才还在和自己交谈的客人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我去处理一下。”
说完不等客人回复,他便大步向大门走去。
被后面陆续赶来的安保压制住的欧迪尔终于等来了科斯塔家族的首领。
“哈……你终于出现了。”欧迪尔喘着粗气,冷笑着看着自己面前衣着华贵的弗朗切斯科,“还要我喊第三遍吗?”
弗朗切斯科心底的杀意就要从眼中溢出,他忍住了,他向欧迪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伸手示意手下放开,并上前为欧迪尔整理他的仪容。
“我的老伙计,发生了什么?”弗朗切斯科适时透出几分关心。
欧迪尔要被他恶心吐了,不料此时弗朗切斯科上前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已经在解决了。”
欧迪尔闻言一愣,他看着弗朗切斯科说完后撤一步,眼神在告诉他让他安心。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毕竟是合作了这么久的同伴,欧迪尔那个被愤怒和恐惧占据的脑子此时终于冷静了一点。
确实,弗朗切斯科放弃他并没有任何好处。
欧迪尔思忖着,不安终于被压下些许。
弗朗切斯科冷眼看着欧迪尔,抬眼扫视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一扇门上——那后面是这个宴厅的休息室,门上挂着的门牌写着“无人使用”。
他不能离开太久,发生了如此闹剧,如果自己再离开太久,自己的生日宴就彻底被毁了。
必须尽快解决。
弗朗切斯科深深看了欧迪尔一眼:“跟我来。”
欧迪尔迟疑了一下,还是跟在他身后。
“你先进去,我放个酒杯。”弗朗切斯科忽然停下,示意欧迪尔先去。
欧迪尔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但现在脑中思路混乱的他还是下意识听从了弗朗切斯科的命令。
弗朗切斯科将酒杯递给了一旁的下属,然后不动声色地拿走了对方腰间的枪——为了保证哪怕有突发情况也尽可能不影响宴会,安保人员的枪都配备了消声器。
对下属使了个眼色示意噤声,弗朗切斯科将枪塞进裤腰,绕过隔层,推开隔间的门。
在不远处装作整理餐桌食物的安室透悄悄按下通讯器:“威士忌,准备。”
“好。”
休息室里没有人,打开门后弗朗切斯科就撇到门旁边的窗户窗帘是拉开的。
算了,不重要了。弗朗切斯科无所谓地想着,他的身后,欧迪尔站在里面,见到弗朗切斯科进来急忙上前。
“弗朗切斯科,你刚才说的……”
“卟”弗朗切斯科关上门转身就拔枪射击,装了消音器的枪对准欧迪尔,只发出了子弹穿透人体的声音。
弗朗切斯科冷漠地看着欧迪尔脸上的震惊蔓延开来,心中冷笑:结束了。
突然!“砰——!”耳边玻璃炸响,弗朗切斯科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受到腹部传来剧痛。
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失力向后倒去,撞在门上,发出一声重响。
守在门口的保镖听到声音急忙拉开房门,失去支撑的弗朗切斯科重重倒了下去。
哇哦……安室透在心中感叹,威士忌的速度明显超出他的预料。
一声巨响伴随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科斯塔家族的首领满身鲜血地从房间倒下。
宴会厅再一次安静下来,然后骤然爆发出一阵惊恐地尖叫。
这场宴会,完完全全地毁掉了。
安室透站在那扇门的不远处,冷眼看着那个房间内倒下、身染鲜血的两人。
他本来的计划是打算借助弗朗切斯科傲慢、爱面子的性格把他引到那个房间,威士忌击中他后引起骚乱,必然欧迪尔会慌张逃走,接下来自己只要守在欧迪尔的必经之路,趁乱解决就好了。
没想到……弗朗切斯科如此性急,直接自己动手。
当然安室透没想到还有欧迪尔如此不顾弗朗切斯科的面子在对方及其看重的生日宴会上,带着一群人强行闯入,自恃有科斯塔的把柄而给对方闹出这么大个洋相。
两个人真是如出一辙——傲慢、自负、愚蠢。
安室透讽刺一笑,他忽然发现倒在地上的弗朗切斯科看到了他。
他的笑意更浓,嘴唇轻启,朝着满身鲜血说不出话来的弗朗切斯科,用嘴型对他说:[Happy
birthday。]
弗朗切斯科应该是看懂了,他更生气了,气得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口中。
安室透悄声离开了。
惊慌的人们已没人在意这场混乱宴会的结局,一开始觥筹交错的优雅场景不复存在,更没有人在意一名服务生的离场。
*
任务完成。
威士忌维持了好几个小时的动作在看到那个男人倒下后,终于有了变化。
虽然戴着手套,身上的衣服也在出发前被安室透压着加了好几层,但此刻他仍觉得浑身冰凉。
呼出的气息都有些颤抖,威士忌挪动着四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右脚麻了。威士忌皱眉,狠狠地跺了几脚,刺激的痛觉和酥麻感从脚底贯穿至头顶,威士忌僵着脸缓了好一会。
还要把东西收起来。威士忌想起安室透的嘱咐,将琴箱内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将地上的狙击枪和琴箱丢进系统的回收站。
【回收狙击枪,积分+1,余额:2104】
【回收琴箱,积分+1,余额:2105】
琴箱和狙击枪消失了。威士忌将安室透送的那把胁差插入腰间,用衣服盖好,而今天收到的那副画以及安室透放在琴箱里的东西已经被威士忌收到口袋中。
然后随便找个楼层躲起来。威士忌回想着安室透的话,转身离开天台。
顺着楼梯而下,威士忌最终停到8楼,他在公寓中间找到一处拐角的空地,靠墙蹲下。
他蹲坐在地,习惯性抱膝,下巴搭在膝盖上。
左耳连续带了好几个小时的耳机此时有点胀痛,他换了个耳朵,等待着安室透“下一步指令”。
安室透没让他等多久。
“威士忌?”
“我在。”
“还在公寓楼里吗?”安室透问。
威士忌“嗯”了一声。
“我在你的琴箱里放了一根皮筋,拿了么?”
威士忌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根黑色皮筋,他回道:“看到了。”
“把你头发扎起来。”安室透说,今天威士忌遮住了嘴角的疤,再换个发型的话,以威士忌的气质基本没人会将他和组织的杀手联想起来。
“好的。”威士忌答应了,开始悉悉索索地用手指将头发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