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刘婕妤开口问道,嗓子带着懒洋洋的意味不说,那同时往锦垫上软软一靠的姿态,使她看起来,像一只窝在裘皮褥子里的波斯猫。“回婕妤,草民过了重阳节就十九了。”姚欢看着桌子腿儿,恭敬禀道。
刘婕妤闻言,抿嘴作了夸张的惊异之色道:“啊?才十九?我瞧着,以为她有二十五六了呢。”
她是对着方才那个去传姚欢的婢子说的,那婢子忙知趣地接上:“婕妤,市井做饭食行的妇人,操劳得厉害,风里来雨里去的,自是显老。”
刘婕妤“唔”了一声,点头道:“人收拾得不怎么样,小菜做得倒是精致,这鸡脚真的没骨头呐,还有五种颜色。哪个是酸味的,你们夹一个我尝尝。”
姚欢心道,啊?皇帝还没来,你可以先动筷子的?是宋朝宫廷规矩远没有清朝的大,还是因为小皇帝特别宠溺你、你就可以恃宠而骄了?
她正诧异,只听刘婕妤又道:“确实好吃。郝随的江清月近人,鲜是鲜,但没有酸味,不够有趣。你这是用什么法子调出的酸味?”
姚欢道:“回婕妤,是用的刚运进御膳所的现采山楂。”
“哦,怪不得,这鸡脚的颜色,瞧着也比其他几个好看,其他几个乌糟糟的,一副晦气样儿。我喜欢这个山楂的,就叫它一枝红艳露凝香吧,和江清月近人一样,也是李白的诗。官家最爱李太白诗词的雄浑潇洒,定会喜欢这两道菜名。你们觉得如何呀?”
刘婕妤兴致颇高地打问左右,左右皆纷纷赞好。
看来,还没有人敢告诉她,“江清月近人”的作者不是李白,是孟浩然。
这位娘娘,上来就说宫外的女子老相,此刻又说别人辛辛苦苦、不睡觉做出来的菜式晦气样儿,真的是骨子里的没有教养。
姚欢这般吐槽的同时,也知道,自己眼下所在的是千年前,是一个阶级不平等可以光明正大挂在嘴上的时代。
皇帝的女人,哪怕是个妾,也可以将平民女子揉到泥巴里去。
只是,这种认知,最多只能有助于姚欢不要将情绪表现在脸上,而她的心里,因记得史书所记刘婕妤的劣迹,因昨日见到刘婕妤虐杀猫儿的行为,因今日听到刘婕妤刻薄的言语,对这个只有皮囊好看、素质真不怎么样的女人,充满了厌恶。
===第九十七章
椅子疑云(上)===
刘婕妤大约昨夜睡饱了觉,今天胃口不错,吃着吃着,竟把一大碟山楂鸡脚吃光了。
她又心满意足地喝了几口枸杞莲子新米粥,方醒悟过来似的,正要问是何时辰、官家怎地还没来,外头已有小黄门疾步跑进来禀报。
“婕妤,官家,官家不来毓秀宫了。今日晌午,官家会陪着向太后,去皇后的仁明殿赏桂,官家着人来传了话,倘使刘婕妤身子还好,用完早膳后,不妨先去仁明殿候着。”
这小黄门,口齿倒清楚,但越说到后来,越露了怯音,脸上的表情,也是战战兢兢、如履冰冰的样儿。
他说完,殿中寂静一片。
两三个正服侍着刘婕妤吃东西的婢子,皆是立即停了手上的活儿,生怕那叮叮当当的声音,火上浇油地令刘婕妤发作。
刘婕妤今日,原是有一场戏要演,乍闻此讯,倒无暇如平常那样恼怒。也好,左右都是在官家跟前,去皇后殿里闹,说不定比此处更精彩。
刘婕妤于是盯着那小黄门看了片刻,忽地嫣然一笑,道:“喔,中宫的殿里到底瑞气逼人,连桂花都开得特别旺些。知道了,你腿快,跑两趟差,先去福宁殿告诉官家,再去隆佑宫告诉向太后,我身子好着呢,收拾收拾就去仁明殿,与大家一同赏桂。”
小黄门如遇大赦,转身跑了。
很多时候,在这深宫里,只是做个跑腿的闪送员,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姚欢跟着一大队人马,走在秋阳照耀的砂砾路上。
本来,这个时辰,她应该是领了工钱,迎着阳光往东走,出东华门,悠哉游哉地逛逛附近的市场,问问租赁商铺的行情,憧憬一下开星巴克的计划,然后给姨母和美团买些胭脂水粉,给汝舟和阿四买双好鞋,平安喜乐地回家去。
可惜,意外比工钱更早降临。
一炷香前,刘婕妤宫里的小黄门带信回来,说是向太后有令,姚娘子也一起去赏桂。
姚欢心中惴惴,不知向太后有什么想法。
好吧,听天由命,只能先安慰下自己,虽然这个刘婕妤看着令人戳气,但马上要见到当今天子赵煦和皇后孟氏了,也权当作这趟皇家短工经历给自己的彩蛋吧。
赵煦,神宗皇帝的儿子,后来的徽宗皇帝的哥哥,在两宋的赵家皇帝里,除了南宋那个被蒙古人逼得在崖山跳海的9岁末代皇帝赵昺,死得第二早的,便是赵煦了。按照史书记载,再过五年,公元1100年的正月,他就该龙驭宾天,享年24岁。
但其实,临朝称制的祖母高太皇太后薨逝后,赵煦在亲政的短短七年内,所作所为还是可圈可点的。
他和他的父亲神宗一样,在对待边患的态度上十分铁血,一改此前以司马光为首的旧党奉行的和谈方针,直接组建了以章楶(本中的章捷)、吕惠卿、刘氏家族、种氏家族等为核心领导者的西路边军格局,筑城修寨,通过一场场硬战蚕食西夏国土,如果不是赵煦死得早,西夏被北宋灭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故此,在边患炽烈、大部分时间被各种长相风俗的少数民族兄弟吊打的大宋王朝,赵煦应该算是比较给中原皇帝长脸的一位了。
而赵煦的皇后孟氏,人生比她的天子老公更精彩。
孟氏出身低级官员家庭,因性格温婉不好斗、家中又无权势,反而被赵煦的祖母高太皇太后选中,成为赵煦的皇后。章惇与刘婕妤等人构陷的巫蛊案中,孟皇后被废,幽居宫外的道观。赵煦驾崩、赵佶登基后,曾布等人说服赵佶,迎回孟氏,恢复其皇后称号。
然而不过两年,刘氏又与蔡京联手,鼓动赵佶再废孟皇后。
这一次,孟氏在道观一住就是二十五年,直到靖康之耻、徽钦二宗与整个赵宋宗室被俘北上,开封的臣子们灰头土脸地茫然四顾,皇家,就只剩下先皇哲宗的妻子孟氏,以及赵佶的儿子康王赵构了。
赵构登基是需要合法流程的。于是大宋臣子把孟氏请出来先做了太后,再由这位太后册立赵构为帝。
结果,金兵仍气焰汹汹之际,南宋王朝先内讧了。护卫统制苗傅、刘正彦发动叛乱,逼赵构传位于太子。危难之际,孟氏抱着赵构年仅3岁的儿子,临朝听政,安抚阶下乱臣,待韩世忠等人前来平叛后,立即撤帘,还政于赵构。
16岁做皇后,59岁逝世,一生中经历“三立两废一退位”,纵览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国史里,还有哪一位后妃能如孟氏这般传奇?
仁明殿。
桂香袭人。
姚欢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刘婕妤屁股下的那把椅子上。
宋人崇尚简雅朴素,即使刘婕妤毓秀宫里的家具,亦是线条利落、少见花哨色彩。
但此时刘婕妤坐的这把椅子,却是朱漆,高背顶端的椅头上,两处卷云,从绣着彩翼凤凰的厚锦椅罩下探出来,灵动,饱满,还用金粉描出云的阴影边缘。
这把椅子是有出处的。
方才,就在刘婕妤带着众人来到孟皇后的仁明殿之前,向太后宫里的内侍来传过话,说今日阳光好,向太后想在院子里的桂树下,一面闻着桂香,一面藉着阳光看宫人们打茶百戏。
仁明殿的管事宫女陈迎儿,于是又吩咐着内侍和婢子们,纷纷将桌椅条凳和茶釜汤瓶等,往院子里搬。
不想,刚把仁明殿里最贵重的那把描金朱漆椅子抬到院中,刘婕妤就进来了。
陈迎儿听得动静,转过身,见是平日里这位不知给皇后甩了多少次脸的姑奶奶,忙一面屈了膝盖行礼、一面道声“奴去请皇后”。
刘婕妤充耳不闻一般,往朱漆椅上一坐。
陈迎儿大惊,上前逊着嗓子道:“刘婕妤,这椅子,椅子……”
她虽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但到底是个奴仆,如何能管得官家的宠妾,总不好直通通喝道“此乃为向太后专备,平日里皇后亦不敢擅坐”。
陈迎儿一时不知怎么措辞,说了好几遍“椅子”,还奢望着刘婕妤能低头看清楚此乃凤椅,自我醒悟过来。
刘婕妤却装傻,斜睨着她:“迎儿,皇后呢?”
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而此刻,缩在人堆里的姚欢,仗着无人注意自己,面上的表情,委实比陈迎儿的神色更符合“我去”二字。
椅子?
椅子!
姚欢记得史书中关于刘婕妤与椅子的故事……
难道,这个故事竟是发生在今日吗?
===第九十八章
椅子疑云(下)===
场面正是不太好看的时候,皇后孟氏,从殿中款步而出。
姚欢转了目光,望向孟皇后。
孟皇后今年应也就二十刚出头。
有道是,十八无丑女,眼前这位皇后,乍一看,与开封城大街上面目周正的年轻娘子并无太大区别,因了正在青春年华,甚至还可以说很有几分少女的明秀感,绝非后世野史所载“容貌丑陋”。
只是,与刘婕妤牡丹芍药般的艳丽姿容比,孟皇后,更像春兰擢茎,首先展现出的,是浅淡端静的气质,而不是撩人的美貌。
孟皇后牵着三岁的小公主,走到刘婕妤身边,静立片刻。
她,给这个连嫔位都没有的宠姬,已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
却并没有等来对方循礼致意的举动。
孟皇后于是低头,嗓音柔慈地问女儿:“你看,刘娘子肚里的,是哥儿,还是姐儿?”
小公主咬着手指,好奇地瞄了一眼刘婕妤尚未鼓起的腹部,稚声稚气道:“是猫儿。”
刘婕妤脸色一变:“帝姬说什么?”
小公主被她唬得往母亲身边傍去,片刻惊怯后,却再无惧意,只拿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刘婕妤。
孟皇后迎着刘婕妤的目光,温言道:“刘婕妤莫怪,帝姬到底是娃娃,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她前几日,也问我,能不能给她生个大花猫。”
“噗嗤”,一旁的陈迎儿轻笑出声。
刘婕妤怒意更炽我昨日刚收拾了那些鬼哭狼嚎的猫畜生,现下你们就三句话离不开一个“猫”字,还扯上我肚里的龙胎,不是触我霉头又是什么。
然而,皇后母女的言语,寻常听来,确无古怪削刻之处,刘婕妤又如何能理直气壮、一阵见血地回怼。
她于是暗暗使力捏了捏椅子把手,忽地念头一转,正色问陈迎儿:“对了,你方才跟这椅子较劲,怎么?这椅子,我坐不得?”
陈迎儿秀眉一蹙,低下头去,身形向孟皇后偏了偏。
孟皇后迅速地扫视一遍满院的内侍和婢女,自己殿里的人姑且不论,就连刘婕妤带来的人里,也很有几个小黄门小婢子一脸惊异之色,对于自己主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僭越,仿佛不是太敢相信。
孟皇后默了默,仍是不疾不徐的口吻:“刘婕妤想是害喜,人容易乏,先坐着,无妨。”
说话间,仁明殿里的仆婢们,陆续搬出十来张椅子和案几。其间又来了三位大袖锦袍、戴有披帛、面贴湖珠的年轻女子,身后亦有内侍婢女跟着,想来也是天子的后宫。
她们向孟皇后和刘婕妤行礼时,不管笑容有多塑料,待落座后看清刘婕妤所坐的椅子时,可都是一张如假包换的黑人问号脸。
桂香阵阵,沁人心脾,院里气氛却很有些微妙,众人心照不宣地,都望向殿门,一副恭迎向太后和官家的姿态。
忽地一个青袍黑纱冠的小内侍,在门外唱一声:“向太后到,官家到。”
诸妃嫔,包括刘婕妤在内,也都是倏地起身,往前迈几步,昂首挺胸,嘴角开始职业化地上翘,准备迎驾。
姚欢猛地打了个激灵。
她仍是扛着肩膀、微微佝偻着上身,但这个姿势正好有助于她顺利地盯着那把凤椅。
如果今日,真的是后世史书上记载的那件事发生的日子,那么,解答她困惑的时候到了!
根据宋史后妃记载,刘婕妤有一次与孟皇后一同迎接向太后,她非要坐唯一一把凤椅,皇后便让她坐了,结果刘婕妤起身迎接太后时,有仆从搬走了椅子,婕妤不知道,又要坐下时,一屁股跌在地上。
姚欢从前读到这一段史料记载时,十分懵圈。
后妃们迎完太后,也是要再坐下的,仆从去搬椅子作甚?
再说,如果要撤椅子,为啥只撤刘婕妤的椅子?
就算刘婕妤骄横跋扈惹了众怒,有人授意仆婢这么做,但哪有如此明目张胆执行的。
这和直接扑上去揍,实也没啥分别了。
哪个仆人这么不要命?
这史书记得完全不合常理啊。
姚欢于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刘婕妤屁股后头的朱漆椅子,她太想看看那位不惜做烈士、为后宫出气的仆婢是谁。
霎那间,她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皇后!
竟然是孟皇后!
孟皇后步履本就踟蹰,又骤地凝滞,侧身看了一眼凤椅,突然伸出手去,将凤椅拉向自己这一边。
姚欢能感到自己的嘴巴蓦地张大了。
熠熠秋阳下,大宋王朝的第七位皇帝,当今天子,十八岁的赵煦,陪着向太后走进来。
为了照应已经迈入老年的嫡母的行动节奏,赵煦的步伐,显出刻意的缓慢。
但这完全掩饰不了他的勃勃朝气。
他正处于一个男子最为雄姿英发的年龄,又是已然亲政两年的帝国执掌者,即使今日只穿着牙白色的常服、戴着一顶软脚幞头黑纱冠,通体依然透出高视阔步、气宇轩昂的气派。
正盯着孟皇后的姚欢,思路茫乱,听得院里此起彼伏一叠声地呼唤“官家”,也不由抬起双眸,透过高高矮矮的嫔妃们的肩膀,去看赵煦。
不料,她目光还没来得及聚焦,先头起身往前走的刘婕妤,忽地娇声呼痛:“哎,哎”
刘婕妤一边呻吟,一边身形晃悠,竟是捂着肚子往后退来,似乎想把身子再放回方才的凤椅里。
但她身后,已经没有了椅子!
此刻,刘婕妤身后的人群中,再也没有谁,比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姚欢更快地作出反应。
不过是电光火石般的一个弹指间,姚欢不及细思,只是仿佛出于一种知道球要落下、所以伸手去接的反应,噌地抢上前去。
刘婕妤背后又没眼睛,哪知道要刹车,身势仍是毫无收敛地压了下来。
姚欢本已够到了刘婕妤的身体,但因为事起突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手,哪里来得及将动作调整到上佳的分寸。
姚欢迎着刘婕妤的倾倒之势,想都没想就用双手去扶她的双肩,却被刘婕妤撞个趔趄,霎那失了自己的重心,和刘婕妤一同倒在了地上。
更确切地说,只有姚欢倒在了地上,刘婕妤,则是倒在了姚欢的胸腹上。
===第九十八章
椅子疑云(下)===
场面正是不太好看的时候,皇后孟氏,从殿中款步而出。
姚欢转了目光,望向孟皇后。
孟皇后今年应也就二十刚出头。
有道是,十八无丑女,眼前这位皇后,乍一看,与开封城大街上面目周正的年轻娘子并无太大区别,因了正在青春年华,甚至还可以说很有几分少女的明秀感,绝非后世野史所载“容貌丑陋”。
只是,与刘婕妤牡丹芍药般的艳丽姿容比,孟皇后,更像春兰擢茎,首先展现出的,是浅淡端静的气质,而不是撩人的美貌。
孟皇后牵着三岁的小公主,走到刘婕妤身边,静立片刻。
她,给这个连嫔位都没有的宠姬,已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
却并没有等来对方循礼致意的举动。
孟皇后于是低头,嗓音柔慈地问女儿:“你看,刘娘子肚里的,是哥儿,还是姐儿?”
小公主咬着手指,好奇地瞄了一眼刘婕妤尚未鼓起的腹部,稚声稚气道:“是猫儿。”
刘婕妤脸色一变:“帝姬说什么?”
小公主被她唬得往母亲身边傍去,片刻惊怯后,却再无惧意,只拿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刘婕妤。
孟皇后迎着刘婕妤的目光,温言道:“刘婕妤莫怪,帝姬到底是娃娃,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她前几日,也问我,能不能给她生个大花猫。”
“噗嗤”,一旁的陈迎儿轻笑出声。
刘婕妤怒意更炽我昨日刚收拾了那些鬼哭狼嚎的猫畜生,现下你们就三句话离不开一个“猫”字,还扯上我肚里的龙胎,不是触我霉头又是什么。
然而,皇后母女的言语,寻常听来,确无古怪削刻之处,刘婕妤又如何能理直气壮、一阵见血地回怼。
她于是暗暗使力捏了捏椅子把手,忽地念头一转,正色问陈迎儿:“对了,你方才跟这椅子较劲,怎么?这椅子,我坐不得?”
陈迎儿秀眉一蹙,低下头去,身形向孟皇后偏了偏。
孟皇后迅速地扫视一遍满院的内侍和婢女,自己殿里的人姑且不论,就连刘婕妤带来的人里,也很有几个小黄门小婢子一脸惊异之色,对于自己主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僭越,仿佛不是太敢相信。
孟皇后默了默,仍是不疾不徐的口吻:“刘婕妤想是害喜,人容易乏,先坐着,无妨。”
说话间,仁明殿里的仆婢们,陆续搬出十来张椅子和案几。其间又来了三位大袖锦袍、戴有披帛、面贴湖珠的年轻女子,身后亦有内侍婢女跟着,想来也是天子的后宫。
她们向孟皇后和刘婕妤行礼时,不管笑容有多塑料,待落座后看清刘婕妤所坐的椅子时,可都是一张如假包换的黑人问号脸。
桂香阵阵,沁人心脾,院里气氛却很有些微妙,众人心照不宣地,都望向殿门,一副恭迎向太后和官家的姿态。
忽地一个青袍黑纱冠的小内侍,在门外唱一声:“向太后到,官家到。”
诸妃嫔,包括刘婕妤在内,也都是倏地起身,往前迈几步,昂首挺胸,嘴角开始职业化地上翘,准备迎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