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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你一个人上来,是准备和佳仪聊什么吗?”唐二打还没睡,他和白柳都习惯为其他人守夜了,入游戏的第一夜一般都是他们不睡,其他人睡的,所以见白柳上来,他也跟着上来了。

    唐二打在白柳旁边撑着坐下,偏头看他:“你还是放心不下佳仪吧?”

    毕竟是第一次接拿战术师的权限,还是这么关键的一局。

    “不,她做事考虑比我周到稳重。”白柳摇头,他抬头看着那座岛,语气平静,“我在想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唐二打问。

    “佳仪刚刚告诉我,说女巫那边告诉她,说大量污染的鳗鱼都是雌鳗鱼,雄鳗鱼女巫是无法消化的,但雄鳗鱼很少见。”白柳若有所思,“任何生物都有过量繁殖的倾向,在一个已经过量繁殖的物种里,雌性如此的多于雄性是很少见的,一般是雄性多于雌性。”

    “一种生物如果是以繁殖为任务,那么在早期的时候,的确会大量生产雌性,但当雌性的数量抵达一定数额之后,就会反过来了,这种生物又会开始大量生产雄性。这样才能达到过量繁殖的目的。”

    唐二打有些疑惑,他迟疑地反问:“你是说……其实还有大量女巫无法消化的雄鳗鱼存在,是吗?”

    “嗯,我个人是这样猜测的。”白柳一顿,“任何一种怪物都有其对应的弱点和消灭方式,这是这个游戏的设定,我其实在想,如果女巫的消化液无法消灭雄鳗鱼,那么按照这个游戏的对称设定,能消化雄鳗鱼的,就应该是……”

    唐二打缓缓说出口:“男性的消化液。”

    白柳微笑:“bingo,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且我想的更恶劣一点,我觉得可能是肠液。”

    唐二打脊背一阵恶寒,他望着白柳恶趣味的笑容无奈扶额:“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引上来和我说这个话了,牧四诚要听到你猜测的这设定能吓得捂住屁股跳起来。”

    “为什么猜是肠液?”

    “因为如果男性可以消化鳗鱼的液体也是唾液,那么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没被发现。”白柳托腮,语气懒散,“现在鳗鱼已经过量到需要去国外偷渡女性过来解决了,但普通平民的家庭是出不起购买预备女巫服务的价格的,而且因为大规模的女巫审判,很多家庭里已经一个女性都没有了。”

    “在这种极端又绝望的情况下,也是会有男性去模仿女巫的行为吞咽鳗鱼,试图消化对方的。”

    “我们楼下救过来那堆人里至少有两个男人这么干过,他们嘴角有奇怪的刮痕,还是新鲜的。”

    “如果假设男性的消化液可以消化鳗鱼的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至少上消化道这种普通人容易实验的地方,不太可能,不然女巫的局势不会那么一边倒,那么我觉得相对来说更难实验,或者很少有人想到的下消化道比较有可能。”

    “也就是肠道。”

    “佳仪和我的猜测是一致的,但目前她那边没有合适的实验人选,所以没有办法得出最准确的结论,为了避免诱导,所以她暂时没有把自己推断出来的结论告知给女巫。”白柳扫唐二打一眼,“所以我们明天的任务除了救下被审判的女巫,还有一个别的任务。”

    白柳微笑着说:“——那就是抓一个教廷陪审团的神父,给佳仪做实验。”

    冷汗狂流的唐二打长出一口气:“这个没问题!”

    吓死他了!刚刚白柳扫他一眼的时候他还以为白柳要说既然缺人,不如你就过去给佳仪做实验吧,这种事情这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另一头,教皇宫。

    从主厅走出来的菲比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变成了一个无趣的表情,她快步走过花园,在抵达修女厅之前,看向了她右手边那座直达岛上的天梯,视线不动声色地停了一下。

    这天梯笼罩在一层银蓝色的光罩里,她在来的时候就尝试了两次要上去,除了掉了十七点的血,一无所获——就像是那个教皇说的那样,没有钥匙,的确是任何人都上不去的。

    但作为钥匙的【权杖】被教皇片刻不离地拿在手里。

    这教皇能将红桃锁进牢狱里,身上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怪物设定或者说buff,再没有弄清楚之前,她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但这也不代表她不能动。

    “齐一舫,主教等下会给我颁布任务,让我去负责一些女巫审判案,你记得,他让我去哪里,你和刘集就申请去哪个审判庭。”菲比语气冷酷地对齐一舫下令。

    齐一舫疑惑地问:“是要做什么?”

    菲比仰头望向他,碧绿的眼瞳里一丝情绪也无,脸上却带着纯洁的笑,她双手合十语气虔诚地祈祷:“还能去做什么呢?当然是去送审判庭的人下地狱啊。”

    “——这不就是修女的本质工作吗?”

    教皇不能动,那就先从底层的神父打起,看她能动手杀的的怪物在教廷的第几层吧。

    齐一舫被菲比笑得毛骨悚然,但作为一个具有联赛素质的选手,在他知道菲比拿到战术师权限的时候,他知道他对菲比能说的话只剩下了一个字,那就是:“好。”

    “明天是一场硬仗,今晚好好休息吧。”菲比笑眯眯地对齐一舫挥挥小手,“记得睡前祈祷哦,这样主会庇佑你睡得好的。”

    齐一舫:“……好,好的QAQ。”

    呜呜,皇后,miss

    you!

    菲比回到修女厅,她站在自己洁白的蕾丝花边床边,床边洒落银白色的月光,她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外面亮得不可思议的月亮,月光洒落在她金色的长卷发上,熠熠生辉,她的神色淡漠又圣洁,碧绿色的眼眸宛如桂冠上的绿宝石,泛着一层迷蒙的光晕,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抵在胸前祈祷。

    她向来站着祈祷,她从来不向任何人跪下,哪怕是祈祷的时候,这世上没有谁能让她下跪,哪怕是神也不行。

    “愿主护佑……”菲比开口说道这里,突然卡顿,然后她无所谓地耸肩,“当然你不护佑也可以,我会亲手让他们下地狱的。”

    她说完躺在了床上,头不偏不倚地躺在枕头最中央,盖的被子上一丝褶皱也无,她双手合十交叠在胸前,这是一种很规矩的睡法——这是她那位虔诚的教徒母亲教导她的睡法,就像是祈祷一样。

    都是她曾经不理解,又觉得麻烦的东西,但她已经习惯了。

    她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她的父亲注意到了。

    她的父亲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罕见地在一堆男孩中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取下了她死死攥着手里的枪,问她:“你为什么要拿着枪对准你的哥哥?你还上了膛?是谁教你的?”

    她怎么回答来着?好像是,“杀死他我就可以拿到他手里的小熊了,那是我的,我已经警告了他三次,他还没还给我。”

    “没有人教我,但我见你用过。”

    她的父亲让那个所谓是她哥哥的生物将小熊还给她,但对方只会哭闹,咬死不还,还拿小熊来擦自己的眼泪,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枪,给了这小男孩手上的小熊一枪,枪械巨大的后座力让她的手臂直接脱臼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她的父亲。

    “你在干什么菲比?!”她父亲惊奇地望着她。

    那个原本抢夺她小熊的蠢笨男孩抓着那个被枪打得粉碎的小熊布偶残骸,吓得坐在地上,尿流了一地,她望着她的父亲,却离奇地笑了起来:“小熊被他摸脏了,我不想要了,但他也不能要。”

    她的父亲望着她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又像是看到了一个天才,他惊叹般地询问她:“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菲比?”

    菲比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我觉得非常快乐。”

    ——一种纯粹的驾驭力量,威胁对手带来的快乐。

    从那以后,辛奇马尼家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抢属于她的东西,她的父亲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竞争资格,将她的亲生母亲,一位来历不明的女性迎娶进了辛奇马尼家。

    那个女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怔在了原地。

    她站在她父亲的旁边,被打扮得完全像个小男孩,穿着小男孩的骑马靴,小夹克,金色的头发被剪得只有几厘米短,被塞进了帽子里,对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只是彬彬有礼地行礼:“辛奇马尼家族欢迎您的到来,母亲。”

    ——她看起来和她的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那晚,她的母亲跪坐在她的床头祈祷了一夜,她流着泪说:“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他们将你变成了这幅样子。”

    “你看起来和你冷血又残酷的父亲简直……”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你。”她将手放在自己心口,虔诚地为她祈祷,“主会护佑我们的。”

    “妈妈。”躺在床上的菲比很冷淡地开口,“辛奇马尼家族的人不信仰神明,我们只信仰自己,我尊重您的信仰,但如果您要祈祷,可以回自己房间,如果不够的话,我会让仆人为您修建专门的祈祷室,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回去休息了,我明早还有枪械课。”

    她的母亲跪在她床前沉默良久,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在接回了她的母亲之后,她的日子出现了短暂的波澜,她的母亲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她总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盼和愿望,总有一些无法理解的眼泪和祈祷,总有一些妄想般的自由向往,成天自言自语,说希望主会让黑暗的家族毁灭,让她和她的孩子得以重获自由。

    她周围有很多人在她耳边说,她的母亲其实是个疯子。

    但菲比倒不这样觉得,她觉得她的母亲应该是个正常人,但在辛奇马尼家族里,正常人是活不下去的。

    只是个可怜又无助的正常人而已。

    在她的母亲再次流着泪祈求菲比和她一起祈祷的时候,菲比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母亲,非常罕见地应允了这件浪费她时间锻炼格斗术和枪械的事情。

    “只有五分钟。”她冷静地说,“我周一,周三,周日可以陪你祈祷五分钟。”

    她母亲喜极而泣,说,足够了,已经足够了孩子。

    她被穿上了修女的服侍,在她母亲说要跪下祈祷的时候菲比冷淡地拒绝了,她母亲拿她没有办法,于是只好无奈地跪在她旁边祈祷。

    “祈祷我的菲比可以化作小鸟逃离这里,去往自由的天堂。”

    菲比冷漠地跟着念:“祈祷今天训练的时候那些蠢货都能飞枪打死自己,去往无边的地狱。”

    菲比妈妈:“……”

    在她的母亲哭笑不得地纠正了三四次菲比的祈祷无果之后,菲比终于爱上了这项睡前让别人口头下地狱的祈祷(?)活动,而她的母亲,她一直觉得在辛奇马尼家软弱且无能的这么一个正常人,居然纵容她这样诅咒般的祈祷行为。

    这难道不是对她虔诚信仰的一种玷污吗?为什么不指责她做的不对,而是每次听她诅咒完,只是在旁边捂着脸无奈地笑呢?

    终于有一次,她问出了口,她的母亲笑着望着她,轻抚她的额发:“人对神明的不切实际信仰就是一种对自身软弱无能的逃避,你说的没错,祈祷的确是一种很软弱的行为,无论我再怎么祈祷,我也没有办法将你带离辛奇马尼家,在这种前提下,我没有办法指责你,因为你的看法是对的。”

    她问:“那为什么还要祈祷?”

    “我不是在向神祈祷。”她的母亲很轻地回答她,“我是在向我的灵魂,向你的灵魂祈祷,我正试着告诉它们,哪怕此生都要被困在这里,也要心怀爱与希望,无论是你,还是我,也要保持我们灵魂原本的模样,等待化作小鸟飞离这里的那一天到来。”

    “哪怕那一天是死亡到来的时刻。”

    “这只是一种提醒而已。”

    她的母亲穿着修女的服侍,虔诚地跪在她的面前,在月光下闭着双眼紧握双手,轻声低语:“原我的孩子菲比和我,有朝一日能获得自己想要的自由。”

    她望着她母亲在月光下虔诚到几乎圣洁的脸,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拥有一种她一直以来忽视的力量。

    ——一种和拿着枪截然不同的力量,是一种枪械和外力无法摧毁的信念感。

    她信仰着什么东西,哪怕这东西并不会实现,菲比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信念——一种软弱的,柔韧的,却坚不可摧的信念,她敢说哪怕是她的父亲拿着枪比着她母亲的头,她也不会为此停下祈祷。

    菲比一直被父亲教导,弱者是可以被击碎的,但她此刻却觉得,辛奇马尼家任何一个人也无法击碎她正在祈祷的母亲。

    但她理应是个弱者,但她分明是个弱者。

    菲比不喜欢弱者。

    但她将自己每天和她母亲的祈祷时间延长到了十五分钟。

    渐渐的,她长大了,她在继承人当中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她父亲的下属一开始对她的态度从不赞同,转变成了赞叹她的优秀,只是每次后面都会跟一句“可惜菲比是个女孩。”

    菲比对这句话已经快听到起茧子了,她已经完全无感了。

    只是她的父亲每次也都会感叹:“是啊,她要是和丹尼尔一样是个男孩就好了。”

    丹尼尔是她父亲的另一个孩子,大她三岁,是她父亲非常属意的另一位继承人,和她有差不多的经历——娶了丹尼尔的母亲做正妻,并且丹尼尔和她一样,和她们父亲都很相似。

    这种相似可以说是性格上的,也可以说是外貌上的,他们都是标准的金发碧眼,在菲比剪了短发穿着男装的时候,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像是双胞胎,如出一辙的高傲冷漠强势。

    当然他们从来不站在一起。

    就像是狮子的后代还没睁眼就会争夺投喂的食物一样,他们在意识到自己是【兄妹】身份之前,更先意识到的对方于自己的身份是【竞争者】。

    “快要继承人选拔了。”她的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菲比的成绩一直都是最好的,除了性别,她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我考虑了一夜,如果她成功在继承人选拔当中胜出,那我基本就可以她的身份,至于性别这个麻烦事,我准备让她一直以男性的装束对外示人了。”

    “一直以男装的装束?”有下属开玩笑,“真是残忍的父亲啊,菲比还没有发育,后期你要让她怎么装男人呢?”

    “这有什么?”她的父亲轻描淡写地说,“束胸就可以了,她不会再发育了。”

    “菲比残忍得像个男人,强大得像个男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是真的是个男人,但好在她一点也不软弱,不会连束胸这点苦都吃不了。”

    于是当晚,菲比就受到了一件紧身束胸,她的母亲在旁边,举起这件束胸衣的时候表情完全恍惚掉了:“你的父亲要做什么?!”

    “这么紧的束胸,你才十岁啊!这会把你胸腔都压变形的!”

    “也不是今天开始穿。”菲比无动于衷地躺在床上,她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我开始发育了就穿吧。”

    “不行!”她的母亲罕见地严肃了起来,“你不能穿这个!你是个孩子,该怎么发育就要怎么发育,没有人能破坏你正常长大的过程!”

    “我对胸部没执念。”菲比懒洋洋地转过头来,看向她趴在床边的母亲,“只是一个器官,大小无所谓,如果要束胸才能赢到继承人的位置,那就束吧。”

    “问题不是这个!”她的母亲很严厉地反驳她,“问题是你明明不束胸也能赢!为什么要束!”

    “不束胸也能赢吗?”菲比疑惑反问,“那群下属说,胸部太大会一直晃动,影响拔枪的速度,不是吗?”

    “去死吧傻逼的狗男人们!”她的母亲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她面前爆了粗口,她很严肃地和菲比解释,“有人告诉你屌太大会影响男人跑步的速度吗?”

    菲比回想了一下,她摸着下巴:“这倒没有。”

    丹尼尔应该发育了吧?他速跑的时候也没见卡裆。

    她母亲问:“那为什么胸部会影响把枪的速度?”

    “为什么不让工具去适应人类原本就有的器官,要器官去适应人类发明的工具?人类都可以为了性别发明出不同的内裤,为什么发明不出不同的枪呢?”

    菲比一顿,她看着突然怒发冲冠的母亲,微妙地顿了一下:“你冷静一点。”

    “但这束胸衣不穿,我父亲是不会满意的。”菲比语气平平地摊手,“他还没死,至少我明面上不能忤逆他,当然,更不用说你了。”

    她母亲迅速地萎靡了下去,眼泪汪汪地和菲比对望。

    隔了一会儿,她眼睛一亮:“我可以给你改改这个束胸衣,让你能穿,但不挤压。”

    “你穿上试试?”她母亲改完之后紧张地递给她,“还勒吗?”

    菲比接过这件看起来改动不大的胸衣,顿了一下,然后穿上:“不勒了。”

    她之前穿上连喘气都会被憋,但现在她有一个喘气的空隙了。

    看着她的母亲熬夜在她旁边修改缝补胸衣,菲比的感觉……非常奇妙。

    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胸部发育不了这种东西在她看来实在是无足轻重,而她看似温和又柔弱的母亲会为这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发这么大火,然后又想尽办法给她修改衣服,只是为了给她一个能喘气的空隙。

    以她这个弱者的力量,只能在辛奇马尼家给她这么一点空隙了。

    她母亲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菲比望着她,很想告诉对方,在辛奇马尼家,弱者为这点空隙挣扎是毫无意义的,但是望着她的母亲又开始跪地祈祷的样子,她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她母亲跪在她的床头,虔诚地祈祷:“希望我和我的孩子都能自由地长大和死去。”

    在她母亲祈祷完毕离去后,菲比望着天窗外的月亮,想,自由是什么?

    菲比伸出手摸了一下枕头下那件宽松了一些,让她可以继续正常发育的胸衣,她抚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心想——这就是自由吗?

    多么脆弱的自由。

    很快,继承人历练要到来了,在所有孩子得到了明天的历练内容之后,都蹲在原地嚎啕大哭,唯一能保持仪态和父亲告别之后离开的,只有她和丹尼尔。

    但她看到了丹尼尔开门的手旋转了两次,他的手抖得很厉害,苹果绿的眼睛里一片空洞和阴霾——那个要顶苹果的仆人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是他最忠心的佣人和玩伴之一。

    最后是她伸手帮丹尼尔把门旋开的。

    在离开的时候,她还能听到她身后父亲的抱怨声:“这一批孩子太娇气了,应该早点断除他们的亲密关系的。”

    “他们未来可是随时都会被背叛的,如果连向自己亲近之人举枪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继承辛奇马尼家。”

    旁边的下属赞叹:“对,当年您发现妻子背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杀死了她,可以说非常雷厉风行了。”

    “我的继承人也该有这样的风度才行。”她父亲懒洋洋地回,语带遗憾,“丹尼尔这孩子看着心冷,但其实很承情,这点不如菲比,当年我杀了他母亲之后,和我闹崩了好一阵子。”

    “希望这次的他不要再让我失望,能像菲比一样,在明天拿出拔枪对准自己母亲的勇气。”

    走在前面的丹尼尔背影顿了一下,菲比清晰地看到他的拳头攥紧了,然后离开了。

    菲比转头冷漠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这次也开了两次门才打开,不是因为手抖,而是因为手心有汗——为什么有汗菲比也想不清楚,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容易手出汗的人,不然握不住枪。

    但为什么呢?

    “你回来了。”她的母亲打开门,小心又担忧地询问,“你脸色好难看,继承人试炼的内容是什么?”

    菲比望着她的眼睛,那种手心出汗的感觉又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内容都告诉了她。

    但出于菲比意料的是,她的母亲对此非常平静,她说:“你有争夺继承人的自由和能力,如果要对我开枪,那就对我开枪吧。”

    “无论是什么方面,你都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孩子,我相信你不会打偏的。”

    菲比坐在床边,她这个时候手才开始颤抖起来:“如果我打偏了呢?”

    “那我可能就死了。”她母亲声音平静得就像是一潭月下无风的湖泊,她说到这里,居然还端庄婉约地笑了笑,“但死在你的手里,总比死在辛奇马尼家其他人的手里要好吧?”

    “你会看到我的灵魂变成小鸟,从这里飞走。”

    “妈妈。”菲比冷漠地打断对方的话,“我不相信童话故事。”

    她的母亲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好吧。”

    那晚祈祷的时候,她的母亲一如既往地祈祷那些内容,她非常罕见地没有站着,而是和坐起在床头,望着窗外的月亮,闭上眼,第一次货真价实地在心里祈祷:

    “神啊……希望你保佑我明天不要打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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