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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桐芜见公主魂不守舍,忙去请了大夫,生怕他被关出了什么毛病。

    大夫说是受了点惊吓,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病症。

    可公主喝了安神药还是蔫蔫的,回来后让他换了一身衣裳,把沾染了密室气息的衣裳都烧了,去去晦气。

    那半张书页上的图画始终在公主心头盘旋,浓重的不安使他整个人都蒙了一层阴影。

    桐芜实在看不下去,坐在他身边,询问他:“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公主慢慢地摇摇头,脸上没有笑容,说:“挺高兴的。”

    吃饭吃药都很乖顺,一点脾气也没有。

    桐芜简直心急如焚,她去过两次那个地方,总让人觉得阴风阵阵,公主待在那种地方那么久,肯定是被吓坏了。

    嬷嬷还过来和她商量,要不要请个巫师来给公主招招魂。

    这个提议被桐芜驳回了,公主最怕巫师,真看到巫师,恐怕状况会更糟。

    天色黑沉,终于看见赫连青回来。

    许久不见公主,他的步子都极快,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公主似乎睡着了,他也没有出声打扰,也脱了外衣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

    可是很奇怪,公主回来后似乎心情就不好,也不怎么说话,刚开始看了很多大夫,现在连大夫也不肯看了。

    新王登基,还有太多的杂事没有收尾,赫连青不能一直守在他身边。

    叛军没有全部抓回,赫连青就没有办法睡个安稳觉。

    今日天气好,公主主动提出要出去走走。

    桐芜一直在注意他的情绪,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变得郁郁寡欢。

    再过一段时间,清除了在逃的叛军,就一切尘埃落定,再也不会有人敢质疑他的身份,公主就能安稳地待在这里,不用再担心性命受到威胁。

    桐芜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又问:“是和小王爷有关吗?弄得你这么不开心。”

    公主看了看她,说:“也不算和他有关系,只是在想,他的身份不同了,手里的权力也变大了,他真的不会变吗?”

    桐芜也能理解他的忧虑,劝慰道:“可是他那么忙,每天晚上都会来,就算你睡着了,不能和他说话,他仍然会来。”

    “如果他那么有信心,什么都不会变,那他为什么撕我的书呢?”

    桐芜听不明白了,“什么书?”

    公主摇摇头,突然说:“说要去饮马,我们的水袋好像忘记拿了。

    桐芜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

    公主坐在树荫下,看着四周明显增加了不少的守卫,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一切都在发生改变。

    突然响起一阵仿佛鞭炮的响声,公主吓了一跳,四周的守卫也立刻警戒起来,迅速向公主的方向靠拢了。

    公主正想回头,突然发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

    第44章

    阔别已久的温存

    挟持公主的人穿着侍卫的衣裳,半张脸藏在公主的身后,叫嚣着要见赫连青。

    这个人的声音很耳熟,公主在慌乱中竟然认出了他——是赫连青的二哥,因为不肯接受父王的遗诏起兵反叛,兵败出逃,至今还没有抓到。

    赫连青来的速度很快,他看见刀锋紧紧贴在公主的脖颈上,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还要强装镇定,问道:“你想要什么?”

    二王爷简短地提出要求,公主就明白了,他没有急于逃出乌北,而是折返来挟持自己,是因为赫连青设置的卡哨太过戒备,他找不到机会出逃。

    公主知道赫连青这段时间一直不得空,正是因为叛军的遗祸尚未清除。

    如果今日真的将他放走,恐怕会后患无穷。

    赫连青已经命令四周持剑的侍卫后退数步,他独自一人站在二哥面前。公主能看见更远一些还有等候命令的弓箭手。

    但是赫连璜情绪十分激烈,声嘶力竭地要求赫连青撤掉弓箭手。

    公主微微向后仰头,还能感觉到脖颈上的刺痛感,他看到赫连青的目光,就知道刺痛是因为细小的伤口。

    赫连青刚刚即位,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放走了这个祸患,他一定会遭人诟病,而自己将更加无法在乌北族人面前立足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公主心中有些悲凉。

    前段时间在他的生辰宴上,赫连璜送了他十分贵重的马鞍,现在还戴在拉雅的身上。那时候赫连青还在和哥哥们说说笑笑、碰杯喝酒。

    血缘亲情在权力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公主看向赫连青,在这么一瞬间,他突然想放弃那些考量,他此时此刻很想知道赫连青会怎么选。

    赫连青在哥哥的要求下,摘下了身上的佩剑和匕首,毫不犹豫地踢远了。

    整片草场寂静无声,他们也在看着赫连青,想看他们的新王会怎么选。

    可是赫连青让步了,他让人准备了金银和马匹,送到了赫连璜的手边。

    赫连璜挟持着公主一步步后退,他的手很抖,细小的伤口开始渗血,赫连青明显变得更加焦躁。

    公主突然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赫连青霎时镇定下来,趁赫连璜目光短暂地从自己身上移开之时,悄无声息地抽走了身旁侍从的短刀。

    短刀手掌长短,很好地藏在指间。

    赫连璜被追杀了太久,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此时看见逃出的希望,控制公主的手臂使上了蛮力,却也抖得更加厉害。

    公主也很紧张,他知道赫连青不敢拿他的命去赌,他只能自己去赌。

    今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赫连璜也绝对不能活着离开乌北。

    曾经他以为赫连青赢下这场夺嫡之战,他们就会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是他如今才发现,前路仍然坎坷。

    新王刚刚即位,各方势力激荡不休,如果赫连青在今日后退一步,他就会万劫不复。

    公主的手也在发抖,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尖利的发簪被公主握在手中,他很怕看见伤口,看见鲜血,可是今天,不管是为了赫连青,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必须去看。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赫连璜惨叫了一声,手腕向下一垂,匕首掉了下去。

    赫连青反应很快,立刻冲上前去制住了赫连璜,将他的手臂反剪在背后。

    公主瘫坐着,还一把拉住了赫连青握着短刀的手。

    赫连璜的右手虎口处插着一支发簪,整只手都被鲜血染红了。

    公主的手上也都是血,刚刚赫连璜吃痛,在他的脖子上又划了一道伤口,此时也在缓缓向下流血。

    赫连璜已经被侍卫俘获,赫连青忙去照看公主。

    公主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向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他看起来血糊糊的,赫连青只是这么看着他,都觉得心痛难忍。

    赫连青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将他抱起来,快步向自己的王帐中走去。

    大夫处理了公主脖颈上的伤口,不深,休养几天就能好全,也不会留下疤痕。

    赫连青坐在床边,用热帕子帮他擦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侍女将大夫送走,赫连青才看向他,说:“刚刚我已经打算放他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公主悻悻地说:“那我可就真成祸水了。”

    赫连青帮他擦干净了手,说:“我这段时间太忙碌,没有怎么陪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公主仍然不看他,但是摇了摇头。

    赫连青把帕子扔回水盆里,坐得离他近了些,说:“可我觉得,你好像在生我的气。这么多天,我每天晚上都去你那里,可你一次也不和我说话。”

    “我睡着了。”公主很快地答道。

    “你没有。”赫连青反驳道。

    公主垂着头不说话,看起来心事重重。

    赫连青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说:“今天你做得很好,很聪明,很勇敢,是你解了我的围。你说,我怎么谢你?”

    公主知道,转移话题是不想就之前的问题再争吵,这是赫连青求和的表现。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总是堵着一口气,竟然不肯接他的招,还要冷冰冰地说:“谢我干什么,我只是自救而已。”

    赫连青很迷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公主突然对他这么冷淡。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在师傅们面前再三表示过,绝对不会因为他的妻子是和亲公主的身份而另娶。

    唯一可能惹公主生气的,也只有自己忙于朝政,对他有些疏忽。

    可公主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他置气,公主虽然不涉足政治纷争,但是轻重缓急向来分得清。

    今天公主那一簪子,已经足够让许多族人对他改观。乌北人粗犷,对南地的温婉之风只能说新鲜,但是在乌北人心中,却难登大雅之堂。

    更何况如今小王爷即位,他的妻子就是王后,这样一个身份低微且深居简出的南地公主很难得到族人的认可。

    公主在这些事情上,有时候比他看得还要清楚。

    赫连青心里明白,这是公主在河越宫殿中艰难求生时学会的,他思来想去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在为他自己考虑如何摆脱偏见。

    在密室中忍耐失去自由的半个月,到今日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害怕小王爷会因为自己而失去威望。

    赫连青认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对自己有些怨恨。

    公主好像从来没有从河越走出来,他认为自己遭受偏见是理所应当的,他仍然把自己当作一件幸运的供品。

    赫连青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公主不安的缘由,他总是觉得自己被爱是因为幸运,而他的丈夫走向了权力的顶端,幸运的光环就会从自己的身上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他的丈夫成了整个乌北的君父,他还能分得到多少爱呢?

    公主疏远他,只是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不想毫无准备地感受到爱的游离。

    可是公主为什么突然产生了这样多的怀疑?

    赫连青不知道该怎么问,如果他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如果说中了,公主多半会更加生气。

    两个人又这样沉默了好半天,赫连青侧过脸看看他,见公主的眼神不经意地飘过来,被发现后立刻又飘走。

    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公主躺了下去,背对着他。

    赫连青一瞬间有了决断,他探过身子,凑过去看公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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