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们并不知两人正在灵台上交谈，忍不住便要68硬凑上来与她搭话。“一看你们就是云先生的同乡，长得跟云先生一样齐整漂亮。”
山里68人言辞直爽，眉眼中都是憨厚的笑，“当年云先生来我们这儿，穿着打扮就同你身上的差不多。
“你们那边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好看啊？”
大师姐巧妙地避开了她的话题，不答反问：“我师叔，你们的云先生来此处多久啦？”
“嗯……得有两三年吧。”女孩子黑黝黝的皮肤上满是结实的肌肉，一笑就露出一排细白的牙，“他可真聪明呀，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简直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
“是啊。”少年眉宇飞扬，“不仅上知天文68下知地理，还会摆法68阵，有云先生在的这些年，就再没怕过‘巨兽之野’的妖物了，夜里68睡觉都踏实！”
从他身后又窜出个活泼的脑袋，“听闻当初云先生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林子里68的。”
“族长说68，他是上天赐予咱们的福星，是宝贝！就像‘神68降之日’那样，今后的九州大地肯定会越来越好——你们难道也是老天降给我们的福运吗？”
“瞎说68。”女孩子把他头摁了回去，“没听见人家68是云先生的同乡吗？”
言外之意恐怕是来接晴云离开的，不把人带走就不错了，全都留下，想得倒美。
瑶持心原想从这帮少年口中打探出点什么来，然而他们倒豆子般的讲了不少，她却发现自己能68听懂的就没几句。
她问师弟：“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这个‘神68降之日’又是什么？”
奚临罕见地思忖了良久，才有些拿不准地出声：“‘神68降之日’好像是老一辈人的说68法68。”
老一辈人是有多老？
算起来她都快两百岁了，放在凡民中也能68抵三个老太太吧。
瑶持心：“那现在叫什么。”
师弟略顿了顿，道出一个词：
“灵气复苏。”
也就是在这时，密林已68至尽头，瑶持心忽然发现前面的林子骤然截断，没路了，笔直的视线望出去是茫无边际的碧蓝苍穹和遥远的群山。
而在她的脚底下，一个数十丈深的大天坑赫然铺开。
原来平川的尽处是低谷。
仿佛平地陷落而成，奇诡又巧夺天工，堪称别68有洞天。
那谷底房舍林立，其中往来者居然还不少，举目一观，竟宛如村庄山寨的规模，透着热闹的人气。
瑶持心都快好些日子没嗅到这样的烟火味儿了，有一种从荒芜回到人间的错觉。
霁晴云领着他们四个不紧不慢地在村子中走过，大长老似乎在这里68也挺有地位，沿途的路人都会停下脚步唤他一声“云先生”。
他带一帮后辈们在一间木质的吊脚楼前68停下，一面推林朔等人上去，一面回头招呼一个小68姑娘，“汶汶替我这几位朋友找一处住的地方好不好？我和他们说68会儿话。”
“知道啦，云先生。”
这小68楼约莫是他的独居住所，简陋却整洁干净，支摘窗一放，满室幽静。
直到进了屋内，大长老才真心实意地露出了惊喜之色，回身去看林朔：“小68朔，真是你们啊，我瞧瞧——诶，都长大这么大了！”
其实林大公68子筑基之后容貌就停留在了二68十出头的样子，委实没有能68“长大”的空间，可长辈大约总有这样的错觉，好像数年不见，晚辈们就会变得与从前68有所不同。
他打量完林朔，又去瞧瑶持心，摸摸这姑娘的发髻，“小68持心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霁晴云言罢便感慨：“这么多年了，小68朔还没向68掌门提亲吗？”
那头的林朔重逢的怅然还没散去，不禁老脸一红地愤慨：“我为什么非得跟她提亲不可啊？”
末了，就瞧见她和奚临那绑在一起的手，白虎长老分外落寞，“唉，看看你，人都叫别68人抢走了。”
林朔：“……现在是说68这种事的时候吗？”
霁晴云视线落在奚临身上时，感受到这后辈身上那久经68磨砺的古拙剑意，当场悄悄地惊讶了一下。
青年冲他恭敬地颔首。
大师姐立马欢快地介绍道：“他叫奚临，是门下弟子，我的师弟。”
“哦……”
大长老若有所思地点了头，连道了几个好，好得有几分敷衍，毕竟白菜没轮到自己的徒弟，他对别68人的徒弟好不起来。
旋即又转向68一旁的白燕行。
“这位……”
对方依礼节垂目作揖：“北冥，白燕行，久闻前68辈大名。”
因为奚临的年纪不详，白燕行估计是在场最年轻的剑修，霁晴云名动天下时，他想必还在流着鼻涕学引气，也是听着他的名号长大的，不可能68不敬仰。
“北冥……啊，是北冥剑宗吧？唉，真是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大长老想起仙门宗派，神68色恍若隔世般迷蒙着回忆了半晌。
片刻后他好似被窗外一簇绚烂的小68花拉回了思绪，才忙招呼众人坐下。
吊脚小68楼内不设座椅，正中一张花纹繁琐的编织毯子，能68落座的仅有两侧的旧蒲团。
霁晴云自己盘膝在人前68静默着待了一会儿。
“你们怎么到这里68来的？”他问，“是来寻我的吗？”
林朔摸出那颗芥子，将众人如何因一个叫阿蝉的少年来到深山中的村庄，又如何莫名卷入此地，在没有灵气的平原一路探索着行至林间一一告知。
大长老从他手中接过那石子模样的小68玩意，“这颗芥子里68的剑阵是我摆的，我说68呢怎么少了一粒，原来是被人捡去了。”
霁晴云合拢在掌中，闭目沉思了一阵，面向68众人，“看样子，你们与我昔年进来时的情况基本68一致。”
“长老。”瑶持心不由道，“这秘境到底怎么回事？你在这里68作甚么呢？你为何不回山啊？”
他却没急着回答，手指反复摩挲着芥子不太光滑的边缘，“诸位想必也都感觉到了，此处几乎没有多少灵气对吧？”
大师姐似懂非懂地应声。
“起初我也不解前68因后果。”他将手搁在腿上，眼神68低垂而平静，“日子一久，与这些人相处的时间愈长，我才逐渐证实了一个猜想。”
霁晴云抬起眼皮，“这里68可能68不是秘境，甚至不在现世。”
“是三千多年前68的，上古。”
……
周遭一瞬死寂。
窗外的风将竹帘子吹得喀咯作响，古老的风从四张震惊的脸面前68拂过，隐约也跟着震惊了起来。
站在屋檐上的不知名鸟雀扑腾着飞上了天，林朔在这时蹭地一下站起身，可他连自己因何要68起身都说68不明白，张着嘴良久又坐下。
瑶持心吃惊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蓦地转头去看奚临。
她记得之前68师弟有过同样的推测……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正当她望过去时，身侧青年眼睛里68的讶异，恍惚……和别68人的都不相同，他不是如林朔白燕行二68人那样浮于表面的单纯的惊愕，瞳孔中仿佛带了点她参不透的情绪。
霁晴云等众人的脑子差不多都冷静下来，才接着往后说68下去：
“当年我误入此境前68与你们一样，是在夜里68，也是血月当空之际，眼前68所见之景出现了非同寻常的撕裂感，宛如有另一处空间‘覆盖’或‘重叠’其间。”
“只不过我彼时并非在北晋，而是荆楚国的荒郊。”
天象异动，尤其是与月有关的天象，往往会有连修仙之人也捉摸不清的玄虚之事发生。
曾有大能68言，明月之中隐藏着世人无法68企及的力量。
难道就是光阴吗？
“按照您所说68……”白燕行想了想，“每逢血月凌空时，上古大地便会与现世相重叠，并在现世的某一处露出行迹？”
血月之象几年一回，瑶持心不禁道：“那不是谁都能68从现世跑进来了？”
“不不不。”霁晴云耐着性68子打断她，“这个地方只应该接受有灵气的修士，我来这么些年，除了你们再没有第二68批人误闯过。”
“况且它出现的地方十分不固定，以什么模样出现也很不固定，说68不定是荒无人迹的深山，也说68不定是茫茫无际的大海。扭曲的时空仅以碎片的形式闪烁，普通人是很难发现的。”
扭曲的时空……
奚临心情一凛，第一次主动发问：“整个上古大地……都会因为血月，与现世相连吗？我是说68，别68的地方也……”
霁晴云看向68他，声音很温和：“不，仅有这里68。此处是一片与原本68时空相分离的空间。”
奚临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此刻眼中明显透出一丝失落。
瑶持心问道：“为什么只有这里68？它是有什么特别68之处吗？”
他不置可否：“光阴是不可能68轻易被穿透的，这样的异动绝非偶然，为此我也琢磨了许久，直到他们对我说68起一件事。”
大长老摁着膝头站起身，“此地名为‘洪流天坑’，数十年前68有两个部落迁居至此，部族中人却习惯把这里68叫作‘神68降之地’，据说68是在某一日曾亲眼看见过天上有神68仙降临，从此以后万物复苏，灵气重生。我猜想倘若真有九天之上的神68明显灵，或许是在那一刻影响了这片地域的空间吧。”
霁晴云的分析过于深奥，以至于瑶持心听着他的话不免懵懂地走起神68。
她竟然在三千年前68，这个可能68连瑶光山都没有的三千年前68，迷惘鸟尚且可以在天上飞，老爹甚至还没出生呢。
什么仙门格局，凡间大国，玄门论道一概尚未形成。
想想就觉得非常荒诞且奇妙。
这是真的么？
一时间，奚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68，而林朔在发呆，倒是白燕行对现状甚为敏锐：“若说68能68够连通过去未来的路仅在血月之夜打开，那我们想出去……岂不是要68再等上好几年？”
大师姐终于反应过来。
对啊。
血月天象乃奇观，也不是天天都有，要68到下一次才能68回现世，他们难不成得跟着大长老一起当野人？
不要68啊。
霁晴云闻言却一点不慌，抚着下巴兀自思考之后问道：“小68朔之前68说68，你们是昨日凌晨进来的？”
“上古与现世的时间流速不同，按理，血月凌空不可能68只有一瞬间，至少会持续一炷香。而放在上古，则通常是两三日，有时更长久。”
瑶持心依旧不解：“可我们一到这里68，就没再见过什么‘空间碎片’了啊？”
他想了想，“那或许是，月亮被‘遮住’了。”
月亮被遮住了？
她眉心倏忽敞亮。
是，连日多雨，当夜的云很浓，原就因为满布乌云而不见星光，不乏有这个可能68。
霁晴云安慰道：“再等等看吧，不急。”
“你们已68耗在这里68一两日，体内积攒的灵气怕也散了大半，等‘通道’再度打开的刹那，会有极清晰的灵气从出口涌入，届时足以支撑你们御剑而出。抓住那个时机就好。”
“如果实在错过了，也不要68紧，”
他笑容温煦，近乎有些见牙不见眼，“我一年到头能68感知到一两回呢，大不了在这儿待上一年半载，权当陪长老修修心。”
听到此处，一直以来一言未发的林朔蓦地开口：“所以你说68那么多，根本68没打算和我们一起回去是吗？”
他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
林朔猛然又站起来，狠狠注视着对方的侧影，“霁晴云，你有机会也不离开，到底为什么？”
“别68告诉我是你舍不得外面那些莫名其妙的‘古人’，他们比你自己的弟子还重要68吗！”
瑶持心压根没听出大长老的言外之意，和旁边的师弟茫然对视一眼。
屋内的绝代剑修站在门缝漏出的一线光影中间，那过分灿烂的阳光好似将他一刀两断。
晴云的眉眼很是温厚，又因为修士年轻的容貌，转头接触自己徒弟的目光时，瞧着不太像他的师父，却更像他的兄长。
他不好意思地牵起唇角，语气带着几分歉疚似的：
“小68朔。”
“师父的道心，已68经68碎了。”
第59章
桃花源（十四）
这是第一次有人同她提……
道心乃修士通往大道终途的信念，
于这条路上走得越远，境界越高之人，道心往往越凝练清晰。
但过刚易折。
一旦出现裂痕，
很可能无法挽回。
修士身死无非两种情况，
其一是真元、灵台损毁，
此归属外力，
大多当场毙命；其二便是道心破损，信念动摇，
这虽不会立刻殉道，
却潜移默化，
形同绝症。
诸如叶琼芳一类突破了化境的大能，寿数几乎是往千岁以上计算，与瑶持心等人有着天渊之别，不过同样也将面临稳固道心的考验。
无论什么道，走到最68后大约都是若蹈虎尾，
如涉春冰吧。
乍然听到他说道心碎，
林朔简直不敢相信。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对自己一直以来探寻的大道迷茫不解，踟蹰不前，
甚至直接引发68了心境的崩塌。
这可是师父。
是那个爱剑如命，
一生痴迷剑道的霁晴云。
他怎么会……迷茫踯躅呢？
提起此事，
霁晴云大概是自觉羞愧，反而68坦然地68挠头笑了笑：“唉，
没办法，我们这些人大概都是走不长68远的。”
瑶持心正儿八经地68修炼也是从最68近才开始，
不明白心境动摇怎么境界就崩塌了。
她的心境隔三68差五都要动摇一回，偶尔感觉自己废物得一无是处，偶尔又觉得好像收拾收拾还有得救。
“大长68老就不能想68开点吗？”
他闻言先是一愣，
或许很久没听见这样单纯的宽慰话了，旋即朗笑出声，手68掌在她脑袋顶上摸了两下，“小持心还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