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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变得很防备,眼神阴寒冰冷。

    “梁怀乐!”

    傅忱的声音嘶哑粗糙,怀乐从地上爬起来,“忱哥哥...”

    太好了,忱哥哥醒了,太医说,熬过这个漫漫无边的夜晚,他就会没事。

    再没有比现在有能叫她开心的事情。

    她擦去喜极而泣的眼泪,掌心的血蹭到眼角,和着晶莹剔透的眼泪,仿佛漂亮的彼岸花,凄美的不像话。

    傅忱:“.........”

    回来了,低头看,他身上干干净净,每一处伤口都包扎好了,很清爽,能闻到皂角香。

    小结巴给他收拾的。

    反观面前的她,除了那双眼睛含着泪花干净透亮,脏兮兮的,她的裙衫都脏了,合着血和泥,头发还滴着水。

    眼前人哪里香香软软,分明又脏又臭。

    就知道都是幻境。

    她前面蛊惑他不算,趁他昏迷了还不忘记对他进行催眠。

    傅忱不得不承认,在这场至亲给他的薄凉爱里,小结巴给他造成的假象,让在梦魇里的他极其动容,她语不成调的话在一瞬间驱走了所有的丧颓焦灼、痛苦疲惫。

    他用力拥着她才能有所缓解,无比贪恋她给的温暖,甚至不想醒来,眷恋着呼唤她的名字。

    梁怀乐,梁怀乐。

    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梁怀乐。

    他记得她手指抬起来的每一个笔锋的走势,歪歪扭扭的怀乐。

    但这不代表他会因此而产生动摇,傅忱承认她的好,她的手段的确高超,但他对她的看法不会产生改变。

    他压根就不相信什么所谓的爱。

    爱,只是骗人的东西,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编造出来的字眼。

    连至亲骨肉,血浓于血的爱都能沾有利益私欲。

    他和梁怀乐无亲无故,在那场阴差阳错的掠夺里,他发狠,对她一点都不好,她怎么可能会对他掏心掏肺的付出爱。

    这世间根本这么纯粹的爱,或许真的有,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忱...忱哥哥....你终于醒了.....”

    她挨到塌边和傅忱说话,像个水做的姑娘,她的眼泪好多,“你吓死...我了...”

    “饿...了吗?”

    傅忱没有回答怀乐,他目光一直停留在怀乐脸上,他在努力寻找怀乐脸上的伪装,她蛊惑他的破绽。

    “我..给你拿了饴...饴糖..和红枣。”

    饴糖兑了热水熬的又甜又暖,红枣补气血,还有更好的人参,她买不起,太医不给她,只能找到勉强替补的红枣。

    忱哥哥流了好多血,一定要多吃红枣,多吃就能补回来。

    红枣不怎么贵,一文钱也能买,她可以去膳房帮粗使的仆娘烧火擦碗。

    “呼......”

    怀乐鼓起嘴把热气腾腾的饴糖水吹得温凉,把红枣掐成小碎片泡在里面。

    “吹...吹凉了..”

    她笑吟吟端过来,“忱哥哥...可以喝啦。”

    傅忱没动。

    他并没有在梁怀乐脸上找到纰漏,只看到她一腔柔情,她笑起来眸光弯弯,眉目流转,好漂亮,她的嘴巴鼓起来也软软的,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傅忱快要陷进去。

    傅忱比怀乐伤得重,他的手和脸都挂了彩,怀乐想应该是他动起来疼。

    就用勺子舀起来,喂到他的唇边。

    “甜的...”

    傅忱别开脸,猛然把药推翻了,小瓷碗碎了,饴糖水和红枣到处都是。

    他吼怀乐。

    “我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怜悯和帮助,尤其是你的,你马上出去。”

    怀乐红起来的眼睛,叫傅忱的心也跟着刺痛。他捂着心口,掌下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他快要窒息了。

    他怎么这么难过,比在梦里还要难过,他好像生了病,一瞬间头晕目眩。

    “忱哥哥....”

    “是不是.....怀乐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碰到你的伤口了?....”

    可不可以总是这样凶怀乐,难道是因为醒过来看过来的人不是三姐姐。

    三姐姐怎么会来这里呢。

    “闭嘴!我叫你走!”

    傅忱凶得不成样子,他胸腔起伏着,梁怀惔拿惠沅皇后激他的时候,他都没有生气到这份上。

    暗桩在附近看着,他一点都摸不懂傅忱的心思,小公主对他真的很的是豁出命去的好,殿下不说给她点好脸,也不至于这般糟践小公主的真心吧。

    当然,这番话,暗桩是绝对不敢在傅忱面前多嘴的,傅忱一定会拔掉他的舌头。

    怀乐在原地,她委屈得不行,不知道傅忱为什么要这样。

    她做错什么了吗?

    惹他这样生气,怀乐没走,她还向前一步。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傅忱为什么生气。

    傅忱不让她过来。

    “梁怀乐,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我看着就觉得恶心。”

    “你以为用流几滴眼泪,对我献一点殷勤,替我挡几棍子,给我几颗红枣,对我献一点殷勤,就能骗到我了是吗?”

    “我一辈子都不会上你的当,受你的骗,也不会为你动容,更不看上你,梁怀乐!”

    怀乐的眼泪倾泻而下,她的唇已经被咬破了,傅忱这些话叫她哽咽不已。

    “忱....忱...”

    傅忱狠狠打断她,“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别叫我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

    两人的争吵,将窝在小被褥里的狼崽惊醒了,它眼睛睁得比刚刚大很多,发出让人听不见的绵叫,它还年幼得多,刚出生没多久,只是会跑而已。

    平日吃得少,气息本来微弱,如今这么一折腾,身上的骨头断了好几处,它活不了多久了。

    怀乐央求着太医也给小狼崽看了,太医看怀乐哭得伤心,没说它将不久于人世。

    回答跟傅忱都是一样的,熬药喝了,其余的听天由命吧。

    它睁着骨碌碌的眼皮,看着怀乐,好似在叫她别哭一样。

    它没力气跑出来去舔怀乐的裙摆和她的手心了。

    可惜怀乐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悲伤中,她没有听见小狼崽的细若游丝的哀鸣。

    她想到三姐姐,终于没有忍住,问出来了。

    “你..你...是喜欢三姐姐吗?”

    傅忱气上脑了,只要能有让怀乐不痛快,别再他面前哭,哭得叫他无法释怀,心疼不已的事,他都想去做。

    所以也没什么好想好犹豫的,傅忱很快接上怀乐的话。

    他干脆利落不过脑子直接承认了。

    “是,我喜欢你三姐姐。”

    暗桩纵观局势一句话都不敢讲,南梁三公主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要说殿下来到南梁为质。

    南梁的皇室里唯一没有对殿下进行拜高踩低,进行欺凌的便是她了。

    她暗里吩咐底下人不要苛待傅忱,在一次梁怀惔快要打断傅忱右腿的时候,及时出现制止了他。

    傅忱也跟暗桩吩咐过,日后大军踏入南梁,梁怀月不必杀。

    不必杀就不必杀,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是仅仅的考量。

    可眼前这位小公主......

    为何要一再□□,避子汤的事情,是给她的,殿下既然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莫说给她一些怜惜。

    这般出言伤人。

    殿下明明也是...在乎小公主的,他那张靡丽面具下的真实情绪,并不比小公主少。

    他自己不知道吗?

    还是要故意这样做?

    玢王和太子自三日前巴郡吏水一战,两败俱伤。

    殿下吩咐付祈安收网,如今付祈安已经成功策反了玢王军帐里的大将。

    而新太子只得皇帝和新后的怜爱,后宫不能干政,如今皇帝卧病床沿。

    付祈安老谋深算把握朝堂,老臣大部分倒戈,小部分明哲保身,也不敢多管闲事。

    唯独一些寒门支持太子,却也只是没什么权势的墨杆子,只敢写一些义愤填膺的文章含沙.射.影罢了。

    西律的大军已经整顿好了,分成小股来到南梁,付祈安即将不日抵达。

    西律与南梁之间的一场恶战,不可以避免。

    假株钱已经非常成功的卷换了,流入南梁最大的钱庄和堵坊。

    这场交战,西律势在必得。

    殿下有什么顾虑呢?为什么要故意这样说?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的神情。

    怀乐的小脸蛋在一瞬间被抽干血色,落寞站在床塌边,这次轮到她没说话。

    “........”

    怀乐一直都知道,她比不上三姐姐。

    三姐姐什么都有,她什么都没有,大家都喜欢三姐姐。

    忱哥哥,她以为傅忱会跟别人不一样。

    怀乐占了他的便宜,他也没有离开怀乐弃她而去。

    他一直在这里,他心地善良,他看到孤苦无依,可怜兮兮的小黄狗也会抱回来,把自己吃的糖鸡蛋给它。

    不,是该说她奢望了,他一开始就是喜欢三姐姐的,他在梦里叫三姐姐的名字。

    也喜欢三姐姐。

    怀乐跟小黄狗是一样的,忱哥哥他只是看怀乐可怜。

    傅忱仿佛看不见怀乐的伤痛,他接着重复。

    “我是喜欢梁怀月。”

    “你能跟梁怀月比吗?有什么资格和她比?你拿什么跟她比?”

    怀乐沉默着,气氛也死寂一般的沉默。

    傅忱心里明明不好过,嘴上的话却不饶人。

    “暂且不说她识得礼数万事都能周全圆满,容色貌美又通音律,至少她说话利索,全然不似你这般愚蠢憨笨,缠着男人不要脸面,单是我说的后面这些就胜你万千。”

    “……”

    怀乐也时常觉得她很差劲。

    但自己想和身边在乎的人干脆利落地说出来,二者完全不一样。

    前者是自卑心痛,后者不亚剜心,好像被人用一盆冰水在寒天雪地里将她浇透。

    怀乐没想过亲耳听到会这样难过,原来在漂亮质子心里是这样瞧她的。

    她说她不要脸面缠着他。

    她只是害怕孤单,不想自己一个人。

    却忘记了这样会给他造成困扰,他原来这样讨厌怀乐。

    “梁怀月什么都比你好,你有什么资格和她比较?!你拿得出来什么和她相论?”

    怀乐被他说得难堪极了,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拳,指尖都掐得很疼。

    她的泪水不停地打转转,布满了血丝。

    这小结巴是丈量他虚弱的时候好说话,想要趁虚而入,他不会让她有片刻得下手之机。

    可是她一哭,那眼泪仿佛砸得不是地板,而是傅忱的心上。

    他想叫她别哭了。

    出口就成了,“你除了会哭还会做什么?”

    怀乐摇头,她努力为自己辩解,她没有那么差,她值得的。

    “不....怀乐没有这样......无用,怀乐......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我给....给忱哥哥的所有东西...已经是我的所有了.....”

    傅忱无情冷笑,“什么东西?”

    “你给过我什么?一些别人吃剩的吃食和老鼠瞧见都不会去偷的瓜果,破破烂烂的风筝,歪歪扭扭的平安穗?”

    很多,傅忱列举的时候,每样东西都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

    “还有什么?”他的喉咙不易察觉的发干。

    “我不想和你说了,你走吧。”

    怀乐不想承认他说得就是事实,她也不想离开。

    僵持了一会,傅忱抬头问她,“你不走?”

    “好。”他掀开被褥下地,“我走。”

    与其留在这里听着她哭,反复收到奇怪的煎熬的折磨,不如离开,眼不见为净。

    比起来狠和决绝,怀乐哪里比得过傅忱。

    她捞起袖子,努力擦干净眼泪,“我...我走.....”

    步履匆匆,很快就出去了,也没有走远。

    抱着给熬药的罐子,去了最外面的殿门口蹲着熬药。

    拿着蒲扇吹火。

    药熏得她眼睛疼,熏得她眼泪再掉下来,她连蒲扇都没怎么拿得动了,身上好疼,处处都疼,仔细分不清哪里疼,总之她也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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