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哇,怀乐忽然很大声哭出来了,哭得那样撕心裂肺,她的哭声又哑又磕巴。用尽全力守候的,短暂拥有过,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她摸出来怀里的平安穗,紧紧攥在手心里,捧到心口上,仿佛能找到一点寄托。
怎么会这样。
这条没有尽头的宫墙,怀乐不知道是怎么走的,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不出来了。
终于扛不住呕出一大口黑血,一头栽了下去。
.........
汴梁皇宫在一夜之间大洗牌,梁怀砚不来,梁怀惔带走了皇宫的守卫,傅忱和付祈安很快拿下这座皇城。
血腥味浓郁得无法消散,地上都是死人,血聚集成小河,淹到人的小腿肚子。
宣武帝在睡梦当中被擒,酒都没醒完,被人五花大绑。
黎美人和后宫妃嫔被囚.禁在后宫含元殿。
手下副将在整顿清兵,西律人马损失没有那么重,地上的尸体大多数都是南梁人。
付祈安踩过一节断肢,活动着脖颈,神色倦怠。
“吁,真是够呛的。”
暗桩听从傅忱的功夫,正在布置喜堂。
付祈安扫过旁边表面强装镇定,暗里已经抖得不行的梁怀月,转头不解问傅忱。
“你非要今夜成亲?”
傅忱搁下手里的剑,沾着血的俊脸隐在霞光中阴暗不明,“是。”
他今日非要。
不就是贞洁癖吗,都是宣武的女儿,他挑个好的放身边,他很快就会好了。
他快要好了。
娶了便好了,娶了就和那个小结巴没有任何纠葛了。
不会再心痛了。
他杀了这么多人,夺到了南梁,如今仅差登基一步,便能占到那块高位,他居然开心不起来,他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一定是小结巴在作祟。
“成啊,喜酒也可以当战酒喝,双喜临门。”付祈安无所谓。
宣武帝被押解上来,一干人等,今晚受邀在列喝得醉醺醺的文武百官。
宣武一眼看向傅忱,嘴被堵上,支支吾吾也不知道骂个什么。
梁怀月哭过,她几乎要吐了,傅忱没跟她说什么,只吩咐人带她下去,给她涂脂抹粉。
在两个时辰内,染血的汴梁皇宫已经被冲洗干净。
喜堂也布置完毕,来的宾客少之又少。
傅忱没换喜服,今夜,他身上的衣衫沾了很多人的血,已经足够红了。
梁怀月披上盖头,由人搀扶,就在正殿内行礼。
“叫乐师吹奏,我要喜调的升曲。”
付祈安就在旁边看着,虽不解,但他顺傅忱的意,找人拿筝和萧,看他脸色绷如拉紧的弦。
付祈安想,大概是这些年在南梁被人折磨压抑太久了,需要要找释放。
那梁怀月是南梁最好的女人,傅忱如今打败了南梁最强的男人,所以成亲是征服,对南梁女人的征服。
礼乐声还未响起,殿内鸦雀无声,正此时,殿外忽传来一阵喧叫。
是原本负责清扫积雪遭付祈安打发去清点南梁死人数的宫人。
他回来了。
连滚带爬,口齿不清,嘴哆嗦活见鬼一样,颠颠撞撞跑进殿,指着外面,手在抖。
“质子府外.……”
“怀.....怀乐公主死了!”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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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忱要的喜调的升曲,
乐师们刚吹起来一个音,甚至都没有完整成调子,便戛然而止。
突兀的筝乐刺挑在人的神经上。
在场所有人都被连滚带爬滚指着外面鬼喊的宫人吓到了。
但没有人敢说话。
扫积雪的宫人似乎跑了一路累极了,
又惊吓过度,他的腿像面条一样软,
脸上鼻涕眼泪撕裂。
到殿门口几乎是匍匐爬着进来的。
一时之间殿内鸦雀无声,
静得针落可闻。
都快要拜堂了,
虽说今夜死的人多,
但在这时候忽然打搅过来,
不知道伫立在那,脸上沾着血如同修罗一般男人,
会如何处置这个不懂事的宫人。
怀乐公主?
傅忱听到那个名字短暂耳鸣了一瞬。
谁?
那小结巴吗?她怎么了?她又怎么了?她来了?
傅忱打了个冷颤,
怎么又听到有人叫梁怀乐了。
他都要成亲了,为什么她不来都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生生要他不好过是不是,他摆脱不了她了是不是。
不是让她滚远点吗?她怎么又出现了。
他说过了啊,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她都哭着跑出去了,
阴魂不散了吗,非要在他身边转转。
傅忱脑门突突得疼,
疼得他快要死掉。
他明明都要好了。
一有人提到梁怀乐这三个字,
他耳边就响起她的声音,
她蹦蹦跳跳跑过来的身影,
她一直跟在她后面,
看不见她时,
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说起话来叽叽喳喳的。
总喜欢不停地叫他,怎么赶都赶不走。
忱哥哥这个鱼丝最好吃了,
忱哥哥闻闻花香吗?忱哥哥的衣衫脏了,阿乐帮你洗好不好?忱哥哥好厉害,
忱哥哥能看得懂阿乐看不懂的字。
忱哥哥可以帮阿乐把风筝取下来吗?阿乐的风筝上的愿望和忱哥哥有关哦。
忱哥哥忱哥哥.......
站在他旁边的暗桩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几乎是下意识将目光放到自家主子身上。
一眼扫过去,他看着没什么变化,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整个人脊背很奇怪,他绷成一个特别僵直的状态。
但暗桩心里隐隐不安,他不确定傅忱有没有听清。
没听到?他怎么不喊继续,听到了?他怎么那么宁静,一点反应都没有,宁静到人觉得可怕。
付祈安最先作出反应,“?”
他皱眉起身,抬手扶着脖子扭了扭。
提了一把还在带血的佩剑,将剑架到地上很没规矩的宫人身上,语气骤然降下来。
“找死吗?没瞧见里头在办什么事?”
谁死了?
今夜死了那么多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数个死人数都能被吓成这样屁滚尿流地跑回来。
那宫人摔了好几跤,宫帽没了,头发撒下来,显然是被吓得不清,脸色苍白。
如今又被剑压着脖子,直接吓得两腿发抖,抖到失禁。
他不断哆哆嗦嗦重复,“质子府...质子府被人烧了.....”
“怀乐...怀乐公主死了!”
死了,扫积雪的宫人本来就胆小,西律的人马一杀进来,他立马就钻进耗子洞里躲了起来。
谁知道被人抓了出来,付祈安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好玩,非要折磨他,叫他去数数南梁死了多少人。
不去就杀了他。
为了保命,他去了,硬着头皮数到一半,实在害怕,他便想着跑,他想着如今宫内最安全的地方必然是西律质子从前待的质子府。
谁知道才去到哪,就看到浓烟滚滚,被大火烧得只剩下几根黑木的宫殿。
脚下没留神,谁知道踩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个人,是个死人!
在堆积起来的雪地里,披头散发,浑身脏得不得了。
一张还挂着泪痕的小脸蛋冷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布满了血丝,浑身上下有着大大小小的烧伤,下巴全是黑血,已经干涸了。
怀里抱着一个同样死掉的小畜生,只是她怀里的小畜生被她护得很好,睡得安详。
她整个手握成拳状,紧紧攥着一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她好像曾经极力往前跑过,也好像奋力在抓紧什么。
她死的时候并不安宁,死不瞑目。
这样死去会化成厉鬼的。
扫积雪的宫人吓得大叫,他认出来了,是偏殿的小公主怀乐。
只是不知道她死了多久,向来是没有人在意她,或许死了很多天。
付祈安又重复了一遍,“什么公主?”
“怀....怀乐公主..”宫人哽咽着,描述她死时的惨状。
“.....她死了..死不瞑目,她的眼睛.....瞪...瞪得好大....在雪地里....”
相对于死掉一个南梁的公主,不曾谋面的公主,付祈安没什么反应,在他眼里就跟死了一个小蚂蚁没什么两样。
随意摆摆手,“死便死了。”
他往地上扫了一眼,瞧着酒醒了大半的宣武帝,怀乐公主是他的女儿对吧,死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眼下只顾着他旁边大了肚子的胡女。
那什么公主的这一堆至亲血肉可没有谁哭,她们只担心自己眼下的困境。
只是质子府....
付祈安收了剑,叫人把这个晦气的宫人杀了丢出去,他走到傅忱面前。
“质子府被人烧了。”
傅忱脸色一直如常,付祈安不了解他,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说,“哦。”
极淡极淡很平常没有什么起伏的一声哦。
哦就是没什么重要的了,也是,质子府就像是一块囚地,烧了好。
南梁的人,就算是公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死便死了。
南梁的人都不难过,他们西律的人操什么心。
付祈安听着没什么不对,他问傅忱。
“继续吗?”
暗桩的眼皮一直猛跳,宫人重复那么多遍,殿下肯定听到了。
小公主没了,小公主怎么没了,她怎么死的,殿下没有放火,她死在战乱里吗?
谁杀了她?
暗桩虽然对怀乐很同情,但是傅忱没有吩咐,他不敢私下关照怀乐。
“哦。”
付祈安,“?”
“你哦什么?这场亲事还要继续吗?”
刚刚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傅忱想说继续,继续啊。
他再次张了张嘴,却口干舌燥,他失声了,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仿佛被雷击中,他愣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木得一团乱,胸腔剧烈翻涌着。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刚刚那个宫侍说话的声音,他说什么?
他说梁怀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