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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来嫁

    沈其蓁逃婚了?

    这是沈秀才和沈母的第一反应。

    但沈灼华看着卧房里的情形沉了脸。

    床铺是散开的,常穿的几件衣服都在,窗户上有一些凌乱的痕迹。

    昨夜狂风骤雨,什么声响都被雨声掩盖了。

    沈灼华急急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在沈灼华桌上发现了一块眼生的长命锁,下面压着一张薄纸。

    一看,顿时皱起眉。

    “娘,这是什么?”

    沈母连忙凑过来,她识的字不多,又拿给沈秀才看。

    沈秀才木着脸念:“岳母大人,约定之日已到,媳妇儿我先带走了,改日上门补聘礼……”

    他看看沈母,两人面面相觑。

    “其蓁这是被掳走了!”沈灼华扭头就往外走,“去报官。”

    “哎,灼华!”身后的沈母突然大喊,“这锁,这锁是狗蛋的呀!”

    沈灼华脸色有点难看:“不会是您常说的那位狗蛋吧?”

    沈母连连点头:“是呀,就是你小时候救过的那个狗蛋!与你有娃娃亲的那个狗蛋呀。”

    “娘!”沈灼华揉揉额头,“那不是您的玩笑话吗?”

    沈母讪讪:“狗蛋好像没有当玩笑,那咱们也不能食言呀。”

    “这是食言的问题吗,他连人都搞错了!”沈灼华气极。

    沈母连忙道:“狗蛋是个好孩子,听说在镖局有正经活路呢,其蓁不会有事的。”

    沈灼华有些控制不住语气了:“娘,我们离开沈家村多少年了?您怎么知道他现在成了什么人?这副做派,分明就是土匪!”

    而且还瞎,把其蓁当成她抓走。

    沈灼华往外走:“不管怎么样都得报官。”

    “不妥,不妥。”沈秀才挡在门口,“将军府午后就来提亲了,这时候去报官,阿蓁的名节怎么办?”

    “名节难道有命重要?!”

    沈灼华懒得理会老爹,穿上蓑衣便出门。

    朦胧的天光下飘着小雨,沈灼华搭顺路的牛车去衙门。

    那边却只有一个洒扫的老人,说昨夜城外马匪作乱,衙门里的人都被守城卫调走了。

    沈灼华吃了闭门羹,冒着雨往回走,从怀里拿出那支长命锁。

    其实这东西她隐约有一些印象,小时候的确经常见那狗蛋戴着。

    她消息灵通,也听说过娘口中那个狗蛋所在的镖局,是有些名气的。

    如今便只能赌,那狗蛋确实同当年一般心性。

    此时,沈灼华心中那个瞎眼的狗蛋,正背着沈其蓁飞奔上山。

    天还下着雨,但问题不大,他用斗笠和蓑衣将小姑娘裹了个严严实实,保证一丝雨也淋不到。

    背上的人乖乖的,他心情好极了。

    “喔嚯——”

    快乐的声音传上山谷,蒙蒙亮的天色下顿时亮起了灯火,他像猴子一样驮着心爱的姑娘蹿了上去。

    而他背上那个乖乖的——实际上是晕了半宿的沈其蓁,迷迷糊糊地在颠簸中睁开了眼。

    她的记忆还很模糊,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被风雨迷了眼,又赶紧闭上。

    想问问背着自己的人,一张口就被雨水灌了一嘴。

    算了……好累……好困……

    摇摇晃晃中,沈其蓁又闭上了眼。

    没报成官,沈灼华还得回家处理烂摊子。

    下了一夜的雨,此时天色也不如平日里亮堂。

    她没有注意到,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正远远驶来。

    马车内,白衣玉冠的公子哥挥开折扇,得意地问同行人:“卿时,你看我这新得的马车,气派吧?”

    他对面斜倚着一名年轻公子。

    本朝男子多束发,他却半散着头发,青丝下是一张原应该十分昳丽的脸,却因耷拉着眼帘,加之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显得有些恹恹的。

    听见问话,他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薄唇嗡动突出两个字:

    “俗气。”

    白月舟忍了忍,探过身来一把掀起他身边的帘子:“那你看这雨中夜景,是否别有一番意趣?”

    “鬼气森森。”

    白月舟气得甩下帘子:“好不容易把你从家中请出来,还以为你心情好些了,结果一早上都摆这幅冷脸,倒是我热脸白贴了!也就是我脾气好,不然你看谁还愿意给你这个瘸——”

    声音戛然而止。

    闻卿时没说话。

    白月舟连忙道:“对不起啊,你知道的我一向脑子跟不上嘴的。”

    闻卿时的耳朵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突然道:“停车。”

    白月舟快急死了,用身体堵住车门,“别生气了,我跟你赔不是,这还下着雨呢,你要是下车了怎么回去,我怎么跟老夫人交待……”

    闻卿时凉凉地说:“车轮,水,溅到人了。”

    “啊?”白月舟下意识回身掀帘,果然,车后不远处站了一道弱小无助的身影。

    他“嚯”地一声,解下腰间钱袋扔过去,“得罪了!这个赔您的衣裳!”

    沈灼华溅了半身水,正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把对方扔来的东西拍了回去。

    刚收回手又觉着触感沉甸甸的,顿时后悔了。

    再抬头,那纨绔公子已经放下帘子,马车又咕噜噜地在雨中远去。

    沈灼华从积水中捡起浸湿的钱袋,打开一看,竟一大半都是银叶子。

    她将钱袋揣进怀里,刚回了家,就听见巷口传来一阵吹拉弹唱的声响。

    下着雨,将军府竟这么早就来人了?

    沈灼华飞快进屋,将老爹扯起来。

    “爹,这亲,到底能不能拒?”

    沈秀才把手踹进袖筒里不说话。

    沈灼华问:“您现在去告诉他们,阿蓁不见了,今日这亲提不了。”

    沈秀才缩着脖子,半晌才说:“提亲嘛,原本也不需要阿蓁在的。”

    沈灼华:“爹!”

    沈母闻声也出了屋,犹豫着道:“将军府已在城北散了铜钱子,这街坊邻里早就知道阿蓁定了亲……”

    按照习俗,两家若是定了亲,男方便可在街边散些铜钱,以贺喜事。

    可阿蓁这亲事,两边长辈还没有正式相看,连亲都是此刻才来提,将军府却早早就将铜钱散了。

    还真是霸道。

    “而且,你爹……”沈母小声道,“昨日将军府的人说,林家被抄了也没事,咱们两家结亲,只要你爹考上举人,就能给他谋个一官半职……”

    “所以、所以这亲不退了?!”

    沈灼华气笑了。

    看来那闻卿时还真是成废人快死了,才如此千方百计地拿捏她们家,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回去冲喜!

    想起那刚刚从马车里随意扔出来的钱袋,沈灼华只觉得心上有千斤重。

    如今这世道,有钱财,有权力,便是能这般肆意妄为。

    “沈老爷,大喜哟——”

    媒婆的声音已到了院外。

    沈灼华转头问:“爹,你当真不退亲?”

    沈秀才道:“这如何退?”

    “好。”沈灼华失望地点点头。

    她缓缓将蓑衣脱下,理了理肩头的长发,看了爹娘一眼。

    “那从今日起,我便是沈其蓁。”

    龙潭虎穴,便由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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