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全师门除了我都是/ 第234章 太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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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太虚(6)

    太虚的指尖触到那枚耳垂时,整片芦苇荡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原本只是想拂开黏在阿眠耳畔的发丝,可指腹蹭过那片软肉的瞬间,某种陌生的战栗顺着指尖窜上了脊背。

    阿眠的耳垂比他想象中更暖,像一块被阳光晒暖的羊脂玉,指尖稍一用力,便会泛起淡淡的粉。

    “太虚?”

    阿眠的轻唤让他猛然回神,可手指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仍流连在那方寸之地。

    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边缘,食指却已悄悄滑向耳后,那里有更细软的绒毛,蹭过指腹时,像春风拂过初生的芦苇。

    望着近在咫尺的太虚,阿眠一怔,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月光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银边,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抖动的蝶翼,平时总是紧抿的唇此刻却微微张开,露出了一点雪白的犬齿。

    阿眠的睫毛颤了颤。

    这个总是从容的神女,此刻微微偏开了头,月光照见她颈侧浮起的粉色,也照见了太虚骤然暗沉的金瞳。

    某种野兽般的本能驱使着他俯身,鼻尖抵上了她泛红的耳廓:“阿眠,你这里……”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阿眠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边的衣料,太虚的唇几乎要贴上那枚耳垂,却在最后一寸停住。

    剑灵生来便知如何杀戮,却从未学过该如何亲吻。

    “这里……”太虚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再次抬起手,指尖虚点着阿眠耳垂上一粒极小的红痣,语气有些自责和难受,低落地说道:“是我伤的。”

    化形时失控的剑气,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他每一处都记得。

    太虚剑是上古第一剑,剑气留下的伤口无法完全治愈,当初他化形的时候,阿眠身上留下了几道伤口,哪怕他用自己的血为她治疗,也还是留下了剑痕。

    见他如此低落,阿眠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道:“不必自责,早就不疼了。”

    太虚看了她一眼,突然低下了头。

    贴上那颗红色小痣时,他听见阿眠的呼吸乱了一拍,这个动作没有任何章法,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想要确认,想要标记,却又在察觉到她的轻颤时慌忙退开。

    “咬疼了?”太虚紧张地看着阿眠,她耳垂上有一点红痕,如同在白雪上晕染开的胭脂色,格外吸引人,格外扎眼。

    太虚的金瞳在明暗交界处流光溢彩,映出了阿眠怔忡的模样,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瞳孔里摇晃,像极了一尾游进熔金中的鱼。

    某种温热的冲动突然漫上心头,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拽住了太虚的衣领,将人拉了过来。

    太虚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阿眠尝到了清冽的气息。

    这里比想象中更软,全然不像剑的锋利和坚硬。

    太虚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金瞳越来越暗,剑气不受控地绞碎了方圆十丈的芦苇,断茎瞬间纷飞如雪,他将人压进柔软的芦苇堆里,手掌小心翼翼地托着,完全不敢使劲。

    某种比剑气更炽热的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催促着太虚去做更逾矩的事。

    “阿眠。”他的声音含糊又着急:“再来一次。”

    三千青丝与雪白的芦花纠缠在一起,太虚的动作毫无章法却热烈至极,仿佛要把这些年来的懵懂和悸动全部倾注在这个吻里。

    太虚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包括亲吻。

    那种触感比蜜浆更稠、更黏,像一把裹着糖霜的软剑,温柔地刺穿他所有的防线,他无意识地用舌尖舔过自己的下唇,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留下的甜味。

    “喜欢吗?”

    阿眠轻喘着,指尖点在太虚心口,几缕金纹正从太虚的领口爬上来,在颈侧凝成细小的鳞状纹路,这是剑灵情动的征兆。

    “这里……”太虚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胸膛,金瞳里翻涌着比熔岩更炽热的光:“好烫。”

    阿眠能感受到他的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

    太虚第一次意识到,这具化形而来的肉身里,原来藏着比剑气更汹涌的浪潮,他笨拙地学着她先前的动作,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若即若离地摩挲着。

    “阿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福至心灵般说道:“这就是……喜欢?”

    芦苇荡的夜风突然变得粘稠,裹挟着两人交错的呼吸。

    太虚想起自己第一次饮到阿眠的血时,那种清冽灼喉的感觉;想起她教他辨认茶香时,发梢垂落的弧度;想起每个雷雨夜,她指尖抚过剑身时带来的战栗。

    原来所有零碎的悸动,都可以汇聚成此刻胸口的滚烫。

    断苇的白絮沾在两人交缠的发间,太虚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她的后腰,就算隔着布料,温度也烫得惊人。

    “阿眠教的,我都记住了。”阿眠刚想动,就听见了他含糊的笑声:“明日,还要温习。”

    耳畔有风轻拂,有鸟雀鸣叫,而阿眠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这一切。

    她莫名想起多年前的某个雪夜,这柄不受束缚的凶剑悬在月下,剑锋滴落的血珠将雪地灼出一个个小洞,而现在,他正小心翼翼地贴着她,将满腔戾气都化作了绕指柔。

    次日。

    晨光透过茜纱窗漫进来时,太虚已经执着象牙梳站在了阿眠身后。

    他今日特意束了窄袖,可捏着梳子的姿势仍像握着剑,第一缕发丝从指间滑走时,剑灵的金瞳明显暗了暗,仿佛面临什么重大敌情。

    “要这样。”阿眠反手覆上他的手背,引着他将梳齿斜斜插入发间:“不能太用力,但也不用太小心翼翼,这个力道就正好……”

    太虚的动作放轻,像对待易碎的薄瓷,连呼吸都屏住。

    挽发原是这般亲密的事。

    他忽然明白为何凡人夫妻要“结发”了,青丝缠绕指间,比剑气相融更让人心头发烫。

    梳至发中时,一缕幽香忽然钻入鼻尖。

    那是阿眠发中的气息,清冽的竹息混着昨夜枕畔残留的安息香,像雨后的深山,干净得让太虚心头发痒。

    他动作微滞,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把鼻尖埋进了她刚刚梳顺的长发中,他无意识发出声满足的喟叹,剑气自发缠上几绺青丝,像猛兽圈住珍宝般不肯松开。

    “太虚。”阿眠无奈地侧头,却正好将耳垂送到他唇边。

    太虚立刻抓住机会,张嘴咬住了那点软肉,用犬齿轻轻磨蹭,梳子“啪嗒”一声掉在妆台上,他空出的手顺势环住她的腰身,将人整个揽进了怀里。

    阿眠的背脊贴着他胸膛,清晰感受到某颗心脏正在加速跳动。

    “发髻……”她挣了挣。

    “嗯。”太虚应得含糊,执剑从不颤抖的手,此刻捏着梳子竟有些发颤。

    他笨拙地拢起半幅长发,刚用丝带束住,却又被指间柔滑的触感引诱得低头去深嗅。

    阿眠从铜镜里看太虚沉迷的模样,莫名想起了年幼时遇见过的雪豹,那大猫每次蹭她手心时,也是这样半阖着金瞳,一副醉醺醺的神态。

    等终于分开时,那所谓的发髻早已松散得不成样子,太虚盯着看了一眼,突然一把将人抱上妆台,珍珠簪、玉钿盒撞得叮当响。

    他挤进阿眠腿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嘟囔:“再教一次。”

    晨光愈盛,将纠缠的身影投在墙上。

    妆镜映出歪斜的云髻,映出太虚埋在阿眠颈间乱蹭的发顶,也映出那双紧贴在后腰处的手。而那曾经斩落过无数妖魔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捻着一缕青丝,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最易碎的珍宝。

    *

    太虚在春分这日溜下了山。

    他化作寻常书生模样,青衫玉冠,腰间却悬着柄无鞘长剑,剑穗上系着阿眠前夜编的平安结,在行走间一晃一晃地扫着衣摆。

    城南的胭脂铺里,那对年轻夫妻让他驻足良久,丈夫正俯身为妻子试口脂,拇指抹过嫣红膏体,却在触及唇瓣时变了力道。

    那点朱色晕开了,像被春雨打散的花瓣。

    “这位公子也要给娘子挑一盒?”掌柜的笑问。

    娘子?

    太虚盯着自己指节,突然想起昨日不小心咬破阿眠的下唇时,渗出的血珠也是这般艳色,他抛下一块碎银,买走了最红的那盒胭脂。

    西街的铁匠铺中,铁匠古铜色的脊背上全是汗珠,每轮一锤,肌肉便如浪涌动,他媳妇端着陶碗来送水。

    铁匠就着她的手饮尽,水渍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出了深色的痕。

    太虚无意识地摩挲剑柄,想起阿眠练剑时汗湿的后背曲线,剑气差点失控。

    青州城的暮色像打翻的砚台,将天边染成深浅不一的墨色。太虚蹲在茶馆二楼的飞檐上,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个位置能清晰看到东市尽头那户卖豆腐的人家,丈夫正掸着肩头的豆渣走进院子。

    “娘子,闭眼。”粗布衣衫的汉子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手指上还沾着未洗净的黄豆沫。

    窗边的妇人抿嘴笑着闭上眼睛,发间木钗随她歪头的动作轻轻摇晃,太虚不自觉地前倾身体,瓦片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咔响。

    他路过这户人家时,正撞见汉子躲在磨盘后偷偷雕刻着什么,那专注的神情竟像极了阿眠调琴时的模样。

    “好了!”汉子将一支崭新的木簪插入妇人发间,簪头是朵半开的山茶,花瓣上还留着木材天然的纹路。

    妇人摸到簪子时“呀”了一声,开心又心疼地捶了下丈夫的肩:“傻子,又熬夜刻这个,明日揉豆汁手该疼了。”

    太虚看着那对夫妻在院中笑作一团,无意识地摩挲上剑柄上的平安结,突然感到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礼物……”

    太虚摩飞檐一跃而下,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落地时却轻得像片羽毛。

    他径直来到了城西的木料行,铺子里正在上板的掌柜只见一道黑影掠过,柜台上多了块碎金子,而墙角那截最好的黄杨木则不翼而飞了。

    太虚归来时已是月过中天。

    是夜风止,万籁俱寂,一痕冷月将半顷竹海染作了霜色,竹梢头积着碎银似的清光,经风一摇,便簌簌地坠下些玉屑来。

    阿眠正在灯下看书卷,灯是青玉雕的,烛火透过层层叠叠的莲纹,在她脸上投下了细碎的光斑。

    太虚从背后拥住她,带着满身人间烟火气,他把下巴抵在她肩头,手臂环住她的腰身,整个人像只大型猫科动物般贴上来。

    这个姿势让他能完全包裹住她,却又不会施加太多重量。

    “去哪了?”阿眠放松地靠进他怀里,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稳定心跳,却嗅到了淡淡的胭脂香。

    太虚没有说话,只将买来的口脂盒打开,指尖蘸了嫣红,却不像铺子里那人般规矩地抹,而是俯身将朱色蹭了过去。

    夜风穿过竹帘,带着星河的清冷气息,却吹不散屋内逐渐升腾的暖意。

    窗外被剑气惊起的雀鸟扑棱棱飞过,而某个偷师归来的剑灵终于明白,最好的风月,从来不在他人眼底,而是在彼此相贴时的心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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