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反正，我都陪你
「贺！大湳分行沈若文，承作oo保险，创造手收1，080，898！」周三傍晚，大盛银行桃园区的理专群组跳出一则战报，群组里立刻刷起一堆贴图与赞声，恭喜声此起彼落。
不久，经理笑容满面地下楼，召唤我和理财主管一起到若文的座位前：「若文，太厉害了！陈先生以前都只做定存，没想到你能说服他做资产配置，还创造这麽高的手续费收入！」
理财主管也附和：「这个客户我们之前劝过好几次，他每次都说资金预备买房，不想动。但这次若文切入的角度不错，让他愿意规划，我觉得处理得很好。」
说着，回头拍拍我的肩膀：「小猫，所以不要设限喔，客户说要买房，也许只是说词，只要方法对，他们还是会愿意理财的。」
若文站起来，看着我们，神情平静，既没有得意，也没有客套。那份淡定彷佛一切早在她掌握之中。
我也笑了笑，跟着点头。但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淡淡的佩服中，掺了点什麽——
或许，是不甘心吧。
明明，这是件值得恭喜的事。
周五傍晚，天气转凉。
&的灯光一如往常，安静而温暖。
我放下背包，才走进休憩区，就闻到胡椒和蛋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
长桌上摆着两个便当盒，旁边放了一瓶常温水。深的外套搭在椅背，他人站在书架前，低头翻着什麽。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我，轻轻一笑：「饿了吗？」
他走近，把餐盒推到我面前：「简单弄了一点。」
我坐下，打开盖子，是蛋炒饭。细细的葱花、红萝卜丁、培根丁，饭炒得粒粒分明，不特别jg致，却有种熟悉的家常味。
「你做的？」我问。
深淡淡地说：「下午的会议提早结束了，就顺路回家一趟，顺便煮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什麽，低头舀了一口饭放进嘴里。
酱油的香气伴着白饭缓缓散开，红萝卜带点甜，搭着培根的咸味，一口下去，像是忽然被什麽东西温柔地拥抱住了。
我忽然想起今天早上，主管在群组里转发了若文成交的另一笔大单。
讯息还在聊天室里，闪着未读的光，却没再打开过。
我望着这盘热腾腾的蛋炒饭，鼻子一酸。
深吃了几口後，才慢慢开口：「以前在英国念书，最想家的时候，就是做这个。」
我抬起头看着他，嘴里的饭还没咽下，视线却早已有点模糊。
他望着我，又把水杯推了过来：「怎麽啦？第一次吃我做的饭就感动成这样？」
他伸手0了0我的头，我躲也不躲，在他的掌心下轻轻摇了摇头。
——也许就是这样了。这样的温柔、这样一碗平凡的蛋炒饭，刚好让我有力气，继续撑下去。
这周又开始跑专案。
这次的商品，是我最不在行的那一种——从过去到现在，每回碰上它，我的成绩总是吊车尾。
过往专案期间，主管也都知道这点，会预先做好被检讨的心理准备，对我也没多严厉。
毕竟其他商品，我都撑得还算不错。
但这次不一样。
商品教育训练才刚结束没多久，若文就自己整理了一份jg简的商品亮点表——不是照着总行讲义，而是她自己抓出来的几个客户可能会关注的关键点，搭配她手上客户名单，找出「有资金、但过往只做短期定存」的名单重点联络。
第一天下午，她就约了两位客户进行解说，不到傍晚，就直接百分百达标。
经理乐翻了，隔天下午立刻请全分行喝饮料，笑着说：「我第一次不用被检讨，真开心！」
那句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我脸上发烫。
我不知道怎麽接话，只能勉强扯出一点笑意。
那几天的午休，我总是拖到一点多才上楼吃饭——等大家都吃过了、安静了，我才默默走进茶水间。
我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主管的眼神，也不想听见其他人说：「若文真的好强喔。」
我对着冷掉的便当扒了几口，却总觉得喉咙像卡了什麽。
那时手机震了一下，是深传来的讯息。
一张照片——是我之前提过的台北那间花枝羹，还附了一句话：【这家的花枝真的名不虚传。】
我看着那张照片，回了一个笑脸。
但表情却怎样也笑不出来。
我把手机收起来，低头看着眼前的饭，心里想着：
这麽努力了，怎麽还是会有「不够」的感觉。
周六早上，我到星巴克的时候，深正坐在窗边，背对着我，翻着书，也记着什麽。
我走近，他桌上只放了一杯热美式和一杯拿铁。他抬眼看我，朝旁边的椅子点了点。
我把包包放下，坐下，没立刻开口，只是靠着椅背，看着窗外灰白的天空。过了好几分钟，我才说：
「你有没有那种时候……觉得自己什麽都做对了，可是却又好像什麽都做不对。」
他没接话，只静静听着。
我没有再多讲什麽，只是忽然笑了笑，「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事啦，就是最近b较容易胡思乱想。」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是不是因为昨天那则战报，还是那句「第一次不用被检讨真开心」。我没提起，但好像也没能真的放下。
深翻了一页书，语气淡淡的：「如果你觉得走的路是对的，就不要怀疑自己。」
我微微一愣，抬头看他。
他没有看我，只是低头写着什麽。笔在纸上移动的声音，很轻。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下意识地往他肩膀靠去。他愣了一下，但没有躲，也没有问什麽——就只是让我安静地靠着，用他最熟悉的方式接住我。
这周，主管说要把许小姐他们家转给若文接手。
理由是：「你现在客户资产b较稳，这样可以帮我们多拓展一些潜力户。」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自从上周专案的漂亮成绩後，这已经是第二组被移转的客户了。
主管後来还说了些什麽，我没有听进去，只记得许小姐——那时我刚升任理专，她每周要我打三通电话才愿意接洽。
她曾说：「还好是你们小猫帮我处理的，我信你。」
我知道主管说得没错，也明白这样的安排对整t最好。但——就是有点难受。
我走回自己的位子时，发现笔掉在地上，不知道是什麽时候滑下去的。
弯下腰捡起来，手指握着笔的那瞬间，眼角有点热。
我没有哭。
只是忽然，好像很想睡。
那天是周四。下班後，我不知道该去哪，就这样一路骑着车，晃到te。
事务所的灯已经关了，深的车也不在。
我把摩托车停在桃花树下，脱下安全帽，坐在车上发呆。
不知道坐了多久，一道车灯打了过来。
深的车子停在我旁边，摇下车窗，声音温柔：「小猫……怎麽在这里？」
他没多问，只是下车，慢慢走过来。
我看着他，忽然就红了眼眶，没说一句话，只是走上前，靠进他怀里。
他什麽都没说，单手搂着我，另一只手轻轻0着我的头发。
手指滑过发丝，好像想把我所有的沮丧，一点一点r0u进他掌心里
我坐在休憩区的小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热牛n。深在办公室里回邮件，神情专注。
他今天下午去市区开会，本来说要直接回家，但业主对案子有些疑虑，希望他再看看能不能换个方式。
「本来想晾他们到明天下午再回，还好我心软了，」他笑着说，「不然就捡不到坐在我办公室门口的小猫了。」
他没问我怎麽了，只是把我带进来，然後照样去忙他的事情。
八点多，他从办公室走出来，语气自然：「要不要吃点东西？吃完我送你回去，明早再来牵车就好。」
我摇头说不用麻烦，他还是带我上了车，停在一间清粥小菜的店前。
他点了豆鼓排骨、川烫茄子、几样酱瓜，还有一条煎虱目鱼。我端着粥，吃了几口，终於开口：
「我曾经觉得，这样稳稳地做也不错，客户有需求，我再提供规划，至少客户没有压力。」
「但她来之後，我才发现，原来还有那麽多方式，是我从没想过的。」
「她总是很快地发现客户真正需要什麽，速度快、金额大……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是不是只有这样的方式，才叫做有效。」
「我觉得自己很不足，但又不知道该怎麽办，也不敢说太多——她现在是你们家的理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说别人坏话。」
深听完，没急着回话，只是低头继续吃着粥。
过了几秒，他才轻轻说：「我以前也有那种案子，明明觉得自己努力很多，但出来的东西，总是没被选上。」
他抬眼看我，语气平静：「那时候我也以为，是我不够好。後来才知道——只是方向不对，或者时间还没到。」
他看着我手里那碗粥，笑了一下：「不是你不行，只是现在这个方法，还没刚好对上你。」
然後他放下筷子，抬手拨了拨我耳边垂下的发丝，手指停了一下，像是在等我抬头。
「你可以慢慢找，哪一种方式最适合你。」
语气平静，却有种说不出口的温柔，
「试没关系，错了也没关系。」
他低声补了一句：「反正，我都在。」
我终於抬起头，视线碰上他的那一瞬间，彷佛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
他没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我，像是在告诉我——没关系的，你不用逞强，也不需要装得很好。
我不知道该怎麽回应，只觉得眼眶有点热。
低头喝了一口粥，味道平凡，却在那一刻，暖得让我几乎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