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我很高兴是你
我是在半夜醒来的。不是做梦,也不是惊醒,就是单纯地睁开眼,就醒了。空间还很暗,窗帘拉得紧紧的,只有床头那盏小灯没关,亮着微微的琥珀光。
因为喝酒,所以我头还有点晕晕的,房间里很静,静到我一度以为自己一个人,直到耳边传来他平稳的呼x1,我才想到我在哪——深的家。
我转过头——他在我身边,侧身睡着,眉眼放松,没有平常那种微蹙的眉头,看着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真实。
昨天的一切太满了,满得像梦,可是这一刻他就在这里,近到我一伸手就能碰到,我悄悄地,伸出指尖,碰了一下他衣袖的边角。
那是他昨天脱下、披在我身上的衬衫,现在被我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像是被什麽专属的温度包住。我捏了一下袖口,像是想确认这一切是真的。
他没醒,呼x1依旧均匀。
我看着他看了好久,浓密的睫毛、线条刚毅的下巴…久到自己都忘了刚刚为什麽醒来。
然後慢慢闭上眼,又陷回他的枕边,他的手搂了我的腰,稳稳的接住了我。
再醒来时,房间b刚刚亮了不少。
但他不在床上。
我坐起身,一时间还有些迷糊。床铺那侧的温度已经散去,但枕头上还留着一点凹陷,像是他最後一次起身时留下的痕迹。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桌边放着我的手机,萤幕亮着,是他的le讯息。
【早上本来想送你回去,但看到你睡得太熟,就没舍得。
咖啡我放在厨房,冰箱有牛n。
如果今天不急的话,就慢慢来。
大门关上就会自动锁上,电梯也能直接下楼,没问题。
……昨晚,谢谢你。
我很高兴是你。】
我眼睛一酸,连忙转开视线。还没来得及深呼x1,就看见房间角落那张小桌上,放着我昨天的衣服,已经折好,旁边还准备了新的盥洗用品。
我忽然笑了一下,手里握着手机,心里却升起一种奇妙的平静。
那是一种——我知道他不是离开,而是替我留下空间的感觉。
我捧着手机,坐回小桌前的沙发上。还穿着他的衬衫,脚没穿袜子,咖啡香气从厨房那头轻轻飘过来。
整个空间没有声音,但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空。
晚上洗完澡後,我坐在床边吹头发,sh漉漉的发丝贴在肩上,一边擦头发,一边滑着手机,打算看看有没有新的讯息。
萤幕突然亮了一下,是他。
【台东下雨。
今天整天都在对合约和施工图,窗边一直有滴水声。
但我还是在想——昨天晚上的你。】
我手顿了一下,毛巾滑落在腿边。
那句话像轻轻撩了一下心脏,没明说什麽,却让人整个人都热起来。
我犹豫了几秒,打开le。打了一行字,又删掉,最後只留下一句:
【我才刚洗完澡。】
不到半分钟,他打来了。
萤幕上跳出他的名字时,我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连耳根都烫起来。
我深x1一口气,接起来,还没开口,他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低低地传过来——
「你还醒着?」
我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他没马上接话,只是静静地听了一下,好像在等我先说什麽。
我终於忍不住问:「你不是很累吗?今天下午不是都在开会?」
今天他与周睿廷——te的另一位同事,负责业务与法务,一起去了台东,讨论明天签约的细项。
「累是累,」他笑了一下,声音还有点沙哑,「但我想听你说话。」
我咬着唇,不知道该怎麽接,结果下一秒他忽然低声说:
「……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整个人僵住了。
那句话不重,却像是突然把昨晚所有的情绪都重新拉回身上。
我没讲话,只是轻轻拉了一下睡衣的领口,视线忍不住落在x口那块淡淡的痕迹上。
他在那头静了一会儿,才慢慢补了一句:「我昨天,好像有点……不太克制。」
我有点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的声音低低的,在我耳边,跟昨晚在我耳边低喃的声音,很像:「还好啦,」我低声说,「不是不能走路,只是……洗澡的时候,有点怕碰到水。」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低声说:「对不起。」
我摇摇头,明明他看不到,却还是说:「没有……我其实,很高兴是你。」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几秒,他没再道歉,只是轻声应了一句:「……我也是。」
电话挂断後,我还握着手机,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
空气静静的,房间里只有吹风机的余温还在,像是昨晚的余烬——舍不得散去。
可日子总得往前走。
这几天有点烦。我的十大客户之一——张爸张妈——和他们的儿子张建新闹得不太愉快。
起因是张建新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说想做点进出口外汇车的买卖。他没多想就汇了钱过去,完全没跟家里商量。张爸张妈知道後气得不行,当场把他的金融卡、信用卡全数停掉。上周他们大吵一架後,张建新直接离家,整整一个礼拜都没联络。
张爸周一一早就打电话给我,说如果他儿子打来问贷款的事,一律回覆我们银行不承作;不到半小时,张妈也亲自跑来银行,拜托我如果接到张建新的电话,一定要好好劝劝他。
他们真的很喜欢我。过去还曾半开玩笑地想撮合我跟张建新,只是……张建新是那种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公子哥,身边永远不缺光鲜亮丽的人。
而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理专,长相没什麽特别,讲话也不算甜,可能就是个x刚好合他爸妈的口味?他们大概觉得我乖乖的,挺有当好媳妇的潜力吧。
不过他的公子个x我本来就不太欣赏,那种总觉得世界欠他一个舞台的气场,让我没什麽好奇心。所以我们对那场「家长眼中的速配」心照不宣地当成玩笑,从没谁真的往心里去。
张建新偶尔会跟我抱怨家里的事。说张爸强势,永远不肯把公司放手给他;说张妈总把他当小孩,一件一件都要cha手。我夹在中间,做不了什麽,只能当那个左右周旋的协调人。
中午午休後,我刚下楼就接到他的电话。
「我爸妈有打给你吧?」他语气一如往常地直接。
「嗯。」我点了点头。
「我现在人在台北,可是信用卡刷不过去……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我叹了口气,「你真的该回去,跟他们好好谈谈,这件事你做得太草率了。」
「他们从来不相信我,什麽都不让我碰,还谈什麽?」他语速越说越快,「我真的受够了。」
从那天起,整个星期二、星期三,他只要一烦,就打给我。我怕不接电话他真的做出什麽傻事,将来对张爸张妈也没法交代,只能一通一通接,耐着x子听他倾诉。
星期三下班,我刚走出公司,准备去牵摩托车,就看见一旁停着一台张扬的跑车——是张建新的车。
他摇下车窗,对我喊了一声:「小猫,你觉得我该回家吗?」
我叹了口气,走到车边,低声对他说话。不能太明显站在张爸张妈那边,但也不能完全附和他,只能适时表达理解,再委婉地劝他回去——这是张妈一再拜托我的事。
他说了很多,几乎都是这几天反覆讲过的话。我一边听着、一边回应,眼角却不自觉地飘向右侧。
那一刻,我看到——一台熟悉的车停在不远处。
车窗缓缓摇下,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我,像是什麽也没说,却什麽都懂。
是深。
我刹时有些慌了,怕他误会,却又知道——他应该不会。这台车这麽张扬,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会接触的类型,他心里一定明白。但我还是分心了,连张建新都发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他问。
「不是,我怎麽会觉得烦……」我摇摇头,语气却没办法像平常那样平稳。
「张建新,我真的觉得你该回家。就算被张爸骂一顿、道个歉,不也就好了吗?」
「你车子要加油、吃饭、住宿,全都要钱,你这样能撑多久?」
我x1了口气,视线还是不敢往那个方向看,「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给张妈?」
但我知道,不看也没用。那道视线,还是落在我身上,一直都在。
张建新也许就在等我这句话,顺着我的台阶下了台,「那你要怎麽跟我妈说?」
我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下,拨了电话,走到一旁,「张妈,我是小猫……」
一边讲电话,一边偷偷看向深。他车子还在那里,没动,眼神静静地看着我。
我对他轻轻扬了扬手,像是在说「对不起,我处理一下」。
他点了点头,什麽也没说,却也没有离开。
我知道他不是来质疑,也不是来b问什麽。只是……在那里,看着我,像在问我「你还好吗?」
没多久,我挂掉电话,走回张建新身边,「张妈说,张爸晚上去应酬不在家。你赶快回去,不会遇到他。」
张建新听完,像是卸下什麽重担,笑了出来。
他坐在驾驶座,从车窗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小猫,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请你吃饭。」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走了之後,我转身走向另一台车。
深还站在车边,见我靠近,抬手指了指副驾驶座。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还有些急:「我可能有点快来不及了,」我说「今天要去上课……」说的是驾训班,他点点头,「我载你去,等你下课,再一起吃个饭?」
语气很平常,像是说「顺路」的事。但我知道他今天不是刚好经过。
我转头看着他,他也没有躲开我的视线,只是很轻地补了一句:
「这几天没见到你……有点想了。」
我心里一热,低头系上安全带。
车子开出巷口,路灯一盏盏从窗边划过,我们都没再说话,却一点也不尴尬,像是彼此都在静静感受这段久违的靠近。
我原以为他会送我到驾训班门口,但他停好车後,跟我一起走进去,在休息区等我。
那堂课结束得b预期晚一点,我一边拉着包包拉链,一边跑出教室,远远地就看到他靠在墙边,正看着手机。
他抬头看见我,笑了一下,眼底有光。
「吃什麽?」他问。
「你不是才刚从台东回来?」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会不会太累了?」
「累是累,但饿更真实。」他语气轻松,接过我手上的包包,「我们去上次那家面店吧,冬天喝点热汤。」
我点点头,跟他并肩走在路上,走了几步,他牵起我的手,掌心暖暖的,力道刚刚好。此刻的他,就这麽稳稳地走在我旁边,一只手提着我的东西,另一只牵着我的手。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
我大概,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