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重生
楚明昭从噩梦中惊醒时，窗外正下着绵绵春雨。
他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雪白的中衣，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还停留在那个刻骨铭心的场景——沈瑜倒在他怀中，鲜血从苍白的唇角溢出，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
侯爷门外传来侍从小心翼翼的询问，可是梦魇了要准备安神汤吗
楚明昭怔了怔，这声音...是墨竹可他记得墨竹早在三年前就...
他环顾四周，熟悉的陈设让他瞳孔骤缩。这不是镇北侯府的寝殿吗但这座府邸明明在两年前就被皇帝收回...
现在是什么年份楚明昭猛地拉开门，吓得墨竹后退半步。
回、回侯爷，是承平十七年啊...
承平十七年！楚明昭的手指深深掐入门框。他竟然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与沈瑜初识的那一年！
镜中映出一张年轻五岁的面容，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只是眼中多了前世的沧桑与痛楚。
备朝服。他声音沙哑，今日是大朝会。
楚明昭站在金銮殿上，目光死死盯着文官队列中的某个身影。
沈瑜。
年轻的户部尚书一袭靛蓝官服，身姿如修竹般挺拔。他正专注地聆听工部汇报，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俊。那熟悉的眉眼，微微抿起的薄唇，一切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楚明昭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活生生的沈瑜，不是梦中那个渐渐冰冷的身躯...
江南水患，臣认为应当疏浚吴淞江下游，修筑堤坝...沈瑜出列奏道，声音清润如玉。
前世这个时候，楚明昭是怎么做的他记得自己冷眼旁观，任由其他官员驳斥沈瑜的方案，最后让二皇子的人接手了这个肥差。而沈瑜后来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暗中为他整理了一份更完善的治水方略。
臣附议。楚明昭一步跨出武官队列，声音响彻大殿，此为良策，臣提议由他全权负责。
满朝哗然。镇北侯向来与文官队列不和，今日竟为沈瑜说话
沈瑜也明显怔住了，他微微侧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向楚明昭拱手致谢。
楚明昭贪婪地看着这副容颜。沈瑜眼下有一颗很小的泪痣，前世他总爱用指尖轻抚，如今这颗泪痣就在眼前，他却不能触碰。
朝会散去，雨势渐大。楚明昭站在廊下，看着沈瑜正要冒雨离开，急忙上前：沈尚书留步。
沈瑜转身，神色恭敬而疏离：侯爷有何指教
楚明昭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把精致的油纸伞：春雨寒凉，沈尚书当心身体。
沈瑜眼中警惕一闪而过，但还是恭敬接过：多谢侯爷关怀。
治水之事若有需要，尽管来侯府寻我。楚明昭克制着上前为他撑伞的冲动，江南百姓...…就托付给沈尚书了。
沈瑜微微颔首，撑开伞步入雨中。楚明昭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蓝色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雨雾中。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递伞时不经意触碰到的温度。这一次，他发誓绝不会再让那把伞，变成前世刺穿沈瑜胸膛的利剑。
第2章
疑云暗生
沈瑜回到尚书府，一进门便将那柄油纸伞递给管家：查查这伞。
管家沈福接过伞，手指在伞骨处轻轻摩挲：大人怀疑伞有问题
镇北侯今日在朝堂上为我说话，又赠伞示好，太过反常。沈瑜解开官服领口，眉间浮现一丝倦意，去查查他近日动向，特别是与二皇子那边的往来。
沈福躬身应是，正要退下，又被叫住。
等等，沈瑜顿了顿，查仔细些，包括他平日见什么人，读什么书，甚至饮食起居。
待沈福退下，沈瑜独自走入书房。雨滴敲打在窗棂上，如同他纷乱的思绪。他取出暗格中的密册，翻到记载楚明昭的那一页，指尖在性情冷酷，手段狠厉，与二皇子过从甚密一行字上轻轻划过。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楚明昭，何曾正眼瞧过他这个六品小官直到发现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和理财之能，才假意亲近，一步步将他引入精心编织的陷阱。
沈瑜猛地合上册子，胸口微微起伏。他重生回到五年前，本已发誓远离楚明昭，专心对付二皇子一党。可今日朝堂上，楚明昭那双眼中的热切，递伞时指尖的微颤，都与他记忆中的镇北侯判若两人。
大人，林大人来访。门外小厮通报。
沈瑜收敛心神：请进来。
兵部侍郎林修远大步走入，青色官服下摆沾了雨水：听说了今日朝会的事，特来道贺。江南治水可是个肥差，多少人眼红呢。
沈瑜为他斟茶：多亏镇北侯出言相助。
怪就怪在这里。林修远凑近，压低声音，楚明昭向来与文官不和，今日为何独独为你说话我怀疑其中有诈。
沈瑜指尖轻叩桌面：我也觉得蹊跷。
你可记得去年工部李侍郎的事林修远眼中闪过警惕，当时楚明昭也是先示好，后来李侍郎就莫名其妙卷入了军械贪腐案...
我明白。沈瑜打断他，我会小心应对。
送走林修远后，沈瑜站在窗前沉思。他当然记得李侍郎的下场——流放三千里，病死途中。但更记得前世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落入楚明昭的温柔陷阱，最终万劫不复。
雨停了，沈瑜的目光落在墙角那把油纸伞上。沈福已经检查过，伞没有问题，伞面上的墨梅甚至是京城最有名的画师手笔——正是他前世最爱的风格。
太巧合了。沈瑜眯起眼，心中疑云更浓。
半月后，江南治水方案初步拟定，沈瑜却发现一个棘手问题：吴淞江下游的疏浚需要经过宁王别院的领地。这位王爷是今上的叔父，向来跋扈，绝不会允许民工踏入他的地盘。
大人，宁王府送来回信，还是不肯通融。沈福呈上一封信札。
沈瑜蹙眉。前世他也遇到这个难题，花了大量时间周旋，最后还是楚明昭出面解决的。当然，那是在他已成为楚明昭的知己之后。
备轿，我亲自去一趟宁王府。
刚出府门，却见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翻身而下：沈大人，宁王已经同意开放别院地段，这是他的手谕。
沈瑜接过手谕，上面盖着宁王印信，千真万确：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镇北侯亲自去说的情。来人答道，侯爷说，治水利国利民，宁王殿下深明大义。
沈瑜手指一紧，险些将手谕捏皱。楚明昭为何要帮他而且解决的正是前世让他头疼的难题
替我谢过侯爷。他平静道，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三日后，又一个难题迎刃而解——户部拨付的治水银两不足，沈瑜正打算上书陈情，却接到消息说已额外拨付二十万两。一打听，又是楚明昭在御前进言。
沈瑜坐不住了。他换上便服，亲自前往城南一家不起眼的茶楼。因为那里是楚明昭经常独处的地方。
茶楼二楼雅间，沈瑜要了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看到楚明昭常坐的角落，此刻却空无一人。
这位爷是第一次来吧小二热情招呼着。
沈瑜点头，随口问道：听说镇北侯常来此处
小二笑容一僵：这个...侯爷确实常来，但从不让人打扰...
我不打扰，只是好奇。沈瑜放下一块碎银，侯爷平日都做些什么
就是喝茶，看书，弹琴。小二收了银子，压低声音，说来也怪，侯爷近来却总弹些伤感的调子，有次小的还看见他对着棋盘发呆...
沈瑜心头一震。前世的楚明昭确实爱下棋，常与他对弈到深夜。而那些伤感的调子，正是他前世最爱的几首古曲。
离开茶楼时，沈瑜的心绪比来时更加纷乱。他拐进一条暗巷，低声唤道：夜枭。
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大人。
楚明昭近三个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特别是他与什么人有过来往，可曾受过伤，生过病。
回大人，夜枭打断他，属下已经详查过。侯爷三个月前曾从马上摔下，昏迷一日，醒来后性情确有变化。太医诊断为轻微脑伤，无大碍。
沈瑜瞳孔微缩：三个月前具体是哪一日
二月十二。
沈瑜呼吸一滞。二月十二——正是他重生醒来的那一天！
又过了几日，沈瑜正在衙门处理公务，林修远匆匆赶来：出事了！二皇子参了你一本，说你治水方案劳民伤财，皇上已命都察院核查。
沈瑜冷笑。前世也是如此，二皇子处处阻挠，最终是楚明昭...
不必担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楚明昭一身玄色锦袍，大步走入，我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附上沿江七州府百姓的联名请愿书。
沈瑜起身行礼，心中惊疑不定：多谢侯爷。
沈尚书一心为国，岂容小人诋毁。楚明昭目光灼灼，声音却放得极轻，二皇子那边，我自有应对。
这句话如惊雷炸在沈瑜耳边。前世的楚明昭，可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如今竟称二皇子为小人
林修远也变了脸色，待楚明昭离开后，立刻拉住沈瑜：你听见了吗楚明昭竟公然与二皇子对立！这太不对劲了...
沈瑜没有回答。他想起夜枭的最新报告：楚明昭近日秘密调查二皇子党羽，还派人盯住了几个前世曾参与陷害他的官员。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荒谬的可能——楚明昭也重生了，而且...似乎在弥补前世的过错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林修远严肃地说，离镇北侯远一点。朝中谁不知道他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沈瑜望着楚明昭离去的方向，轻声道：或许我们都看错了他。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为何要为楚明昭辩解明明前世血淋淋的教训还刻骨铭心。
可若楚明昭真的也重生了，真的在悔改...
沈瑜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很可能是楚明昭的新手段，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但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问：如果这一次，是真的呢
第3章
梅林琴音
朝堂上，沈瑜立于文官队列中，今日是江南治水方案的审议之日，二皇子党羽早已摩拳擦掌。
臣有本奏！工部侍郎赵德元跨步出列，沈尚书所提吴淞江疏浚方案，需征调民夫五万，耗时半年，恐误农时，劳民伤财！
沈瑜闭了闭眼。赵德元是二皇子的人，前世就是他在治水工程中做手脚，导致堤坝崩塌，淹了三县良田。
臣附议。又一名官员出列，沈尚书年少气盛，不谙实务，所提方案过于理想化。
沈瑜深吸一口气，正要反驳，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武官队列中传来。
哦赵大人说沈尚书不谙实务楚明昭缓步走出，玄色官袍上的麒麟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那赵大人可知，沈尚书为制定此方案，亲赴江南勘察月余，走访沿岸七州县
赵德元脸色一变：这...
至于劳民伤财，楚明昭转向皇帝，臣算过，沈尚书的方案比常规工期缩短两月，长远看可减少水患损失每年约三十万两白银。若说伤财，不治水才是真伤财。
沈瑜微微睁大眼睛。楚明昭说的这些数据，正是他奏折中刻意隐去的内容，只有他的亲信幕僚才知晓。
镇北侯此言差矣！二皇子突然开口，治水固然重要，但眼下国库...
二殿下，沈瑜抓住时机出列，户部已筹措足额银两，无需动用国库储备。具体账目在此，请陛下御览。
他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奏折，由太监呈上。这是他精心准备的后手，本打算在关键时刻抛出，没想到楚明昭先一步为他创造了机会。
皇帝翻阅奏折，面露赞许：沈爱卿考虑周全，朕心甚慰。
二皇子脸色铁青，赵德元等人也讪讪退下。沈瑜余光瞥见楚明昭唇角微扬，朝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沈瑜心头涌起一丝异样。前世的楚明昭，何曾这样公开站在他一边更别说与二皇子针锋相对了。
散朝后，沈瑜刚走出宫门，就被楚明昭的贴身侍卫拦下。
沈大人，侯爷邀您过府一叙，说是得了些好茶，想请您品鉴。
沈瑜本想拒绝，却听侍卫补充道：侯爷还说，那茶是青峰雾芽，与梅最配。
沈瑜指尖一颤。青峰雾芽——这是他前世最爱的茶，因产量稀少，每年只得二三两。更重要的是，前世他与楚明昭初识，就是在梅林中品此茶。
带路吧。沈瑜听见自己说。
镇北侯府的梅林比记忆中更加茂盛，楚明昭已在亭中备好茶具，见他到来，起身相迎。
沈尚书肯赏光，蓬荜生辉。
沈瑜行礼：侯爷相邀，下官荣幸。
亭中陈设简单，一几两凳，一炉一壶。唯一显眼的是角落里的那张古琴。沈瑜一眼便认出，那是前世的自己最珍爱的琴。
沈尚书识得此琴楚明昭顺着他的目光问道。
似曾相识。沈瑜谨慎回答。
楚明昭轻笑，手指抚过琴弦：偶然所得，音色尚可。沈尚书可要一试
下官不擅此道。
那我献丑了。楚明昭坐下，指尖轻拨，一曲《梅花三弄》流淌而出。
沈瑜端茶的手顿在半空。这指法，这韵律处理与前世楚明昭惯常的刚劲风格截然不同，反倒像极了他自己的演奏习惯。
一曲终了，楚明昭抬头：如何
侯爷琴艺高超。沈瑜勉强道，只是这曲风...不似您平日的风格。
楚明昭目光深邃：人总会变的。有些错，犯过一次就足够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入沈瑜心底。他低头饮茶，掩饰眼中的波动。
江南治水进展如何楚明昭转移话题。
托侯爷的福，挺顺利的。
楚明昭轻描淡写，二皇子那边，你要当心。赵德元不会善罢甘休。
沈瑜抬眼：侯爷似乎...很了解二皇子一党的行事风格
朝堂沉浮多年，多少有些了解。楚明昭为他续茶，沈尚书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难免招人嫉恨。
下官不明白，沈瑜直视对方，侯爷为何对下官如此关照
亭中一时寂静，只有茶香袅袅。楚明昭放下茶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或许是因为...我欠你的。
欠我的沈瑜心头剧震。
夜深人静，沈瑜换上夜行衣，悄然离开尚书府。他需要更多证据来验证那个疯狂的猜想。楚明昭可能也跟他一样重生了。
侯府的守卫比想象中松懈。沈瑜轻松潜入书房，借着月光搜寻线索。书案上堆满公文，墙上挂着边境地图，一切都寻常无奇。
他的目光落在书柜旁的一个小柜子上。前世他曾来过这个书房，记得那里有个暗格...
找什么呢
沈瑜浑身一僵，缓缓转身。楚明昭倚在门框上，手中提着一盏灯笼，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侯爷。沈瑜强自镇定，下官...
夜探侯府，按律当杖五十，流放三千里。楚明昭缓步走近，不过...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坛子：正好我睡不着，想喝两杯。沈尚书可愿作陪
沈瑜愕然。这反应完全出乎意料。
楚明昭已经自顾自地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拍开泥封，酒香顿时四溢：三十年陈的梨花酿，京城只此一坛。
沈瑜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这酒是他前世与楚明昭结拜时喝的。
月光如水，倾泻在两人身上。楚明昭斟满两杯，推过一杯：沈尚书夜访寒舍，想必有所求。
沈瑜接过酒杯：下官只是好奇，侯爷近来为何对下官另眼相待。
我说了，我欠你的。楚明昭仰头饮尽，不过沈尚书不信也是应当。毕竟我们并不熟识。
这句话听在沈瑜耳中，却别有深意。若楚明昭真的重生，那么这一世的他们确实不熟。
侯爷说欠我，不知欠我什么沈瑜试探道。
沈尚书可曾做过一些...似曾相识的梦楚明昭突然问。
梦
比如梦见一些从未发生过，却又无比真实的事。楚明昭的目光如炬，或者梦见...自己死了。
沈瑜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他强自镇定：侯爷说笑了。生死大事，岂会在梦中儿戏。
是啊，说笑而已。楚明昭轻笑，又斟了一杯，不过沈尚书若真做了这样的梦，不妨来找我聊聊。毕竟...…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瑜一眼，梦境有时比现实更真实。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沈瑜忽然意识到，这场对话看似随意，实则步步惊心。楚明昭的每一句话都像在试探，又像在暗示。
时候不早，下官告退。沈瑜起身。
楚明昭也不挽留：我让人备了马车，送沈尚书回府。他顿了顿，下次若想参观侯府，直接正门来便是，不必如此费周折。
沈瑜耳根发热，匆匆告辞。
回府的马车上，他心绪难平。楚明昭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古怪。那些试探若真如他所想，楚明昭也重生了，那么这一世的变化就解释得通了。
但若真是如此，楚明昭为何不直接挑明他在等什么还是说这又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沈瑜闭上眼，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见闻在脑海中交织。那个在朝堂上为他说话的楚明昭，那个弹奏他最爱曲子的楚明昭，那个说着我欠你的的楚明昭，根本就与记忆中冷酷无情的镇北侯判若两人。
马车颠簸了一下，沈瑜睁开眼，忽然注意到座位下露出一角纸张。他弯腰拾起，发现是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一些人名和日期。
沈瑜仔细辨认，心头一震。这些人名全是二皇子党羽，而日期...正是前世他们设计陷害自己的关键时间点！更令人心惊的是，每个名字旁边都标注了应对策略，有些已经被划掉，旁边写着已解决。
这是楚明昭的手笔。他不仅在防备二皇子，更是在...保护自己
沈瑜攥紧纸条，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若这也是演戏，未免太过逼真。但若真心悔改...
他摇摇头，将纸条收入袖中。无论如何，他需要更多证据。这场生死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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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瘟疫无言
六月的京城，本该是荷花盛放的时节，却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
沈瑜站在户部衙门内，听着各地递上来的急报，眉头越皱越紧。城南难民区最先爆发瘟疫，患病之人先是高热不退，继而皮肤出现紫黑色斑块，最后吐血而亡。不过五日，死者已逾百人。
大人，太医署已经查明，是鼠疫。沈福匆匆进来，脸上蒙着浸过醋的布巾，皇上命您即刻前往灾区，统筹防疫事宜。
沈瑜心头一紧。前世这场瘟疫夺走了数千条性命，而他因为被二皇子设计调往外地，并未亲身经历。只记得回京时，满城白幡，哭声不绝。
备马，去城南。
刚出衙门，却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楚明昭。他一身玄色劲装，腰间配剑，英气逼人。
沈尚书。楚明昭勒住马，皇上命我协助你处理瘟疫一事。
沈瑜诧异。前世楚明昭明明避之唯恐不及，称病在家，直到疫情结束才露面。
侯爷金贵之躯，不宜涉险。沈瑜婉拒，下官一人足矣。
楚明昭翻身下马，走到沈瑜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城南的疫情比你想象的更严重，这场瘟疫死了近乎几千人，其中大半是因为初期处置不当。
沈瑜瞳孔骤缩。楚明昭竟然知道这场瘟疫死亡人数。
侯爷此言...
时间紧迫。楚明昭打断他，我已命人封锁城南，设立隔离区。太医署那边也准备好了药方，虽然不能根治，但能缓解症状。
沈瑜深深看了楚明昭一眼，不再多言：那就请侯爷带路。
城南的景象比沈瑜想象的更为凄惨。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病患，呻吟声、哭喊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
楚明昭显然早有准备。他带来的士兵迅速将健康居民与病患分开，搭建临时医棚，焚烧死者尸体。沈瑜则负责调配物资，安抚民众。
大人，药材不够了。一个满脸烟灰的小吏跑来报告，特别是黄连，各药铺都已售罄。
沈瑜正要开口，楚明昭已经走过来：我府上存有百斤黄连，已经派人去取了。另外，西山别院有口深井，水质清冽，适合煎药，我已命人将病重者送往那里。
沈瑜惊讶于楚明昭的细致安排，更惊讶于他亲力亲为的态度。堂堂镇北侯，此刻竟亲自为病患递水送药，毫不避讳污秽与危险。
水渠已经派人疏通了。沈瑜顺着他的话说，只是不知道这次能否避免...那几千人的死亡。
能。楚明昭斩钉截铁，只要我们提前烧掉那批染疫的粮食。
沈瑜浑身一震。前世瘟疫后期才查明，源头是一批从江南运来的粮食，在仓库中被老鼠污染。这个真相直到一个月后才被发现，而现在...疫情才刚开始！
侯爷怎么知道是粮食的问题
楚明昭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你我心知肚明。
两人目光相接，电光火石间，沈瑜确认了一件事——楚明昭确实重生了，而且知道他同样也重生了。
我去查那批粮食。沈瑜最终说道，转身离去时，手心已经沁出冷汗。
连续三日的奔波劳累，加上频繁接触病患，沈瑜终于支撑不住了。第四日清晨，他刚起身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栽倒在地。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耳边传来楚明昭焦急的呼喊。再醒来时，已置身于一间陌生的卧房。
烧退了些。一个温和的女声说。
沈瑜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一位中年妇人正在为他诊脉。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嘶哑得吓人。
西山别院。回答的是楚明昭，他从门外快步走进，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你染上疫病了，沈瑜。
沈瑜想坐起来，却被楚明昭轻轻按回床上：别动，太医说你需要静养。
难民区那边...
都安排好了。楚明昭递来一碗黑糊糊的药汁，那批染疫的粮食已经烧毁，病例也开始减少。
多谢侯爷。沈瑜接过药碗，强忍苦涩一饮而尽。侯爷不必亲自照顾我，派个下人就好。
不行。楚明昭断然拒绝，这病传染性极强。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况且...我欠你的。
又是这句话。沈瑜想说些什么，却抵不过药力带来的困倦，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沈瑜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每次醒来，都能看到楚明昭守在床边，或看书，或处理公文，但从未离开过这个房间。
最严重的那晚，沈瑜高烧不退，浑身疼痛难忍。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用湿布不断擦拭他的身体。
坚持住，沈瑜...楚明昭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死在我面前。
沈瑜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前世临死的时刻，楚明昭抱着他，泪如雨下...但那怎么可能
前世我错了...楚明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若能重来...
沈瑜奋力睁开眼，看到楚明昭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抵在额头，肩膀微微颤抖。月光透过窗棂，在那张向来刚毅的脸上投下斑驳的泪痕。
这一刻，沈瑜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塌了。
七日后，沈瑜的病情终于好转。
房门轻响，楚明昭端着药碗进来，看到沈瑜坐起，眼中闪过惊喜：你能起身了
嗯，好多了。沈瑜注视着他憔悴的面容，这些天，辛苦侯爷了。
楚明昭摇摇头，递过药碗：太医说再服三日药，就能恢复了。
沈瑜接过药碗，突然问道：侯爷在我昏迷时说这一次不会让我死在你面前...是什么意思
房间内一片死寂。楚明昭站在原地，面色变幻不定，最终苦笑一声：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知道什么
知道我也是重生回来的。楚明昭直视沈瑜的眼睛，就像你一样。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楚明昭承认，沈瑜还是感到一阵眩晕。他放下药碗，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什么时候确定的
楚明昭目光柔和下来，你看到那把琴时的眼神。
所以这一世侯爷处处维护我，是为了弥补前世的过错
楚明昭的表情变得严肃：不止如此。我是想弥补，但更想重来一次。他深吸一口气，不过你不必现在回应。我知道要你相信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人有多难。
沈瑜沉默。他确实无法立刻放下防备，但也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敌意。这些日子楚明昭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瘟疫情况如何他最终转移了话题。
楚明昭顺着他的意思接话：已经控制住了。死亡人数...不到三百。
三百对比前世的三千多。沈瑜心中一动，若没有楚明昭的提前干预，这场灾难恐怕会重蹈覆辙。
侯爷救了很多人。
我们一起救的。楚明昭纠正道，如果没有你协调各方，光靠我也做不到。
沈瑜忽然想起一事：二皇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本想借瘟疫打击太子一党，但计划被打乱了。楚明昭冷笑，他安插在太医署的人也被我调走了。
沈瑜若有所思。前世的瘟疫中，二皇子确实借机除掉了几个太子心腹。看来楚明昭不仅改变了对待他的方式，还在全力阻止前世的悲剧重演。
侯爷变了很多。沈瑜轻声说。
楚明昭看向窗外：人总会变的，特别是...当你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的时候。
第5章
寿宴暗流
七月初七，皇帝六十寿诞，宫中大摆筵席。
沈瑜立于文官队列中。自从瘟疫平息后，他与楚明昭之间那层重生的窗户纸被捅破，两人陷入一种微妙的默契——彼此心知肚明，却谁也不主动点破。
沈大人气色好多了。林修远凑过来低声道，听说你染病时，是镇北侯亲自照料
沈瑜微微点头：侯爷仁厚。
仁厚林修远差点笑出声，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镇北侯心狠手辣唯独对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瑜一眼，侯爷怕是另有所图。
沈瑜笑而不答。若林修远知道楚明昭为他熬药擦身、彻夜守候的样子，怕是要惊掉下巴。
钟鼓齐鸣，皇帝驾到。众臣按品级入席，沈瑜的位置恰好在楚明昭斜对面，稍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楚明昭今日一袭绛紫官袍，金冠玉带，比平日更添几分贵气。
酒过三巡，二皇子突然起身：父皇，儿臣有一贺礼，希望父皇喜欢。
皇帝兴致颇高：哦呈上来。
二皇子拍拍手，几名侍卫抬上一座精巧的玉雕，雕的是蓬莱仙山，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仙人弈棋。
此玉乃和田极品，儿臣命工匠耗时一年雕成。二皇子得意道，最妙处在于...
他取出一壶酒，缓缓倒入玉雕顶部的凹槽。酒液顺着暗藏的沟槽流下，竟在玉雕内部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最终汇入底部池中。
众臣啧啧称奇。沈瑜却眉头微皱——前世二皇子也献过此礼，但那是在中秋宴上，而非寿诞。而且他清楚记得，玉雕底部的池中，藏有一封构陷太子的密信...
巧夺天工！皇帝龙颜大悦，沈爱卿，你精通玉器，上前细观。
沈瑜心头一紧。臣遵旨。
他缓步上前，假装欣赏玉雕，实则警惕地观察每个细节。当他俯身查看底部水池时，眼角余光瞥见二皇子向身旁太监使了个眼色。
沈大人请看，二皇子热情地指向池中，这水可循环使用，永不枯竭。
沈瑜正要回应，忽觉袖口一沉——那太监不小心将酒洒在他袖上！
奴才该死！太监慌忙跪下，掏出帕子要为沈瑜擦拭。
沈瑜瞬间明白这是个陷阱。若他任由太监擦拭，对方必定会偶然发现池中密信，然后栽赃给他！
不必。沈瑜后退一步，却见那太监仍不死心地凑上来。
就在此时，一道绛紫色身影挡在他面前。
二殿下这玉雕确实精美。楚明昭不知何时也走上前来，恰好隔开了太监与沈瑜，不知可否借臣一观
二皇子脸色微变：镇北侯也对玉器有兴趣
略知一二。楚明昭接过太监手中的帕子，亲自为沈瑜擦拭衣袖，比如这和田玉，最忌酒液浸泡。沈尚书，不如去偏殿更衣
沈瑜会意：多谢侯爷提醒。
二皇子急道：不必麻烦...
二弟。一直沉默的太子突然开口，父皇寿诞，莫要因小事扫兴。沈卿且去更衣，回来再赏不迟。
皇帝点头应允。沈瑜行礼退下，楚明昭也顺势回到座位。一场危机，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偏殿内，沈瑜刚换好备用的官服，门就被轻轻推开。楚明昭闪身而入，反手扣上门。
玉雕底部有东西。沈瑜低声道。
我知道。楚明昭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前世那封构陷太子的密信，被偶然发现后，牵连了十几个官员，其中三个是你的人。二皇子临时改变计划，提前在寿宴上发难。楚明昭继续道，他本想借瘟疫打击太子党，被我们破坏了，所以改用这招。
我们该如何应对
将计就计。楚明昭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我仿造的，内容稍有不同。待会你回去后...
他附在沈瑜耳边低语几句，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沈瑜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明白了吗
沈瑜点头，接过密信藏入袖中。
宴席上，沈瑜刚入座，二皇子就迫不及待地发难：沈大人，玉雕还未赏完呢。
沈瑜从容起身：臣正想细看。
他再次走到玉雕前，假装仔细欣赏。果然，那太监又凑上来帮忙，这次更不小心将整壶酒倒在了玉雕上。
奴才罪该万死！太监夸张地跪下，手却趁机摸向池底，咦这是什么
他惊讶地掏出一封湿漉漉的信件，高举过头：陛下，池中藏有密信！
满座哗然。皇帝沉下脸：呈上来。
太监膝行上前，将信呈给皇帝。沈瑜冷眼旁观，注意到二皇子嘴角得意的微笑。
皇帝展开信，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他猛地拍案：老二！这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一脸茫然：父皇
自己看！皇帝将信掷下。
二皇子拾起信，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信中确实是他构陷太子的内容，但末尾却多了一段，明确提到要在寿宴上刺杀皇帝！
这...这不是儿臣写的！二皇子扑通跪下，有人栽赃！
栽赃太子冷笑，从你献上的玉雕中发现的，还能是谁放的
朝堂大乱。二皇子百口莫辩，最终被禁卫带下去严加看管。皇帝震怒之下，提前结束了寿宴。
离宫时，林修远追上沈瑜：真是峰回路转！二皇子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沈瑜笑而不语，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楚明昭。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楚明昭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上马离去。
深夜，沈瑜躺在床铺上，思考着楚明昭的转变。但前世的伤痛太深，他不敢轻易相信。但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如果楚明昭真的悔改了，如果他真的...
窗外雨声渐歇，沈瑜终于沉沉睡去。梦中，他仿佛回到了前世临死的时刻，但这一次，抱着他哭的楚明昭没有消失，而是紧紧握着他的手，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第6章
袒露真心
三日后，沈瑜在翰林院查阅典籍时，偶然听到两名学士的对话。
...镇北侯又捐了一万两给慈幼局，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了。
怪哉，侯爷从前可没这么乐善好施。现在简直变了个人.…..
沈瑜心头一动。
离开翰林院时，天空飘起细雨。沈瑜没带伞，正犹豫是否冒雨回去，忽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阶前。车帘掀起，露出楚明昭的脸。
沈尚书，可要搭车
沈瑜迟疑片刻，还是上了车。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小几上摆着一盏清茶，正是他喜欢的龙井。
侯爷怎会在此
刚从兵部出来，恰巧看到沈尚书。楚明昭递过干布巾，擦擦吧，小心着凉。
沈瑜接过布巾，注意到楚明昭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
侯爷信佛
楚明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佛珠，苦笑一声：不算信佛，只是...求个心安。
心安沈瑜故意追问，侯爷位极人臣，功勋卓著，有何不安
楚明昭沉默良久，忽然抬头直视沈瑜：沈瑜，前世你死在我怀里。我抱着你的尸体回到京城，一夜白头。
沈瑜胸口发闷。前世他确实死在寒冬，但从未想过楚明昭会抱着他的尸体
侯爷何必演戏沈瑜冷笑，前世我死时，侯爷正在二皇子府上庆功，哪有闲心理会一个棋子的死活
楚明昭脸色瞬间惨白：你是这样认为的他声音颤抖，那天我发现二皇子要对你下手，连夜赶去，却晚了一步...…你满身是血，却还对我笑，说……
说这一次，你总算来迟了。沈瑜机械地接上，脑中闪过那个雪夜的片段——模糊的视线中，楚明昭满脸泪痕地抱着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
难道那不是幻觉
楚明昭眼中泛起水光：你记得...
我记得的是你如何利用我，欺骗我！沈瑜突然激动起来，记得你是如何一步步取得我的信任，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卖命！记得你是如何眼睁睁看着二皇子的人对我下毒，却冷眼旁观！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既刺向楚明昭，也划开他自己结痂的伤口。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楚明昭教他剑法时的温柔，与他共赏梅花时的笑意，还有在发现真相时那近乎冷酷的眼神。
楚明昭任由他指责，不辩解一句，只是眼中的痛苦越来越深。等沈瑜说完，他才轻声道：你说得对。前世的罪孽，我百死莫赎。这一世，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能护你周全，弥补万一。
为什么沈瑜逼问，既然重生回来，为何不继续利用我以你的手段，完全可以让我再次沦陷。
楚明昭苦笑：因为我死过一次。
什么
你死后，我手刃了二皇子，然后...楚明昭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一道狰狞的疤痕，这是我自己刺的。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后悔。
沈瑜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世，我只想看着你平安喜乐。楚明昭整理好衣领，你可以恨我，远离我，甚至报复我...我绝无怨言。
马车停下，已经到了尚书府。沈瑜机械地起身，脑中一片混乱。
沈瑜。楚明昭最后叫住他，无论你信不信，前世我对你的感情从不是假的。我只是...…醒悟得太晚了。
雨已经停了，但沈瑜觉得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他头也不回地下了车，生怕多停留一秒，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回到书房，沈瑜呆坐良久。楚明昭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海中回荡，与记忆中的片段交织在一起。
前世死前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楚明昭抱着他痛哭的样子，颤抖着为他擦去血迹的手，还有那句被寒风撕碎的我爱你...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
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如果楚明昭真的用这一生来弥补，如果那些感情从不是虚假。那么，他们是否真的能重来一次
沈瑜摇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赶出脑海。
第7章
离别与危机
北境战报传入京城的那日，正值盛夏最炎热的时候。沈瑜在户部衙门整理赋税账册，汗水浸透了后背的官服。
大人！沈福匆匆闯入，手中捏着一封加急军报，北狄大举入侵，连破三城！皇上急召群臣议事！
沈瑜手中的笔顿在半空。前世这场战争发生在两年后，如今竟提前了！他匆忙更衣进宫，心中隐约不安。
殿内，皇帝面色阴沉地宣布：北狄十万大军压境，镇北侯楚明昭即日率军出征。
沈瑜站在文官队列中，目光不自觉地寻找楚明昭的身影。武官队列首位，楚明昭一身戎装，腰佩长剑，似是感应到沈瑜的目光，他微微侧首，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那一刻，沈瑜读懂了楚明昭眼中的复杂情绪——决绝，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温柔。
沈爱卿。皇帝突然点名，户部需确保军需供应，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沈瑜出列领旨，余光瞥见二皇子一党的官员交换着阴鸷的眼神。二皇子虽被软禁，其党羽仍在朝中兴风作浪。
散朝后，沈瑜正欲离去，一名侍卫拦住了他：沈大人，侯爷请您过府一叙，说是军需事宜需当面商议。
沈瑜本想拒绝，但想到北境战事关乎国家存亡，还是点头应允。
镇北侯府的书房内，楚明昭正在地图前沉思。见沈瑜进来，他示意侍从退下。
北狄此次来势汹汹，比前世早了两年。楚明昭开门见山，我怀疑有人通风报信，故意引他们南下。
沈瑜心头一凛：二皇子
很可能。他被软禁后，急需外力破局。楚明昭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我会尽快结束战事，但朝中...
侯爷放心，军需粮草我必亲自督办，不会让人做手脚。
楚明昭又递上一封信，等我出发后再看。
沈瑜将信收入袖中，心中五味杂陈。
何时出发
明日寅时。楚明昭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我不在时，你要格外小心。二皇子党羽不会善罢甘休。
我能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楚明昭苦笑，但还是请允许我留下几个人暗中保护你。他们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只在危急时出手。
沈瑜本想拒绝，但看到楚明昭眼中的恳切，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多谢。楚明昭如释重负，还有若是我有什么不测...
别说不吉利的话。沈瑜打断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激动。
楚明昭微微一笑：好，不说。他犹豫片刻，忽然轻声道，沈瑜，无论你信不信，能重来一次，真好。
沈瑜闻言胸口发紧，匆匆告辞。
回到尚书府，沈瑜在灯下取出那封信。
拆开封口，里面是厚厚一叠信笺，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沈瑜深吸一口气，开始。
沈瑜：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赴北境。此去凶险难料，有些话必须说清。前世我利用你的每一件事，现如实相告：初遇时那场英雄救美，是我派人假扮劫匪。
你喜欢的那些古籍字画，是我刻意搜集来投你所好。
我们偶遇的茶楼都是我提前打探好你的行踪...
沈瑜的手开始发抖。信中所列之事，有些他前世就已发现，有些则是第一次知晓。楚明昭不仅坦白了所有欺骗，还详细描述了每次利用的手段和目的，甚至标注了具体日期。
腊月初八，二皇子命人在你的茶中下毒，我提前知晓却未阻止，想借此让你更加依赖我，演一出及时相救的戏码...结果却晚了一步。
信纸上的字迹在这里变得模糊，像是被水渍浸染过。沈瑜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
楚明昭的坦白残忍而彻底，不留一丝余地。这种近乎自虐的诚实，比任何道歉都更有冲击力。
信的最后写道：写下这些不是为了求得原谅，只是觉得你有权知道全部真相。这一世，我发誓不再欺骗你、利用你。若战事顺利，归来后我自会保持距离；若有不测，这些秘密也不该随我入土。愿你此生平安喜乐，得偿所愿。楚明昭绝笔。
沈瑜放下信笺，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天。沈瑜将信收好，吹灭了灯。黑暗中，他睁着眼直到天明。
楚明昭离京后第七日，朝中谣言四起。
听说了吗镇北侯与北狄暗中往来，此次出征实为合谋！
据说户部沈尚书是知情者，两人早有勾结...
这些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上书弹劾沈瑜通敌卖国。皇帝虽未立即问罪，却明显起了疑心，命沈瑜暂停职务，闭门思过。
大人，情况不妙。沈福忧心忡忡地报告，今早有人在府外窥探，怕是来者不善。
沈瑜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院墙外晃动的树影。前世他也曾遭遇类似构陷，那时孤立无援，最终锒铛入狱。如今虽处境相似，心境却大不相同。
不必惊慌。他平静地说，清者自清。
话音刚落，一支箭矢破窗而入，钉在书架上！紧接着，数名黑衣人翻墙而入，刀光在月光下泛着冷芒。
大人小心！沈福惊呼。
沈瑜迅速抽出藏在案下的长剑。前世他手无缚鸡之力，这一世特意向武师学了防身之术。但面对多名刺客，仍力不从心。
就在危急关头，几道黑影从屋顶跃下，与刺客缠斗在一起。这些人身手矫健，配合默契，很快将刺客制服。
沈大人受惊了。为首的黑衣人单膝跪地，属下是侯爷留下的暗卫，奉命保护大人安全。
沈瑜这才想起楚明昭临行前的安排。若非这些暗卫，他今夜凶多吉少。
多谢诸位。可知刺客来历
二皇子余党。黑衣人递上一枚腰牌，侯爷早有预料，命我等日夜守护。
沈瑜接过腰牌，心中震动。楚明昭不仅预见了危险，还留下了周全的保护。这与前世弃他于不顾的镇北侯判若两人。
那前线可有消息
黑衣人面露难色：这...
但说无妨。
昨日收到战报，侯爷率轻骑突袭敌营，身中三箭，至今昏迷...
沈瑜手中的腰牌落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伤得重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军报上说生死未卜。
沈瑜踉跄后退一步，这一刻，他终于无法欺骗自己，他害怕楚明昭死去。
那个曾经利用他、伤害他的人，如今竟牵动着他的全部心神。
准备马匹。沈瑜突然说，我要去北境。
大人三思！沈福惊呼，朝中谣言未平，此时离京岂不坐实了通敌罪名
沈瑜攥紧拳头。理智告诉他沈福说得对，但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若楚明昭真的死了，他...…
大人放心。黑衣人安慰道，侯爷临行前交代，无论发生什么，都请您以自身安危为重。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入沈瑜的心脏。楚明昭早将一切安排妥当，连自己的生死都考虑在内，却唯独没给自己留退路。
沈瑜弯腰拾起地上的腰牌，指尖发白。他忽然明白了楚明昭信中的心情，那种宁可自己赴死，也要对方平安的决绝。
传我命令，他声音沙哑，全力调查二皇子党羽的罪证。同时，派人日夜兼程前往北境，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侯爷的情况。
这一刻，沈瑜终于承认，他无法再保持对楚明昭的恨意。他在心中默默祈祷：楚明昭，你必须活着回来。我们之间，还有太多话没说清。
第8章
边境夜谈
黎明前的官道上，一队商旅正缓缓向北行进。沈瑜身着粗布衣裳，混在商队中，不时咳嗽几声。连续五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但北境传来的消息让他无法安心待在京城——楚明昭伤势恶化，高烧不退，军医已束手无策。
公子，前面就是北疆大营了。商队首领低声道，我们就此别过，您多保重。
沈瑜拱手致谢，目送商队远去后，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这是楚明昭留下的暗卫交给他的，可通行军营。
北疆大营辕门前，守卫森严。沈瑜刚靠近，就有数支长矛对准了他。
站住！军营重地，闲人免入！
沈瑜亮出令牌：我奉皇命前来慰问将士。
守卫验过令牌，脸色顿变，恭敬行礼：大人请随我来。
穿过重重营帐，沈瑜被带到一座灰色帐篷前。帐外站着几名亲兵，个个面色凝重。
侯爷在里面沈瑜声音发紧。
亲兵点头：军医刚走，说侯爷恐怕...
沈瑜不等他说完，掀开帐帘冲了进去。
帐篷内光线昏暗，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行军床上，楚明昭静静躺着，面色惨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胸口缠着的绷带渗出刺目的鲜红。
沈瑜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镇北侯，如今却虚弱至此。
谁...床上的楚明昭微微睁眼，声音嘶哑。
沈瑜快步上前：是我。
楚明昭的瞳孔骤然收缩，挣扎着要起身：沈瑜你怎么...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别动！沈瑜按住他的肩膀，触手一片滚烫，你伤得很重。
楚明昭却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该来...朝中局势危险...
闭嘴！沈瑜眼眶发热，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朝中的事
楚明昭虚弱地摇头，从枕边摸出一封信：这是我安排的后续保护计划...若我有不测，暗卫会继续...
沈瑜接过信，发现上面详细列出了二皇子党羽的罪证和应对策略，甚至标注了哪些官员可以信任。这分明是一份身后安排！
楚明昭！沈瑜声音颤抖，你以为我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听你交代后事吗
楚明昭怔住，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你...担心我
沈瑜别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帐篷内陷入沉默，只有楚明昭微弱的呼吸声。良久，沈瑜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军医怎么说
楚明昭轻描淡写，死不了。
胡说！沈瑜掀开被子查看伤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楚明昭胸口有三处箭伤，其中一处已经化脓，周围皮肤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必须重新清理伤口。沈瑜起身。
等等。楚明昭拉住他，你冒险来此，京城那边...
林修远会替我周旋。沈瑜打断他，现在你的伤最要紧。
楚明昭注视着他，眼中情绪复杂。最终，他微微点头：谢谢。
这声谢谢让沈瑜心头一颤。前世的楚明昭从不会道谢，更不会示弱。
五日后，在沈瑜的精心照料下，楚明昭的高烧终于退了。军医换药时连连称奇，说多亏沈大人带来的珍贵药材和悉心照顾，侯爷才能挺过这一劫。
侯爷体质强健，再休养半月就能痊愈。军医临走时说。
沈瑜送走军医，回身发现楚明昭已经坐起身，正试图下床。
你干什么沈瑜急忙上前制止。
军务堆积如山...楚明昭喘息着，北狄虽退，但...
躺回去！沈瑜强硬地按住他，你若再倒下，那些军务谁来处理
楚明昭无奈地躺回去。
沈瑜看着他这样，胸口发闷，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别说这些了，养伤要紧。
楚明昭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沈瑜的手背，那一触即离的温度让沈瑜心头微颤。
夜幕降临，军营渐渐安静下来。沈瑜在案前整理军需账册，忽然听到楚明昭在梦中呓语：沈瑜...快走...有埋伏...
他走到床前，发现楚明昭眉头紧锁，额上沁出冷汗，显然在做噩梦。沈瑜犹豫片刻，轻轻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没有埋伏。
楚明昭渐渐平静下来，但并未松开沈瑜的手。沈瑜注视着他憔悴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又过了十日，楚明昭伤势好转，已能处理简单军务。沈瑜则忙于核查军需账目，揪出了几个中饱私囊的官员。
明日我们启程回京。晚饭时楚明昭宣布，边境已定，朝中更需要我们。
沈瑜点头。这段时间，京城传来消息，二皇子党羽趁楚明昭重伤、沈瑜离京之际，大肆散布谣言，说两人勾结谋反。皇帝虽未全信，但已下旨命他们即刻回京解释。
我收到林修远的密信。沈瑜低声道，二皇子拿出了所谓的证据，情况不妙。
楚明昭冷笑：跳梁小丑罢了。我手中有他通敌的铁证，回京后自会清算。
沈瑜却忧心忡忡。即使楚明昭手握证据，回京之路也必定危机四伏。
次日清晨，一支精兵护送两人启程。为避开可能的埋伏，楚明昭选择了较为隐秘的山路。
行至一处峡谷时，沈瑜忽然勒住马：不对劲。
楚明昭也察觉异常，举手示意队伍停下。峡谷中寂静得可怕，连鸟叫声都没有。
撤！楚明昭突然大喝，有埋伏！
话音刚落，两侧山崖上箭如雨下！数名亲兵当即中箭落马。楚明昭纵马挡在沈瑜面前，挥剑格挡箭矢。
保护侯爷和沈大人！亲兵队长高喊，率队结成防御阵型。
但埋伏者显然有备而来，更多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亲兵接连倒下。
走！楚明昭一把拉过沈瑜的马缰，向峡谷出口冲去。
眼看就要脱险，前方突然出现一排黑衣弓箭手！楚明昭当机立断，调转马头冲向一侧的山坡。
弃马！他拉着沈瑜跳下马背，上面有路！
两人奋力攀爬，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爬到半山腰时，前方竟是一处断崖！
无路可走了。沈瑜喘息着。
楚明昭环顾四周，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卷绳索：抓紧我！
沈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楚明昭紧紧抱住。下一刻，楚明昭纵身跃下悬崖！下落过程中，他一手紧抱沈瑜，一手抛出绳索缠住崖壁突出的树枝，减缓坠势。
砰！两人重重落在崖下的水潭边。楚明昭在下，承受了大部分冲击。
你怎么样沈瑜慌忙查看他的伤势。
楚明昭面色惨白，却强撑着摇头：没...事...
沈瑜这才发现楚明昭后背插着一支箭，想必是坠落时中的。他小心检查，幸好伤口不深。
为什么要跳崖沈瑜一边为他包扎一边质问，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楚明昭虚弱地笑了笑：比起前世看着你死...这点风险算什么。
沈瑜的手顿住了。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脏。楚明昭宁可冒生命危险，也不愿再次目睹他的死亡。
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沈瑜扶起楚明昭，追兵可能会下来搜索。
楚明昭点头，勉强站起身，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沈瑜连忙架住他，两人跌跌撞撞地向远处的树林走去。沈瑜感受着楚明昭身体的重量，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经让他恨之入骨的人，如今却让他心疼不已。
前世的恩怨，今生的救赎。一切都在这个坠崖的瞬间，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活着，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前面有个山洞。沈瑜指着不远处，我们今晚就在那里过夜。
楚明昭微微点头，顺从地跟着他走。这一刻，沈瑜忽然明白，无论自己做出什么决定，原谅或是继续怨恨，楚明昭都会接受。因为他要的，从来就不是沈瑜的宽恕，而是沈瑜的平安喜乐。
这个认知，让沈瑜心中的坚冰，彻底融化了。
第9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山洞中的篝火噼啪作响，沈瑜小心地为楚明昭更换背上的伤药。
楚明昭忍着痛说道，我已经让暗卫送信给林修远，他会安排接应。
沈瑜点点头，手指不经意碰到楚明昭腰间，一封信掉了下来。是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上面赫然写着陛下亲启。
这是...
楚明昭回头看到，脸色微变：没什么，普通的一封信罢了。
沈瑜将信递还，却注意到楚明昭眼神闪烁。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猛地收回手：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沈瑜...楚明昭伸手想拿回信，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沈瑜退后几步，我要拆开看。
楚明昭沉默片刻，轻叹一声：你看吧。
沈瑜小心拆开火漆，展开信纸。随着，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这是一封认罪书！楚明昭在信中承认了所有谋反罪行，声称沈瑜完全不知情，是被他胁迫利用...
你疯了吗沈瑜声音发颤，这是欺君之罪！若真呈上去，你会被凌迟处死！
楚明昭平静地看着他：若能保你平安，值得。
值得沈瑜几乎要吼出来，用你的命换我的命，这叫值得
这一世我本就为你而活。楚明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若你平安喜乐，我死而无憾。
沈瑜手中的信纸飘落在地。他想起前世临死前，楚明昭抱着他痛哭的样子；想起今生重逢时，楚明昭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盼；想起坠崖那一刻，楚明昭毫不犹豫用身体护住他的决绝...
我不会让这封信送出去的。沈瑜将信凑近篝火。
沈瑜！楚明昭想阻止，却因动作太大牵动伤口，疼得弯下腰。
沈瑜趁机将信投入火中，火焰瞬间吞噬了那张纸。
听着，沈瑜蹲下身，直视楚明昭的眼睛，我们要一起回京，一起面对二皇子的指控，一起活下去。明白吗
楚明昭眼中泛起水光：为什么...
因为...沈瑜深吸一口气，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会用一生证明，你这个决定永远不会后悔。他声音嘶哑却坚定。
沈瑜轻轻点头，伸手擦去楚明昭脸上的泪水。
篝火噼啪，前世的恩怨，今生的救赎，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和解的可能。
五日后，沈瑜和楚明昭在接应下秘密回到京城。两人没有立即露面，而是藏身于镇北侯府的一处密室，筹划反击。
二皇子这次准备充分。林修远忧心忡忡，他不仅伪造了你们通敌的信件，还买通了几位边关将领作伪证。
楚明昭冷笑：跳梁小丑罢了。他展开一张名单，这些是二皇子安插在六部的人，而这些人...又展开另一张名单，是他与北狄往来的见证者。楚明昭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前世二皇子害死你，这一世我岂会放过他
沈瑜心头一热。
我们需要确凿证据。沈瑜思索道，二皇子狡诈，仅凭人证不够。
我有这个。楚明昭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记录了他每年收受北狄贿赂的详细账目，还有他为北狄提供军情的回报。
沈瑜翻阅账册，越看越心惊。
我安插在他府中的眼线所记。楚明昭轻声道，前世若早拿到这个，你也不会...
他没有说完，但沈瑜明白。前世的悲剧，很大程度上源于信息不对等。楚明昭被二皇子蒙蔽，而他被楚明昭利用...如今两人坦诚相对，终于能并肩作战。
明日大朝会，我们当众揭发。沈瑜下定决心，二皇子必定措手不及。
次日大朝会，当二皇子正洋洋得意地陈述楚明昭与沈瑜的谋反罪证时，大殿外突然传来通报：
镇北侯楚明昭、户部尚书沈瑜求见！
满朝哗然。皇帝面色阴沉：宣！
楚明昭与沈瑜并肩入殿，虽然两人都带着伤，但气势如虹。
臣有本奏！楚明昭声如洪钟，二皇子勾结北狄，意图谋反，罪证在此！
沈瑜紧接着上前：臣附议。二皇子不仅通敌卖国，还构陷忠良，请陛下明鉴！
二皇子歇斯底里地否认，但当楚明昭的人证物证一一呈上，他的罪行昭然若揭。
逆子！皇帝怒不可遏，来人，将二皇子押下去，严加审问！
朝堂震动，二皇子党羽纷纷落马。
退朝后，皇帝单独召见两人，详细询问事情始末。楚明昭坦然相告，只隐去了重生一事。当皇帝问及两人为何突然联手时，沈瑜微微一笑，因为臣与侯爷都明白，唯有同心协力，才能为国除奸。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朕不管你们有何过往，今日之功，朕记下了。
这句话，等于默许了两人的特殊关系。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梨花开。
沈瑜站在湖畔，望着满树繁花，思绪飘远。自二皇子伏诛后，朝局渐稳。
在想什么楚明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暖如春风。
沈瑜回头，看到楚明昭手中捧着一束梨花，眼中盛满柔情。
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沈瑜接过梨花，那时你送了我一把伞。
我记得。楚明昭微笑，那天你穿着靛蓝官服，站在雨中，像一幅水墨画。
沈瑜挑眉：前世我们第一次见面可不是在雨中。
对我来说是。楚明昭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前世某日下朝时，你冒雨走在宫道上，我坐在马车里看见你。那一刻，我就心动了。
沈瑜怔住。这是楚明昭第一次提起他们前世初遇的另一个版本。
那你为何...
为何后来利用你楚明昭苦笑，因为我愚蠢地以为，权力比感情重要。
沈瑜沉默。前世的伤痛已经淡去，但疤痕仍在。这一年来，他逐渐学会与这些疤痕和平共处。
沈瑜。楚明昭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前世沈瑜死前送他的那枚，这一世，我想光明正大地爱你。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
沈瑜看着这个曾经伤害他、又用余生弥补的男人，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将玉佩系在腰间，我愿意。
楚明昭的手微微发抖，眼中泛起泪光。他小心翼翼地将沈瑜拥入怀中，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梨花纷飞，落在两人肩头。前世的遗憾，今生的圆满，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相拥时的温度。
他们终于创造了全新的结局——一生一世一双人。
[全文完]
作者碎碎念：写完这个故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又带着点怅然若失。这个故事的主题很简单——如果人生能重来，你会怎么弥补曾经的错误
楚明昭是个很复杂的角色。前世的他冷酷、精通算计，把感情当作筹码，直到失去沈瑜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彻底。重生后的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沈瑜，不再用手段和耍心机，甚至不敢奢求原谅，只希望他平安喜乐。而沈瑜呢他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对楚明昭充满戒备，却又在对方一次次的付出中动摇。他理智上知道不该再相信，可情感上却无法忽视那些真实的改变。他们的关系不是简单的渣攻回头，而是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重生后重新认识彼此、重新建立信任的过程。
写楚明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曾经那么冷漠自私的人，真的会因为失去一个人而彻底改变吗
答案是：会，但很难。
楚明昭的重生不是简单的洗白，而是一场漫长的自我救赎。他不再把感情当作交易，而是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真心。沈瑜的挣扎其实比楚明昭更复杂。他恨楚明昭，却又无法完全恨他，他想远离，却又忍不住被吸引。他试探、怀疑、观察，直到确认楚明昭的悔改是真实的，才终于放下心防。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次次的小细节累积起来的。最终，沈瑜选择给楚明昭一个机会，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重新去爱的勇气。重生最大的意义，就是让人有机会修正错误，重新选择幸福。
楚明昭用一生去弥补前世的过错，而沈瑜也终于学会放下过去的伤痛，接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他们一起对抗朝堂阴谋，把前世的遗憾变成今生的圆满。
当然，现实中不会有重生，但或许我们都可以从过去的错误中学习，努力成为更好的人。楚明昭和沈瑜的故事结束了，但希望他们的成长和救赎，能带给你们一点温暖和思考。
如果你们喜欢这个故事，欢迎留点书评。或者，如果你是沈瑜，你会选择原谅楚明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