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宫的琉璃瓦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一如我此刻的心境。权臣谢凛另娶新欢的第六个月，那个沉寂了十年的天命系统，终于再次冰冷地在我脑海中响起：【任务者，回归倒计时启动，三十日。】最后的三十日，我没有再试图去质问、去挽回那颗早已不在我身上的心。
任由他与那江南新得的美人沈若柳画眉情深，夜夜笙歌。
也任由他将我亲手为他打下的江山基业，视作讨美人欢心的玩物。
离开的那一夜，是我曾为他挡下致命一击，险些丧命的日子，也是他登基为摄政王的日子。
他拥着沈若柳闯入我寂静的清秋宫，她娇笑着打翻了我案上为自己准备的一碗长寿面，滚烫的汤汁泼了我一手。他却只是皱眉，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耐与审视。
慕晚晴，你就这么容不下若柳非要在这日子给本王添堵
你何时变得如此刻薄善妒，失了大家风范
我低头，看着狼狈的自己，轻声笑了。笑声在空寂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悲凉。
是，我就是这般刻薄善妒。
所以，王爷与沈姑娘，好生过你们的神仙日子吧。
言罢，我当着他的面，饮下了早就备好的毒酒。
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缓缓闭上了眼，终结了我在这个权谋世界的一切。
1
当天命系统告诉我，可以回家时。
我刚亲眼目睹了谢凛为沈若柳一掷千金，拍下了价值连城的凤求凰玉佩。
那是前朝皇后之物，象征着帝后情深。
而他，如今的摄政王，将此物赠予了一个无名无分的歌姬。
回到清秋宫，他许是心虚，带着几分醉意，试图从身后拥抱我。
晚晴，还在生气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那玉佩，不过是玩意儿，若柳喜欢，便赏她了。你若喜欢，明日我为你寻更好的。
我没有动，只是觉得周身发冷。
猛地挣开他的手，退后几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谢凛，你不嫌脏，我嫌脏。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愣住了，眼中的醉意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受伤和薄怒。
慕晚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上前一步，捏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似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当年辅佐我时的聪慧明媚整日阴沉着脸，像个怨妇！
我抬眼，透过他，仿佛看到了铜镜中那个形容枯槁的自己。
青丝随意绾着，华贵的宫装也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与哀愁。曾经那双运筹帷幄、熠熠生辉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沈若柳那张娇艳如花、眼波流转的脸。
她伏在谢凛怀中，用最天真无邪的眼神，说着最恶毒的挑衅：王妃姐姐，王爷说，他心里只有我呢。
所以呢，谢凛，这就是你背弃我们当年誓言的理由
我甩开他的手，靠着冰冷的宫墙，眼眶干涩，却流不出一滴泪。
他沉默片刻，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丝哄劝：晚晴，我说过，你永远是摄政王妃，无人能动摇你的地位。若柳她……只是个过客。待风头过去，我自会打发她。
我爱的，始终是你。
这话，他说过太多次了。
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漠然。
王爷请回吧，我乏了。
他走后，清秋宫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宫外的丝竹声隐隐传来，那是沈若柳的院子。
这样的对峙与争执，在这半年里，几乎夜夜上演。
从最初的痛彻心扉，到如今的麻木不仁。
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十年前，我以罪臣之女的身份，被系统投入这个世界。任务是辅佐当时还是落魄皇子的谢凛，助他夺嫡，稳固江山，扫清一切障碍，成为一代明君。
那时，他被兄弟排挤，被父皇猜忌，母妃早逝，势单力薄，如履薄冰。
是我，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以慕晴的身份，带着一身智谋，出现在他面前。
殿下，你想赢吗月光下，我递给他一份详尽的计划。
后来，我为他出谋划策，为他联络朝臣，为他深入险境，为他挡下毒箭。
他曾握着我的手，眼眶泛红：慕晴，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我浅浅一笑，掩去眼底的复杂：因为殿下是明主，值得。
他将我拥入怀中，声音喑哑：待我君临天下，必许你凤仪天下，共享万里河山。
任务完成那天，他成功登基，改年号，大赦天下。系统提示我，可以带着丰厚的奖励回归。
可他拉着我的手，跪在我面前，眼中满是恳求与深情。
晚晴，不要走，留下来，做我的皇后。（他那时已知晓我的真实身份）
我心软了。看着这个我一手扶持起来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与爱意，我点了头。
好，谢凛，我不走了。
系统自此沉寂。
整整七年，他励精图治，我也尽心辅佐，我们曾是人人称羡的帝后。
直到三年前，太后病逝，他为稳固权力，自降帝号，称摄政王，独揽大权。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变了。不再满足于后宫只有我一人，开始流连花丛。
沈若柳，便是最新的一个，也是他最宠爱的一个。
2
我依然记得，他第一次为了别的女人冷落我的时候。
那是一个上元佳节，他答应陪我看花灯。我等了整整一夜，他却在一位新封的才人宫中醉酒未归。
宫人传话说，那位才人舞姿绝妙，让他龙心大悦。
我当时只觉得心口被人狠狠捶了一记，闷痛不已。
他来时，带着歉意，说是一时兴起，下次定会补偿。
七年相知相伴，十年生死与共，换来的，是一时兴起。
我不甘心，不愿我们十年的情分就此断绝。
于是，我选择了隐忍，选择了维系表面的平和。
可退让换来的不是他的回心转意，而是他的变本加厉。
当他为了沈若柳，废除了我苦心经营多年，为国库节省大量开支的宫廷用度司，只为博美人一笑时，我终于明白，这腐朽的感情，早已无药可救。
所以，当天命系统再度出现时，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应了它。
系统，我累了，我要回家。
【任务者，当日您选择滞留，便已脱离常规任务轨迹。如今男主心性已变，此界气运亦因此动荡……】
我明白，后果我承担。送我走。
【鉴于您曾超额完成任务，且滞留期间对维护世界稳定亦有贡献，系统将为您开启特殊回归通道。三十日后，通道开启。】
我含泪，郑重点头。
【倒计时开始。任务者，您在此界的一切羁绊将随着您的离开而斩断。】
系统再次隐匿。
我拭去泪水，开始默默准备。
这个世界，我不想留下任何属于慕晚晴的痕迹。
我将那些象征着摄政王妃身份的华服、珠宝，一一封存。
取下了曾与他定情的那枚白玉簪，那曾是他母亲唯一的遗物，他曾说，见簪如见他，此生不负。
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我看着这清秋宫，这里曾是我与他最甜蜜的居所，也曾是我权谋的中心。如今，却成了囚禁我灵魂的牢笼。
能离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3
倒计时第二十天。
谢凛突然来了兴致，邀我去御花园赏新开的雪梅。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支金步摇，样式精巧，顶端镶嵌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晚晴，这是西域进贡的珍品，你戴着定然好看。
他亲自为我插上，动作温柔，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
你我之间，何至于走到今日这步田地他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若柳那边，我会处理。你且安心。
我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看着满园梅花。
王爷，我开口，声音平静，还记得你我初见时，这园中的梅花，也是这般开着。
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那时，你我约定，要共创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如今，盛世已现，你我的心，却远了。
我伸手，摘下那支金步摇，递还给他。
如此贵重之物，还是赠予能让王爷展颜之人吧。
他脸色微变，握紧了拳。
慕晚晴，你非要如此吗
我转身，不再看他。
这几日，我开始暗中变卖一些系统允许我带走的私产。系统告诉我，我在这个世界积累的财富，可以按一定比例兑换回我原来的世界。
当年他登基后，感念我的辅佐，赏赐了无数金银田契，许多都记在了我的私名之下。
他说，怕亏待了我。
如今想来，他没有亏待我的物质，却唯独亏欠了我的情。这些身外之物，倒成了我离开这个伤心地唯一的慰藉。
4
倒计时第十天。
我去了城郊的一处别院。
那是我们曾经最喜欢待的地方，远离宫廷纷扰，只有彼此。
我们曾在这里，有过一个孩子。
只是，那时朝局未稳，我怀着身孕依旧为他奔波，不慎动了胎气，孩子没能保住。
为此，他愧疚了很久，发誓日后定会好好待我，给我和孩子一个安稳的家。
如今，这别院，却成了沈若柳的暂居之所。
据闻，是因为宫中有人对沈若柳不利，他特意将她安置在此处静养。
我站在别院门口，看着曾经熟悉的景致，心中一片荒凉。
下人通报后，沈若柳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身披名贵的狐裘，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王妃姐姐大驾光临，若柳有失远迎。她微微屈膝，语气却无半分恭敬。
这是我的别院。我开门见山。
哦她故作惊讶，随即掩唇一笑，王爷说，此地清幽，适合养胎。便赠与我了。
养胎
我心头一震。
她得意地抚上小腹，王妃姐姐还不知道吧我已有了王爷的骨肉。太医说，是个小世子呢。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谢凛，你曾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了，你会加倍补偿。
这就是你的补偿吗
我没有与她多言，转身便走。身后传来她娇柔的笑声，刺耳至极。
5
我没有回宫，而是去了城外的相国寺。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曾在这里为他立过一块无字碑。
我在碑前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
谢凛派人寻来时，我依旧枯坐着。
他屏退左右，走到我身边。
晚晴，若柳有孕之事，我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他声音有些沙哑。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谢凛，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个孩子，他顿了顿，我会让他认你为嫡母。你依旧是这府中唯一的女主人。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必了。你的孩子，与我何干
他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怒意。
慕晚晴，你当真如此绝情
绝情我反问，与王爷相比，我这点绝情，又算得了什么
这几日你去了何处为何不回宫他强压着怒火。
我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释然的语气告诉他。
谢凛，我要走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半晌，他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信与嘲讽。
走你能去哪里
这天下之大，除了我身边，何处是你的容身之所
慕晚晴，你别忘了，你的家族早已败落，你是我谢凛的王妃，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6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
原来，情到浓时甜言蜜语，情断之时，便只剩下恶语相向。
我深吸一口气，懒得再与他辩驳，转身便要离开。
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捏碎。
你想回哪里去回你那个破败的家还是想去找哪个旧情人他口不择言。
我用力甩开他，眼神冰冷如刀。
谢凛，放手。别让我，看不起你最后的一点体面。
他被我的眼神震慑，竟松了手。
那一次，我们再次不欢而散。
最后的几日，他仿佛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不再去沈若柳那里，日日宿在清秋宫，却只是沉默地看着我，我们之间，再无一句话。
他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留住我。
何其可笑。
7
回归倒计时最后一日。
这一天，是我曾经为他挡箭，险些丧命的日子。
也是他取代旧帝，成为摄政王，权倾朝野的日子。
清晨，谢凛没有如往常一般沉默，而是深深看了我一眼，说有要事处理，晚些回来。
我独自在清秋宫，将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念想，那枚他曾赠我的白玉簪，投入了火盆。
火光跳跃，映着我平静无波的脸。
晚上，我为自己做了一碗长寿面。没有山珍海味，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碗面。
我刚拿起筷子，殿门便被猛地推开。
谢凛拥着盛装打扮的沈若柳，大步走了进来。他面色阴沉，眼神复杂。
沈若柳则是一脸得意与挑衅。
王妃姐姐，这大好的日子，怎的一个人躲在这里吃寒酸的面王爷特地命我来请姐姐一同庆贺呢。
她说着，故作不经意地一拂袖，我案上的面碗应声落地，汤汁四溅，滚烫的汤水泼了我一手。
火辣辣的疼。
我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手，和地上破碎的瓷片，轻声笑了。
慕晚晴！谢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若柳怀着身孕，不过是想请你，你何必如此作态，故意让她难堪
你何时变得如此刻薄善妒，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了
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慢慢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回归通道即将开启，任务者完成在本世界的死亡后，即可回归原世界。】
我端起桌上早就备好的一杯酒，对着他们，嫣然一笑。
那笑容，灿烂而决绝，晃花了谢凛的眼。
王爷说的是，我就是这般恶毒善妒，容不下旁人。
所以，这摄政王妃之位，我让贤了。
祝愿王爷与沈姑娘，百岁无忧，多子多孙。
然后，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中，我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剧痛从腹部传来，眼前开始模糊。
我看着谢凛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最后轻轻说了一句。
谢凛，永别了。
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8
一刻钟后。
太医匆匆赶到清秋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宫殿，和地上残留的碎瓷片。
摄政王妃，慕晚晴，不见了。
连同那杯毒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爷，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妃娘娘呢太医战战兢兢地问。
谢凛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盯着慕晚晴刚刚倒下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本王明明看到她饮下了毒酒……
怎么会……怎么会不见了……他喃喃自语。
搜！给本王搜！把整个王都翻过来，也要找到王妃！他猛地怒吼，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沈若柳被眼前诡异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
一个活生生的人，饮毒死在她面前，转眼间却消失不见。
她颤抖着拉住谢凛的衣袖，王……王爷，会不会是……是王妃她使了什么妖法
谢凛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得如同淬了寒冰。
闭嘴！
他从未用如此可怕的眼神看过她。
如果不是你今日非要来清秋宫挑衅，如果不是你打翻了她的长寿面……
晚晴她，她不会……
沈若柳看着眼前暴怒的谢凛，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她捂着小腹，泪眼婆娑：王爷，我还怀着您的孩子……
孩子谢凛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血丝，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他踉跄地后退几步，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空地。
他的晚晴，那个陪他从籍籍无名走到权倾天下的女人，那个曾为他挡下致命危险的女人，那个曾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的女人……
就这么消失了。
在他面前，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控诉了他的背叛，然后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不仅仅是心口，连头都开始剧烈地痛起来。
那是旧疾，每当他心力交瘁之时，便会发作。
以往，每当这时，晚晴都会用她微凉的手，轻轻为他按揉太阳穴，柔声安慰。
可现在，她不在了。
9
我再次醒来时，正躺在自己公寓柔软的床上。
窗外是熟悉的都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一切都恍如隔世。
我抬起手，手背上被热汤烫伤的地方光洁如初。
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银行转账信息弹出：【您的账户SXXXXX已入账Y
500，000，000.00。】
整整五个亿。
我握紧手机，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原来，那十年的权谋生涯，那些爱恨情仇，都是真的。
十年前，我遭遇意外，生命垂危。是天命系统选择了我，承诺只要完成任务，不仅可以让我苏醒，还会给我一笔足够我后半生无忧的财富。
我做到了。
如今，我不仅健康地回来了，还拥有了曾经不敢想象的财富。
这个世界，没有了朝堂的尔虞我诈，没有了后宫的勾心斗角。
更没有那个让我爱过、痛过、绝望过的谢凛。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真好。
10
回归后的生活平静而充实。
我用那笔钱投资了一些稳健的项目，其余的便用来享受生活。
我开始环球旅行，看遍了曾经只在书本上见过的风景。
在阿尔卑斯山滑雪，在爱琴海潜水，在非洲草原上看动物迁徙。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的摄政王妃慕晚晴。
我只是我自己，一个热爱生活的普通人。
岁月静好，我几乎快要忘记了谢凛，忘记了那个曾经的世界。
11
两年后。
我正在一家僻静的茶馆里看书品茗，享受着午后的悠闲时光。
那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
【任务者，紧急情况。由于您以非正常方式脱离，导致原世界男主谢凛执念过深，心魔丛生，世界线已出现严重崩坏迹象。】
【若世界彻底崩坏，作为关联者的您，亦会受到一定反噬。】
我手中的茶杯一晃，茶水险些溢出。
什么意思
【男主谢凛在您离开后，遍寻无果，性情大变，残暴嗜杀。他坚信您未死，只是躲起来惩罚他。如今他已将朝堂化为炼狱，百姓民不聊生，怨气冲天，世界规则濒临崩溃。】
系统将谢凛这两年的片段传入我的脑海。
他变得阴鸷狠戾，因为一点小错就将大臣处死。曾经的明君之相荡然无存。
沈若柳母子，早在他寻我不得的第一个月，便被他以妖言惑主的罪名秘密处死。
他时常一个人枯坐在清秋宫，一遍遍抚摸着那枚我投入火盆又被他抢救出来的、烧得残缺的白玉簪，喃喃自语：晚晴，你究竟在哪里……
【请您回去一趟，化解他的执念，稳固世界线。此次任务无强制要求，您只需在他面前现身，让他明白您已往生，断绝他的念想即可。任务时限，十二时辰。之后无论结果如何，系统都将强制召回您。】
我沉默了。
我并不想再与那个世界有任何瓜葛。
可是，系统也曾在我危难时赋予我新生。而且，若世界崩坏真的会反噬到我……
罢了，就当是了结最后的因果吧。
好，我回去。
12
再次睁眼，依旧是清秋宫。
只是宫殿比我离开时更加破败萧索，连宫人都没几个。
夜色深沉，殿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谢凛就坐在灯下，背影孤寂。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那枚残破的白玉簪。
他比两年前更加消瘦，鬓角竟已染上了风霜。
谁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气息，猛地回头。
当看清是我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的玉簪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狂喜，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
晚晴……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离开我！
他想抓住我的手，却被我避开。
谢凛，我的确死了。我平静地看着他，两年前，在你面前，饮毒酒而亡。
你忘了是你拥着你的新欢，打翻我的长寿面，指责我刻薄善妒。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脚步踉跄，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真相。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为何会在这里，不重要。我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外面凋零的庭院，重要的是，你该放下了。
当年，我助你登临大宝，是任务，也是情分。你我曾有过美好的时光，但那都过去了。
你后来的所作所为，早已将那份情分消磨殆尽。我选择离开，是因为不爱了，也是因为绝望了。
谢凛，你我缘分已尽，强求无益。
13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不爱了……绝望了……他重复着我的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晚晴，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突然跪倒在我面前，抓着我的裙角，你走后，我杀了沈若柳，杀了所有曾让你不快的人。我把这江山打理得很好，只等你回来……
我错了，我不该宠信奸佞，不该冷落你，不该让你伤心……求你，别再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了，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轻轻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
谢凛，太晚了。
你以为杀几个人，就能弥补你给我的伤害吗你以为我现在回来，我们就能回到过去吗
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早已不存在的执念，将这天下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就是你曾许诺给我的海晏河清吗
他无言以对，只是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系统提示音响起：【回归倒计时，一炷香。】
我看着他，心中最后一点波澜也归于平静。
谢凛，我此番回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往生，过得很好。你也该开始新的生活，放下过去，做一个真正的明君，不要辜负了那些拥戴你的百姓，也不要辜负……曾经的你自己。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冀：往生那你现在……是魂魄吗我若死了，是不是就能真正与你在一起
我心中一凛，意识到他曲解了我的意思。
不！我急忙道，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另一个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你我之间，阴阳两隔，再无可能！
你必须好好活着，为了这个国家，为了你自己。
他眼神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倒计时结束，启动强制召回。】
我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晚晴！不要走！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谢凛嘶吼着，扑过来想要抓住我，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帝王，如今却形销骨立，满目疮痍。
谢凛，忘了我吧。好好活着。
话音落下，我彻底从他眼前消失。
14
谢凛独自跪在冰冷的宫殿里，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许久，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晚晴……你说，让我好好活着……
他惨然一笑。
没有了她，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他慢慢抬起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正是当年慕晚晴为他挡下刺客时，刺伤她的那一把。
他曾发誓，要将此匕首珍藏，警醒自己永不再让她受伤害。
可他食言了。
他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晚晴，黄泉路上，等等我……
噗嗤——
鲜血染红了龙袍。
随着摄政王谢凛的死亡，这个因执念而扭曲的世界，终于开始慢慢恢复秩序。新的皇子在老臣的辅佐下登基，开启了新的篇章。
而天命系统，在确认世界线稳定后，也关闭了与我的所有连接。
从此，两不相干，各自安好。
我站在我的公寓窗前，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心中一片宁静。
有些故事，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有些人，遇见，便是一生的劫。
幸好，劫数已过，余生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