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我盯着熨斗冒出的蒸汽在衬衫领口消散时，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11:27，比陈昊平时同事聚会晚了近两小时。我挂好最后一件他的工作衬衫，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酒气先于他本人抵达客厅。
还没睡陈昊的领带歪在一边，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熨完你的衣服就睡。我伸手去接他的西装外套，指尖触到一丝陌生的香水味，今天去哪聚会了
他避开我的目光：就公司附近新开的那家日料店。可我记得那家店上周就关门装修了。
陈昊跌坐在沙发上，突然开口：祁佳，我们AA制吧。
熨斗的余温还留在我的掌心，这句话却让我手指一颤。五年的婚姻里，我们为要不要孩子吵过，为过年回谁家吵过，甚至为马桶圈该不该放下吵过，但从未涉及金钱——那是我精心维护的禁区。
老张他们夫妻AA三年了，特别自在。陈昊的指甲抠着真皮沙发缝，现代婚姻就该经济独立。
我看着他西裤上崭新的咖啡渍，想起上周才用我的季度奖金给他买的这套三千八的西装。蒸汽熨斗的指示灯啪地熄灭，像某种宣告。
好啊。我听见自己说。
陈昊猛地抬头，酒精让他的眼球布满血丝：你同意了
很合理的提议。我把熨斗线一圈圈缠好，明天我做个分摊清单。
走进浴室后，我反锁上门。热水冲过肩膀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不是愤怒，而是某种奇异的解脱。镜子里我的嘴角居然在上扬——当他说出AA制三个字时，我仿佛听到命运齿轮咔嗒转动的声响。
凌晨两点，陈昊的鼾声响起后，我光脚走进书房。电脑蓝光照亮我刚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过去三个月，陈昊每周三的加班都伴随着丽思卡尔顿的消费记录，而昨天一笔3888元的珠宝支出赫然在目。
我轻轻抚摸无名指上的婚戒，内侧刻着J&C
2018。当年他月薪只有现在三分之一时，花两个月工资买了这枚钻戒，说要把最好的都给我。
手机屏幕亮起，闺蜜林菲的消息跳出来：周末brunch我发现家超赞的舒芙蕾店。
我拍下电脑屏幕上的流水单发给她：先看这个。另外，陈昊要和我AA制了。
三秒后电话直接打了过来：他疯了吧你每天给他当免费保姆的时候怎么不AA林菲的怒吼让我不得不把手机拿远。
我答应了。我压低声音，而且我要比他算得更清楚。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祁佳...你发现什么了
我盯着流水单上那个重复出现的L.Y.转账备注：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提出AA制的时候，西装内袋里还装着蒂芙尼的小票。
挂掉电话后，我新建了一个Excel表格。第一栏写着共同开支，第二栏陈昊应承担，第三栏已支付差额。鼠标悬停在第四栏上，我敲下证据链，然后加密保存。
浴室的脏衣篮里，陈昊的西装外套静静躺着。我摸出那张被洗得发皱的小票：Tiffany&Co.
心形项链
￥18，888。购买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在他声称正在开项目评审会的时候。
项链当然不是给我的。后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但去年他就忘了，前年只发了52块红包。
我忽然想起上个月帮他整理报销单时，看到过一张餐厅发票背面写着媛媛周年快乐。当时他说是帮老板订的座位。
热水器突然发出嗡鸣，吓得我差点打翻水杯。看着小票在燃气灶上卷曲成灰，我突然很想知道：当陈昊发现AA制不仅适用于金钱，还适用于忠诚时，会是什么表情
第二天早餐时，陈昊的眼睛不断瞟向我左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那是去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现在我知道是打折款。
AA制细则我列好了。我把三页A4纸推到他面前，包括婚后房产增值部分计算方式，以及家务劳动的市价折算。
他的叉子当啷掉在盘子里：家务也要AA
当然。我抿了口咖啡，昨天我熨了你七件衬衫，市价每件15元，共105元。鉴于我们目前实行三日结算制...我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你现在欠我52.5元。
陈昊的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了只苍蝇。我忽然注意到他今天喷了古龙水，衬衫也是新换的——周三早晨通常是他最邋遢的工作日。
转账给你了。他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以后这些小事不用算这么细吧
亲爱的，我笑着擦掉他嘴角的面包屑，AA制的精髓不就是细吗
出门前，陈昊突然在玄关转身：对了，明晚我要通宵加班，不用等我吃饭。
巧了，我明天也要加班。我帮他整理歪掉的领带，记得开发票，可以抵扣个税。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打开手机定位共享——去年他说为了安全让我开的。地图上代表陈昊的小蓝点正朝反方向移动，目的地显示是金融街的四季酒店。
我截屏保存，然后给林菲发消息：明天帮我个忙，带上你的单反相机。
咖啡杯底残留的液体在晨光中晃动，像一小滩琥珀。五年来我第一次觉得，这段婚姻终于变得有趣起来。
2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通知，陈昊确实转了52.5元过来，备注写着洗衣费。这个曾经为我熬夜抢演唱会门票的男人，现在把我们五年的婚姻变成了一场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交易。
叮——又一条消息弹出，是林菲发来的照片。画面上陈昊搂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走进四季酒店，女人手腕上的蒂芙尼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照片时间显示是上午10:23，而他告诉我今天公司有封闭式会议。
我把照片加密保存，顺手查了查银行卡余额。自从实行AA制后，我停止往共同账户存钱，自己的存款反而比上个月多了两千多——原来以前那么多钱都花在了他身上。
祁经理，会议室准备好了。助理小张探头进来，程总他们已经到了。
我匆忙收拾文件，差点碰倒咖啡杯。今天要和财务软件公司谈合作，这个项目可能决定我能否竞聘下半年的总监岗位。
会议室里，程谦正在调试投影仪。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我们公司女同事私下叫他冰山总监，据说前年他妻子病逝后，再没人见他笑过。
关于智能财务分析模块，我们有个新想法。程谦点开演示文件，声音像砂纸擦过天鹅绒，可以自动识别异常消费模式。
我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比如
比如...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配偶一方突然改变支出习惯，系统会标记潜在风险。
投影仪的光打在我脸上，热得发烫。会后程谦单独留下我：祁经理对反欺诈算法很有见解，要不要参与我们下个月的行业峰会
他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专业人士的欣赏。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半年来第一次有人为我的工作能力而不是厨艺夸奖我。
回家路上，我拐进超市采购。购物车里装满陈昊爱吃的牛排、进口啤酒，还有他指定牌子的洗发水。走到收银台前，我顿住了，转身回去换了最便宜的速冻水饺和家庭装洗洁精。
到家时陈昊已经回来了，正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看到我手里的塑料袋，他皱眉：怎么买这些垃圾食品
我的伙食费只够这个。我把小票拍在茶几上，你的东西在另一个袋子，记得转我一半公共物品的钱。
他不敢置信地翻找：我的剃须泡沫呢
那是个人护理用品。我模仿他上周的语气，按AA制原则，应该自己承担。
陈昊的脸色像打翻的调色盘。看着他气呼呼地出门采购，我把小票收进抽屉——那上面其实藏了玄机，超市摄像头会证明我只买了最基础的生活用品。
深夜，我正整理账单，陈昊的手机在床头充电。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微信弹出来：房卡我放老地方，明天穿你买的那套内衣~
手机锁屏是我们结婚照。我试了他的生日、我的生日、结婚纪念日，全都错误。最后输入LY0314，屏幕应声而解——林媛李怡还是什么别的媛媛
聊天记录像一记耳光。最新的是半小时前：AA制太棒了！这下她更没理由管我工资了~后面跟着个龇牙笑的表情。往上翻是各种酒店定位和露骨情话，最早能追溯到去年我生日那天。
我突然想起什么，翻出他上个月的信用卡账单。每周三的丽思卡尔顿消费，正好对应他所谓的加班日。而每月15号固定有一笔8888元的转账，收款人姓李。
浴室传来水声，我迅速拍下关键证据。当陈昊擦着头发出来时，我正在往Excel表里录入数据。
这么晚还在工作他凑过来看屏幕。
我侧身挡住：AA制后开支变复杂了，得记清楚。其实表格标题是《证据清单》，第三列已经填到了2023年疑似出轨记录。
第二天中午，林菲在餐厅差点把叉子掰弯：这王八蛋用你们的共同财产养小三还AA制我要找人打断他的腿！
冷静。我按住她发抖的手，现在离婚太便宜他了。
你有计划林菲眼睛亮起来。
我给她看手机里的日程表：明天约了离婚律师咨询，下周和程谦参加反财务欺诈培训，下个月...我的目光停在日历备注上——结婚纪念日被我用红笔划掉，改成收网日。
对了，帮我查查这个。我推过去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陈昊转账记录里的那个李姓全名和部分账号。
林菲的男友在银行工作。她端详着纸条突然倒吸冷气：等等！这不是李媛吗财经学院那个校花！
我手一抖，咖啡洒在裙子上。李媛，陈昊的初恋，当年嫌他穷跟个富二代跑了。去年同学会他喝醉时还念叨过这个名字，我当时居然傻乎乎地给他熬醒酒汤。
下午回公司电梯里，我遇见了程谦。他看我端着杯咖啡魂不守舍，突然说：蓝山太酸，不适合现在的你。
什么
试试哥伦比亚玫瑰谷。他按下电梯键，有焦糖香，能安抚神经。
电梯门映出我憔悴的脸。这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居然比结婚五年的丈夫更清楚我需要什么。
晚上陈昊说有应酬，我独自在家整理证据链。门铃突然响了，快递员送来一个精致礼盒。拆开是包咖啡豆，便签上写着：希望你喜欢这个味道。——Q
我捧着豆子嗅了嗅，甜香像一缕阳光照进阴霾。磨豆时发现下面还藏着张名片：程谦，后面手写了一行电话号码。
咖啡机咕噜作响，我突然想起明天是我生日。去年陈昊送了我一条围裙，说适合我天天做饭的气质。不知道今年AA制下，他能慷慨到什么程度。
手机震动起来，是陈昊的消息：老婆，明天要临时出差，生日快乐提前说啦~配图是张机场照，但我分明看到角落反光玻璃里映出四季酒店的logo。
我抿了口咖啡，玫瑰和焦糖的香气在舌尖绽放。多讽刺啊，结婚这些年，最好的一份生日礼物居然来自点头之交的客户。
窗外开始下雨，我把咖啡豆罐子郑重地放在证据箱旁边。这个AA制游戏，陈昊以为他是庄家，却不知道我已经悄悄换了底牌。
3
生日当天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时，我正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数钞票。手机闹钟响起，屏幕上堆满了祝福消息，最上面是妈妈发的红包备注：宝贝女儿，永远快乐。
陈昊那边静悄悄的。昨晚他说要临时出差，实际上定位显示在金融街的四季酒店纹丝不动。我点开朋友圈，刷新出一条十分钟前发布的动态——李媛戴着那条蒂芙尼心形项链的自拍，配文早安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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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静地截屏保存，然后给林菲发消息：帮我确认四季酒店今天的预订名单。
厨房里，我给自己煮了碗长寿面。记得去年生日，陈昊睡到日上三竿，最后带我去吃了家街边麻辣烫，还说老夫老妻不讲究这些。现在实行AA制了，他连装都懒得装。
门铃突然响了。快递员递来个信封，里面是张对折的A4纸。展开一看，是张手绘贺卡，画着歪歪扭扭的蛋糕，下面写着：老婆生日快乐！AA制期间礼物从简，心意无价~
纸是从公司打印机拿的，背面还有没撕干净的财务报表。我盯着那个突兀的波浪线，想起恋爱时他熬夜给我织围巾的冬天。现在这条围巾垫在猫窝里，被挠得脱了线。
到公司时，前台小姑娘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迎上来：祁经理生日快乐！程总特意嘱咐的。
我接过花束，甜香扑面而来。卡片上只有打印的生日快乐，但花丛里藏着包玫瑰谷咖啡豆。抬头看见程谦在电梯里对我点头示意，深灰色西装衬得他像幅古典油画。
谢谢，但这太破费了。午休时我在茶水间拦住他。
程谦正在泡茶，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花是行政部例行福利，咖啡豆...他顿了顿，算是上次你帮我改方案的谢礼。
我知道他在说谎。公司生日福利从来都是50元蛋糕券，而且上次那个方案我只提了两条建议。但此刻这个得体的谎言，比陈昊那张复印纸贺卡温暖百倍。
下午部门开会，我提出的预算方案获得一致通过。散会时总监叫住我：祁佳，程总推荐你负责下季度和他们的合作项目，你有兴趣吗
我捏着文件夹的手指一紧。这个项目意味着20%的加薪和独立办公室，是陈昊一直嘲笑我肯定争不到的位置。
当然，我很荣幸。
走出会议室，手机震动起来。林菲发来一串消息：查到了！那贱人用陈昊的会员卡开的房，更劲爆的是——接着是张照片，李媛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走进酒店。
我放大图片，呼吸凝滞。那个秃顶男人我认识，是陈昊公司的财务总监。而李媛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和陈昊三个月前弄丢的那枚婚戒一模一样。
下班时暴雨倾盆。我站在公司门口犹豫要不要冲去地铁站，一把黑伞突然撑在头顶。
顺路送你。程谦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我车停在地下。
车里放着钢琴协奏曲，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成河。程谦开车时很安静，不像陈昊总爱边开边骂别的司机。等红灯时他忽然问：今天过得好吗
我望着窗外模糊的霓虹：收到了最特别的生日礼物。说着从包里掏出那张复印纸贺卡。
程谦扫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下一秒他从西装内袋取出钢笔，在贺卡背面写了一行字，然后递还给我。
《小王子》里的句子。他解释道，玫瑰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你为她付出的时间。
我低头看那行凌厉的字迹，突然鼻子发酸。五年婚姻换来的是一张复印纸，而陌生人的一句话却让我溃不成军。
到家时陈昊居然在，正躺在沙发上打游戏。见我捧着花进来，他挑眉：哟，谁送的
同事。我把花放进花瓶，出差顺利吗
他眼神飘忽：就那样呗。说着从茶几底下摸出个塑料袋，给你带了机场特产。
里面是包快过期的凤梨酥。我忽然想起恋爱第一年，他坐一夜硬座去我老家，就为送一盒刚出炉的桂花糕。现在从酒店到家的十分钟路程，他都懒得为我挑件像样的礼物。
洗完澡出来，陈昊已经睡了。我打开电脑继续整理证据，发现李媛下午还发了条朋友圈：谢谢亲爱的生日红包~截图显示转账人赫然是陈昊，金额5200元。
而今天，在我们AA制的婚姻里，他给我的生日预算是0元。
手机突然亮起，程谦发来条消息：忘了说，下周三去深圳出差，方便一起讨论峰会方案吗
我回复完好的，鬼使神差地又发了句：谢谢今天的伞和句子。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回过来一个简单的月亮表情。
我把陈昊的贺卡放进证据盒，背面朝上。程谦的字迹在台灯下微微反光，像黑夜里的航标灯。窗外雨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浮出来，照着床头那束玫瑰——它们开得正好，完全不像被暴雨打过的样子。
凌晨两点，我轻手轻脚走到书房，用陈昊的生日解锁了他的旧手机。微信记录删得很干净，但云相册里存着几十张李媛的照片。
我浑身发抖地继续翻，在回收站里发现个加密文件夹。试了三次密码后，LY0314再次奏效——里面竟是份购房合同，买受人写着陈昊和李媛的名字，首付款日期是我们实行AA制的前一周。
合同总价让我眼前发黑：几乎是我们共同存款的八成。而就在上周，陈昊还跟我哭穷说股票亏了，要我多承担些水电费。
回到床上，陈昊在睡梦中嘟囔了句媛媛别闹。我静静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额头上新长了颗痘，嘴角还沾着凤梨酥的碎屑，像个滑稽的小丑。
证据盒已经装满大半。我打开新文件夹，命名为财产转移，把购房合同和转账记录一一归档。做完这些，我点开公司邮箱，给程谦发了份修改后的方案，主题写着深圳行程建议。
按下发送键时，窗外传来早鸟的第一声啼叫。新的一天开始了，我的婚姻又少了一天寿命，而我的事业，或许正要迎来转机。
4
凌晨三点的电话铃声像把刀刺进耳膜。我摸到手机时，陈昊在隔壁房间不满地哼了一声——AA制后我们连卧室都分开了。
佳佳...电话那头爸爸的声音支离破碎，你妈晕倒了，现在在人民医院...
我瞬间清醒，手指在衣柜里胡乱抓扯着衣服：怎么回事
血压突然飙到200，医生说...说是脑出血...爸爸的哽咽像砂纸磨着我的神经，要马上手术...
我套上外套冲出门时，陈昊的房门依然紧闭。敲了三次后，他顶着鸡窝头出现，眼睛里布满血丝：大半夜的干嘛
我妈脑出血，送医院了。我往包里塞医保卡，车钥匙给我。
他眨了眨眼：明天我还有个重要会议...
我自己去。我打断他，你继续睡。
陈昊居然真的松了口气，转身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油不多了，记得加。
人民医院急诊室的荧光灯惨白得刺眼。妈妈躺在推床上，半边脸歪斜着，嘴角有可疑的湿痕。爸爸像个破布娃娃般瘫在椅子上，手里攥着病危通知书。
需要立即手术。医生翻着检查单，先准备十万押金。
我掏出所有银行卡：先用这些，剩下的天亮后我去取。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我才发现自己在发抖。爸爸断断续续说着发病经过：妈妈这几天一直头痛，却坚持不肯去医院，说别给孩子们添麻烦。
你老公呢爸爸突然问。
我盯着手术室门上的时钟：他...明天要上班。
天蒙蒙亮时，护士出来要补交费用。我查了下账户余额——实行AA制后我的存款虽然多了些，但离手术费还差四万。
拨通陈昊电话，响了七八声他才接：怎么了
手术费不够，你先转我四万。
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翻身声：不是说好AA制吗你父母的事应该...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手指悬在林菲号码上方时，一条微信突然跳出来：需要帮助吗程谦的头像在凌晨的对话框里格外突兀。
我愣了几秒才回复：你怎么知道
看到你朋友圈定位在医院。他回复得很快，我父亲是神外医生，需要介绍专家吗
我盯着这行字，眼泪突然砸在屏幕上。五分钟后，程谦发来条语音：张教授半小时后到，他是我父亲的学生。
爸爸去买早餐时，我在洗手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女人眼窝深陷，嘴角下垂，像具行尸走肉。陈昊的转账始终没来，倒是信用卡消费提醒响了——早上7:15，四季酒店餐厅，消费288元。
程谦说的张教授比预期来得还早。他仔细查看了妈妈的CT片，和主治医生低声交谈几句后，向我点点头：发现及时，手术方案没问题。
我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张教授扶住我：小程说费用方面有困难见我点头，他拍拍我肩膀，先治病，其他都好说。
九点整，护士长亲自过来告知可以延迟缴费。我正疑惑为何突然通融，抬头看见程谦站在走廊尽头，正和张教授说话。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你一直没睡我走过去问。
程谦递给我杯热豆浆：正好在写方案。他看了眼病房，阿姨会没事的。
这句简单的安慰让我喉头发紧。这时他手机响了，接起来简短地说了几句后转向我：公司有点急事，我下午再过来。
不用麻烦你了，我...
祁佳。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接受帮助不丢人。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某个上锁的情绪闸门。我转身冲进楼梯间，蹲在防火门后无声地痛哭。五年了，陈昊从未见过我崩溃的样子，因为他说讨厌情绪化的女人。而现在，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却看穿了我全部的伪装。
下午妈妈暂时脱离危险，我回家拿换洗衣物。推开门听见陈昊在阳台打电话：...她妈生病关我什么事AA制可是她同意的...宝贝别生气，那套首饰下周买给你...
我静静站在玄关，心跳平稳得可怕。收拾东西时，我发现梳妆台抽屉被翻过——陈昊拿走了我备用的那枚金戒指，那是奶奶留给我的嫁妆。
回到医院时，床头多了个果篮和营养品。护士说是个高个子男人送来的，临走时还去收费处存了笔钱。我打开手机银行，发现住院账户确实多了五万，转账备注是预付款——程。
妈妈在傍晚清醒了片刻。她虚弱地捏着我的手：昊昊呢
他工作忙。我挤出一个笑容。
妈妈的眼神黯了黯：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病房门被轻轻叩响。程谦提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打扰了，家里阿姨熬了点粥。
他的出现巧妙打断了妈妈的追问。令我惊讶的是，他居然很会哄老人开心，不到十分钟就把妈妈逗笑了两次。看着他小心翼翼帮妈妈调整枕头角度的样子，我突然想起陈昊第一次来我家时，连句像样的问候都不会说。
程谦走时我送他到电梯口。他突然说：下周的出差，你可以推迟。
不，按原计划。我直视他的眼睛，我需要那个项目。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西装内袋掏出张名片：这是医疗纠纷方面的顶尖律师，不过...他顿了顿，我想他更擅长离婚诉讼。
我接过名片时，我们的手指短暂相触。电梯门缓缓关闭时，他最后说了句：粥底下有你喜欢的那种小菜。
回到病房，我打开保温桶。最下层果然放着玫瑰腐乳——两个月前公司聚餐时，我随口提过最爱这个味道。
深夜查房后，爸爸坚持要守夜。我在家属休息室打开笔记本，开始整理陈昊的财务证据。银行流水显示，就在我妈手术当天，他又给李媛转了5200元，备注宝贝看病用。
而最新的一条记录让我血液凝固：陈昊以我们共有房产作抵押，申请了一笔消费贷。审批日期是昨天，金额正好是那套婚外房的尾款。
我合上电脑，走到窗前深呼吸。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远处金融街的高楼像柄利剑直插云霄。四季酒店的霓虹招牌在其中格外醒目，不知道今晚陈昊又在那里编造什么谎言。
手机震动起来，是程谦发来的消息：张教授说阿姨恢复情况良好。另外，深圳的资料我发你邮箱了。
我回复完谢谢，鬼使神差地又发了句：玫瑰腐乳很好吃。
这次他没有秒回。正当我准备放下手机时，一条新消息弹出：医院天台有株玫瑰花，明天应该会开。
我反复读着这行字，突然意识到程谦可能和我一样，也是个习惯用工作掩盖孤独的人。只不过他选择帮助别人，而陈昊选择伤害最亲近的人。
凌晨三点，我蹑手蹑脚回到病房。妈妈睡得正熟，监护仪上的曲线平稳有力。爸爸在躺椅上打着鼾，手里还攥着妈妈的老照片。
我轻轻吻了吻妈妈的额头，在心里做了个决定。那个曾经为爱情放弃出国机会的祁佳已经死在了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现在活下来的，是个准备打一场硬仗的女人。
打开手机加密相册，我把陈昊和李媛的所有证据打包发给了林菲介绍的离婚律师。附言只有一句：我要他净身出户。
5
深圳的暴雨来得突然。我站在峰会会场外的走廊上，反复确认着手机上的照片——晒机票航班座位13A的李媛，手腕上戴着那条我一眼就能认出的卡地亚手链，陈昊去年谎称丢了的那条。
祁佳程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五分钟后该你上场了。
我机械地点点头，把手机塞进包里。三天前我和程谦来深圳参加金融科技峰会，没想到会在返程航班上，命运直接把李媛安排在了我邻座。
不舒服程谦微微俯身，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让我稍微镇定下来。
我遇到陈昊的...我哽了一下，那个小三了，就在我们返程航班上。
程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需要换航班吗
不，我深吸一口气，我需要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演讲比预期成功。当我讲解如何通过消费模式识别财务欺诈时，台下不少参会者举起手机拍照。后半程我甚至临时加了段案例分析——当然，用的是化名数据。
结束后，程谦在嘉宾休息室找到我：查到了些东西。他递来一个文件夹，你最好坐下看。
文件第一页是李媛的身份证复印件，边角有些模糊，像是偷拍的。但让我血液凝固的是第二页——六张不同男性的合影，每张照片里她都戴着不同的首饰，亲昵地挽着不同男人的手臂。而陈昊，只是其中之一。
职业骗子。程谦的声音很轻，专找已婚男性下手，套路通常是诱导投资虚假项目。
我颤抖着翻到第三页。打印出来的微信聊天记录里，李媛正和某个叫强哥的人讨论如何让肥羊六号（从转账记录看正是陈昊）追加投资。最后一条消息让我眼前发黑：再哄他抵押房子，就能收网了。
这些...你怎么拿到的我嗓子发干。
程谦抿了抿嘴唇：我叔叔是经侦支队队长。他停顿了一下，要现在告诉陈昊吗
这个问题像刀一样劈开我的思绪。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揭发，让陈昊停止继续被骗。但另一个声音在冷笑：他不是坚持AA制吗这不是他自找的吗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我一直盯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程谦安静地坐在旁边，给我足够的空间思考。
我得告诉他。最终我开口，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的底线。
程谦点点头，掏出手机：需要我陪你吗
我摇头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这个场景多么讽刺——我的丈夫在和小三度假，而我正和另一个男人讨论如何挽救他免于破产。
拨通陈昊电话时，背景音嘈杂得像是某个酒吧。
我在出差，我直奔主题，遇到李媛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接着是椅子倒地的声音：你...你别乱来！
她是个职业骗子。我平静地说，手上有至少六个像你这样的男朋友。
放屁！陈昊的怒吼震得我耳膜生疼，你就是嫉妒！
我直接把程谦给我的照片发过去。三十秒后，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陈昊粗重的喘息。
那些转账...他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她说有个稳赚不赔的芯片投资项目...
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叙述，拼图逐渐完整：李媛去年同学会重逢后，先是以老情人身份接近，然后介绍表哥的投资项目。陈昊最初只是小额试探，看到高额回报后越陷越深，甚至挪用了我们共同存款。AA制不过是他掩盖资金缺口的幌子。
我...我把房子二次抵押了...陈昊终于崩溃大哭，上周又转了五十万...
挂断电话后，我发现自己异常平静。程谦递来杯热茶：要报警吗
报。我抿了口茶，但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其他可能受害的人。
回程航班上，李媛果然坐在13A。她全程都在用微信语音发嗲：亲爱的合同我看了，就是分红比例再调高些嘛~——声音甜得能渗出蜜来。
我假装睡觉，实则用手机录下了她所有对话。其中最劲爆的是她不小心说漏嘴的：六个傻子的钱够咱们去马来西亚了，强哥你签证办好没
落地开机，十几条陈昊的未接来电和语音留言涌进来。最后一条带着哭腔：佳佳，律师说我可能涉嫌挪用共同财产...你能...能帮帮我吗
程谦帮我拿行李时轻声问：现在去哪
先去见律师。我看了眼手表，然后去经侦支队。
张薇律师的事务所里，陈昊像个丧家犬般缩在沙发角落。见到我进来，他踉跄着扑过来想抱我的腿，被张律师拦住了。
先看这个。我放下U盘，李媛诈骗团伙的全部证据。
视频播放的十分钟里，陈昊的脸色从惨白变成死灰。当听到李媛嘲笑肥羊六号太好骗了时，他突然干呕起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抓着头发，AA制是因为账上钱都被我转走了...我怕你发现...
我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奇怪的是，愤怒和恨意都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怜悯。
我会配合警方。我转向张律师，但离婚协议请按原计划进行。
陈昊猛地抬头：不！佳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那些钱...
那些钱我会尽力追回。我打断他，但我们的婚姻，早就AA制死亡了。
走出事务所时，程谦在楼下等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接过我手中的文件袋。
经侦那边约好了，明天上午九点。他顿了顿，今晚要不要住酒店
我摇摇头。那套充满回忆的房子，我至少得回去最后一次。
开门时陈昊居然在家，还做了一桌子菜——全是我爱吃的。看到我进门，他局促地在围裙上擦着手：我...我想着你
也许还没吃...
不用了。我径直走向书房，我来拿些东西。
陈昊跟过来，突然跪下：佳佳，那个项目...那些钱...我真的是为了我们啊！她说赚了钱就能换大房子...能让你辞职做全职太太...
我停下收拾文件的动作：你知道我从来不想做全职太太。
他哑口无言。我抱起装满证据的箱子准备离开时，陈昊突然说：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才...才认识那个程什么的来报复我
我转身看他，突然觉得无比荒谬：陈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把婚姻当交易。
警方的行动比预期快。三天后李媛和她的强哥在机场被抓获，当时他们正准备飞往吉隆坡。陈昊作为受害者之一被传唤作证，回来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
警察说...他双眼空洞，追回的钱可能不到三成...
我签完最后一份离婚文件，推给他一杯茶：我帮你联系了个擅长经济案件的律师。
陈昊不可置信地抬头：你还...帮我
不是所有事都要AA制。我拿起包走向门口，保重。
下楼时，程谦的车停在老位置。见我出来，他下车接过我手中的箱子：都结束了
嗯。我长舒一口气，谢谢你...这段时间的一切。
程谦轻轻摇头：接下来去哪
我望向远处初升的朝阳：去开始新生活。
6
离婚后，我自己租的公寓小而明亮。搬完家的第一个周末，我独自在宜家采购生活用品，购物车里孤零零地放着一人份的餐具和毛巾。
手机震动起来，是程谦的消息：公司附近新开了家咖啡馆，据说哥伦比亚豆不错。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个微笑表情。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但现在的我像只刚蜕完皮的蝉，翅膀还太软，经不起任何风雨。
林菲帮我挂窗帘时突然说：那个程总挺不错的。
嗯。
他明显对你有意思。
我拉平窗帘的褶皱：我刚结束一场灾难，没力气开始任何新关系。
有时候治愈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林菲递给我一个挂钩，是遇到一个真正对的人。
我没接话。窗外夕阳西沉，给空荡荡的客厅镀上一层金色。这个没有陈昊气味的空间，莫名让人鼻子发酸。
工作成了最好的麻醉剂。我接手了程谦公司的大项目，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团队成员私下叫我机器人，因为我从不参与他们的聚餐和八卦。
只有程谦看穿了我的伪装。某个加班到凌晨的雨夜，他在电梯里突然说：逃避不可耻，但没用。
雨水顺着他的伞尖滴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我想起妈妈出院那天，他也是这样安静地撑伞站在医院门口。
给我点时间。我终于开口，现在的我...不完整。
程谦点点头，把伞倾向我这边：多久都等。
行业峰会定在十二月。我提交的基于消费行为分析的财务风险评估模型被选为主论坛演讲。稿子改了十七版，每次程谦都能提出一针见血的建议。
这里可以加个案例。他指着PPT某页，比如丈夫突然实行AA制背后的财务异常。
我手指一颤，咖啡洒在纸上。程谦立刻抽出纸巾，我们的指尖在洇开的咖啡渍上短暂相触。
抱歉，我不是...
没关系。我打断他，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个典型案例。
峰会当天，我穿着利落的黑色西装走上讲台。灯光太强，看不清台下观众的脸，这反而让我放松。演讲到一半时，我发现前排有个熟悉的身影——陈昊。他瘦了很多，西装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正低头记着笔记。
问答环节，他突然举手：请问这个模型能预测感情欺诈吗
会场一阵轻笑。我深吸一口气：任何有数据支撑的行为模式都可以预测。但感情最危险的欺诈，往往始于自我欺骗。
掌声雷动中，我看到程谦站在最后排，眼里有细碎的光。
当晚的颁奖晚宴，我获得年度商业新锐奖。陈昊不请自来，在走廊拦住我：我...我去心理辅导了。
我点点头：挺好的。
那些钱...追回来一部分。他搓着手，我把你那份打到你卡上了。
谢谢。我顿了顿，你...还好吗
陈昊眼圈突然红了：比想象中难。每天醒来都习惯性想给你发早安...他哽咽了一下，对不起，佳佳。
这句道歉来得太迟，却又太真实。我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像安慰一个迷路的孩子。
程谦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手里拿着我的奖杯，在看到陈昊时脚步微顿。
我去趟洗手间。陈昊匆忙离开，背影有些佝偻。
他看起来不太好。程谦递给我奖杯。
我摩挲着奖杯上冰冷的刻字：离婚比想象中难，即使对方是个混蛋。
晚宴结束已是深夜。程谦坚持送我回家，车停在我公寓楼下时，他突然转身看我：祁佳，我可以等你，但至少要让我排队。
月光从车窗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我想起这半年来他所有的克制与体贴，那些恰到好处的距离和不越界的关怀。
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
嘘。他轻轻按住我的嘴唇，不用现在回答。
他的手指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檀香。我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给我三个月。最终我说，如果那时候我还不敢牵你的手，你就放弃我。
程谦笑了，眼尾泛起细纹：成交。
7
一年后的公司周年庆上，香槟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站在佳谦财务咨询的logo前，看着台下熙熙攘攘的宾客——客户、合作伙伴、媒体，还有我资助的那些刚刚走出家暴阴影的女性们。
接下来请允许我介绍特别来宾。我朝侧门点点头，我的合伙人兼男友，程谦。
掌声中程谦走上台，西装笔挺得像刚从杂志走出来。他接过话筒时顺势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台下响起善意的起哄声。
一年前祁佳说需要三个月才敢牵我的手。他对着话筒说，结果两个月零二十天就破戒了。
笑声中我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昊站在最后排，穿着崭新的西装，手里拿着杯橙汁。离婚后他去了另一座城市，这次专程回来参加我的开业典礼。
发布会结束后，他局促地走过来：公司很棒。
谢谢。我真诚地说，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在戒酒，每周健身三次。他挠挠头，那个...李媛被判了七年。
我点点头。这个曾经让我夜不能寐的名字，现在听起来就像个陌生新闻。
程谦适时地出现，向陈昊伸出手：谢谢你今天来。
两个男人短暂地握了握手，某种微妙的谅解在空气中流动。陈昊临走时突然说：佳佳，谢谢你当时...没有见死不救。
我看着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突然明白时间确实能治愈一切。不是通过遗忘，而是让我们学会与伤痛和平共处。
晚上私人庆功宴上，程谦送给我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把钥匙——新办公室的钥匙，形状是朵小小的玫瑰。
下个月起，我们可以把公益法律援助基金规模扩大三倍。他环着我的腰，你妈妈介绍的妇联领导很支持这个项目。
我靠在他肩头，想起这一年像梦一样的旅程：从家庭主妇到创业者，从怀疑爱情到学会重新信任。程谦从未催促过我，他像园丁一样耐心，等待一朵受过霜冻的玫瑰重新绽放。
对了。程谦突然想起什么，下周那个反金融诈骗讲座，陈昊报名当志愿者了。
我微笑起来。生活有时就是这样讽刺——曾经被骗得最惨的人，现在反而最懂得识别骗局。
宴会结束后，我们并肩走在江边。初夏的风带着水汽，程谦的外套披在我肩上，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突然问，你说蓝山太酸，推荐我喝哥伦比亚玫瑰谷。
程谦笑着点头：那天你穿了件灰色西装，发言时逻辑清晰得让人害怕。
我当时觉得你是个自以为是的讨厌鬼。
而我...他转过身，双手捧住我的脸，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受伤的天才。
他的吻落下来时，江对岸的霓虹正好亮起。五年前的祁佳会为这样的浪漫尖叫，现在的我知道，比烟花更珍贵的是有人愿意陪你等烟花亮起的每一秒。
远处大厦的LED屏正播放着李媛诈骗案的法制节目。我和程谦谁都没有转头去看——过去已成定局，而我们，还有无数个明天要共同书写。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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