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莎莎·用颤抖的手将最后一点豆子分成三份,推到两个孩子面前。
十五岁的文森特和八岁的丽丽默默吃着晚餐,谁也没有抱怨分量太少。
停电已经持续了三天,冰箱里的食物开始变质,而莎莎口袋里仅剩的二十美元还要留着交水费。
妈妈,闪电好像停了。丽丽小声说,眼睛不安地瞟向漆黑的窗外。
莎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是啊,宝贝,暴风雨快过去了。她没说出口的是,即使暴风雨过去,电力公司也不会立刻恢复供电——不是第一次拖欠账单了。
院子里的德国牧羊犬旺财突然狂吠起来,叫声中充满莎莎从未听过的恐惧。她抓起靠在墙边的拐杖——去年那场车祸留下的纪念品,跛着脚走向门口。
妈妈,别出去!文森特抓住她的手臂,少年故作镇定的声音掩饰不住颤抖,可能是熊或者...
旺财能对付熊,莎莎拍拍儿子的手,我去看看,把门锁好。
门廊的灯泡本该在感应到动静时亮起,但黑暗依旧浓重。莎莎划亮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中,她看到旺财正对着院子中央的某个黑影疯狂吠叫。火柴熄灭的瞬间,她看清了——一个全身裹在黑色布料中的人形,静坐在他们家的野餐桌旁。
你好莎莎的声音在夜风中发颤,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黑衣恶灵缓缓抬头。即使在黑暗中,莎莎也能感觉到布料下投来的目光。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我不需要什么。
那请你离开我的财产。莎莎握紧拐杖,指节发白。
黑衣恶灵的笑声让莎莎后背窜上一股寒意:莎莎·,你想过没有,你死后别人会过得更好
滚出去!莎莎尖叫着后退,拐杖敲在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黑衣恶灵突然伸出双手——那双手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莎莎闻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她跌跌撞撞冲向车库,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车库里的备用手机早就没电了,她颤抖着插上充电器,同时用钥匙发动汽车。引擎发出垂死的咳嗽声,怎么也不肯启动。
旺财的吠叫变成了哀鸣,随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莎莎回头望去,车库的小窗外,黑衣恶灵正将那只血手按在玻璃上,缓缓下滑,留下一道暗色痕迹。
莎莎尖叫着逃回屋内,将门重重锁上。文森特和丽丽惊恐地看着她。
只是...只是养老院跑丢的病人,莎莎气喘吁吁地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他。
文森特走到窗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妈...他刚才还在院子中央,现在离房子只有十英尺了!
莎莎的心脏停跳了一拍。她鼓起勇气看向窗外——黑衣恶灵确实更近了,而且姿势变了,不再是静坐,而是像蜘蛛一样四肢着地,头部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直勾勾望着窗户。
我们应该拿枪。文森特说,声音紧绷。
不,我们等着,等来电了就报警。莎莎摇头,把丽丽搂得更紧。她不敢告诉孩子们,那把霰弹枪早在三个月前就被她偷偷卖掉换钱了。
丽丽突然尖叫起来,莎莎低头看到女儿脚底扎进了一块碎玻璃。当她翻找医药箱时,文森特抓起一根铁棍溜出了后门。
文森特!回来!莎莎的呼喊被关门声切断。她扑到窗前,看到儿子正试图发动那辆老旧的皮卡。黑衣恶灵瞬间转向文森特的方向,接着——莎莎眨眨眼——黑衣恶灵消失了。
皮卡引擎的咳嗽声突然停止。文森特困惑地抬头,然后惊恐地看向车门下方。莎莎看到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从车底蔓延出来,像活物般缠绕上她儿子的脚踝。
不!莎莎撞开后门冲了出去。就在她接近皮卡的瞬间,黑衣恶灵凭空出现在文森特身后,黑色布料下传出诡异的咯咯声。
文森特转身挥动铁棍,却径直穿过了黑衣恶灵的身体。黑衣恶灵抬手——那只血手轻轻抚过文森特的脸颊,少年立刻像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
文森特!莎莎扑向儿子,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她挣扎着爬起,看到黑衣恶灵已经转向房子,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快速移动着。
丽丽!莎莎的血液凝固了。她拖着伤腿拼命往回跑,却听到屋内传来女儿的尖叫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当莎莎撞开前门,客厅已是一片狼藉。丽丽蜷缩在角落,面前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各种家具。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物体的影子都脱离了本体,像黑色的触手般扭动着。
妈妈!丽丽哭喊着,它说要把我们带走!
黑衣恶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中央,影子触手向他汇聚。莎莎抓起掉落的铁棍冲上前,却再次穿过了那具空荡荡的黑袍。黑衣恶灵转身面对她,布料下传出低沉的笑声:莎莎,你一直在呼唤我。
我从未——
每晚的眼泪,每句我撑不下去了,每次看着那把枪...黑衣恶灵的声音突然变成了莎莎已故丈夫小马的声线,我都听到了。
莎莎的呼吸停滞了。自从小马去世后,她确实无数次想过结束一切,只是放不下孩子们...
黑衣恶灵向丽丽伸出手,小女孩像是被催眠般停止了哭泣,眼神变得空洞。莎莎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的影子背叛了她,像绳索般缠绕住她的四肢。
不,求求你,别带走她!你可以带走我,但别——
如你所愿。黑衣恶灵突然转向莎莎,黑色布料如活物般展开,将她包裹其中。
世界天旋地转。莎莎感到自己在坠落,穿过一层又一层黑暗。当她终于停止下落,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怪版本的家中——所有文字都是反的,钟表逆时针行走,而她面前站着小马。
亲爱的,小马微笑着伸出手,我好想你。
莎莎泪流满面地扑进丈夫怀中,熟悉的古龙水气味让她崩溃。但拥抱的触感不对——太冷,太僵硬。她抬头,看到小马的脸开始融化,皮肤像蜡一样剥落,露出下面黑色的虚空。
欢迎回家。小马的声音变成了黑衣恶灵的,他的手臂变成枷锁勒住莎莎的脖子。她挣扎着,视线边缘开始变黑...
莎莎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站在院子里,穿着那身黑色长袍。她惊恐地低头,看到自己手上沾满鲜血。房子后门打开,另一个莎莎——穿着她记忆中的粉色家居服——警惕地看着她: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不...莎莎想解释,但发出的却是黑衣恶灵沙哑的声音,我不需要什么。
她突然明白了。这不是噩梦,而是一个循环,一个陷阱。
2、
黑衣恶灵是所有绝望母亲的集合体,一个靠吞噬痛苦为生的古老存在。它找到那些濒临崩溃的灵魂,给予他们解脱的幻觉,实际上却将他们变成新的收割者。
房子里的莎莎已经举起了拐杖:请你离开我的财产。
黑衣莎莎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冲动,那些低语又回来了:告诉她,告诉她真相...
莎莎·,她听见自己说,你想过没有,你死后别人会过得更好
屋内的莎莎脸色煞白,开始后退。黑衣莎莎想尖叫,想警告她,但她的手臂自动伸了出去,展示着那些不属于她的血迹。她绝望地看着这个过去的自己逃向车库,就像她记忆中那样。
但这次有些不同。丽丽出现在门口,眼中含着泪水:妈妈
这个词像利剑刺穿黑衣莎莎的心脏。她不是黑衣恶灵,她是莎莎·,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集中全部意志力对抗着控制她的力量,黑袍下的身体剧烈颤抖。
跑...丽丽...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带着文森特...跑...
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破碎了。黑衣莎莎——不,莎莎——跪倒在地,感到那个古老存在的愤怒如潮水般退去。她抬头看到丽丽跑向昏迷的文森特,试图摇醒他。
房子突然亮了起来。电力恢复了。街坊邻居家的灯光如星辰般接连点亮,远处传来警笛声——一定是有人听到了骚动报了警。
莎莎低头看着自己,黑袍正在消散,像被阳光照射的雾气。她跌跌撞撞跑向孩子们,将两人紧紧搂住。文森特苏醒过来,困惑地看着母亲破烂的衣服和泪流满面的脸。
妈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呢
莎莎望向院子,野餐桌旁空无一人,只有旺财的狗链深深埋在土里,项圈完好无损地扣着,仿佛狗凭空蒸发了。但此刻她心中充满一种奇怪的平静——那个循环被打破了。
没事了,她亲吻着两个孩子的额头,都过去了。
警车停在他们家门前时,莎莎正抱着丽丽坐在门廊上,文森特在一旁用毛巾按着后脑勺的伤口。警官询问他们是否看到了可疑人物,莎莎只是摇头。
只是停电引起的恐慌,她平静地说,我们很好。
当警察离开后,文森特疑惑地看着母亲:为什么不说实话
莎莎望向院子角落的阴影处,那里什么都没有——至少现在没有。因为有些真相没人会相信,她轻声说,而且它已经得到了想要的。
她没解释的是,在黑衣恶灵消失的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隔壁和善的约翰逊夫妇在照顾她的孩子们,文森特大学毕业的照片,丽丽的婚礼...这些画面伴随着一个冰冷的承诺:只要你活着,这些都不会发生。
莎莎紧紧抱住孩子们。恶魔撒谎,她告诉自己。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问:如果那不是谎言呢
电力恢复后的第三周,莎莎坐在厨房里,手指轻轻敲打着咖啡杯。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表面上看,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文森特回到了学校,丽丽又开始在院子里追逐蝴蝶,甚至连电力公司都奇迹般地没有催缴欠款。
但莎莎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脖子上的淤青——那个夜晚后留下的印记,医生相信那是她自己掐的,某种睡眠中的自残行为。莎莎没有纠正这个误解。谁会相信一个能操控阴影的黑衣恶灵差点勒死她呢
咖啡杯突然从桌上滑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莎莎盯着那些碎片,确定自己没有碰到杯子。最近常有这种事发生——东西自己移动,灯光忽明忽暗,有时她甚至能在眼角余光中捕捉到快速移动的阴影。
妈妈丽丽站在厨房门口,怀里抱着那个破旧的兔子玩偶,我又做噩梦了。
莎莎蹲下身收拾碎片:什么样的噩梦,宝贝
梦见黑衣恶灵回来了,丽丽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说我们只是暂时赢了。
莎莎的手一抖,碎片划破了手指。血珠冒出来的瞬间,厨房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天花板,突然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只是噩梦而已,莎莎强作镇定,用纸巾按住伤口,黑衣恶灵再也不会回来了。
门铃响了。透过猫眼,莎莎看到约翰逊夫妇站在门廊上,手里拿着一个馅饼。这对六十多岁的夫妇是两年前搬到隔壁的,总是过分热心。自从那个夜晚后,他们来得更勤快了。
莎莎,亲爱的,玛丽·约翰逊笑容满面地递过馅饼,苹果的,刚出炉。想着你们可能需要些甜食提提神。
她的丈夫庄必饭站在后面,眼睛却不住地往屋里瞟:孩子们还好吗特别是小丽丽,她看起来总是那么...苍白。
莎莎接过馅饼,注意到庄必饭的目光停留在楼梯口——丽丽正站在那里。他们很好,谢谢关心。
如果有什么需要...玛丽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真诚,任何需要,我们随时都在。失去伴侣的痛苦...我们很理解。
莎莎点点头准备关门,却听到庄必饭低声补充:这房子...有时候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特别是对独自抚养孩子的母亲来说。
莎莎的手僵在门把上:什么意思
玛丽急忙插话:哦,庄必饭只是胡说八道。不过...她压低声音,上一位住在这里的女士...也是寡妇...最后...唉,不说这些了。享受馅饼吧!
关上门后,莎莎靠在门上,心跳加速。她从未想过询问前任房主的情况。小马买下这栋远离镇子的农场房子时,她正怀着丽丽,所有手续都是他处理的。
他们又来了文森特从地下室走上来,手里拿着棒球棍,这周第四次了。
莎莎把馅饼放在桌上:他们只是好心。
好心文森特冷笑,庄必饭昨天试图说服我周末去他们家的钓鱼之旅,就我和他。而且他一直问丽丽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莎莎皱起眉头。文森特自从那个夜晚后变得异常警觉,几乎不再出门,每晚检查所有门窗三次才肯睡觉。
我会注意的,她最终说,不过现在,能帮我清理下这些碎片吗
文森特弯腰时,T恤领口露出后背上一片奇怪的淤青——五个指印的形状,就像有人从后面狠狠抓住过他。莎莎倒吸一口冷气。
文森特,你的背...
少年迅速拉好衣服:洗澡时滑倒了。
莎莎知道他在撒谎。那些指印和黑衣恶灵抓住文森特那晚的位置一模一样。
夜深人静时,莎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阴影。自从那个夜晚后,她不敢关灯睡觉。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床垫微微下沉,好像有人坐在了床边。
小马她迷迷糊糊地问。
一只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莎莎猛地睁眼,看到黑衣恶灵俯身在她上方,黑色布料垂下来拂过她的脸。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嘘...黑衣恶灵的声音像是无数低语的集合,我从未离开。
莎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床单紧紧缠住——不,不是床单,是活生生的阴影,从床底下蔓延上来,像蛇一般缠绕着她。
为什么抗拒黑衣恶灵歪着头,这个动作诡异得不像人类,我知道你希望这一切结束。
离我的孩子远点!莎莎终于挤出声音。
黑衣恶灵发出近似笑声的声音:是你的绝望召唤了我,莎莎。每晚的眼泪,每次看着河流时的犹豫,那把本来该结束你痛苦的枪...
莎莎僵住了。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卖枪的真正原因——不是缺钱,而是在某个特别黑暗的夜晚,她确实把枪口放进了嘴里,却在扣动扳机前听到了丽丽的梦呓。
看看他们因为我变得多痛苦,黑衣恶灵继续道,声音突然变成了小马的,文森特不再出门,丽丽每晚惊醒,都是因为你不够坚强。
一滴泪水滑下莎莎的脸颊。黑衣恶灵的手——那只有着过长手指的苍白手掌——接住了它。
我可以让一切停止,它低语,就像之前承诺的那样。约翰逊夫妇会疼爱他们,给他们你无法提供的生活。他们会...忘记你。
随着这句话,房间突然变成了另一个场景:文森特穿着毕业礼服,身旁是骄傲的庄必饭;丽丽穿着婚纱,玛丽在帮她整理头纱。画面美好得令人心碎。
这是他们的未来,黑衣恶灵说,如果你不在的话。
莎莎的心脏剧烈跳动。这正是她最深的恐惧——自己是孩子们的负担。自从小马去世,保险金被骗走后,她确实没能给孩子们应有的生活...
黑衣恶灵的手突然掐住她的脖子:说好,一切就结束了。
就在莎莎眼前发黑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黑衣恶灵的手松开了——是丽丽的声音。
莎莎猛地坐起,发现自己独自在床上,全身被冷汗浸透。丽丽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她跌跌撞撞冲向儿童房,打开门看到丽丽坐在床上,指着角落。
他在这里!他在这里!
角落里空无一物,但莎莎注意到墙上的阴影比应有的更深更浓。更令人不安的是,丽丽的兔子玩偶坐在那个角落,脖子上缠着一根黑色的线——就像绞索。
安抚丽丽睡下后,莎莎发现文森特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手机。
我查了约翰逊夫妇,他低声说,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们二十年前有个女儿,八岁时失踪了。猜猜她叫什么
莎莎感到一阵寒意:丽丽
文森特点点头:而且...他们以前住在这栋房子里。
莎莎的血液凝固了。她突然明白了黑衣恶灵展示的画面意味着什么——不是随机的未来,而是一个精确的计划。约翰逊夫妇想要一个替代品,而黑衣恶灵就是来帮他们实现愿望的。
明天我们就离开,莎莎说,去我姐姐家。
文森特看起来如释重负,但随即皱眉:如果它...阻止我们呢
莎莎没有回答。她看向走廊尽头的镜子,在那一瞬间,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没有眨眼,而且嘴角挂着不属于她的诡异微笑。
3、
第二天早晨,莎莎发现前门被从外面钉死了。
窗户虽然没被封住,但每当她试图打开,屋内的温度就会骤降,呼吸在空气中结霜。
最可怕的是电话——每次拨号都会变成一串陌生的数字,接通后只有黑衣恶灵的低语:逃不掉的,莎莎。
中午时分,约翰逊夫妇又来了,这次带着一个给丽丽的礼物——一个古董音乐盒,上面刻着致我们亲爱的丽丽。
这太贵重了,莎莎试图拒绝,但丽丽已经被音乐声吸引过来。
它在我们家很久了,玛丽微笑着说,眼睛一刻不离丽丽,好像就是等着合适的主人。
当音乐盒打开时,莎莎发现她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尖叫,但丽丽似乎没注意到,完全被旋转的芭蕾舞者迷住了。
我们今天下午有个惊喜,庄必饭突然说,镇上新开了个儿童乐园,想带丽丽去看看。当然,文森特也欢迎。
文森特站在楼梯上,脸色惨白地摇头。
谢谢,但孩子们今天有安排,莎莎坚定地说,把音乐盒合上,事实上,我们全家明天要出城一段时间。
玛丽的笑容僵住了:哦这么突然
家族紧急事务,莎莎把音乐盒塞回玛丽手中,现在如果你们不介意,我还有很多准备工作。
关上门后,莎莎透过窗帘缝隙看到约翰逊夫妇站在车旁交谈,表情严肃。庄必饭掏出手机打电话,眼睛一直盯着房子。
我们得今晚就走,莎莎转向文森特,收拾必需品,别告诉丽丽去哪。
夜幕降临时,莎莎把睡眼惺忪的丽丽抱上车,文森特背着两个背包跟在后面。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车灯照出院子中央的一个黑影——黑衣恶灵静立在那里,头部低垂。
妈妈...丽丽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别看它,莎莎发动汽车,我们直接开过去。
但车子刚启动就熄火了。再试一次,同样结果。第三次尝试时,引擎发出不祥的爆裂声,接着一股黑烟从引擎盖下冒出。
它在阻止我们,文森特低声说。
莎莎看向院子——黑衣恶灵不见了。但当她回头,差点尖叫出声:黑衣恶灵现在坐在后座,丽丽旁边。小女孩似乎被催眠了,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游戏时间结束,莎莎,黑衣恶灵用玛丽的声音说,你做出了选择...错误的选择。
文森特想打开车门逃跑,但车门纹丝不动。黑衣恶灵伸出手——那只苍白的手现在戴着玛丽的珍珠戒指——轻轻抚摸丽丽的头发。
她会是完美的替代品,它说,就像你本可以是小马的完美寡妇...如果你没那么多情绪问题的话。
莎莎如遭雷击:什么
黑衣恶灵的脸开始变化,黑色布料下浮现出小马的五官:你以为车祸是意外他正打算离开你,莎莎。保险金是留给孩子们的...通过他信任的遗嘱执行人——猜猜是谁约翰逊先生。
莎莎的世界天旋地转。小马从未提起过认识约翰逊夫妇,更别说指定庄必饭为遗嘱执行人...
不,她摇头,你在说谎。
黑衣恶灵又变回黑色空洞:查查保险文件,如果你能找到的话。
庄必饭确保它们消失了...就像他会确保你消失一样。
丽丽突然开口,声音却不是她的:妈妈为什么不爱我们妈妈为什么想死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莎莎的心脏。她确实有过那些黑暗念头,在最绝望的时刻...
我从未——
谎言,黑衣恶灵打断她,每个母亲都有过希望自由的一刻。
承认吧,有时你希望他们从未存在。
莎莎转向文森特,少年眼中混合着恐惧和某种新的情绪...是理解是认同
妈,他轻声说,有时候...我也有那种想法。关于...结束一切。
黑衣恶灵的笑声在车内回荡:看啊!连你完美的儿子都承认了!这就是人类的真相,莎莎。爱总是掺杂着恨,光明总是伴随着阴影。
莎莎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降临。也许黑衣恶灵是对的。也许完美的爱不存在,每个母亲都有过失望自由的可耻瞬间...
那就带走我,她突然说,放过他们。
黑衣恶灵静止了:什么
你想要的不是他们,是我,莎莎的声音变得坚定,那个夜晚,我打破了循环。你无法强迫我,所以试图说服我。但如果你真的能直接带走他们,早就做了。
长久的沉默。然后黑衣恶灵缓缓点头:聪明。但代价很高,莎莎。不只是你的生命...还有记忆。他们将完全忘记你,就像你从未存在。约翰逊夫妇会成为他们唯一的家人。
莎莎的眼泪滚落下来。忘记她文森特不会记得她读给他听的故事丽丽不会记得她哄她入睡的摇篮曲
但另一个声音说:他们会活着。会幸福。
成交,她低声说。
黑衣恶灵伸出手:握住它,交易就完成了。
莎莎深吸一口气,伸手向前。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文森特突然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不!少年喊道,我看到了它的把戏!如果你死了,它还是会带走我们!看看后座!
莎莎转头,后座上的丽丽正在发生变化——她的头发变成了浅金色,眼睛变成了约翰逊家照片中那个失踪女儿的颜色。
它从一开始就撒谎!文森特喊道,它需要你的同意才能完全控制我们!
黑衣恶灵的形体突然扭曲,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闭嘴!
莎莎猛地抽回手:不交易。滚出我的车!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然后黑衣恶灵开始溶解,像沙塔般崩塌,但它的声音仍在空中回荡:你只是推迟了不可避免的事,莎莎。每个夜晚我都会回来,每次绝望我都会更强。我会等着...在你最脆弱的时刻...
随着最后一丝黑烟消散,引擎突然启动了。
丽丽眨眨眼,恢复了正常:妈妈我们怎么在车里
莎莎和文森特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些事情结束了,但有些事情才刚刚开始。
她踩下油门,车子终于驶离了这个被诅咒的地方。
但在后视镜中,莎莎看到两个身影站在路边——约翰逊夫妇,他们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狰狞的愤怒。
更远处,院子中央,一个模糊的黑影静静伫立,仿佛在挥手告别...或是等待回归。
3、
三周了,自从雨中那场对决后,黑衣恶灵再未出现,约翰逊夫妇也音讯全无。表面上看,生活似乎恢复了正常。
莎莎轻手轻脚地下床,不想吵醒身旁的丽丽。小女孩最近又开始做噩梦,总是半夜爬到母亲床上。莎莎俯身亲吻女儿额头时,注意到丽丽手里紧攥着什么——一小块黑色布料,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撕下的。
她小心翼翼地掰开女儿的手指取出布料,瞬间如坠冰窟——这是黑衣恶灵的材质。那天在雨中,它明明化作了烟雾消散,这块碎片从何而来
厨房里,庄荪梓正在准备早餐,收音机播放着轻松的晨间音乐。看到莎莎手中的黑布,她手中的木勺掉进了燕麦粥里。
哪里找到的庄荪梓声音紧绷。
丽丽手里,莎莎将布料放在桌上,她昨晚又没离开过房间,这东西怎么会...
庄荪梓关上收音机,突如其来的寂静令人不安。不只是这个,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叠纸,看看丽丽这几天画的。
素描纸上满是儿童涂鸦,但反复出现同一个图案:一个黑色人形站在许多小人前面,所有人形都由错综复杂的黑线连接,像一张扭曲的网。最令人不安的是,每张画的角落都写着歪歪扭扭的丽丽.J.——丽丽·约翰逊的缩写。
她不可能知道那个名字,莎莎手指发抖,我们从来没提过约翰逊家女儿的全名。
楼上传来脚步声,文森特拖着步子走进厨房,眼圈发黑,像是整夜未眠。他T恤领口露出锁骨上方蔓延的黑色纹路——那些本该消失的蛛网状线条不仅没有褪去,反而形成了更复杂的图案,像某种古老符文。
又做噩梦了莎莎试图抚摸儿子额头,却被他躲开。
不是噩梦,文森特声音嘶哑,是声音...整晚都在我耳边低语。说丽丽不属于我们...说她应该回去...
庄荪梓和莎莎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三周来,他们一直希望黑衣恶灵的消失意味着终结,但显然,某种联系仍然存在——通过丽丽的音乐盒,通过文森特身上的标记,甚至通过那些诡异的画。
今天我要去趟大学图书馆,庄荪梓突然说,收拾起早餐盘子,莎莎,你该一起来。是时候了解更多了。
米尔顿州立大学的哥特式图书馆安静得令人窒息。庄荪梓带着莎莎穿过一排排密集书架,来到地下室的特别收藏区。一个戴着厚眼镜的老管理员看到庄荪梓,点了点头,递出一把铜钥匙。
还是那个房间,庄荪梓女士,他声音沙哑,你知道规定。
庄荪梓领着莎莎进入一个狭小的研究隔间,墙边放着几个上锁的玻璃柜。她从包里掏出那枚护身符——现在莎莎才看清它是由某种奇异金属制成,上面刻着与文森特身上相似的符文。
汤姆死前一个月从巴西带回来的,庄荪梓轻声说,手指抚过护身符,他说这是一个叫库库鲁的部落萨满给的,能保护我们免受影噬者的伤害。
影噬者
庄荪梓打开玻璃柜,取出一本皮质古籍,书脊已经破损不堪:它的真正名字。根据这本17世纪的记录,它是最古老的那类存在——以人类的绝望和儿童的纯真为食。在不同文化中有不同名字,但模式总是一样:寻找濒临崩溃的母亲,提供虚假的交易。
书页上的拉丁文旁边是粗糙的手绘图画:黑袍人形站在哭泣的女人面前,身后是成排的小小身影,像被囚禁的灵魂。莎莎胃部翻搅,她认出其中一个轮廓就是丽丽画中的形象。
为什么选择我们莎莎声音颤抖,世界上有那么多绝望的人...
庄荪梓翻到另一页,上面是各种家谱图:它似乎偏爱有血脉的家庭。看这里——她指向一条特别标记的线,汤姆的曾曾祖父在1890年代记录过类似的遭遇。我们以为只是疯狂的家族传说,直到...
她突然停下,从书后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汤姆的研究笔记。莎莎展开纸张,上面是姐夫熟悉的笔迹,记录着各种符号和仪式步骤,最上方潦草地写着:唯一消灭方法:血亲在满月时进行切断仪式,危险但必需。
汤姆不是心脏病发作死的,庄荪梓眼中闪着泪光,他在准备这个仪式。前一天晚上他告诉我,如果他失败了,我必须找到下一个库库鲁护符,并等待合适的时机。
莎莎突然明白了姐姐这些年独自研究的真正原因:你一直在等我...等我的孩子被盯上
不!庄荪梓抓住莎莎的手,我只是...知道它总会回来找上我们家族的人。当你说出黑衣恶灵的事时,我就明白时机到了。
莎莎低头看汤姆的笔记,其中一行特别标注:影噬者必须被引诱进入准备好的容器,然后由血亲执行切断。警告:执行者可能被反噬。
容器什么容器
庄荪梓表情变得复杂:一个它已经标记的存在...一个它认为可以轻易占据的身体。
两人同时想到了文森特——那些蔓延的黑线,那些只有他能听到的低语...
回家的路上,莎莎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但她直觉知道是谁。果然,接通后是玛丽·约翰逊颤抖的声音:
莎莎,求求你...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丽丽...两个丽丽...
莎莎正要挂断,庄荪梓却抢过手机:在哪里什么时候
今晚,我们的新住处,玛丽似乎没想到会得到回应,地址我发给你们。求你们...带上那个音乐盒。我们的女儿...她回来了,但不对劲...
挂断电话后,莎莎怒视姐姐:你疯了吗去见他们
我们需要信心,庄荪梓坚定地说,而且...如果他们的丽丽真的回来了,也许汤姆的仪式可以同时救两个女孩。
莎莎想反对,但手机震动起来——玛丽发来的地址下方还有一张照片:一个金发小女孩站在窗前,面容与丽丽惊人地相似,但眼睛是完全的黑色,没有眼白。
照片底部写着一行字:它给了我们错误的丽丽。
下午,当庄荪梓在地下室准备仪式需要的物品时,莎莎检查着孩子们的情况。丽丽安静地在客厅画画,但每张画都变得更加扭曲——现在黑色人形占据了整张纸,小人们被缠绕在密密麻麻的黑线中,表情痛苦。
文森特则将自己锁在浴室里,莎莎能听到他在里面低声自言自语,像在进行某种对话。当她敲门时,声音立刻停止,但门缝下渗出几滴黑色液体,接触到空气后迅速蒸发。
文森特开门!莎莎用力拍门。
门突然打开,文森特站在那里,表情空白,但眼睛下方有深紫色的阴影,像是几天没睡。没事,妈,他声音平板,只是在洗澡。
但莎莎注意到浴缸是干的,镜子上用雾气写着:她属于我们。
夜幕降临前,庄荪梓向莎莎展示了地下室的布置:一个用盐和铁屑画的复杂符号占据整个地板中心,周围摆放着七根黑蜡烛和一个小银铃。汤姆的笔记摊开在一旁,旁边是一把古老的仪式匕首。
理论上,庄荪梓解释,我们需要引诱它完全进入一个容器——文森特是最佳选择,因为他已经被标记。然后,在他体内的连接最脆弱时,由血亲——也就是你——用这把匕首切断联系。
莎莎盯着那把匕首,刀刃上刻满与护身符相似的符文:如果失败了呢
那就变成它在文森特体内,而我们失去困住它的机会。庄荪梓没有回避这个可能性,但如果我们不做,它会慢慢吞噬文森特,然后转向丽丽。它已经表明了这一点。
楼上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两人冲上去,发现客厅窗户被砸碎了,丽丽和文森特都不见了。前门大开,草坪上有两串脚印——一大一小,通向树林方向。
文森特带走了她!莎莎抓起手电筒就要冲出去,却被庄荪梓拉住。
等等!看这个...庄荪梓指向丽丽留在桌上的画——这次画的是树林里的一座小屋,窗户透出红光,门前站着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女孩。画底部写着:去找真正的丽丽.J.
约翰逊夫妇,莎莎恍然大悟,他们在树林里有房子!文森特被控制了,他带丽丽去那里!
两人迅速收拾了仪式用品,庄荪梓带上护身符和匕首,莎莎则抓起那个诡异的音乐盒——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会是用得上的筹码。
树林在月光下显得阴森诡谲,手电筒的光线只能照亮前方几码的路。莎莎不断呼喊着孩子们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夜枭的叫声和树枝摩擦的诡异声响。
走了约莫半小时,她们看到了那座小屋——与丽丽画中一模一样,窗户透出不祥的红光。门前站着三个人影:高大的庄必饭,佝偻的玛丽,以及...两个小女孩。一个金发,一个黑发,都穿着相同的蓝色连衣裙,手牵着手。
丽丽!莎莎冲向前,却被庄荪梓拦住。
不对劲,庄荪梓低声道,看她们的影子。
在月光下,两个女孩共用一个影子——一个巨大扭曲的黑影,头部位置伸出无数细长触须,像活物般蠕动。
莎莎,玛丽向前一步,面容憔悴,我们犯了大错。我们以为它把丽丽还给了我们,但那不是她...那东西穿着我们女儿的脸!
金发丽丽转过头,露出一个绝非儿童能做出的诡异微笑:妈妈,爸爸,为什么说这种话我是你们亲爱的丽丽.J.啊。
声音是成年女性的音调混合着某种嘶嘶声。庄必饭颤抖着后退:她的眼睛...有时候会完全变黑...而且她不吃不睡,只是...盯着我们。
黑发丽丽——莎莎的丽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像是被催眠了。文森特站在两个女孩身后,脸上的表情既不像他自己,也不像被附身的状态,而是一种奇怪的中间态,仿佛正在与某种力量拉锯。
它分裂了自己,庄荪梓突然明白过来,一部分在文森特体内,一部分在那个丽丽里,通过两个女孩之间的连接维持完整。
莎莎鼓起勇气向前一步:你想要什么
金发丽丽咯咯笑起来,声音让树叶沙沙作响:完成交易啊,莎莎。一个母亲换一个孩子,记得吗她伸出苍白的小手,把音乐盒给我。
莎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紧抓着那个古董音乐盒。她低头看去,发现盒子正在自己微微震动,仿佛里面有活物挣扎。
不要!玛丽突然尖叫,那是陷阱!音乐盒是它的锚点,没有它,它就无法保持形态!
庄必饭扑向莎莎想抢走盒子,但金发丽丽只是轻轻一挥手,老人就像被无形力量击中般飞了出去,撞在树上不省人事。
愚蠢的人类,小女孩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你们以为小小的护符和盐圈就能困住我我比你们的文明更古老!
黑影从她体内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空地。莎莎看到文森特跪倒在地,黑线从他体内射出,与黑影连接;而她的丽丽则漂浮起来,被黑线缠绕得像个人茧。
庄荪梓迅速行动,将护身符挂在匕首上,开始在空地边缘画盐圈。黑影发出愤怒的嘶吼,一股黑雾冲向庄荪梓,却在接触到烟圈时被弹回。
莎莎,现在!庄荪梓喊道,把音乐盒给我!
莎莎将盒子扔给庄荪梓,同时扑向文森特。少年在痛苦中翻滚,黑线像活物般从他体内钻出又缩回。莎莎紧紧抱住儿子,感受到他体内两种力量在搏斗——文森特自己的意识,和那个试图完全占据他的存在。
战斗,文森特,她贴着儿子的耳朵低语,为丽丽战斗。
庄荪梓已经将音乐盒放在盐圈中心,开始用古拉丁语吟诵。黑影的一部分被迫转向她,但主体仍缠绕着丽丽。
不够!庄荪梓咬牙,需要更多连接!
莎莎突然明白了。她抓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掌,让鲜血滴在文森特背上的黑线标记上。血液接触黑线的瞬间,整个黑影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尖叫。
血亲连接!庄荪梓喊道,现在,莎莎!切断它!
莎莎举起匕首,瞄准那些连接文森特和黑影的黑线。就在她即将挥下的瞬间,金发丽丽扑了过来,小小的手掌却有着惊人的力量,掐住莎莎的喉咙。
愚蠢的母亲,它嘶嘶地说,你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救他们我会占据你的儿子,带走你的女儿,让那个老女人疯掉,就像我对付之前所有阻碍我的人一样!
莎莎呼吸困难,视线开始模糊。在意识边缘,她看到庄荪梓被黑雾缠绕,无法动弹;文森特在地上抽搐;丽丽完全被黑线包裹;玛丽跪在昏迷的庄必饭身边哭泣...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音乐盒自己打开了。
播放的不是那首扭曲的摇篮曲,而是一个小女孩纯净的歌声:...妈妈,别让他们带走我...
黑影突然僵住了。金发丽丽松开莎莎,转向音乐盒,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不...不可能...
音乐盒中升起一缕微弱的蓝光,逐渐形成一个小女孩的轮廓——黑发,蓝眼,与莎莎的丽丽惊人地相似,但更瘦弱,更透明。
真正的丽丽,庄荪梓喘息着说,它从未完全吞噬她!
幽灵般的女孩伸出手,指向黑影:你不是我妈妈。你偷了我的脸,我的声音...把我锁在黑暗里这么多年...
黑影开始不稳定,像被风吹散的烟雾。莎莎抓住这个机会,用尽全力将匕首刺向连接文森特的最粗黑线。刀刃碰到黑线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爆发,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尖啸。
当光芒消退,莎莎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怀中抱着昏迷的文森特。丽丽从黑线茧中跌落,被庄荪梓接住。金发丽丽倒在地上,像破布娃娃一样毫无生气。黑影消失了,只有音乐盒还在播放那首纯净的歌谣。
玛丽爬向金发女孩,颤抖的手抚过那张熟悉的脸:丽丽
小女孩的眼睛缓缓睁开——这次是正常的眼睛,充满困惑和恐惧。妈妈她微弱的声音问,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庄必饭苏醒过来,看到妻子怀中的女孩,老泪纵横:她的眼睛...是正常的颜色了...
莎莎检查文森特的后背——黑线完全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疤痕。丽丽在庄荪梓怀里醒来,第一句话是:那个唱歌的女孩是谁她说谢谢我...
庄荪梓捡起音乐盒,现在它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古董,歌声停止了。她打开暗格,里面的照片和金发消失了,只剩下一小撮黑发。
结束了莎莎不敢相信地问。
庄荪梓看向树林深处,那里有一团阴影似乎比别处更浓:不完全是。它被削弱了,分散了...但这类存在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只是...暂时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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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两个家庭沉默地走着。真正的丽丽·约翰逊虚弱但清醒,被父亲抱着;莎莎牵着丽丽和文森特;庄荪梓走在最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阴影。
当他们走出树林时,第一缕晨光正穿透云层。莎莎回头看了一眼——在树林边缘,一个模糊的黑影静静伫立,然后慢慢退入黑暗中。
但这次,她没有感到恐惧,只有一种坚定的决心:无论它何时回来,她都准备好了
雨水敲打着车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莎莎紧握方向盘,目光不断扫向后视镜——不是看熟睡中的丽丽,而是确认那个黑影没有跟上来。副驾驶座上的文森特沉默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那圈淡淡的淤青。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姨妈家了,莎莎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文森特只是点点头,拉起卫衣帽子盖住眼睛。自从离开农场,少年变得异常安静,仿佛所有的勇气都在那个夜晚用尽了。莎莎瞥见他手腕内侧新添了几道抓痕——不是别人造成的,是他自己在睡梦中留下的。
导航显示他们即将进入米尔顿镇,莎莎姐姐庄荪梓居住的郊区社区。这里的一切都整洁有序,与他们的破败农场形成鲜明对比。每栋房子都有精心修剪的草坪和盛开的花圃,孩子们的笑声在雨中隐约可闻。
庄荪梓的淡蓝色两层小楼前,一个红发女人已经撑着伞在等候。莎莎停下车,突然不确定起来——她只给姐姐发了条含糊的短信说要来住几天,没提黑衣恶灵或任何超自然事件。正常人会相信这种事吗
老天,你们看起来糟透了!庄荪梓拉开车门,温暖的拥抱驱散了莎莎的一些不安,快进来,我煮了热可可。
当莎莎从后座抱起熟睡的丽丽时,她注意到女儿怀里紧抱着那个音乐盒——约翰逊夫妇的礼物。她本想把它留在农场,但现在为时已晚。
庄荪梓的房子内部明亮温馨,墙上挂满家庭照片——大多数是她和已故丈夫汤姆的旅行照。没有孩子的庄荪梓一直把莎莎的孩子当作自己的,这也是莎莎首先想到来找她的原因。
客房准备好了,庄荪梓领着他们上楼,丽丽可以睡隔壁的育儿室——是的,还留着那间房,虽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闪过一丝莎莎读不懂的情绪。
安顿好孩子们后,莎莎终于崩溃了。在厨房里,她语无伦次地向姐姐讲述了黑衣恶灵、约翰逊夫妇和那个可怕的交易。出乎意料的是,庄荪梓没有表现出怀疑或嘲笑,而是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你说它...穿着黑袍子声音会变化庄荪梓的手指紧紧攥住茶杯,指节发白,而且主要针对丽丽
莎莎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庄荪梓起身锁上后门,拉下所有窗帘,然后从橱柜深处拿出一瓶威士忌,倒了满满两杯。不只是你,她声音颤抖,二十年前,镇上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莎莎的血液凝固了:约翰逊夫妇的女儿...
丽丽·约翰逊,八岁失踪,庄荪梓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剪报集,官方说法是绑架,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没那么简单。
剪报中有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小女孩站在现在莎莎家的前廊上,怀里抱着一个音乐盒。莎莎倒吸一口冷气——就是约翰逊夫妇送给丽丽的那个。
当时住在那房子的是单亲妈妈丽莎和她女儿,庄荪梓继续道,丽莎声称有个黑影人试图带走她的孩子,没人相信她,直到...一夜之间,丽莎消失了,小女孩变成了金发。
变成了
庄荪梓翻到下一页剪报:一张警方照片中的女孩确实有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金发和蓝眼,坚称自己叫丽丽·约翰逊,父母是庄必饭和玛丽。
他们说丽莎精神崩溃离家出走,小女孩是约翰逊夫妇走失的女儿,庄荪梓冷笑,但镇上的人都记得,约翰逊夫妇的女儿是黑发,就像他们的丽丽。
莎莎的手开始颤抖:然后呢
新丽丽和约翰逊夫妇搬走了,几年后又回来买下了那栋房子,庄荪梓的声音低如耳语,然后循环又开始了...下一位母亲,下一个孩子。
楼上突然传来音乐声——那首扭曲的《摇篮曲》。莎莎和庄荪梓冲上楼,发现育儿室门缝下透出诡异的蓝光。推开门,他们看到音乐盒自动打开了,丽丽站在床边,眼神空洞地随着音乐摇晃。
更可怕的是,墙上的阴影在自行移动,形成一个小女孩的轮廓,正向丽丽伸出手。莎莎扑过去关上音乐盒,音乐戛然而止,音影瞬间恢复正常。丽丽像被唤醒般眨了眨眼:
妈妈那个女孩说我们可以一起玩...
莎莎抱起女儿,发现音乐盒底部有个暗格,轻轻一推就弹开了。里面是一缕金色发辫和一张小照片——照片中的丽丽·约翰逊站在现在的莎莎家里,身后是穿着黑袍的模糊人影。
老天,庄荪梓从莎莎肩头看到照片,它比我想象的更古老。
深夜,确认孩子们都睡着后,庄荪梓带莎莎来到地下室。与楼上温馨的氛围不同,这里阴冷潮湿,墙上贴满了关于神秘失踪事件和邪教仪式的报道。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巨大的拼图板,上面用红线连接着数十张照片和剪报。
我研究这个现象很多年了,庄荪梓打开一个上锁的柜子,取出几本古旧笔记,黑衣恶灵——或者说它伪装成的那个存在——在不同文化中有不同名字,但模式总是一样:选择绝望的母亲,提供解脱,带走孩子作为交换。
莎莎翻看笔记,里面记载着跨越百年的类似案例。最令她震惊的是,每个案例都涉及一个音乐盒和一对年长夫妇。
约翰逊夫妇...他们是什么
人类,庄荪梓冷笑,但被那个存在腐蚀了。他们相信通过献祭替代品,能让自己的女儿回来。实际上,他们只是它的傀儡。
一声尖叫从楼上传来。莎莎和庄荪梓冲回一楼,发现文森特站在走廊上,睡衣被汗水浸透,眼睛疯狂地转动。
它在这里!少年抓住莎莎的手臂,力道大得令人生疼,在地下室窗户!我看到它了!
庄荪梓迅速检查了丽丽——小女孩睡得很沉,音乐盒安静地放在床头柜上。但当她掀开文森特的睡衣查看那些淤青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指印已经扩散成蛛网状的黑线,蔓延到整个背部。
它在标记他,庄荪梓低声道,把他变成通道。
莎莎想起黑衣恶灵消失前的话:我会等着...在你最脆弱的时刻...文森特就是那个脆弱点——一个正在经历青春期、情绪波动的少年,充满了自我怀疑和愤怒。
我们得保护他,莎莎抚摸儿子滚烫的额头,怎么做
庄荪梓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古怪的护身符:这是汤姆生前从一个萨满那里得到的。它能...暂时阻挡那个存在。
就在护身符接触到文森特皮肤的瞬间,少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弓起,然后瘫软下去。莎莎惊恐地看着那些黑线迅速消退,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有用!她抱住昏迷的儿子,谢谢你,庄荪梓,我不知该怎么——
别高兴太早,庄荪梓严肃地打断她,这只是暂时的。要真正摆脱它,必须打破循环。
第二天早晨,莎莎发现文森特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但情绪明显好转,甚至和丽丽一起在花园里玩耍。看着他们透过厨房窗户的身影,莎莎第一次感到希望。
我们需要计划,庄荪梓递给她一杯咖啡,首先,得处理那个音乐盒——它是连接物。
莎莎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们面对约翰逊夫妇,庄荪梓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们知道如何召唤它...就一定知道如何送它回去。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她们。透过窗帘,莎莎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屋外——约翰逊夫妇。玛丽手捧一束鲜花,庄必饭提着礼物袋,两人脸上挂着过分热情的笑容。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莎莎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
庄荪梓的表情变得异常冷静:我邀请的。
莎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庄荪梓抓住莎莎颤抖的手,要打败敌人,必须先了解敌人。相信我。
莎莎想抗议,但门铃已经响了。当她僵硬地打开门,玛丽立刻给了她一个窒息的拥抱。
亲爱的,我们太担心了!老妇人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香水味,突然离开,什么都不说...
庄必饭的目光越过莎莎,直接落在远处玩耍的丽丽身上:看到孩子们没事真好。
庄荪梓上前一步,巧妙地挡住他的视线:谢谢你们来。实际上,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
莎莎困惑地看着姐姐——什么我们什么问题但当庄荪梓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她决定暂时配合。
客厅里的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约翰逊夫妇坐在沙发上,像一对普通的老夫妇那样微笑着,而庄荪梓则扮演着热情的女主人,端上茶点。只有莎莎注意到玛丽的眼睛不断瞟向楼梯——音乐盒就在楼上育儿室里。
所以,庄荪梓突然切入正题,告诉我们关于你们女儿的事。真正的丽丽。
玛丽的笑容僵住了。庄必饭放下茶杯,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声音低沉,我们的丽丽就在花园里。
不,庄荪梓冷静地翻开那本剪报集,露出金发丽丽的照片,你们的女儿是黑发,二十年前失踪。这个女孩...她指向窗外的丽丽,是被替换的。
房间温度骤降。玛丽的手指开始抽搐,庄必饭的脸变得铁青。
你们知道它在做什么,庄荪梓继续道,声音如钢铁般坚硬,你们帮助它。为什么
长久的沉默后,玛丽突然崩溃了:我们要她回来!我们的丽丽!那个...存在说可以帮忙,只要每次给它一个新的...容器。
莎莎感到一阵恶心:容器
它需要年轻的身体维持存在,庄必饭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但每个只能使用一段时间,然后就会...腐烂。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新的。
庄荪梓猛地站起来:所以你们就诱骗绝望的母亲,让她们把孩子交给那个怪物
不!玛丽激动地摇头,我们给他们更好的生活!那些母亲...她们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你的妹妹,她指向莎莎,她多少次想过放弃多少次希望他们消失
莎莎如遭雷击。那些黑暗的念头,那些在最疲惫时刻闪过的可怕想法...约翰逊夫妇怎么会知道
每个人都有那种时刻,庄荪梓坚定地说,但爱总会战胜一切。你们利用母亲的脆弱,帮助一个怪物偷走孩子。知道真正的丽丽会怎么想吗
玛丽开始啜泣,但庄必饭的表情变得危险:把我们的礼物还来。那是标记,没有它,它找不到新容器。
就在这时,花园里传来丽丽的尖叫声。莎莎冲向窗户,看到文森特掐着妹妹的脖子,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
文森特!不!莎莎撞开后门冲进雨中。少年转向她,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属于他的笑容。
妈妈,文森特的声音混合着黑衣恶灵的沙哑语调,你打破规则了。
莎莎扑上前想拉开他们,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抛到地上。庄荪梓和约翰逊夫妇也冲了出来,玛丽看到文森特的状态后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
你对他做了什么莎莎挣扎着爬起来,放开我的孩子!
文森特——或者说控制他的东西——大笑起来:是你的绝望滋养了我,莎莎。每晚的眼泪,每次无言的尖叫...多么美味的痛苦。
丽丽在哥哥手中挣扎,小脸开始发紫。莎莎跪在泥泞中,泪水与雨水混合。
要我做什么她哭喊,怎样才能放过他们
黑衣恶灵的声音从文森特口中传出:最初的提议仍然有效。你自己...和记忆。他们会忘记你,但会活着。
庄荪梓想冲上前,但庄必饭拦住了她:别干涉!这次可能是我们的丽丽回来!
莎莎看着即将窒息的丽丽,看着被附身的文森特,做出了决定:我同意。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然后文森特松开了手,丽丽跌落在草地上喘息。少年像断线木偶般倒下,同时一个黑影从他体内升起,凝聚成熟悉的黑袍形象。
交易成立,黑衣恶灵伸出手,握住它,一切就结束了。
莎莎颤抖着伸出手。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庄荪梓突然大喊:莎莎,等等!看它的影子!
莎莎低头看去——黑衣恶灵在雨中本该没有影子,但地面上确实有一团黑色,只是...那不是一个人的轮廓,而是数十个纠缠在一起的小小身影。其中最清晰的是一个黑发小女孩,正拼命向莎莎伸出手。
那些是被它带走的孩子,庄荪梓喊道,它从没给过他们新生活!它吞噬了他们!
黑衣恶灵发出愤怒的嘶吼,扑向庄荪梓,但莎莎已经看到了真相。她转向约翰逊夫妇:看看它的影子!你们的丽丽还在那里!它从未打算归还她!
玛丽和庄必饭如遭雷击,盯着那个可怕的影子。老妇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丽丽!
愚蠢的人类,黑衣恶灵的声音变得不再伪装,如同千百个痛苦尖叫的混合,你们都是容器,都是食物。
它扑向丽丽,但这次莎莎早有准备。她从口袋里掏出庄荪梓给的护身符,挡在女儿面前。护身符发出刺眼的蓝光,黑衣恶灵被弹开,发出痛苦的嚎叫。
不可能!你怎么会——
我姐姐比你想象的准备更充分,莎莎坚定地站在孩子们前面,我们拒绝你的交易。
滚回你的黑暗中去!
黑衣恶灵的形体开始不稳定,黑色布料下露出无数挣扎的小手和小脸。
这不会结束,它嘶吼着,我会回来...总有母亲会绝望...总有孩子会脆弱...
随着最后一声尖叫,它像烟雾般消散在雨中。
玛丽昏倒在地,庄必饭跪着哭泣,向影子中那个黑发小女孩伸出手。
莎莎抱起丽丽,扶起文森特,与庄荪梓紧紧相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