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行李箱的滚轮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程暖跪在衣帽间的地上，手指抚过一件折叠整齐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袖口处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补痕迹——那是三年前顾景琛生日时，她熬到凌晨三点才修好的。
太太，这些画要打包吗搬家工人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程暖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些画是她这五年来最珍视的藏品，也是她和顾景琛之间为数不多的共同话题。她张开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小心取下来，用防震材料包好。
最终她这样说道，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主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份文件，黑色加粗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刺眼得让人想流泪。
程暖拿起钢笔，笔尖悬在签字处上方，突然听见大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暖暖！顾景琛的领带歪斜着，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直接从会议室赶回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满屋的打包箱，最后定格在她手中的文件上，瞳孔骤然紧缩。
这是什么
程暖没有抬头，只是将钢笔帽慢慢旋开：如你所见。
第二章：
就因为我上周错过了晚餐
顾景琛扯松领带，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我说过那是临时有并购案，对方CEO只在那天有空...
是结婚纪念日。
程暖终于抬起头，眼睛里盛着顾景琛从未见过的疲惫，那天是我们五周年结婚纪念日。
顾景琛的表情凝固了。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即发出声音。
听着，我可以解释...
顾景琛向前迈了一步。
不用了。
程暖将签字完毕的文件推到他面前，律师说财产分割很清晰，你送我的珠宝都在保险箱里，我只带走自己的画和书。
顾景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闹了，我明天就推掉所有工作陪你去巴厘岛，你不是一直想...
三个月前。
程暖轻声打断他，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坚持要你去医院吗
顾景琛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在回忆。
程暖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忽然觉得可笑又可悲。
她挣脱他的手，从包里取出一张对折的纸递过去。
超声检查单上模糊的黑白图像旁印着妊娠8周的字样，下方盖着鲜红的终止妊娠章。
顾景琛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在急诊室等了你四个小时。
程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事，医生说再不做手术会有危险，所以我签了字。
顾景琛的脸色瞬间惨白。
纸页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像是突然不会说中文了，反复看着那张单子：你为什么不...我明明...
给你打了十七个电话。
程暖拿起最后一个小箱子，前三个你按掉了，后面都转到了语音信箱。
衣帽间里那件羊绒大衣最终还是留在了原处。
程暖关上门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大概是顾景琛终于跌坐在了地上。
程暖将行李箱重重地推进电梯，金属箱角撞在轿厢内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第三章：
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她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当数字跳到1时，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走了出去。
程小姐公寓大堂的保安老张惊讶地看着她，需要帮您叫车吗
不用了，谢谢。
程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拖着箱子走向旋转门。
一辆黑色奔驰悄无声息地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林妍浓妆艳抹的脸：上车，艺术家。我带你去喝断片。
程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你怎么知道我今天...
顾景琛的助理给我打了电话。
林妍猛打方向盘，说他们老板快把办公室拆了，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了。
她从后视镜瞥了一眼程暖苍白的脸色，我猜那混蛋终于发现离婚协议了
程暖没有回答，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
林妍的公寓堆满了各种奢侈品包装盒，像个百货公司仓库。
她踢开一个爱马仕橙的盒子，从酒柜里拎出一瓶威士忌：喝这个，保证三杯下去连顾景琛是谁都记不起来。
我明天还要去画廊交接...
程暖话没说完，林妍已经塞了杯酒在她手里。
得了吧，就你现在这状态，连莫奈和米勒都分不清。
林妍在她身边坐下，说说，那王八蛋又干什么了
程暖转动着酒杯：他根本不记得那天是什么日子。
结婚纪念日
不止。
程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天本来是产检的日子。
林妍的酒杯停在半空：操。
我在急诊室等他的时候，一直在想...
程暖的指尖在杯沿划着圈，如果当年我没在毕业展上遇见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林妍突然站起来，从卧室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正好，我昨天收到个邮件。
屏幕上是瑞士卢塞恩美术馆的邀请函，邀请程暖担任亚洲艺术部的策展顾问，任期两年。
你去年帮他们策划的敦煌展太成功了，他们想挖你过去。
林妍碰了碰她的杯子，考虑一下换个环境。
程暖盯着邮件末尾的电子签名，眼前浮现出顾景琛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样子。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好。
第四章：
门铃在午夜突兀地响起。
林妍骂骂咧咧地去开门，程暖听见她尖锐的声音：哟，顾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程暖的手指僵住了。
威士忌的酒劲上来，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听见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顾景琛就站在她身后——他惯用的那款古龙水气味太有辨识度了。
暖暖。
顾景琛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们谈谈。
程暖转过身，第一次看见顾景琛这副模样：昂贵的西装皱得像抹布，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
他手里攥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没必要。
程暖移开视线，协议写得很清楚。
顾景琛突然单膝跪地，打开那个盒子。
里面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林妍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上个月拍卖会上以八百万成交的海洋之泪。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这个设计师。
顾景琛急切地说，我联系了三个买家才...
我说的是喜欢他的理念，珠宝应该承载记忆而非标价。
程暖打断他，你觉得现在送这个合适吗
他站起身，项链盒子啪地合上：那你要什么房子车画廊的股份
程暖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她走向客房：我累了。
关门的声音比她预想的要轻。
顾景琛没有追上来，这很好。
程暖坐在床边，从包里摸出那张被揉皱又抚平的超声检查单。
床头灯的光线太暗，那些小黑点看起来更像是一团模糊的污渍。
她想起三个月前躺在手术台上的感觉，冰冷的器械进入身体时，她盯着手术灯周围的那圈光晕，数着顾景琛没接电话的次数。
数到十七时，麻醉终于起了作用。
门外传来林妍刻意提高的声音：顾景琛你他妈有病吧在楼下安排记者
程暖猛地拉开窗帘。
公寓楼下果然停着几辆媒体采访车，摄像机镜头明晃晃地对准了窗户。
她冷笑一声，拉上窗帘拨通了一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社交媒体炸开了锅。
某娱乐号独家发布了顾景琛跪地求复合的照片，配文却是：顾氏集团总裁疑似出轨，原配携行李搬离爱巢。
评论区一片哗然，有人挖出上周顾景琛与女投资人的酒会合照，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他和某明星共进晚餐。
顾景琛的电话在凌晨三点打来。
程暖按下接听键，听见他疲惫的声音：媒体的事不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程暖平静地说，是我叫的记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为什么
让你也尝尝被利用的滋味。
程暖挂断电话，关掉了手机。
第五章：
第二天清晨，程暖回到婚房取剩下的画作。
用钥匙开门时，她发现门锁密码已经被重置。
正当她准备打电话给物业，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顾景琛穿着居家服，手里拿着杯咖啡。
他侧身让出通道：我猜你会回来拿画。
公寓里整洁得不像话，显然经过了专业打扫。
程暖径直走向书房，她的画已经被仔细地包装好，整齐地码放在运输箱里。
最上面那幅是小尺寸的油画，画的是大学校园的樱花道。
记得这个吗顾景琛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你大三那年画的。
程暖没有接话。
她当然记得。
那天顾景琛为了给她送伞，翘掉了微观经济学期中考，结果两人一起淋成了落汤鸡。
回宿舍后她发着高烧画了这幅画，而他在医务室陪了她一整夜。
我联系了卢塞恩美术馆。
顾景琛的话让她猛地抬头，瑞士那边我可以安排...
不需要。
程暖打断他，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她抱起画箱走向门口，顾景琛却拦住她：至少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景琛的声音哽了一下，你决定离开我
程暖的目光落在客厅的钢琴上。
去年生日那天，她本来想告诉顾景琛怀孕的消息，结果等到凌晨一点他才回家，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
当时他说是陪客户去夜店，而她选择了相信。
也许是从你第三次忘记我们的纪念日开始。
她轻声说，也许是从你第一次对我撒谎开始。
程暖抱着画箱离开，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屋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回到临时租住的公寓，程暖开始整理画作。
当她拆开那幅樱花道油画时，一个牛皮纸信封从画框背面滑了出来。
信封上是她熟悉的字迹：给十年后的我们。
第六章：
这是他们毕业那年写下的婚姻愿望清单，当时约定十年后一起打开。
她颤抖着抽出里面的信纸，纸上列着二十多条愿望，每一条后面都画着小小的复选框。
一起去北海道看雪——已实现，2018年1月。
养一只猫——未实现。
每周至少一次共同晚餐——前三年坚持了，后面逐渐消失。
有了孩子后，每年拍全家福——铅笔写下的这条被橡皮擦过，只剩淡淡的痕迹。
程暖的视线模糊了。
她翻到背面，发现新增了一条笔迹不同的内容：希望暖暖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后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这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
她完全不记得。
门铃突然响起，程暖慌忙擦干眼泪去开门，门外是气喘吁吁的林妍。
出大事了！
林妍举着手机，顾景琛刚刚开了新闻发布会！
屏幕上，顾景琛站在顾氏集团大堂，面对几十家媒体镜头。
他看起来憔悴不堪，但眼神异常坚定。
关于今早的不实报道，我在此郑重澄清。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与程暖女士婚姻出现问题，责任完全在我。过去五年，我忽视了作为丈夫应尽的责任...
林妍目瞪口呆：他疯了吗这等于把顾氏股价往死里砸啊！
程暖关掉了视频。
她走回桌前，轻轻抚平那张愿望清单，然后拿起笔，在最后一条后面打了个勾。
第七章：
瑞士的邀请函静静躺在茶几上，程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烫金的徽章图案。
行李箱敞开在地板上，已经装了一半——几件素色连衣裙、常用的画笔和颜料、那幅樱花道小油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本厚重的结婚相册塞进了箱底。
手机震动起来，林妍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程暖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就传来林妍激动的声音：你看新闻了吗顾氏集团的股票今天跌停了！
程暖的手指顿了一下，继续折叠一件羊绒开衫：和我没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顾景琛那个发布会之后，媒体都在挖他的黑料。
林妍的声音因兴奋而提高，有人爆料他上季度并购案涉嫌违规操作，证监会已经启动调查了！
程暖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太了解顾景琛了，那个男人或许会为工作忽视家庭，但绝不会在商业道德上犯错。
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财经频道正在播放顾氏集团的紧急记者会。
屏幕上的顾景琛比前几天更加憔悴，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
他身旁站着顾氏的法律顾问，正在宣读一份声明。
程暖调大音量，刚好听到关键部分：...针对周氏集团提出的所谓证据，我方严正声明这完全是对手企业的恶意诋毁...
周氏程暖皱眉，周烨
就是那个艺术圈新贵啊！
林妍说，上周不是还来画廊说要赞助你的海外展
程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总是穿着三件套西装的男人，手腕上戴着价值一套房的百达翡丽。
周烨看画的眼神让她不舒服——不像在欣赏艺术，而像在估价。
电视里顾景琛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鉴于目前情况，董事会已同意由我暂时卸任CEO职务，配合调查...
程暖猛地站起身。
这个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
第八章：
顾景琛是什么人
大学时骨折打着石膏都要参加期末考试的工作狂，婚后高烧39度还坚持视频会议的工作狂。
让他主动卸任
除非天塌了。
她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顾景琛助理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小王助理的声音透着疲惫：程姐顾总现在不方便...
我不找他。
程暖打断她，告诉我实话，情况有多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烨准备了半年多，证据链做得很完整。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顾总可能面临刑事责任。
程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遥控器。
她应该感到解气才对，那个辜负她的男人终于得到报应。
但胸腔里翻腾的却是另一种情绪。
程姐
小王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顾总不让我说，但...他这几天都没合眼，我担心他...
把他今天的行程发我。
程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三十分钟后，程暖站在顾氏集团大楼对面的咖啡厅里。
透过落地窗，她看见顾景琛独自一人走出大楼，没有司机，没有助理。
他的领带松垮垮地挂着，手里拎着个纸箱——那里面大概是他办公室的私人物品。
顾景琛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仰头看着顾氏的logo。
即使隔着一条马路，程暖也能看清他肩膀垮下去的样子。
这个画面莫名让她鼻子发酸。
第九章：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顾景琛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周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说了什么，顾景琛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
程暖看见周烨笑着递出一个信封，顾景琛接过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程暖不由自主地推开门冲了出去。
等她跑到马路对面时，迈巴赫已经扬长而去，只剩顾景琛站在原地，死死捏着那个信封。
他给你什么了
程暖气喘吁吁地问。
顾景琛猛地抬头，眼里闪过震惊，随即迅速把信封塞进西装内袋：没什么。你怎么在这
回答我的问题。
程暖伸手去抢信封，周烨给你看什么了
顾景琛抓住她的手腕：这不关你的事。
那你抖什么程暖直视他的眼睛。
近距离看，顾景琛的状况比她想象的更糟——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咖啡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顾景琛松开她，疲惫地抹了把脸：只是些照片。上周我和几个投资人见面的场合，他不知怎么拍到了...不太妥当的画面。
程暖立刻明白了。
顾景琛向来滴酒不沾，除非...
你吃了安眠药
调查开始后就没睡过。
顾景琛苦笑，那晚喝了点酒助眠，没想到...
程暖突然感到一阵愤怒。
不是对顾景琛，而是对周烨。
她太熟悉这种手段了——先调查目标的习惯弱点，再精心设计陷阱。
周烨看艺术品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寻找裂缝，然后一击必碎。
你需要律师。
程暖说，不是公司雇的那种，是真正能...
暖暖。
顾景琛轻声打断她，你下周就要去瑞士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
是啊，她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些早就不该她操心。
程暖后退一步：...对，我只是路过。
顾景琛点点头，弯腰抱起那个纸箱。
箱子里东西很少——一个相框，几本书，一个马克杯。
第十章：
程暖瞥见杯子上印着世界最佳丈夫的字样，那是她三年前送的生日礼物，当时还被林妍嘲笑太俗气。
我送你吧。
顾景琛摇摇头：不用，我叫了车。
他停顿了一下，祝你...在瑞士一切顺利。
程暖看着他走向路边停靠的出租车，纸箱里的杯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就在顾景琛要上车时，她突然喊道：等等！
顾景琛转身的瞬间，程暖已经跑到他面前：周烨的弱点是什么
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
程暖说，周烨的弱点是什么
顾景琛思考了几秒：...他很在意自己在艺术圈的名声。去年花大价钱拍下莫奈的睡莲，捐给了国家美术馆。
程暖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幅画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
因为真迹在波士顿美术馆。
程暖说，去年我去考察时亲眼见过。
顾景琛的表情变了：你能确定
百分百。
程暖点头，那幅睡莲左下角有个微小瑕疵，是莫奈当时画笔分叉造成的。而国内那幅太完美了。
顾景琛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他放下纸箱，双手抓住程暖的肩膀：你还记得具体日期吗能提供参观证明吗
当然，我的护照上有出入境记录...
程暖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她挣开顾景琛的手，这些你应该让律师去查。
暖暖...
顾景琛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程暖后退两步：我要走了，顾景琛。真的走了。
第十一章：
她转身快步离开，没有回头。
但走出十几米后，她还是听见顾景琛的喊声：谢谢你！不管结果如何...谢谢你！
程暖没有转身，只是举起手挥了挥。
她不确定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是告别，还是原谅，或者只是让他闭嘴。
回到家，程暖继续收拾行李。
当她从书柜深处抽出一本厚重的艺术年鉴时，一叠文件滑落出来。
那是去年顾景琛某个并购案的资料，当时他随口提了句对方公司收藏了不少艺术品，她就把相关估价和市场分析都整理了出来。
程暖坐在地板上，一页页翻看这些被遗忘的文件。
她突然意识到，过去五年里，她其实默默帮顾景琛解决过不少艺术相关的问题——鉴定收藏品真伪、评估文化资产价值、甚至帮他避开过几个艺术投资的陷阱。
而顾景琛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些。
她总是轻描淡写地说问了个朋友，而他忙于工作，从未深究那个朋友就是她自己。
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程暖接起来，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程小姐，我是苏梦，下周六的婚礼...您还记得吗
程暖愣了一下。
苏梦是她和顾景琛的大学同学，也是为数不多还保持联系的朋友。
她的婚礼请柬两个月前就收到了，当时...
你和顾景琛一起回复的出席确认。
苏梦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你们现在...但梦梦真的很希望你们都能来...
程暖捏了捏眉心。
苏梦的婚礼在邻省的山区度假村举办，交通不便，宾客需要提前一天入住。
如果她现在反悔，确实会让新人难办。
...我会去的。
程暖最终说，但我和顾景琛不会同行。
挂断电话后，程暖立刻给林妍发了消息：帮我查下周烨和那幅莫奈睡莲的所有资料。
林妍回复得很快：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顺便说，我刚听说顾景琛的律师团突然要求重新鉴定那幅画了。
程暖没有回复。
她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自己历年来参观各大美术馆的记录和照片。
工作到深夜时，她收到顾景琛的一条短信：谢谢你提供的线索。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很感谢。
程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但第二天一早，她还是把整理好的资料发给了顾景琛的律师。
第十二章：
周六清晨，程暖独自驾车前往山区度假村。
导航显示需要四个小时车程，她特意提早出发，希望能避开与顾景琛碰面的可能。
然而天不遂人愿。
在距离度假村还有三十公里的盘山公路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阻断了去路。程暖被迫将车停在临时安置点，和其他滞留旅客一起等待救援。
听说至少要清障六小时。
工作人员无奈地告知，度假村派了接驳车绕行北线，但座位有限，优先老人和带小孩的...
程暖叹了口气，拖着行李走向临时休息区。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暖暖
顾景琛站在几步之外，同样拖着行李，脸上写满惊讶。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没打领带，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精神好了不少。
你也堵在这了程暖干巴巴地问。
顾景琛点点头：我本想早点出发避开高峰期...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最终是顾景琛先开口：关于那幅画...你的线索帮了大忙。周烨已经撤回了一项关键指控。
嗯。程暖简短地回应，恭喜。
不是恭喜我。
顾景琛认真地说，是你的专业眼光发现的破绽。我一直不知道你对艺术品鉴定这么在行。
程暖想说你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指了指远处的长队：我们是不是该去排队等接驳车
由于座位有限，他们被安排在了最后一班接驳车上。
天色渐暗时，一辆小型面包车终于停在他们面前。
司机抱歉地解释：只剩后排座位了，两位挤一挤可以吗
程暖硬着头皮上了车。
车厢后部是横排的长椅，她和顾景琛不得不紧挨着坐下。
车辆启动后，每一次转弯都会让他们的肩膀或大腿相碰，程暖能清晰地闻到顾景琛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是她去年送他的那款。
第十三章：
你...什么时候的飞机顾景琛突然问。
下周三。
程暖回答，你呢调查什么时候结束
还不确定。
顾景琛望着窗外，董事会要求我彻底洗清嫌疑才能复职。
山路颠簸，程暖的行李箱突然滑倒。
顾景琛眼疾手快地扶住，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两人同时缩回手。
谢谢。程暖低声说。
车窗外，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山区。
面包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缓慢行驶，车灯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路。
程暖突然想起大学时的一次野外考察，也是这样的夜晚，顾景琛为了陪她完成写生作业，在山里等到深夜。
记得大二那次去灵峰山吗
顾景琛突然开口，仿佛读懂了她的思绪，你非要画完日落才肯走，结果我们错过了末班车。
程暖忍不住笑了：最后是那个守林人用摩托车送我们下山的。
你坐在中间，我坐在最后面，吓得死死抱住你的腰。
顾景琛也笑起来，回去后你画的那幅速写我还留着。
程暖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顾景琛
面包车突然一个急刹车，程暖因惯性向前栽去。
顾景琛迅速伸手护住她的前额，自己的手背却重重撞在前座椅背上。
没事吧
他顾不上查看自己的手，先检查程暖有没有受伤。
程暖看着他泛红的手背，突然感到一阵鼻酸。
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人心痛。
我没事。
她轻声说，你的手...
小伤。
顾景琛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程暖偷偷瞥了一眼顾景琛的侧脸，发现他正望着窗外的星空，眼神是她许久未见的平和。
面包车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度假村的灯光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程暖突然希望这段路程能再长一点，长到足够让她想明白。
眼前这个男人，她到底是已经彻底放下，还是...
第十四章：
到了。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景琛先下了车，转身伸手想扶她。
程暖犹豫了一秒，还是搭着他的手跳下了车。
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度假村的前台抱歉地告知：由于山体滑坡，很多客人提前到了。现在只剩一间大床房和一间套房，您二位...
两间我们都要。顾景琛迅速说。
前台查了查电脑：抱歉，套房已经被预订了。只剩一间大床房...
程暖刚要开口，顾景琛已经掏出信用卡：那就这间。我再想办法...
我们可以共用。
程暖突然说，反正就一晚。
顾景琛惊讶地看着她。
程暖耸耸肩：大学写生时不也经常混住吗你睡地板。
顾景琛的嘴角微微上扬：遵命，程教授。
这个久违的昵称让程暖心头一颤。
大学时她总爱纠正顾景琛对艺术品的错误理解，他就半开玩笑地叫她程教授，一叫就是这么多年。
前台递过房卡时，程暖注意到顾景琛的手腕上戴着一块陌生的手表——不是他常戴的那款百万名表，而是一个简单的皮质表带机械表，表面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新表她随口问道。
顾景琛摸了摸表盘：大学时你送的那块。从箱底翻出来了。
程暖愣住了。
第十五章：
那是她大四时用全部奖学金买的生日礼物，当时顾景琛收到后感动得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后来他事业有成，收藏了无数名表，这块平价手表早就不知所踪。
她没想到他还留着。
还能走吗她轻声问。
顾景琛笑了笑：送去保养过，走得很准。
他们沉默地走向电梯。
当电梯门关上时，程暖在镜面反射中看见自己和顾景琛并肩而立的倒影。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第一次和学长单独相处的紧张又期待的夜晚。
山区的晨雾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钻进来，在酒店房间地板上投下一道朦胧的光带。
程暖睁开眼，发现自己独自躺在大床上，身旁的位置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
顾景琛的外套和行李箱都不见了，只有床头柜上的一张便签证明他确实存在过：早安。我去帮苏梦准备婚礼事宜。房已续到明天。——K
便签旁边放着一杯罩着保温盖的咖啡和一份三明治。
程暖摸了摸杯子，还是温的。
她掀开杯盖，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是那家他们大学时常去的咖啡馆的特调。那家店早在五年前就关门了，顾景琛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味道
程暖啜了一口咖啡，突然意识到什么，拿起手机搜索起来。
果然，那家咖啡馆的老板去年在社交媒体上宣布复出，开了一家小型烘焙工作室，只接受预约定制。
顾景琛是怎么找到的
更关键的是，他为什么费这个心思
第十六章：
手机突然震动，林妍的信息跳出来：查到了！周烨那幅睡莲的捐赠手续有问题。更劲爆的是，他最近在暗中收购顾氏的散股。
程暖皱起眉头。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商业竞争的范畴，周烨到底想干什么
她放下咖啡，快速回复：能查到他和顾景琛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正在挖。对了，你猜谁昨天给艺术新声计划捐了五十万匿名捐赠，但财务那边漏了个顾字。
程暖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艺术新声是她发起的公益项目，资助贫困艺术生创作。
过去她多次想让顾景琛赞助，他都以没有商业回报为由拒绝了。
确定是他程暖问道。
不确定，但时间点太巧了。
林妍发来个挑眉的表情，你们不是一起参加婚礼吗什么情况
程暖没有回答。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远处山脊上正在搭建的婚礼花架。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花架旁忙碌，即使隔着这么远，程暖也能认出那是顾景琛。
他总是这样，对朋友的事比对自己的事还上心。
程暖想起他们刚结婚时，邻居家老人住院，顾景琛连续一周下班后去医院陪护，就因为老人子女都在国外。
那时她觉得嫁给这样的人真幸运，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忙得连结婚纪念日都忘记。
洗漱完毕后，程暖决定先去婚礼场地看看。
刚出电梯，她就听见大堂休息区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第十七章：
...你这是趁火打劫！是苏梦的声音。
我只是提出一个双赢的建议。
这个低沉的男声让程暖后背一紧——周烨。
程暖悄悄靠近，躲在一根立柱后。
周烨穿着休闲西装，手里把玩着一把车钥匙，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
苏梦气得满脸通红，她未婚夫则一脸为难地站在旁边。
把湖畔区让给你的贵宾那我们的仪式在哪里举行苏梦质问。
酒店东侧的草坪也很美。
周烨耸耸肩，况且，我付了三倍价钱。
我们先预订的！
但在合同细则里，酒店有权在特殊情况下调整场地。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比如当酒店大股东提出要求时。
程暖倒吸一口冷气。
她不知道周烨什么时候收购了这家度假村的股份。
周总好手段。
顾景琛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他手里抱着一大捆鲜花，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连别人婚礼都不放过。
周烨的笑容扩大了：顾总，真巧。听说你最近...闲下来了正好可以好好参加婚礼。
顾景琛把花交给一旁的侍者，走到苏梦身边：别担心，你们的婚礼会按原计划举行。
他看向周烨，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四十八条，经营者不得以格式条款单方变更合同内容。需要我帮你联系律师解读吗
周烨的眼神冷了下来：顾总还是先操心自己的官司吧。
托你的福，调查很顺利。
顾景琛平静地说，对了，国家美术馆对你的慷慨捐赠很感兴趣，想请专家重新鉴定那幅画。你应该收到通知了吧
周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随便查。倒是程小姐...
他的目光突然转向程暖藏身的方向，听说你要去瑞士了真遗憾，我本想邀请你策划我的私人收藏展。
程暖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没想到周烨早就发现了她。
既然被点名，她只好走出来：我对赝品没兴趣，周先生。
周烨大笑起来：精彩！顾总好福气，前妻都这么维护你。
他凑近顾景琛，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顾景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我们走吧。
程暖拉住顾景琛的手臂，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绷得像石头一样硬，苏梦还需要帮忙。
她半拖半拽地把顾景琛带离大堂，直到确定周烨听不见了才停下：他跟你说什么了
第十八章：
顾景琛深吸一口气：他说...知道你流产的事。
程暖如遭雷击。
这件事除了医生和林妍，她没告诉任何人。
周烨怎么...
他还说...
顾景琛的声音嘶哑，他有那天医院走廊的监控录像。
程暖的眼前一阵发黑。
那天她独自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疼得蜷缩成一团的样子，被血染红的裙角，护士同情的眼神...
这些痛苦，怎么成了周烨手中的筹码
他在威胁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不定。
顾景琛点点头：条件是让我放弃对那幅画的质疑。
他握住程暖颤抖的手，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你的隐私不该被这样利用。
程暖猛地抽回手：我的隐私顾景琛，他是在用这个要挟你的商业利益！
不全是。
顾景琛苦笑，他真正想要的是你。
程暖瞪大眼睛：什么
周烨半年前在一个拍卖会上见过你。
顾景琛的声音低沉，后来他多次向我暗示想认识你，我都...拒绝了。现在看来，他针对顾氏的一系列动作，可能都...
程暖感到一阵恶心。
她想起周烨看她的眼神，那种评估艺术品般的目光，原来不只是职业习惯。
疯子。
她喃喃道。
顾景琛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看了眼屏幕，表情变得严肃：律师的电话，我接一下。
程暖点点头，看着他走到远处接听。
如果那些监控录像被公开...
第十九章：
暖暖！
顾景琛快步走回来，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律师找到了关键证据！周烨那幅画的来源有问题，他可能涉嫌文物走私！
程暖勉强集中精神：那能洗清你的嫌疑吗
还不够，但如果我们能找到...
顾景琛突然停住，担忧地看着她，你脸色很差。先别想这些了，今天是我们来参加婚礼的。
程暖摇摇头：不，告诉我需要什么证据。我对艺术品走私链条比你的律师熟悉。
顾景琛犹豫了一下：...需要证明那幅画是通过非法途径出境的。如果能找到它在国外时的流转记录...
波士顿美术馆的借展档案。
程暖立刻反应过来，那幅画去年曾借展给东京国立博物馆，所有出馆艺术品都有详细记录。
你能查到吗
程暖咬了咬下唇。
她在波士顿确实有熟人，但动用这层关系意味着要在专业圈子里公开卷入顾景琛的丑闻。
而她刚刚获得的瑞士职位，最看重的就是候选人的声誉。
...我试试。
最终她说道。
第二十章：
婚礼在傍晚如期举行。
尽管周烨的干扰造成了一些混乱，但苏梦的婚礼依然美得令人心醉。
湖畔的鲜花拱门下，新人交换戒指时，程暖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顾景琛。
他专注地看着仪式，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当新娘抛捧花时，一束光恰好照在他眼角隐约的细纹上。
程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离婚后第一次一起参加社交活动，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你明天回城吗
仪式结束后，顾景琛问道。
程暖点点头：一早就有车来接。
我也是。
顾景琛沉默了一会儿，谢谢你今天...关于那幅画的建议。
我只是陈述事实。
程暖轻声说，不代表我...
我知道。
顾景琛迅速接话，我不会误解你的专业态度。
晚宴上，
他们被安排在同一桌，但隔了几个座位。
程暖注意到顾景琛几乎没怎么动面前的食物，只是不停地用手机处理邮件。
有几次他似乎想过来和她说话，但都被前来寒暄的宾客打断。
第二十一章：
程小姐。
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程暖转身，看见一位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女士，能借一步说话吗
程暖跟着她走到露台上。
女人递给她一张名片：我是周总的助理丽莎。周总让我转告您，他对您瑞士的工作机会很感兴趣。
程暖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卢塞恩美术馆的亚洲艺术部，对吧
丽莎微笑着，周总恰好是主要赞助人之一。他很乐意为您写推荐信...当然，需要一些小小的回报。
程暖的血液瞬间冻结。
周烨的手居然伸得这么长。
什么回报
她冷冷地问。
丽莎凑近一步，身上的香水味浓得呛人：说服顾先生接受周总的提议。关于那幅画的...争议，就此打住。
如果我拒绝呢
丽莎的笑容不变：那就太遗憾了。周总不得不重新考虑对美术馆的资助计划。而您...可能会在入职前遇到一些负面新闻。
程暖握紧了拳头。
她早该猜到周烨会来这一手。
告诉周烨，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宁愿永远不碰画笔，也不会帮他威胁顾景琛。
丽莎挑了挑眉：真感人。不过您可能想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
她递过一个信封，周总说，您有24小时考虑。
程暖没有接：省省吧。我对你们的把戏没兴趣。
回到宴会厅，程暖发现顾景琛的座位空了。
苏梦告诉她，顾景琛接到电话匆匆离开了，说有急事要处理。
他让我转告你，明天不用等他了。
苏梦担忧地看着她，你们还好吗
程暖勉强笑笑：我们早就离婚了，记得吗
可是...
苏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拥抱了她，照顾好自己。
第二十二章：
回到房间，程暖辗转难眠。
凌晨两点，她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拨通了波士顿美术馆同事的电话。
艾玛，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借展记录。
她小声说，去年东京国立博物馆借展的莫奈睡莲，所有流转文件...
通话结束后，程暖坐在窗前，看着月亮慢慢西沉。
艾玛答应明天一早就把资料发给她，但同时也委婉提醒，这些信息如果被用于商业纠纷，可能会影响她在业内的声誉。
程暖揉了揉太阳穴。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为了一个已经离婚的男人，赌上自己好不容易重建的事业值得吗
清晨五点，程暖收到了艾玛发来的邮件。
附件里有完整的借展记录，清楚地显示那幅睡莲在借展期间从未离开过波士顿美术馆的监管——也就是说，周烨捐给国家美术馆的不可能是真迹。
程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转发键上方。
一旦她把这封邮件转给顾景琛的律师，就等于正式卷入这场风波。
周烨绝不会善罢甘休，她的瑞士职位很可能泡汤。
窗外，第一缕阳光爬上了山巅。
程暖深吸一口气，点击了转发。
在邮件正文里，她只写了一句话：希望对你有帮助。
不到十分钟，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是顾景琛。
暖暖...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抖，这份资料太关键了！律师说这足以证明周烨...
我只是做了任何一个专业人士都会做的事。
程暖打断他，不用感谢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烨会报复你的，对吗
程暖没有否认：我能处理好。
不，这件事我来解决。
顾景琛的声音变得坚定，我已经联系了卢塞恩美术馆的馆长，解释了情况。他们完全理解，并保证你的职位不会受影响。
程暖愣住了：你...认识卢塞恩的馆长
去年并购瑞士那家制药公司时认识的。
顾景琛轻声说，我本来想...如果你去了那边，至少有人可以照应你。
程暖的眼眶突然发热。
顾景琛早就为她打点好了一切，却从没打算告诉她。
为什么她低声问。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因为这是你应得的。无论有没有我，你都应该拥有最好的机会。
程暖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稍等，有人敲门。
她放下手机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包裹放在地上。
程暖捡起包裹，回到电话旁：顾景琛，你让人送东西来了
没有啊。他听起来同样困惑。
程暖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U盘和一张纸条：最后一次机会。——Z
她的手指开始发抖。
不用猜也知道U盘里是什么内容。
暖暖怎么了顾景琛在电话那头急切地问。
程暖深吸一口气：周烨派人送来了...那个监控录像。
电话那头传来急刹车的声音。
我马上回来。顾景琛的声音变得锋利，不要看那个U盘，不要联系周烨，等我十分钟。
程暖坐在床边，盯着那个小小的黑色U盘。
她应该等顾景琛来的，但某种冲动驱使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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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程暖双击打开，画面显示出医院走廊的监控视角。
日期赫然是三个月前，时间码显示晚上9:17。
画面中的她自己蜷缩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脸色惨白。
护士递给她表格，她颤抖着签字。
然后镜头切换到一个陌生的角度，似乎是诊室内部的摄像头——她躺在检查床上，医生摇头说了什么，她别过脸去，泪水无声地滑落...
程暖猛地合上电脑。
这些画面比想象中更具冲击力，仿佛把那个夜晚的痛苦全部带了回来。
门铃再次响起。
程暖擦干眼泪去开门，本以为会是顾景琛，却看到丽莎站在门外，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程小姐，考虑得如何丽莎问道，周总很期待您的答复。
程暖冷冷地看着她：滚出去。
丽莎的笑容僵住了：您可能没明白状况。如果这些视频公开...
那就公开吧。
程暖听见自己说，我不怕。
丽莎惊讶地挑眉：即使这意味着失去瑞士的工作即使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流产那天，你丈夫在哪里
程暖的心脏狂跳，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我早就一无所有了，还怕失去什么
第二十五章：
丽莎刚要说话，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顾景琛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告诉周烨，他将文件夹递给丽莎，这里有他走私文物的全部证据，包括那幅睡莲的真实来源。如果他敢公开任何关于程暖的视频，这些资料会立刻出现在海关总署的桌子上。
丽莎翻开文件夹，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这...这不可能...
还有，顾景琛的声音冷得像冰，程暖的瑞士职位与卢塞恩美术馆签的是不可撤销合同。如果周烨敢从中作梗，他将面临国际诉讼。
丽莎仓皇离开后，程暖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门厅的椅子上顾景琛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让你面对这些。
程暖摇摇头：你早就知道周烨会来这一手
我猜到他会威胁你，但没想到...
顾景琛的目光落在桌上的U盘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暖暖。永远不会。
程暖看着他疲惫却坚定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这个顾景琛有多么陌生——不再是那个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商业精英，而是一个愿意为她对抗全世界的男人。
为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昨晚的问题，为什么要做这些
顾景琛沉默了很久，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
程暖展开一看，是那份婚姻愿望清单。
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他轻声说，爱不是给予你认为对方需要的东西，而是守护她真正珍视的一切。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泛黄的纸页上，程暖看到在最后一条希望暖暖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后面，顾景琛新添了一行小字：即使那件事里没有我。
第二十六章：
卢塞恩的冬日阳光透过美术馆巨大的玻璃穹顶洒进展厅，在程暖的脚边投下一片菱形的光斑。
她站在自己策划的东方墨韵展览中央，耳边回荡着开幕式上热烈的掌声。
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评论家对这场展览不吝赞美之词，而此刻，她手里捏着的正是瑞士国家美术馆发来的长期合作邀请函。
程老师，有您的快递。
实习生捧着一个扁平的包裹走过来，从中国寄来的。
包裹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熟悉的字迹写着她的名字。
程暖的心跳突然加快——即使过了一年，她依然能认出顾景琛的笔迹。
回到办公室，程暖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
里面是一本精美的展览画册，封面上印着顾氏艺术基金会年度特展。
她翻开扉页，一行手写字映入眼帘：你离开后，我终于学会了看你眼中的世界。——K
画册里全是顾氏基金会这一年来资助的公益艺术项目：偏远地区的美术教室、濒危传统工艺的保护计划、年轻艺术家的孵化基地...
程暖一页页翻过去，指尖微微发抖。
这些项目理念如此熟悉，几乎就是她当年随口提过的设想。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顾景琛站在一群山村孩子中间，手里拿着彩色粉笔，黑板上是他歪歪扭扭画的樱花树。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他们说我画得不像，我说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樱花。
程暖的视线模糊了。
第二十七章：
她想起大学时代顾景琛第一次陪她去写生，也是这样笨拙却认真地画了一棵樱花树，被她笑了整整一学期。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妍的视频通话请求。
程暖接通后，林妍的大嗓门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暖暖！你猜我刚从谁那里拿到你回国展览的场地确认函顾氏艺术基金会！
程暖擦了擦眼角：我刚收到他们的画册。
那你知道顾景琛把公司转型了吧
林妍兴奋地说，他现在全职搞艺术公益，把顾氏集团大部分股份都卖了。媒体都说他疯了，但我觉得...
他清醒得很。程暖轻声说。
林妍突然压低声音：所以...你们这一年有联系吗
程暖摇摇头。
自从山区婚礼那次分别后，她与顾景琛再没见过面。
偶尔会收到他寄来的艺术书籍或展览资料，但从不附上只言片语。
她知道这是他对她选择的尊重——离开，成长，然后自己决定是否回来。
那你回国办展...林妍欲言又止。
程暖望向窗外阿尔卑斯山的雪峰：我会见他。
三个月后，首都国际艺术区，程暖·回响个人展开幕当天，程暖站在展厅入口处迎接来宾。
她穿着一袭简约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比一年前长了不少，松松地挽在脑后。
紧张吗林妍递给她一杯香槟。
程暖摇摇头，眼睛却不断瞟向入口。
邀请函她亲自寄给了顾氏艺术基金会，但直到现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仍未出现。
他肯定会来。
林妍捏了捏她的手，听说他这半年几乎住在了工地，亲自监督你这场地的改造。
程暖惊讶地挑眉：这个展馆是...
顾氏新收购的旧厂房改造的。
林妍眨眨眼，你不知道他专门请了意大利的设计师，但所有方案都是按照你大学时那本理想展厅的草图做的。
程暖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本草图是她研究生时期的课堂作业，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顾景琛竟然还记得，甚至找到了原稿
第二十八章：
展览开幕一小时后，程暖正在向几位收藏家解说作品，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抬头看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顾景琛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蓝色西装走了进来。
一年不见，他瘦了不少，轮廓更加分明，眼角多了几道细纹。
他没有径直走向程暖，而是和其他观众一样，认真地观看每一幅作品，偶尔在便签本上记录什么。
程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解说，但余光始终追随着那个挺拔的身影。
顾景琛在一幅水墨画前停留了很久，那是她刚到瑞士时创作的《山雾》，画中隐约可见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影。
这幅画的灵感来自哪里一位收藏家问道。
程暖收回目光：来自一次意外的山区重逢。
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时，已是深夜十一点。
程暖疲惫地揉了揉肩膀，走向后台休息室。
推开门，她发现顾景琛站在窗前，手里拿着展览画册。
恭喜。
他转过身，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展览很成功。
程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一年来设想过无数种重逢场景，此刻却只剩心跳如雷。
她注意到顾景琛的西装领针是她多年前送的生日礼物，一个小小的画笔造型。
谢谢你的场地。
最终她说道，林妍告诉我，你亲自参与了设计
顾景琛点点头：希望符合你的要求。
他犹豫了一下，我...看了你在瑞士的所有报道。东方墨韵很了不起。
你的基金会也是。
程暖微笑，没想到你真的会去教山村孩子画画。
我画得很糟。
顾景琛也笑了，眼角泛起细纹，他们说我画的樱花像棉花糖。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下来。
一年时间足以改变太多，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第二十九章：
程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还是那款她挑选的须后水。
我明天要去杭州考察一个项目。
顾景琛突然说，大概两周后回来。如果你有时间...
我下周要去纽约。
程暖打断他，有个联合策展项目。
顾景琛的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那祝你顺利。
他放下画册，向门口走去，如果需要基金会配合宣传...
顾景琛。
程暖叫住他，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给展览取名回响吗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为什么
因为有些声音，即使穿过时间和距离，依然会回到最初的地方。
程暖轻声说，就像山谷里的回声。
顾景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声音回来了吗
程暖没有直接回答：林妍说你明天要去杭州
嗯，早班机。
我听说浙大玉泉校区的樱花开了。
程暖状似无意地说，比往年早了两周。
顾景琛的眼睛亮了起来：是啊，很罕见...
我明天的航班是下午的。
程暖继续说，也许上午可以去看看。你知道那棵老樱花树吗就在...
图书馆后面。
顾景琛接话，声音微微发颤，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程暖点点头：如果碰巧遇到...
我一定会在那。
顾景琛一字一句地说，从日出等到日落。
第二天清晨，程暖独自来到浙大校园。
第三十章：
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她裹紧围巾，沿着熟悉的小路向图书馆走去。
远远地，她看见那棵老樱花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顾景琛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手里拿着什么。
阳光透过初绽的樱花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程暖停下脚步，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早晨，他站在她的写生作业前，笑着说画得真好。
深吸一口气，程暖向他走去。
顾景琛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脸上绽放出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你来了。
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樱花。
程暖点点头，看向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什么
顾景琛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和一年前她在画框后发现的一模一样：新的清单。
程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手写的清单，标题是如果重新开始。
条目不多，但每一条都让她眼眶发热：
每天至少说一次我爱你
把我们的合照放在办公桌上
陪你去看所有你想看的展览
学习记住所有重要的日子
如果吵架，绝不隔夜
每年回到这棵樱花树下
清单最后写着：以上所有，都不如最重要的一条——尊重程暖每一个决定，无论那是否包括我。
程暖抬起头，发现顾景琛的眼睛红得厉害。
我也有东西给你。程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的清单。
顾景琛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只有一行字：
给顾景琛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回声能传多远。
樱花随风飘落，有几瓣落在他们的肩头。
顾景琛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程暖的手背，像在试探一个梦境。
程暖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你的航班...
顾景琛轻声问。
改签了。
程暖微笑，纽约的项目我推荐了艾玛去。
那杭州...
听说有个艺术村的规划很有意思。
程暖眨眨眼，也许顺路去看看
顾景琛将她拉入怀中，樱花雨纷纷扬扬落下。
远处传来校园广播的声音，恍惚间，他们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春天，一切错误尚未发生，所有美好正要开始。
而这一次，他们都知道该如何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