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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曾为救道侣林清漪自斩修为根基,沦为废人。

    她苏醒后,用拂尘扫过我脸颊:莫污了我的地。

    宗门将我弃于寒渊等死,她却攀附圣子风光无限。

    濒死之际,我抓住绝渊深处一枚燃烧的星火石。

    十年后,我以焚天剑尊之名重临世间。

    万宗来朝大典上,曾经不可一世的圣子对我卑躬屈膝。

    林清漪却在角落承受邪功反噬,玉骨寸寸焦黑。

    她爬过十里玉阶,指甲翻裂,只为跪在我面前:求您…解我焚身之苦…

    我垂眸看着这张曾刻骨铭心的脸:当年寒渊风雪,可比这灼痛

    第一章:魔窟舍身,修为尽付红颜笑

    北风如刀,卷着冰晶抽打在玄冰魔窟入口嶙峋的黑石上,发出呜咽般的鬼啸。空气里弥漫着万年不化的寒气,渗入骨髓,连灵力运转都滞涩得如同冻僵的蛇。

    魔窟深处,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巨大的冰湖占据了大半空间,湖面并非静止,而是凝结着无数扭曲、尖锐的冰棱,犬牙交错,反射着洞顶不知名幽蓝矿石的冷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森然诡谲。寒气在这里凝成了实质,如同流动的白色纱幔,缠绕着中央冰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绝色女子——林清漪。

    她脸色惨白如这洞窟深处的寒冰,嘴唇泛着死气的青紫,身体覆盖着一层不断增厚的白霜,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要彻底熄灭。侵入她心脉的玄冥寒煞正贪婪地吞噬着她最后的生机。

    冰台之下,一人独立。

    顾渊。

    他身上的青衫早已被无处不在的寒气割裂出无数破口,露出的皮肤上凝结着细密的血珠,又被瞬间冻结,如同披了一层暗红的冰晶铠甲。长发散乱,被汗水浸透又冻成冰绺贴在脸颊和脖颈。他死死盯着冰台上的林清漪,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追了她七天七夜,闯过外围无数凶戾冰兽的围杀,硬抗着能冻结神魂的玄冥罡风,才终于在这魔窟核心找到了她。代价是体内灵力几近枯竭,经脉被寒气侵蚀得如同布满裂纹的琉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清漪…他声音嘶哑干裂,像破旧的风箱,撑住…我带你回家!

    回家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随即被更深的绝望取代。寒煞已侵入心脉,她撑不过半刻了。唯一的生机,便是传说中以火属本命真元为引,强行渡入体内,驱散寒煞。而他顾渊,恰恰是这冰封魔窟中唯一身负火灵根的修士,也是她名正言顺的道侣。

    代价,便是他一身修为根基,乃至性命。

    目光扫过她冰冷的面容,那些过往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上心头:她初入宗门时怯生生的模样,她第一次在试炼中胜出后扑进自己怀里的雀跃,她接受自己定情信物时脸颊飞起的红霞,她轻声唤他顾师兄时眼里的光……

    十年相伴,情根深种。

    没有时间犹豫了。寒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她秀挺的鼻梁。一丝决绝取代了眼底的痛苦,顾渊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一股精纯的心头精血混合着最后残存的灵力喷涌而出。他双手快如闪电,结出一道道古老而繁复的印诀,每一次手指划过虚空,都带起一串灼目的火星,在冰寒的空气中显得如此微弱又如此倔强。

    离火铸心,焚我残躯!一声低吼从他喉咙深处炸开,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

    嗡!

    他丹田气海深处,那枚温养了二十年的火灵根猛地亮起!不再是以往温顺地吐纳灵气,而是如同被点燃的火油,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深红色的火焰虚影瞬间透体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圈摇曳的光焰,将刺骨的寒气稍稍逼退寸许。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从丹田气海爆开,瞬间刺穿每一条经脉,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血肉!顾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下青筋暴突,如同有岩浆在血管里奔流。他英俊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狰狞,牙齿深深嵌入下唇,鲜血沿着下巴滴落在冰冷的黑石地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瞬间凝固。

    但他手上的印诀没有丝毫停滞,反而越来越快!

    燃烧的灵根,是他生命的本源,修为的根基!此刻正化作最精纯、最炽烈的离火真元,被他强行从体内剥离、压缩、引导!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终于冲破喉咙,在空旷的冰窟中回荡,又被无情的寒气吞噬。

    他猛地抬起燃烧着火焰虚影的右手,五指张开,如同托举着一轮微缩的太阳,狠狠按向冰台上林清漪的心口!

    嗤——!

    冰与火,死寂与生机,瞬间碰撞!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从林清漪心口被强行逼出,发出毒蛇般的嘶鸣,与顾渊掌心涌出的赤红离火真元疯狂纠缠、湮灭。覆盖在她身上的冰霜飞速融化、蒸腾,化为浓重的白雾弥漫开来。

    顾渊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摆着。每逼出一缕寒气,他身上的火焰虚影就黯淡一分,脸色就灰败一分。燃烧的灵根正迅速化为灰烬,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二十载的境界,如同崩塌的雪山般层层跌落!

    筑基后期…筑基中期…筑基初期…炼气圆满…炼气九层…八层…

    力量在飞速流逝,生命也在飞速流逝。视野开始模糊,耳畔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和血液在体内奔流的轰鸣。

    冰台上,林清漪脸上的死气迅速褪去,青紫的唇瓣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覆盖的冰霜彻底消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成了!

    顾渊眼中最后一丝神采亮起,那是一种耗尽一切后的释然和欣慰。他掌心的火焰虚影终于彻底熄灭。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他口中喷出,如同泼墨,染红了冰台边缘。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黑石地上。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模糊地看到,冰台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盛满他整个世界的眼眸,此刻带着初醒的茫然,正向他望来。

    他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清漪,你活过来就好……

    第二章:玉手拂尘,昔日恩情化嫌恶

    刺骨的冰冷,并非来自玄冰魔窟的万年寒气,而是身下粗糙石板的坚硬触感。顾渊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许久才勉强聚焦。

    他躺在一间简陋石室的地上。说是石室,更像是山体随意凿出的一个凹洞,四壁粗糙,没有任何陈设,只有角落堆着些干草。唯一的光源是头顶岩壁缝隙透进来的几缕惨淡天光,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变的潮湿气味。

    这里是……宗门惩戒罪徒的思过窟

    浑身如同被碾碎重组过,每一寸筋骨都在哀鸣。他尝试调动一丝灵力,丹田气海却空空如也,只余下一片死寂的废墟和针扎般的刺痛。经脉寸寸断裂,曾经奔腾如江河的灵力涓滴不剩。

    废了。

    彻彻底底的废了。

    记忆的碎片汹涌回潮:魔窟深处燃烧的灵根,冰台上苏醒的眼眸……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臂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半分力气,反而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喉咙一甜,又是一小口暗红的淤血呛咳出来,染污了身前冰冷的石板。

    就在这时,石室那扇简陋的木门被一股力道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光线涌入,勾勒出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

    林清漪。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月白色流云法袍,纤尘不染,衣料在微弱的光线下流转着淡淡的灵光,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身姿如柳。墨玉般的发髻高挽,簪着一支精巧的飞凤含珠步摇,凤口垂下的明珠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晃动,折射出温润的光晕。她的脸色已恢复红润,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几分莹润光泽,周身隐隐有灵气流转,显然修为不仅尽复,似乎还有所精进。

    她站在门口,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顾渊。那双曾让顾渊魂牵梦萦的秋水明眸里,此刻却找不到丝毫劫后重逢的喜悦或感激,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如同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顾渊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清漪……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希冀,你……你没事了

    林清漪没有回答。她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进来。崭新的、绣着云纹的软底绣鞋,踏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顾渊的心尖上。

    她在他身前约莫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他身前那滩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上,柳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眼神里的嫌恶如同看到了什么污秽不堪的蛆虫。

    她没有再看顾渊的脸,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纤纤玉手轻轻抬起,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通体雪白、尘丝如雪的拂尘。拂尘手柄温润如玉,显然不是凡品。

    她手腕微转,那雪白的尘尾便带着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轻轻扫过顾渊身前染血的那片石板。

    嗤——

    轻柔的拂尘扫过,石板上的血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抹去,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干净得刺眼的青灰色。

    做完这一切,林清漪才缓缓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在顾渊灰败的脸上。那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顾渊,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却带着一种刻骨的疏离和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顾渊的心脏,宗门念你……毕竟曾为内门弟子,又‘救’了我,才许你在此处苟延残喘,已是莫大恩典。

    她刻意在救字上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莫要再弄脏了这里的地。她继续说道,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安分些,莫要再生事端,也莫要……再提你我过往。

    拂尘在她手中轻轻一抖,雪白的尘丝垂落,不染纤尘。她最后瞥了一眼地上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顾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注定要腐烂的朽木,再无半分留恋。

    月白色的衣袂微动,她转身,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向门外走去。步摇上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

    清漪!顾渊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声音破碎不堪,为什么!我为你……

    林清漪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却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在逆光中显得纤细而冷漠。

    为什么她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又像是某种刻意的切割,顾渊,你如今不过是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人。

    而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清晰,即将成为圣子殿下的道侣。

    我们,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过往种种,不过是年少无知的一场幻梦。忘了吧,对你我都好。

    话音落下,她不再有丝毫停留,身影决绝地消失在门外惨淡的光线中。沉重的木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也彻底隔绝了顾渊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

    石室内,重归死寂与昏暗。

    顾渊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寒冷而微微抽搐,但更冷的,是那颗被彻底冻结的心脏。

    自斩修为根基,沦为废人。

    换来的,是一句莫污了我的地,一句废人,一句圣子殿下的道侣。

    那些燃烧生命换来的过往,在她口中,轻飘飘地成了年少无知的一场幻梦。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带着脏腑的碎片,溅在刚刚被拂尘扫净的石板上,晕开更大、更刺眼的一朵暗红。

    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和极致的冰寒中沉浮。那扇紧闭的木门,仿佛隔绝了他与整个世界。思过窟深处透骨的阴冷,正一丝丝地渗透进他破碎的躯体,也渗透进他死寂的灵魂。

    第三章:宗门弃子,残躯独对千夫指

    吱呀——哐当!

    思过窟那扇沉重的木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狠狠撞在粗糙的岩壁上,震落簌簌灰尘。刺眼的天光涌入,带着深秋的寒意,照亮了石室内蜷缩在角落干草堆上的人影。

    顾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光线惊动,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他裹着一条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旧毡毯,身体依旧冷得如同坠入冰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经脉,带来细密绵长的刺痛。丹田处那片灵根燃烧后的废墟,死寂得令人绝望。

    门口的光影里,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执法堂的执事王莽,身材魁梧,一脸横肉,穿着象征执法威严的玄色劲装,腰间挎着戒律鞭,眼神冷漠如铁。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着玄衣、面无表情的执法弟子。

    王莽的目光像冰冷的铁刷子,扫过顾渊苍白枯槁的脸和身上那件破烂的青衫,最后落在他身下那堆散发着潮气的干草上,鼻子里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顾渊!王莽的声音洪亮刺耳,在狭小的石室里嗡嗡回响,思过期限已满!念你曾为内门弟子,宗门法外开恩,不予更重惩处。即日起,剥去内门弟子身份,收回所有配给,即刻迁出思过窟!

    迁出顾渊混沌的意识捕捉到这个词,心中没有半分庆幸,只有更深的冰冷。剥去身份,收回配给,他能去哪里这具残破的身躯,连走出这思过窟都艰难。

    王莽似乎根本不需要他的回应,大手一挥,对身后弟子下令:把他‘请’出去!手脚麻利点,别污了这地方!

    两名执法弟子应声上前,动作粗暴,毫无怜悯。一人抓住顾渊的一条胳膊,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将他从干草堆里硬生生扯了出来。

    呃!剧痛袭来,顾渊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薄毡毯滑落,单薄的青衫根本无法抵御深秋的寒风,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削的身体在两名弟子的钳制下显得格外脆弱。

    他被半拖半架着,踉跄地拖出了思过窟那扇象征着耻辱和惩罚的门槛。刺骨的寒风瞬间将他包裹,如同无数冰针刺入肌肤。他眼前发花,被拖行在通往山门外的冰冷石阶上。

    石阶两旁,不知何时已聚集了不少宗门弟子。他们穿着各色法衣,或指指点点,或交头接耳,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钉在顾渊身上。

    看,那就是顾渊啧啧,昔日也算个人物,如今成了这副鬼样子。

    自不量力!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搞成废人,真是蠢到家了!

    听说林师姐马上就要和圣子殿下结为道侣了,他算个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去处,赖在宗门里也是碍眼。

    看他那样子,一阵风都能吹倒了吧哈哈!

    嘲笑声、议论声、鄙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顾渊身上,远比身体的伤痛更加刺骨。他低垂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泄露着一丝压抑到极致的屈辱和麻木。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只见林清漪在一群女弟子的簇拥下,正沿着另一条更宽阔、更干净的石阶款款而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更加华美的烟霞色宫装长裙,裙摆曳地,行走间流云暗纹浮动,如同笼罩着一层霞光。发髻上簪着更为贵重的七彩琉璃步摇,明珠璀璨,映衬着她容光焕发的脸庞。她微微抬着下巴,眼神平静而疏离,仿佛根本不曾看见石阶下方那个被狼狈拖行的身影。

    她身边簇拥的女弟子们,一个个笑语晏晏,声音却清晰地飘了过来:

    清漪师姐,你这身‘流霞锦’可真好看!是圣子殿下特意从南疆寻来的吧

    那是自然!殿下对清漪师姐可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癞蛤蟆就是癞蛤蟆,飞上枝头的凤凰也是他能肖想的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一滩烂泥!

    嘘,小声点,别污了师姐的耳朵。那种废物,多看两眼都晦气!

    林清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向顾渊的方向偏移一分。她如同云端仙子,踏着干净的、洒扫过的石阶,在众人的簇拥和奉承中,从容地向上走去,走向那象征着宗门核心的辉煌殿宇。

    而顾渊,如同一条被丢弃的破麻袋,被两名执法弟子粗暴地拖向山下,拖向宗门之外,拖向那象征着放逐与死亡的寒渊方向。他脚下的石阶冰冷、肮脏,布满了尘土和枯叶。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曾经倾尽所有守护的珍宝,如今视他如尘埃。曾经引以为傲的宗门,如今弃他如敝履。

    屈辱、愤懑、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但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那刺骨的寒风灌进他破碎的胸膛,任由那些刻薄的言语和鄙夷的目光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拖行在冰冷的石阶上,离那光鲜亮丽的中心越来越远,离那曾经熟悉的一切越来越远。前方,是山门外莽莽的荒原,是终年风雪肆虐、连飞鸟都绝迹的——寒渊。

    他知道,宗门所谓的迁出,就是将他这个失去价值的废人,丢弃在那片生命的禁区里,自生自灭。

    第四章:枯木逢春,绝渊深处藏星火

    寒渊的风,不是吹,是嚎。

    如同亿万头被激怒的冰原凶兽在同时咆哮,裹挟着坚硬的雪粒和细碎的冰晶,疯狂地撕扯、抽打着天地间的一切。目之所及,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灰白。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刺破厚厚的积雪和坚冰,指向铅灰色的、低垂的苍穹。

    顾渊被丢弃在一块背风的巨大黑石下。执法弟子早已离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像一具被随意抛弃的残破玩偶,蜷缩在冰冷刺骨的雪窝里。薄薄的青衫在如此酷寒下如同纸片,根本无法提供丝毫暖意。寒气无孔不入,穿透皮肉,冻结血液,侵蚀着本就濒临崩溃的五脏六腑。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楚,吸进去的是冰冷的刀片,呼出来的是带着血腥味的微弱白气。身体的热量在飞速流逝,意识在极寒和剧痛的双重折磨下,一点点沉向黑暗的深渊。

    就这样…结束了吗…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中划过,带着解脱般的麻木。

    为了救她,自斩根基,沦为废人。

    换来的,是拂尘扫地的嫌恶,是千夫所指的屈辱,是宗门无情的放逐。

    还有她攀上高枝后,那冷漠如看尘埃的眼神,和身边人肆无忌惮的嘲讽……

    恨吗

    恨。

    怨吗

    怨。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的冰冷死寂。像这寒渊的风雪,冻结了所有的生机。

    眼皮越来越重,刺骨的寒冷似乎开始变得麻木,身体深处反而升起一丝诡异的、诱人的暖意。他知道,这是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前的回光返照。

    就在意识即将被永恒的黑暗吞没的刹那,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异样感觉,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即将沉寂的心湖中荡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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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

    不是身体回光返照的虚假暖意,而是一丝来自外界,穿透了层层冰雪和岩石阻隔,传递而来的……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灼热感!

    那感觉来自他紧贴着的地面深处,来自这块巨大黑石的下方。像是一颗被深埋地底亿万年的火种,在无尽的冰冷和死寂中,依旧顽强地散发着最后一丝余温,在呼唤着什么。

    这丝微弱的热意,如同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点,瞬间刺破了顾渊意识中弥漫的绝望浓雾!

    生的本能,对那背叛的不甘,对这不公命运的愤怒……所有濒临熄灭的情绪,被这一点点微弱的热意瞬间点燃!

    不…不能死…

    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求生欲,如同野火般在他死寂的胸腔里猛烈燃烧起来!这欲望甚至暂时压过了刺骨的寒冷和身体的剧痛。

    他猛地睁大眼睛,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身下冰冷的黑色岩石。那丝微弱的热源,成了他沉沦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下面…有东西…他艰难地想着。

    求生的意志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他颤抖着,用冻得青紫、指甲翻裂的手指,疯狂地去抠挖身下被冻得比铁还硬的黑色冻土!指甲崩裂,指尖磨破,鲜血混合着泥土和冰渣,在岩石上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暗红痕迹。每一次抠挖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势,痛得他眼前发黑,但他不敢停下!仿佛一停下,那丝微弱的热意就会消失,他就会被彻底冻僵。

    不知挖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整天。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反复沉浮,全凭一股不甘的意志在机械地驱使着双手。终于,在挖开大约半尺深的冻土后,他满是血污的手指触碰到了岩石的缝隙!

    一股稍强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灼热气流猛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扑在他脸上。

    顾渊精神一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指死死抠进那狭窄的缝隙,不顾皮肉被锋利的岩石边缘割开,拼命地向外掰!

    咔…咔嚓…

    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块脸盆大小的黑色石块被他硬生生撬开,滚落一旁。

    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斜向下的狭窄洞口暴露出来!一股远比之前浓郁、带着刺鼻硫磺味和奇异硫磺味的热浪扑面而来!洞口深处,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地狱的入口。

    顾渊没有丝毫犹豫。活下去!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他用肩膀抵着洞口边缘,像一条濒死的蠕虫,不顾一切地、艰难地向着那涌动着热浪和红光的狭小洞口内挤去!尖锐的岩石刮破了他的肩膀、后背,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恍若未觉。

    洞口狭窄而陡峭,一路向下。他几乎是翻滚着跌落下去。

    噗通!

    身体砸在坚硬而温热的地面上。

    他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下溶洞。洞壁是深沉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岩浆。最引人注目的是溶洞中央,一泓大约丈许方圆的赤红色岩浆池!粘稠、灼热的岩浆在池中缓缓翻涌、鼓胀,不时炸开一个个暗红的气泡,释放出滚滚热浪和刺鼻的硫磺气息。整个溶洞都被这岩浆池映照得一片暗红,温度奇高,与洞外寒渊的酷烈冰寒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反差。

    而在岩浆池靠近池边的位置,一块约莫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石头,正静静地躺在灼热的岩浆里沉浮。奇异的是,那石头通体漆黑如墨,却并非被岩浆融化,反而在它表面,不断有细小的、如同星屑般的赤金色火星迸射出来!那些火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灼热气息,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的原始火力。每一次火星的迸射,都让周围翻涌的岩浆微微扭曲、退避。

    一股古老、苍茫、却又无比精纯霸道的灼热气息,从那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上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溶洞空间。这股气息,比岩浆的热力更加纯粹,更加深邃,带着一种焚尽八荒、熔炼万物的意志!

    就是它!就是这股气息穿透了岩石和冻土,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顾渊躺在滚烫的地面上,贪婪地汲取着溶洞中灼热的空气,肺部火辣辣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一些。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岩浆池中那块沉浮的、不断迸射星火的黑石。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他挣扎着爬向岩浆池边。池边的高温烤焦了他的衣角,燎焦了他的发梢,皮肤传来阵阵灼痛。但他眼中只有那块石头。

    拿到它…一定要拿到它…这个念头疯狂地在他脑中呐喊。

    他伸出颤抖的、满是血污和冻疮的手,不顾岩浆池边那足以烫熟皮肉的高温,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向池中那块星火石抓去!

    嗤——!

    皮肉接触到滚烫岩石的瞬间,发出令人牙焦的声响,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难以想象的灼痛从掌心直冲大脑!

    但顾渊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那块石头!

    入手沉重,触感并非岩浆的滚烫,而是一种内敛的、仿佛能灼烧灵魂的炽热!一股狂暴无匹的灼热能量,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太古凶兽,瞬间顺着他的手臂,蛮横地冲入他破碎的躯体!

    啊——!

    这一次的剧痛,远超寒渊的酷寒,远超灵根燃烧的毁灭!仿佛有岩浆直接灌入了他的经脉,要将他从内到外焚烧成灰烬!

    顾渊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火炬,意识瞬间被这股狂暴的星火能量彻底吞没。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亘古洪荒的、低沉而威严的咆哮,又仿佛看到了一片星辰诞生又寂灭的绚烂火光……

    第五章:旧爱新欢,攀得高枝弃故人

    焚心炼骨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顾渊残存的意识。

    那块被他死死攥在手中的星火石,已不再是冰冷的石头。它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股狂暴而精纯的太古星火本源,在他破碎的躯体里横冲直撞。每一次冲击,都像是在用烧红的烙铁重新熔铸他断裂的经脉,用滚烫的岩浆填补他丹田的废墟。

    痛苦是真实的,如同置身炼狱熔炉,每一寸血肉都在哀鸣。

    但奇异的是,伴随着这无边的痛苦,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如同岩石缝隙里钻出的嫩芽,竟在这极致的毁灭中顽强地萌发、滋长。

    顾渊蜷缩在灼热的岩浆池边,身体被一层暗红色的污垢和干涸的血痂覆盖,如同焦黑的枯木。他的意识在剧痛和那丝新生的暖流中沉浮,对外界的时间流逝失去了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数日,也许是数月。

    当他终于能勉强对抗那焚身之痛,恢复一丝清明的神志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呼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穿透了岩浆溶洞的轰鸣和体内星火奔流的咆哮,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渊…顾渊……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某种灵魂层面的共振,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顾渊猛地一震,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清漪!

    这声音他刻骨铭心!但此刻,这呼唤里蕴含的情绪却复杂得让他心头发冷。没有担忧,没有关切,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一种冰冷刻意的疏离,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流,伴随着那呼唤强行闯入了他的脑海:

    顾渊,若你尚存一息,便该知晓,我林清漪,今日已正式应允圣子殿下,不日将结为道侣。

    过往种种,皆如云烟。你之恩,我承过,也还了——若非我向宗门求情,你早已被废去修为、逐出山门,而非只是流放寒渊。

    你我尘缘已尽,因果两清。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生妄念,更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此乃传心玉简最后一丝灵犀,自此断绝,永不相见。

    冰冷、清晰、带着切割般的决绝。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顾渊刚刚因为星火淬炼而凝聚起一丝生机的残魂!

    求情流放寒渊是恩典因果两清永不相见

    哈!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荒谬、冰冷愤怒和刻骨自嘲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轰然炸开!比体内奔流的星火更加狂暴,更加灼痛!

    他仿佛又看到了思过窟门口,那柄扫过他身前血迹的雪白拂尘;听到了山阶两旁,那些刺耳的嘲笑和鄙夷;看到了她攀附圣子时,那高高在上、视他如尘埃的冷漠眼神!

    而此刻,在他承受着星火焚身之痛、挣扎于生死边缘之时,她竟还不忘用这种方式,彻底斩断过去,划清界限,生怕他这个废物玷污了她即将到来的圣子道侣的锦绣前程!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从顾渊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蜷缩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紧握着星火石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指关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瞬间被星火石的高温蒸干。

    体内原本就狂暴奔流的星火能量,仿佛被这股滔天的恨意和不甘所点燃,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暴烈!轰然冲向他身体每一个角落!

    噗!

    一大口滚烫的、带着点点暗金色火星的鲜血狂喷而出,溅落在滚烫的岩石地面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瞬间化作一小片焦黑的痕迹。

    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身体仿佛要被这内外交加的狂暴力量彻底撕碎!

    但在这毁灭般的剧痛中,顾渊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裂开的眼睛里,却燃烧起一种截然不同的火焰!不再是麻木,不再是绝望,而是熊熊燃烧的、足以焚灭八荒的恨意与决绝!

    他死死盯着手中那块依旧在迸射星火、散发着亘古苍茫气息的黑石,仿佛要将它烙印进灵魂深处。

    林清漪……沙哑破碎的声音,带着血沫,从他齿缝间一字一顿地挤出,圣子……道侣……好……好得很!

    因果两清永不相见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癫狂,在灼热的溶洞中回荡,比岩浆的咆哮更加令人心悸,这因果……由不得你说了算!

    待我出去之日……

    他没有说完,但那双被恨意和星火点燃的眼眸深处,已是一片焚尽一切的冰冷与疯狂。他猛地低下头,不再抗拒体内那狂暴的星火能量,反而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如同拥抱毁灭般,主动引导着那股足以将他烧成灰烬的太古星火,狠狠撞向自己丹田那片死寂的废墟!

    轰——!

    意识再次被无边的痛苦和灼热的洪流吞没。

    但这一次,在沉沦的黑暗边缘,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无数星辰在诞生、燃烧、寂灭……而在那星海的中心,一点微弱的、却无比顽强的赤金色火焰,正在他破碎的丹田里,倔强地燃起!

    第六章:涅槃真火,焚尽前尘铸道基

    时间,在焚身的剧痛和无休止的对抗中失去了意义。岩浆池翻涌的粘稠赤红,成了溶洞里唯一永恒的背景。

    顾渊如同一尊被遗忘在熔炉中的石像,蜷缩在池边滚烫的岩石上,身体被一层又一层暗红色的污垢和干涸的星火能量结晶覆盖,几乎与洞壁融为一体。只有他手中那块星火石,依旧在持续不断地迸射着微弱的赤金火星,昭示着生命与毁灭的拉锯仍在继续。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吐熔岩。星火石的能量如同最霸道的熔炉之火,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焚烧着他残破的躯体。断裂的经脉在毁灭中艰难地重新连接、拓宽,每一次愈合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曾经灵根所在的丹田废墟,此刻成了最激烈的战场。

    那股源自太古星空的霸道能量,带着焚尽万物的意志,在他空荡的丹田里左冲右突,试图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每一次狂暴的冲撞,都让顾渊感觉自己的丹田要彻底爆开,灵魂都要被撕裂。

    不能散…不能散…残存的意志在痛苦的海洋中发出无声的呐喊。林清漪那冰冷切割的传音,山阶上那些鄙夷的目光,圣子高高在上的身影……这些画面在极致的痛苦中反而愈发清晰,化作支撑他意志的燃料,支撑着他在这炼狱中死死守住心神的一线清明。

    他不再被动地承受。他开始尝试,用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念,去引导、去驯服这股狂暴的星火!

    如同在万丈悬崖的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意念刚触碰到那股能量,瞬间就被灼烧得几乎溃散,剧痛如同尖锥刺入灵魂深处。

    呃啊——!顾渊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覆盖体表的暗红结晶簌簌掉落。

    但他没有放弃!一次,两次,十次,百次……每一次触碰都带来灵魂灼烧般的剧痛,每一次失败都让他的意识更加模糊。他全凭着一股不甘的执念在支撑。

    终于,在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濒临崩溃的边缘后,他捕捉到了!在星火能量狂暴奔流的间隙,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内敛的脉动!如同亘古星辰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就是现在!

    残存的意志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骤然释放!带着他所有的恨意、不甘、求生欲,狠狠刺入那股脉动的核心!

    嗡——!

    一股奇异的共鸣瞬间传遍全身!

    他手中紧握的星火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赤金光芒!无数细碎的星火如同受到感召,欢快地脱离石体,化作一条条微型的赤金火龙,顺着他手臂的经脉,狂涌而入!

    这一次,不再是毁灭性的冲击!

    这些星火细流仿佛找到了归巢的路径,带着一种奇异的灵性,主动汇入他丹田那片狂暴的能量旋涡之中!

    轰隆——!

    丹田深处,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

    那团狂暴无主的星火能量,在顾渊意志的引导和新生星火细流的融入下,骤然向内坍缩、凝聚!无尽的痛苦瞬间达到了顶点,顾渊眼前一黑,感觉整个灵魂都要被这坍缩的力量碾碎!

    但在那湮灭般的痛苦中心,一点微小的、却无比纯粹、无比凝练、散发着亘古星辰气息的赤金色火焰,骤然亮起!

    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

    这一点火焰,微弱,却蕴含着焚尽诸天、熔炼万物的恐怖意志!它取代了曾经的火灵根,稳稳地扎根在他丹田的中心,成为了他新的力量源泉——星火真元!

    火焰诞生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席卷全身!这暖流不再是岩浆池的外部热力,而是源自他生命本源的生机!断裂的经脉在这股温暖而霸道的星火真元冲刷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愈合、重塑,变得坚韧、宽阔,闪烁着淡淡的赤金光泽!血肉、骨骼、脏腑,都在这股新生力量的滋养下,贪婪地汲取着能量,排出深藏的寒毒与杂质,焕发出新的生机!

    覆盖在体表的厚厚污垢和结晶层寸寸龟裂、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肌肤,莹润如玉,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内敛的、如同熔炉精金般的坚韧光泽。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充满力量的轻盈感!一种久违的、对天地灵气的清晰感知,重新回归!

    顾渊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新生的筋骨,带来细微的酸胀,但这感觉却让他无比振奋。

    他低下头,摊开手掌。掌心那块星火石依旧静静躺着,只是表面的光泽黯淡了许多,那股狂暴的星火本源似乎已尽数融入他的体内。而在他的丹田深处,那一点赤金色的星火真元,正如同心脏般沉稳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吞吐着精纯的灼热能量,流转全身。

    他试着调动一丝真元。

    嗤!

    一缕微弱的、却凝练如实质的赤金色火苗,瞬间从他指尖跳跃而出!火苗虽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高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成功了!

    虽然这缕真元还很微弱,远不及他全盛时期的筑基修为,但这力量的本质,却比他曾经苦修二十载的火系灵力,精纯了何止百倍!霸道了何止千倍!

    这是涅槃之火!以旧躯为柴,以恨意为薪,燃尽前尘,重铸的无上道基!

    顾渊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溶洞入口狭小的缝隙,仿佛看到了外面寒渊肆虐的风雪,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宗门山门,看到了林清漪依偎在圣子身边那冷漠疏离的脸……

    他的眼神,如同手中跳跃的星火,冰冷,内敛,却蕴含着足以焚灭星辰的炽烈。

    寒渊风雪…宗门弃我…林清漪…圣子…沙哑的声音在灼热的溶洞中响起,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这‘废人’的债,该一笔一笔…讨回来了。

    他握紧了拳头,指尖的赤金火苗倏地没入体内。溶洞内,只剩下岩浆翻涌的咕嘟声,和他胸腔中那团新生的、沉默燃烧的星火真元。

    第七章:邪功噬心,贪欢终酿焚身祸

    十年。

    寒渊的风雪依旧酷烈,如同亘古不变的哀歌。但在那无人知晓的地底熔岩深处,时间却以另一种方式奔流。

    岩浆池依旧翻涌着赤红,但池边那个曾经蜷缩如枯木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盘膝而坐的身影。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精悍如铁铸的肌肉线条,古铜色的皮肤下,隐隐有赤金色的流光如龙蛇般游走。长发随意披散,在灼热的气流中无风自动,发梢末端竟隐隐带着跳跃的火星。面容依旧能看出顾渊昔日的轮廓,却褪去了所有的青涩与温和,只剩下刀削斧凿般的冷硬线条。尤其那双深邃的眼眸,开阖间,似有星火旋生旋灭,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沉寂的锋芒。

    他,便是顾渊。或者说,是涅槃重生的——焚天。

    丹田之中,那一点微弱的星火真元,早已化作一片浩瀚的赤金色火海!火海中心,一枚由纯粹星火本源凝聚而成的、如同微缩烈日般的星核正缓缓旋转,每一次律动,都引动着整个溶洞的灼热气流随之呼应。磅礴精纯的星火真元在他新生的、坚韧宽阔的经脉中奔腾流转,发出如同岩浆奔涌般的低沉轰鸣。

    筑基金丹

    顾渊自己也无法准确界定。他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以太古星火为基,以焚身之痛为锤,铸就的无上道体!其力量之凝练霸道,远非寻常境界可以衡量。他只知道,体内蛰伏的力量一旦爆发,足以焚山煮海!

    十年枯坐,十年炼狱般的淬炼。那块带来生机的星火石早已化为齑粉,其本源彻底融入了他的星核。是时候离开了。

    他缓缓起身。动作看似平常,整个溶洞却猛地一震!覆盖在洞壁和地面上的厚厚火山灰簌簌落下。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灼热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连那翻涌的岩浆池都为之一滞!

    顾渊走到那狭小的入口处,没有回头。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前方阻挡去路的厚重岩壁,虚虚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炫目的光华。

    前方那坚逾精钢、厚达数丈的黑色岩壁,在他掌心前方三尺处,无声无息地熔解、气化!仿佛那不是岩石,而是遇热的黄油!一个边缘光滑、冒着丝丝白气的圆形通道瞬间形成,直通外界!

    凛冽的寒渊风雪瞬间倒灌而入,却在触及顾渊周身三尺时,便被一股无形的灼热力场消弭于无形,化作温润的水汽。

    他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

    ……

    与此同时,玄天宗核心区域,圣子峰。

    峰顶云雾缭绕,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悬浮于云雾之上,玉阶环绕,仙鹤飞舞,正是圣子萧无尘的居所——凌霄殿。

    殿内深处,一间以整块温灵暖玉铺就的静室内,香炉袅袅升起沁人心脾的凝神檀香。林清漪盘膝坐在玉榻之上,周身灵气氤氲,肌肤胜雪,容光更胜往昔。她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霞光法衣,眉宇间却隐隐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她的气息,赫然已是金丹初期!短短十年,从筑基后期跨越到金丹,如此进境,堪称惊世骇俗,羡煞旁人。这背后,自然离不开圣子萧无尘海量的资源倾斜和她自身绝佳天赋的展现。

    然而,只有林清漪自己知道,这份天赋背后隐藏着何等恐怖的代价。

    此刻,她正全力运转着萧无尘赐予她的那部神秘功法——《玉姹玄功》。此法门精妙绝伦,初期进境神速,更能滋养容颜,令肌肤如玉,气质空灵如仙。但只有修炼者才明白,每一次行功,体内都会滋生出一缕极其阴寒、极其刁钻的异种气息。

    这缕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骨髓深处,平时被功法带来的强大力量和容颜滋养所掩盖。但每当月圆之夜,阴气最盛之时,或是她心神激荡、灵力运转稍有不畅之际,这股寒气便会骤然反噬!

    静室中,林清漪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原本红润的嘴唇瞬间失去了血色。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她脊椎深处爆发,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呃!她闷哼一声,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

    来了!又来了!

    那阴寒的气息如同无数冰针,疯狂地穿刺着她的骨髓!剧痛!深入灵魂的剧痛!比当年玄冥寒煞侵体时更加阴毒、更加难以忍受!

    她慌忙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莹白的玉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阳和气息的赤红丹药——圣阳丹。这是萧无尘专门为她炼制的,用以压制《玉姹玄功》反噬的解药。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磅礴的暖流迅速扩散,暂时压制住了那刺骨的阴寒和剧痛。林清漪苍白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丝红润,但眼底的阴霾却更深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反噬,那股盘踞骨髓的阴寒之气就更强一分!每一次服用圣阳丹压制,药效就在递减!而圣子……每次看向她时,那眼神深处隐藏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都让她心底发寒。

    这《玉姹玄功》,真的只是单纯的速成功法吗圣阳丹,真的只是解药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这功法,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用力量、用容颜、用地位作为诱饵,一步步将她拖向某个未知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刚刚因修为精进而升起的些许得意。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张枯槁绝望、被丢弃在寒渊风雪中的脸……

    一丝极其复杂、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情绪,悄然掠过心头。

    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眼前圣子带来的无边权势所覆盖。

    她必须更强大!必须牢牢抓住圣子这棵大树!否则……她不敢想象那反噬彻底失控的后果。

    林清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杂念和恐惧,再次闭目,全力运转《玉姹玄功》。霞光法衣上灵光流转,映衬着她依旧绝美的侧颜,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脆弱和……绝望的艳丽。

    第八章:万宗来朝,昔日蝼蚁今睥睨

    玄天宗山门,今日气象万千。

    九千九百九十九级通体由汉白玉铺就的登仙阶,在初升的朝阳下流淌着温润的圣洁光泽,直通云雾缭绕的山巅主殿。玉阶两侧,矗立着九九八十一根蟠龙玉柱,每根柱顶都悬浮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白日里也氤氲着柔和的光晕,更添仙家气象。

    山门内外,早已是万修云集,旌旗招展。来自东域各大宗门、世家的飞舟、车辇、灵兽坐骑遮天蔽日,悬浮于云海之上,将整个玄天宗映衬得如同仙境盛筵。各色华贵的法袍、璀璨的灵光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香和喧嚣的声浪。

    今日,正是玄天宗百年一度的万宗来朝大典!既是彰显东域魁首的无上威严,亦是各大势力重新划分利益、交流结盟的盛会。

    主殿前的巨大广场,以整块星辰金铺就,光可鉴人。广场中心,一座高逾百丈的祭天台巍然耸立,直插云霄。此刻,祭天台下方的观礼高台之上,已是人头攒动,身份尊贵的各派掌门、长老、世家家主济济一堂,互相寒暄,一派祥和景象。

    高台最核心的主位,自然属于玄天宗宗主和一众太上长老。而在宗主稍下首的位置,端坐着一位身着九霄云纹金袍、头戴紫金冠冕的年轻男子。他面容俊朗无俦,气质尊贵非凡,周身隐隐有龙气盘绕,正是玄天宗当代圣子——萧无尘。

    他嘴角噙着矜持而完美的微笑,目光平静地扫视着下方万修来朝的盛景,眼神深处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睥睨。在他身侧稍后方的玉座上,坐着盛装打扮、容光慑人的林清漪。她穿着那身流光溢彩的霞光法衣,眉目如画,如同九天神女临凡,吸引着无数道或惊艳、或倾慕、或敬畏的目光。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宽大袖袍下的双手,正因昨夜一次凶险的反噬而微微颤抖,不得不强行运转灵力压制着骨髓深处那蠢蠢欲动的阴寒刺痛。

    盛典的时辰已到。

    玄天宗宗主,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缓步登上祭天台最高处。他清朗的声音在浑厚灵力的加持下,清晰地传遍整个山门:

    吉时已至!万宗来朝,共证玄天!祭天——启……

    最后一个礼字尚未出口。

    轰——!

    九天之上,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如同万钧巨鼓在苍穹深处擂动!

    整个玄天宗山门猛地一震!广场上所有人,包括高台上的宗主、圣子和各方巨擘,都感到脚下地面剧烈一晃!修为稍弱者更是站立不稳,惊呼出声!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天幕,轰然降临!

    这威压并非来自某位修士的气息,而是如同煌煌天威!带着一种焚尽八荒、熔炼万物的恐怖意志!霸道!纯粹!古老!仿佛沉睡的太古凶兽睁开了眼眸!

    天空,变了颜色。

    原本澄澈的碧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渲染上一层淡淡的、不祥的赤金色!仿佛有看不见的天火在苍穹之上燃烧!云海被染红,翻腾如血浪!阳光穿透这层赤金天幕洒下,竟带上了灼人的热力!

    怎么回事!

    天象异变!

    好恐怖的威压!是哪位大能降临!

    广场上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此起彼伏。各派掌门、长老们脸色剧变,纷纷放出神识探查,却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弥漫天地的恐怖意志瞬间绞碎!一个个闷哼出声,脸色发白。

    高台上,玄天宗宗主白眉紧锁,眼中精光爆射,死死盯着那赤金色的苍穹。萧无尘脸上的完美笑容僵住,眼底深处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他身侧的林清漪更是娇躯一颤,脸色瞬间煞白,体内那股被暂时压制的阴寒之气在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威压刺激下,竟隐隐有失控的迹象!骨髓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祭天台的顶端!

    那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孤峭。一身简单的玄色布袍,在猎猎天风中拂动,显得异常朴素。长发随意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他背对着所有人,负手而立,仿佛亘古以来就矗立在那里,与那赤金色的苍穹融为一体。

    他的出现,没有任何空间波动,没有任何灵力征兆,仿佛他就是天地意志的一部分!

    整个喧嚣的广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骇、恐惧、茫然、探究,死死地钉在那道突兀出现的玄色背影之上。

    那弥漫天地的恐怖威压,源头正是此人!

    萧无尘瞳孔骤然收缩!他身为玄天圣子,元婴之下几无敌手,自诩同辈翘楚,可此刻,他竟然无法从那道身影上感知到丝毫灵力波动!对方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熔炉,内里蕴藏着足以焚灭星辰的恐怖力量!这种感觉,他只在面对宗内几位深不可测的太上长老时才有过!

    他是谁!

    玄天宗宗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对着那背影遥遥拱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知何方神圣驾临我玄天宗今日乃我宗万宗来朝大典,若有冲撞之处……

    他的话,被一声低沉、平静,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的声音打断。

    玄天宗,万宗来朝

    那玄色身影缓缓转过身。

    布袍猎猎,长发被风拂开,露出一张冷硬如岩石、双眸似寒星的脸庞。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当他的面容彻底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中的刹那——

    高台之上,林清漪如遭雷击!娇躯剧震,一双美眸瞬间瞪大到极致,瞳孔深处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骇、茫然和……难以置信!红润的嘴唇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他!

    怎么可能!那个被她亲手传音断绝、丢弃在寒渊等死的……废人顾渊!

    而圣子萧无尘,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脸上的凝重瞬间化为极致的错愕和荒谬!但下一秒,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想起了十年前那个被丢进寒渊的蝼蚁,想起了林清漪那点微不足道的过往……但眼前这个散发着让他灵魂都感到颤栗威压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废物!

    顾渊的目光,如同穿越了虚空,穿透了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高台之上,落在了那身披霞光、容颜绝世的林清漪身上,也落在了她身边那位尊贵无比的圣子萧无尘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两粒微尘。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脸色变幻不定、强作镇定的萧无尘。

    圣子顾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边。

    萧无尘心头警兆狂鸣!在那双仿佛蕴含星火寂灭的眼眸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修为、尊贵的身份,都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可笑!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众目睽睽之下,在玄天宗万宗来朝的大典之上,在宗主和无数巨擘的注视之中,玄天圣子萧无尘,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对着祭天台上那道玄色身影,极其艰难地、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躬身行了一礼!

    姿态谦卑!

    这一躬,如同惊雷,炸懵了所有人!也彻底撕碎了玄天宗万宗来朝的煌煌威仪!

    高台上,林清漪看着自己眼中如同神明般高不可攀的圣子,竟然对着那个她亲手抛弃的废人弯下了腰,巨大的冲击和体内骤然加剧的反噬之痛,让她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丝猩红顺着她紧抿的嘴角缓缓溢出。

    第九章:红颜枯骨,噬心邪火焚玉髓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偌大的玄天宗广场,万修云集,此刻却落针可闻。唯有高空罡风掠过蟠龙玉柱发出的呜咽,以及祭天台上玄色布袍在风中拂动的猎猎声响。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台上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玄天圣子,东域年轻一代的魁首,地位尊崇仅在宗主和太上长老之下的萧无尘,竟然对着祭天台上那个神秘出现的玄衣人,躬身行礼!姿态谦卑!

    这一幕带来的冲击,比方才的天地异变和恐怖威压更甚百倍!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了玄天宗万宗来朝的煌煌盛景,也砸懵了所有观礼者的心神。

    圣…圣子殿下!一位依附玄天宗的小宗门长老失声惊呼,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那人…那人是谁!竟能让圣子如此……

    顾渊哪个顾渊十年前被废掉修为丢进寒渊的那个

    不可能!绝不可能!寒渊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可能活着出来还…还……

    无数道目光在祭天台上那道孤峭的玄色身影和下方躬身行礼的圣子之间疯狂游移,充满了极致的惊骇、茫然和难以置信。高台上那些身份尊贵的各派掌门、世家家主,此刻也一个个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眼神闪烁,心中翻江倒海。玄天宗,似乎惹上了难以想象的麻烦!

    玄天宗宗主脸色铁青,白须无风自动,周身灵力隐而不发,死死盯着祭天台上的顾渊,眼中精光爆闪,惊怒交加,却又投鼠忌器。那弥漫天地的威压和圣子那不受控制的一躬,让他这个化神大能都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而风暴的中心,萧无尘维持着躬身的姿态,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如同针扎般的目光,那目光里蕴含的惊诧、质疑、甚至一丝幸灾乐祸,让他尊贵的自尊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炙烤!屈辱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但他不敢动!

    在顾渊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星海寂灭的眼眸注视下,他感觉自己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修为,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死死扼住了他,让他无法直起身!他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只要自己敢有丝毫异动,下一刻就会被那无形的天地威压碾成齑粉!

    就在这时——

    唔…噗!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夹杂着喷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的来源,是高台之上,圣子萧无尘身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林清漪娇躯剧烈地颤抖着,再也无法维持端坐的姿态,一只手死死捂住心口,另一只手撑在玉座上,指节因为用力而青白。她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此刻扭曲得近乎狰狞!原本光洁如玉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黯淡,甚至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正从她的骨髓深处燃烧出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身上那件流光溢彩的霞光法衣,此刻竟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发出滋滋的轻响!衣料上流转的灵光迅速熄灭,边缘处开始出现焦枯、卷曲的痕迹!

    清漪!萧无尘猛地转头,看到林清漪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当众揭破隐秘的恼羞成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他当然知道这是《玉姹玄功》反噬爆发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以如此猛烈、如此丑陋的方式爆发!

    他想上前,却又顾忌着祭天台上的顾渊,脚步僵在原地。

    嗬…嗬…林清漪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大口大口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她口中涌出!那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黑紫色,甚至隐隐有细小的、如同灰烬般的黑点!鲜血落在她华美的法衣上,瞬间将霞光法衣灼烧出一个个焦黑的破洞,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和焦糊味!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猛地松开捂住心口的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襟!仿佛那华美的法衣此刻成了烧红的烙铁!嗤啦一声,霞光法衣被撕开,露出下面莹润的肌肤。

    然而,那曾经令无数人倾倒的如玉肌肤,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迅速蔓延的焦黑裂痕!裂痕深处,不再是血肉,而是如同烧焦木炭般的黑色!更恐怖的是,透过那些裂痕,甚至能看到她体内莹白的骨骼!但此刻,那些本该温润如玉的骨骼,也正迅速地被一种诡异的黑红色火焰侵蚀、焚烧,变得焦黑、酥脆!仿佛她的玉骨,正在被无形的邪火从内部点燃、焚毁!

    红颜枯骨!

    曾经风华绝代的仙子,此刻正在众目睽睽之下,经历着从内到外、玉骨焚髓的恐怖蜕变!剧痛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在玉座上翻滚、哀嚎,每一次翻滚,都有焦黑的皮肉碎片和带着火星的灰烬从她身上剥落!

    邪功反噬!

    好霸道的阴火!竟在焚烧她的玉髓道基!

    是《玉姹玄功》!果然是那门邪功!圣子竟然让她修炼这个!

    完了!玉髓焚毁,神仙难救!她死定了!

    高台上,终于有见多识广的长老认出了端倪,失声惊呼!看向圣子萧无尘的目光,瞬间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鄙夷!

    整个广场,再次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烈到极致的景象所震撼!万修哗然!

    萧无尘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铁青中透着苍白。林清漪当众反噬,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和玄天宗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看向祭天台。

    祭天台上,顾渊依旧负手而立,玄衣在赤金色的天幕下拂动。他冷漠的目光扫过高台上翻滚哀嚎、玉骨焦黑的林清漪,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那张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有一片万载玄冰般的漠然。

    仿佛十年前那个为她自斩修为、甘愿赴死的痴情人,早已在寒渊的风雪和熔岩的煅烧中,化为了灰烬。

    第十章:跪碎尊严,泪求故人解焚身

    玉髓焚身,万鬼噬心!

    林清漪的惨叫撕心裂肺,如同被投入炼狱的怨魂。每一次翻滚,都有焦黑的皮肉簌簌剥落,露出底下被黑红邪火焚烧得噼啪作响、裂纹遍布的焦骨!那件象征着她圣子道侣身份的霞光法衣,早已在翻滚中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污血和焦灰,如同裹尸布般挂在身上,反而更衬出她此刻的恐怖与凄惨。

    高台之上,一片混乱。玄天宗几位长老试图上前压制她体内爆发的邪火,灵力甫一接触,便被那诡异的黑红火焰反噬灼烧,痛呼着缩回手,脸色煞白。萧无尘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眼神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看着地上翻滚哀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林清漪,那眼神深处,除了被当众打脸的恼羞成怒,只剩下冰冷的厌弃。

    救…救我…无尘…殿下…救…林清漪伸出焦黑变形、如同枯枝般的手,徒劳地抓向萧无尘的袍角,声音破碎嘶哑,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哀求。

    萧无尘却如同被毒蛇触碰,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只手,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清漪,你功法反噬太深,本座…亦无能为力。他撇清了关系,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这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清漪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和尊严。无边的绝望和焚身的剧痛,将她彻底吞噬。

    啊——!!更加凄厉的惨叫响起,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就在这时,混乱中不知是谁嘶喊了一句:焚天剑尊!他是焚天剑尊!传说中得了太古星火传承的那位!星火焚尽万邪,他一定能救!

    焚天剑尊!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林清漪濒临崩溃的意识中!

    祭天台!那个让圣子都不得不低头的人!那个冷漠注视着她焚身惨状的人!

    是顾渊!是那个被她亲手抛弃、丢弃在寒渊等死的顾渊!

    巨大的荒谬感和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她猛地停止了翻滚,焦黑模糊的脸上,一双被痛苦折磨得几乎凸出的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望向了祭天台上那道负手而立的玄色身影!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个她以为早已化为寒渊枯骨的废人,如今却以焚天剑尊之姿,凌驾于整个玄天宗之上!

    悔恨恐惧哀求林清漪早已无法分辨自己此刻的情绪。焚身炼魂的剧痛让她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活下去!

    顾…顾渊…救…救我…她朝着祭天台的方向,发出破碎的哀鸣。

    然而,祭天台上的人影,纹丝不动。目光漠然依旧,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俯瞰着凡尘蝼蚁的挣扎。

    那无动于衷的冷漠,彻底击溃了林清漪。

    活下去!只有他能救自己!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驱使着她。她猛地挣扎起来,用那双焦黑枯槁、指甲早已翻裂脱落的手掌,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的星辰金地面!

    嗤啦——!

    皮肉摩擦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血痕。她如同一条被剥了皮的蛇,拖着焦黑残破、不断剥落灰烬的身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祭天台的方向,一寸一寸地爬去!

    呃啊…每一次拖动身体,都带来玉骨摩擦般的剧痛,让她发出非人的惨嚎。焦黑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又被地面摩擦,鲜血混合着黑色的灰烬,在她爬行的路径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污秽不堪的血痕!

    高台到祭天台,是九级汉白玉台阶,象征着九重天阙。

    对此刻的林清漪而言,却如同跨越地狱的刀山火海!

    她爬到了台阶边缘。曾经让她仪态万千的玉阶,此刻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她用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玉石,焦黑的肩膀耸动着,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呜咽。然后,她伸出那双只剩下焦黑指骨的手,死死抠住第一级台阶的边缘!

    用力!拖拽!

    焦枯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骨骼在台阶上磕碰、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她如同一个破碎的玩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翻过了第一级台阶。

    然后是第二级…第三级…

    指甲早已磨光的指骨在光滑的玉石上打滑,留下道道暗红的血印。焦黑的皮肉在台阶上摩擦、脱落,露出底下被邪火焚烧得更加脆弱的骨骼。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

    十里何止十里!每一寸,都是炼狱的延伸!

    广场上死寂一片。

    万修的目光,如同凝固了一般,死死盯着那在玉阶上艰难爬行、留下一路污血和焦痕的身影。那景象太过惨烈,太过震撼,以至于连呼吸都忘了。鄙夷、厌恶、怜悯、惊惧……种种复杂的情绪在无声中流淌。

    终于,在付出了不知多少焦骨碎裂、皮肉剥离的代价后,林清漪那残破不堪的身躯,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滚落在了祭天台冰冷的地面上,滚落在顾渊玄色布袍的脚下。

    她仰起脸。

    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早已不复存在。脸上布满了焦黑的裂痕和污血,一只眼眶空洞,眼球已被邪火焚毁,只剩下黑黢黢的窟窿。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瞳孔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

    她伸出那双只剩下焦黑腕骨和小半截臂骨、如同枯枝般的手,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抱住了顾渊的脚踝。

    冰冷的触感传来,顾渊垂眸。

    那双曾映照过太古星火、焚灭过地脉岩层的眼眸,此刻平静无波地落在了脚下这张面目全非、曾经刻骨铭心的脸上。

    林清漪残存的独眼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声音,混杂着血沫:

    求…求您…

    焚…焚天…大人…

    解…解我…焚身之苦…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残存的生命力,带着灵魂被灼烧的颤栗。

    整个天地,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祭天台上,聚焦在那玄衣如墨的身影和脚下那团凄惨蠕动的焦黑之上。

    顾渊的脚踝被她焦黑的骨手紧紧箍住,那触感冰冷而枯槁,带着邪火残留的余烬气息。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垂下了目光。

    视线所及,是林清漪那张早已无法称之为脸的脸孔。焦黑的皮肉翻卷,如同被烈火舔舐过的枯树皮,一只空洞的眼窝如同通往深渊的隧道,另一只勉强完好的眼睛里,瞳孔涣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一种摇尾乞怜的、最卑微的哀求。血污和黑色的灰烬黏附在她残破的肌肤和裸露的焦骨上,散发着刺鼻的焦臭。

    那双曾盛满秋水、令他甘愿付出一切的眼眸,如今只剩下对解脱的绝望渴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祭天台下,万修屏息;高台上,圣子萧无尘脸色铁青,手指深深掐入掌心;玄天宗主眉头紧锁,眼神复杂。

    死寂中,只有林清漪喉咙里发出的、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和她身体里邪火焚烧骨髓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如同死神的低语。

    顾渊看着她,眼神如同万古寒潭,深不见底,不起波澜。

    良久。

    一个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投入死水,清晰地响起,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空:

    当年寒渊风雪……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这张恐怖的面容,看到了十年前那个蜷缩在风雪中、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自己。

    可比这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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