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了刘菲、刘菲,你在发什么懵!尖锐的女声刺破混沌,刘菲猛地一颤,冰凉的触感从左臂传来。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白炽灯刺得视网膜生疼,熟悉的粉笔灰气息涌进鼻腔——这是高三(7)班的教室,后墙贴着倒计时牌,此刻正显示着距高考还有30天。
同桌马云开急得直跺脚,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得厉害:张老师让你回答问题呢,已经说了三遍了!她指着黑板上排列整齐的圆锥曲线方程,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涂的紫色甲油。刘菲张了张嘴,喉咙像塞着团浸了水的棉花:啊,老师问什么
看来刘菲同学在神游。班主任张建国推了推金丝眼镜,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们等她清醒了再回答。哄笑声像涨潮的海水漫过教室,前排男生夸张地摇晃着椅背。刘菲摸了摸发烫的鼻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掌心却死死攥住校服裙摆,指节泛出青白。
直到下课铃撕裂空气,刘菲仍保持着僵硬的坐姿。粉笔灰在光柱里旋转,混着窗外飘来的白玉兰香,将她拽回那个血色黄昏。冰凉的江水灌入鼻腔的窒息感,西堰桥栏杆上粗糙的铁锈触感,还有母亲最后那句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此刻都化作耳边蜂鸣。她还记得,当她从桥上一跃而下,快掉到江里时一闪而过的愤恨、不甘,以及哀伤等。
她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颊,温热的触感真实得可怕。讲台上张老师正在收拾教案,偶尔传来课本碰撞的闷响;走廊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混着女生银铃般的笑声。马云开风风火火冲回来,马尾辫扫过她的课桌:快走啊!小卖部新进了味牛奶!
刘菲突然抓住好友的手腕,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喉咙发紧地问道:今天...真的是2023年5月6号马云开抽回手,嫌弃地蹭了蹭校服:你睡傻啦转身时发梢掠过刘菲手背,带着熟悉的茉莉洗发水味道。
刘菲呆坐在座位上,大脑飞速运转。难道自己重生了回到了高考前一个月。可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一连串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炸开。
这时,马云开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两瓶味牛奶,扔给刘菲一瓶:喏,给你带的。别想刚才的事儿了,不就是没答出问题嘛。刘菲接过牛奶,冰凉的瓶身让她稍稍镇定了些。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
马云开,你说要是人生能重来,你想改变什么刘菲突然问道。马云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我肯定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会还没清醒吧刘菲摇了摇头,心中却暗自下定了决心。既然老天让她重生,她一定要改变原来的命运,不再让爷爷失望,也不再让自己留下遗憾。她握紧了手中的牛奶瓶,眼神逐渐坚定。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穿过叶片在课桌上投下斑驳光影。刘菲望着掌心细密的纹路,指甲盖上还留着啃咬的痕迹——这是十七岁的手,还没被生活磨出茧子的手。倒计时牌上的数字突然变得清晰,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空荡荡的胸腔里震出回响。
噩梦萦绕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菲仿佛被按下了人生的重启键,整个人发生了脱胎换骨的转变。天还未破晓,当校园还笼罩在一片静谧的薄雾之中,她已经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脚步匆匆地穿过寂静的走廊,第一个推开教室的门。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课桌上,映照着她专注刷题的身影。暮色渐浓,校园里的喧嚣渐渐褪去,唯有她的教室里依然亮着一盏孤灯,直到保安来催促关门,她才恋恋不舍地收起书本,踏着月光回到宿舍。
曾经那些让她望而生畏、头疼不已的数学题,此刻在她眼中却成了必须攻克的堡垒。她像一位执着的战士,一题一题地发起冲锋,誓要将这些难题一一征服。遇到晦涩难懂的知识点,她便像一块黏人的口香糖,紧紧缠着老师和同学刨根问底,不弄明白绝不罢休。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解题思路和易错点,草稿纸更是写满了一遍又一遍的演算过程。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每当夜深人静,当她好不容易从堆积如山的题海中抬起酸涩的双眼,拖着疲惫的身躯躺上床,闭上眼睛的瞬间,那场噩梦便会如影随形地再次袭来。记忆中那冰冷刺骨的江水仿佛漫过全身,母亲尖酸刻薄的恶语在耳畔不断回响。她蜷缩在黑暗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冷汗浸湿了衣衫,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束缚。即使在清醒的时刻,那些痛苦的回忆也会时不时地刺痛她的心,提醒着她曾经的伤痛,但这也成了她不断前进、拼命努力的动力,支撑着她在追梦的道路上咬牙坚持。
凌晨两点十七分,电子表幽蓝的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刘菲猛地从床上坐起,喉咙里还残留着被江水呛住的窒息感,母亲扭曲的脸仿佛还在眼前晃动。指腹触到枕边大片的潮湿,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冷汗浸透了枕套。她抱着膝盖缩进床角,整个人像片被狂风卷住的枯叶,在黑暗里簌簌发抖。
舍友们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在地面切割出惨白的条纹。刘菲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阴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咸腥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那是过度用力咬破了嘴唇。她感觉黑暗像有生命般不断挤压过来,将她的胸腔碾得生疼,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恍惚间,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在记忆里亮起红光。那扇挂着心灵港湾木质门牌的房间,此刻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曾经她总嘲笑躲进咨询室的同学矫情,在日记本上写下软弱者才需要心理安慰,如今那些字迹却像滚烫的烙铁,一下下烫在她心口。颤抖的手指摸索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通讯录里林老师的备注刺得她眼眶发酸。
窗外传来野猫凄厉的叫声,惊起一阵簌簌的树叶声。刘菲咬着牙掀开被子,冰凉的拖鞋刚触到地面,膝盖却突然发软跪了下去。她扶着床边缓了缓,摸到床头抽屉里藏着的抗焦虑药片,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吞咽。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时,她终于攥着预约单站在咨询室门前,指节在虚掩的门板上,悬了足足三分钟才敢落下。
寻求帮助
第二天的课间,走廊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流动的彩色河流,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刘菲却像逆流而上的鱼,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预约单,指甲在纸面留下深深的月牙形褶皱。每迈出一步,心脏都重重撞击着肋骨,喉咙像是被一团浸湿的棉花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凝滞。
心理咨询室的门牌泛着柔和的米白色光泽,门把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推开门的瞬间,混着薰衣草香薰的暖空气包裹过来,墙上的水彩画在日光灯下晕染出朦胧的色彩。沙发柔软的凹陷处摆着几个毛绒小熊,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躁动的情绪。
请进。温柔的声音从原木色书桌后传来。林悦起身时,浅灰色针织开衫下摆轻轻晃动,发间别着的珍珠发卡折射出细碎的光。她的目光像春日里最和煦的风,扫过刘菲紧绷的肩膀和通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自然得如同窗外摇曳的玉兰花。
浅褐色的陶瓷杯壁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袅袅热气模糊了刘菲的视线。别紧张,在这里,你可以放心地说出任何事。林悦将杯子轻轻推近,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杯口的金边,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某种隐秘的共鸣,让刘菲忽然发现,原来看似完美的大人,也会有下意识的紧张习惯。飘窗上的绿萝垂落几片新叶,在两人之间轻轻摇晃,仿佛在等待一个被尘封的故事破土而出。
刘菲的指尖死死抠住杯沿,骨节泛出青白,蒸腾的热气在她泛红的眼眶前凝成细密的水珠。喉咙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艰涩地吐出第一个字时,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我妈...每天都在抱怨我。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薄纱,却在寂静的咨询室里激起回响。林悦安静地调整着坐姿,膝头的笔记本始终空白,仿佛在等待更沉重的字句填满。刘菲盯着杯底沉浮的茶叶,高考放榜那天下着暴雨,母亲将成绩单甩在脸上的刺痛感突然涌来:她骂我是废物,说养我不如养条狗。话音未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烙出月牙形的血痕。
重生的荒诞感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压抑。她说起每天凌晨四点惊醒刷题的恐惧,说起面对数学题时既痛恨又执着的矛盾,说起那些被噩梦撕碎的夜晚。林悦适时递来纸巾,却始终没有打断。当提到昨夜江水漫过鼻腔的窒息感时,刘菲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温热的茶水泼在虎口也浑然不觉。
我明明那么努力了!压抑许久的呜咽终于冲破防线,她瘫倒在沙发里,双肩剧烈起伏,泪水混着鼻涕滴落在浅灰色针织衫上。记忆中母亲冷漠的眼神与考场上密密麻麻的试题重叠,所有未说出口的委屈、无人知晓的挣扎,在这一刻化作汹涌的洪流。林悦轻轻按住她颤抖的手背,体温透过皮肤传来,恍若暗夜里突然亮起的一盏灯。
林悦保持着同样的坐姿,脊背微微前倾,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将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眼前颤抖的少女身上。她递纸巾的动作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困在回忆里的幼兽,掌心贴着刘菲后背的力度恰到好处,像是托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空调出风口的细响、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都在这沉默的倾听中化作遥远的背景音。
当刘菲的抽噎声渐渐弱成断续的哽咽,林悦才从桌上的玻璃罐里取出一颗水果糖,剥去糖纸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尝尝这个她把柠檬味的糖果轻轻放在刘菲汗湿的掌心,我小时候难过时,奶奶总说甜味能打败眼泪。看着少女机械地把糖送进嘴里,她才缓缓开口,尾音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温润:刘菲,你知道吗那些痛苦的经历不是你的错。
她忽然起身拉开窗帘,夏日的阳光倾泻而入,在两人之间流淌成金色的河。就像这光线照不到房间的每个角落,林悦指着墙角尚未褪去的阴影,有些人心里的阴暗面,是他们自己都无力驱散的。你拼命想成为光源去照亮别人,却忘了先温暖自己。她重新坐回沙发,特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让膝盖几乎相触,每个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重要的是,我们如何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说着,她翻开笔记本,扉页上用彩铅画着破土而出的嫩芽,要不要试试把噩梦画出来有时候,把恐惧具象化,反而能看清它的轮廓。
刘菲蜷缩在沙发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针织衫起球的边角,仿佛那是救命稻草。她声音里裹着破碎的呜咽:可是,我总是会害怕,害怕重蹈覆辙。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肩膀剧烈颤抖,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按住,我怕再一次让所有人失望,怕又被妈妈...被妈妈那样骂。泪珠大颗大颗砸在膝盖上,洇出深色的水痕。
林悦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将落地灯调得更暖些,昏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住刘菲单薄的身影。这很正常。她重新坐下,特意把自己的位置挪得更近,膝盖几乎要碰到刘菲的,就像被火烧过的人,再靠近火焰都会本能地退缩。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小时候我学骑车摔得很惨,整整一年不敢碰自行车。直到某天发现,其实我害怕的不是车,而是当时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她将薄荷糖轻轻放在刘菲手心里,冰凉的触感让少女微微一颤。但你已经拥有了改变的勇气,这就是最大的进步。林悦指着窗外,几只麻雀正停在新抽芽的梧桐枝上蹦跳,还记得你是怎么说服自己走进这间屋子的吗这就像跨出第一步的小鸟,虽然翅膀还在发抖,但已经离开了安全的巢穴。
说着,她翻开随身的笔记本,崭新的页面上画着阶梯状的小树。我们可以一起制定一些小目标,她拿起彩笔,在第一级台阶画了个笑脸,比如今天,你的目标就是把薄荷糖吃完,感受甜味在舌尖散开的感觉。明天,我们试着写一句鼓励自己的话。这些看似微小的事,就像在心里搭积木,慢慢就能建起坚固的城堡。林悦说话时,窗外的阳光恰好穿透云层,在笔记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仿佛那些未完成的目标正在闪闪发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心理咨询室成了刘菲的避风港。每周三下午四点,她都会准时推开那扇缀着紫藤花纹的木门,门轴转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仿佛也成了某种安心的暗号。林悦教她将深呼吸与指尖抚过鹅卵石的触感相连——从书包里掏出的紫水晶,被她摩挲得温润透亮;冥想时,她们会播放海浪声白噪音,让刘菲想象自己躺在浮木上,随潮水轻轻摇晃。
在某个暴雨突至的午后,林悦翻开贴着樱花贴纸的活页本,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成泪痕。今天我们做个特别的练习。她将信笺与钢笔推到刘菲面前,窗外的雷声恰在此时轰鸣,试着给三年前高考失利的自己写封信吧,就像在平行时空对话。
刘菲握着钢笔的手悬在信纸上,墨迹在笔尖凝聚成摇摇欲坠的水珠。她看见记忆里蜷缩在书桌前的少女,校服袖口磨得发白,台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钢笔终于落下时,墨水在纸面洇出小小的涟漪:曾经的我,不要害怕。那天你不敢接的电话,现在的我能平静地存进通讯录;那些让你发抖的考卷,如今叠成了一米高的勋章。
雨声渐歇时,信纸上的字迹已晕染成浅灰的河。我知道你每天都在等一句没关系,刘菲的笔尖顿了顿,在最后一行画出歪歪扭扭的太阳,现在我想告诉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的我,正在努力改变,我会带着我们的梦想,勇敢地走下去。当她将信纸折成小船形状时,发现窗外的玉兰树不知何时绽开了花苞,雨水顺着花瓣滚落,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刘菲攥着模拟考满分的数学试卷,指尖残留着油墨的清香。推开家门的刹那,空调的冷气裹挟着熟悉的茉莉香扑面而来——那是母亲常年使用的香水味。玄关处那双红棕色的高跟鞋刺痛了她的眼睛,鞋跟处还沾着几星泥土,像某种不祥的印记。
回来了母亲坐在沙发上,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连头都没抬。茶几上摆着半碗吃剩的燕窝,金边瓷勺斜斜地倚在碗沿,折射出冷冽的光。刘菲刚要开口分享喜悦,母亲忽然冷笑一声,眼尾的细纹因轻蔑的表情拧成褶皱:就你这样,还想考上大学别做梦了。
这句话像块淬了冰的铅,直直砸进刘菲胸腔。记忆如潮水翻涌,高考放榜那天的暴雨、撕碎的志愿表、还有江水里刺骨的寒意,瞬间将她淹没。试卷从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母亲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地上的纸张,涂着精致眼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嘲讽取代:临时抱佛脚的成绩,也值得高兴
刘菲感觉喉咙里像卡着玻璃碎片,每呼吸一下都带着刺痛。心理咨询室里学过的深呼吸技巧突然失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唤不醒丝毫冷静。母亲起身时带倒了燕窝碗,浓稠的汤汁在米白色地毯上晕开,宛如她破碎的信心。省省力气吧,母亲踩着细高跟从试卷上跨过,反正最后都是丢人现眼。门重重摔上的瞬间,刘菲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
回到学校后,刘菲跌坐在教室后排,目光空洞地扫过课桌上堆积如山的试卷。油墨未干的模拟题泛着惨白的光,红勾勾与红叉叉交织成扭曲的网,将她困在窒息的牢笼里。粉笔灰簌簌落在肩头,前排同学翻动书页的声音像砂纸反复打磨神经,她突然觉得那些挑灯夜战的日子、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都成了荒唐的笑话。
手机在抽屉里震动时,她几乎是机械地摸出屏幕。林悦的消息框跳出来,黑色字体在白色背景上格外清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这句话像根细针扎破混沌的迷雾,她恍惚想起咨询室里永远温热的柠檬茶、墙上贴着的手绘鼓励便签,还有林悦掌心传递的温度。
帆布鞋踏过走廊时扬起细小的尘埃,阳光从雕花窗棂斜斜切进来,在她颤抖的影子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纹路。推开心理咨询室的门,薰衣草香薰依旧氤氲,林悦正将新摘的蓝雪花插进玻璃瓶,水珠顺着花瓣滚落,在窗台晕开淡青色的痕。
她又说我不行。刘菲的声音沙哑却不再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再逃避,但这次我不想再躲了。她盯着林悦身后墙上那幅未完成的拼图——是片正在升起朝阳的海岸线,我要证明给她看,更要证明给自己看。窗外的风突然掠过树梢,将半开的百叶窗吹得轻轻摇晃,细碎的光斑落在她倔强扬起的下颌,如同撒了一把会发光的种子。
林悦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淡蓝色的笔记本。扉页夹着的银杏书签轻轻飘落,她弯腰拾起,指尖摩挲着叶片边缘细密的纹路:你看,每片叶子都有独特的脉络,就像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价值。她翻开笔记本,里面贴满了刘菲这几个月的成长碎片——第一次成功完成冥想后画的简笔画,克服数学难题时写下的心得,还有那张被泪水晕染过的自我鼓励信。
还记得你第一次画的恐惧怪物吗林悦指着某页色彩浓烈的涂鸦,画面中张牙舞爪的怪物如今被彩色星星覆盖,现在它是不是变得可爱多了她将笔记本轻轻推到刘菲面前,钢笔在空白处划出流畅的弧线,你的价值,藏在这些咬牙坚持的瞬间里,在你敢于直面过去的勇气里,而不是任何人冰冷的话语中。
考试
虫鸣渐盛的六月清晨,考场外的凤凰花燃烧成云霞。刘菲站在警戒线前,校服领口被汗水浸湿,却固执地将褶皱一一抚平。书包侧袋里,那颗被摩挲得温润的紫水晶硌着掌心,仿佛传来林悦掌心的温度。她闭上眼睛,爷爷佝偻着背为她熬鸡汤的身影、林悦在咨询室里轻轻拍打她后背的触感、还有无数个挑灯夜战的自己,如同电影胶片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放轻松,你已经走得够远了。她对着心口默念,晨光穿透云层的刹那,准考证边角的烫金图案突然闪烁起来,像极了咨询室里那些鼓励便签上跃动的星星。安检门的滴滴声响起时,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整个春天积蓄的力量,大步迈向那扇通往未来的门。
考场里此起彼伏的翻页声中,刘菲的笔尖在答题卡上沙沙游走。阳光透过斜拉的窗帘,在数学试卷的函数图像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竟与咨询室里晃动的树影重叠。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紫水晶,冰凉的触感让呼吸逐渐平稳。当邻座考生因紧张碰倒铅笔盒,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教室炸响时,她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便继续专注于解析几何题——那些曾让她彻夜难眠的图形,此刻在草稿纸上舒展成有序的脉络。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铃声撕开凝滞的空气,刘菲放下笔,指尖残留着中性笔淡淡的墨香。她望向窗外飘着积雨云的天空,突然想起林悦说过的完成比完美更重要。收卷老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把三年来积压的焦虑、恐惧连同未干的字迹,一同封印进了试卷袋。
放榜前的盛夏被蝉鸣切割成碎片。刘菲系着爷爷褪色的蓝布围裙,在灶台前笨拙地翻炒青椒土豆丝。热油溅起时,她不再像初次下厨那样惊慌后退,而是学着爷爷的样子,用锅盖稳稳罩住跃动的火苗。小院的葡萄架下,她蹲在泥土地上给新栽的番茄苗浇水,水珠顺着叶片滚落,在阳光里折射出彩虹。
林悦总会在黄昏时分踩着最后一缕天光到来,帆布包里装着新烤的司康饼和心理学绘本。两人坐在葡萄架下,看暮色将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你看这株茉莉,林悦指着墙角新抽的花苞,等待绽放的过程,本身就足够美好。晚风掠过刘菲鬓角,她忽然发现,原来不再被焦虑裹挟的日子,连空气中浮动的花香都变得清晰可辨。
如愿
某天的清晨,刘菲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阳光斜斜穿过纱窗,在查询系统登录框上投下颤抖的影子,像极了她此刻剧烈跳动的心。爷爷戴着老花镜,将凉白开推到她手边,瓷杯外壁凝结的水珠洇湿了桌角的草稿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模拟填报的院校名称。
当验证码数字在眼前跳动时,她突然想起林悦送的那本《自我疗愈手记》,扉页上用彩笔写着相信自己值得被命运温柔以待。回车键按下的瞬间,页面跳转的Loading图标仿佛无限拉长,直到分数栏赫然弹出的数字撞进瞳孔。638分!鲜红的数字在白色背景上灼烧,她的视线瞬间模糊,滚烫的泪水砸在键盘缝隙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超了一本线82分!爷爷颤抖的声音裹着哽咽,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刘菲扑进老人怀里,闻到他衬衫上熟悉的皂角香,记忆突然闪回那些在咨询室痛哭的深夜。原来那些与恐惧对峙的夜晚,那些在草稿纸上反复验算的黎明,此刻都化作了屏幕上闪耀的数字,证明着伤痕累累的坚持终会绽放光芒。
志愿填报系统开放的那天,刘菲特意穿上了林悦送的淡蓝色衬衫。当鼠标悬停在应用心理学专业选项上时,窗外的凤凰花正开得热烈。她想起咨询室墙上那幅永远拼不完的拼图,想起林悦用铅笔在她手心画下的安抚符号,更想起无数个崩溃时刻那句我在带来的力量。指尖落下确认键的刹那,她仿佛看见未来的自己坐在洒满阳光的咨询室里,面前的少女眼中闪烁着与当年的她相似的泪光——而这一次,她将成为递出纸巾、点亮希望的那个人。
八月末的蝉鸣裹挟着桂花清甜的气息,刘菲抱着印着烫金校徽的录取通知书,脚步轻快地穿过爬满凌霄花的小巷。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肩头跳跃,通知书边角还带着邮政快递特有的潮湿气息,那是昨夜暴雨留下的印记,却丝毫未损及烫金大字的璀璨。
推开小院木门时,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爷爷正在葡萄架下擦拭藤椅,白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爷爷!刘菲挥舞着通知书奔过去,红色封皮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老人布满皱纹的手突然僵在半空,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颤抖着接过通知书的动作,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华东师范大学...心理学系...爷爷逐字念出,喉结剧烈滚动着。粗糙的指腹反复摩挲着录取二字,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刻进掌纹里。突然,滚烫的泪珠砸在通知书封面上,晕开深色的圆点。好孙女,你做到了!老人哽咽着将她搂进怀里,烟草与草药混合的气息里,刘菲听见那颗苍老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刘菲也哭了,这一次,滚烫的泪水里满是幸福的滋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在咨询室崩溃大哭的夜晚,林悦轻轻拍打她后背的温度;无数个刷题到黎明的清晨,草稿纸上被汗水洇湿的字迹;还有母亲冷漠的话语在耳畔回响时,她攥紧拳头告诉自己我值得的倔强。此刻,所有的委屈与挣扎都化作嘴角上扬的弧度。
她依偎在爷爷肩头,望着葡萄藤上新结的果实,忽然明白自己收获的不仅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在林悦温柔的引导下,她终于走出了自我否定的迷雾,学会在伤疤处种出花朵。未来的日子里,她要带着这份重生的勇气,把温暖与希望
要去大学的那天,刘菲打电话约林悦出来喝咖啡,她要好好地与咨询师道别。林老师,谢谢您,是您让我重获新生。刘菲真诚地说。
林悦笑着拥抱了她:不,是你自己的勇气和坚持改变了一切。记住,未来的路还很长,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相信自己。
开心地走出咖啡厅,刘菲迎着阳光,大步向前走去。她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全新的起点。在未来的日子里,她将带着这份重生的力量,书写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