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囚笼终局**呃啊——!
骨裂的闷响在地下室潮湿的空气中炸开,伴随着我无法抑制的、破碎的惨叫。剧痛像烧红的钢针,从胸腔被凿开的部位凶狠地钻进四肢百骸。视野瞬间被染成一片猩红,又迅速褪成摇摇欲坠的灰白。滚烫的液体——不知是汗还是泪——模糊了视线,只能依稀看到那个曾为我撑起整个世界的男人模糊的轮廓。
陆沉舟的手很稳,稳得近乎残忍。他握着那把沉重的铁锤,锤头还带着从我肋间带出的新鲜血肉和碎骨渣,黏腻地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俯下身,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耳侧,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裹着血淋淋的痛楚:晚晚乖…再忍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就好…
我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前那个狰狞的破洞,带来灭顶的剧痛。粗重、冰冷、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铁链,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贯穿了那个新凿开的伤口。锁链摩擦着碎裂的骨茬和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巨大的拉扯力瞬间传来,我像一个破败的玩偶,被这股蛮力狠狠地从地面拽起,悬空,然后重重地坠入下方翻腾着白色蒸汽的巨大热水池中。
噗通!
滚烫的水瞬间包裹了全身,淹没了口鼻。那灼人的温度疯狂地舔舐着新鲜的伤口和早已遍布全身的鞭痕、烫伤。仿佛千万根烧红的针同时扎进骨髓深处。我猛地昂起头,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地呛咳着滚水,喉咙和肺里火烧火燎。
咳…咳咳咳…
水花四溅中,我看到陆沉舟站在池边。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曾经盛满星海、只映照着我倒影的深邃眼眸,此刻爬满了蛛网般狰狞的血丝,红得骇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他的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直线,下颌线绷紧如刀削,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然而,下一秒,那颤抖被一种近乎癫狂的狠厉强行压下。他猛地别开脸,不再看我浸泡在沸水中的惨状,声音却陡然拔高,变得尖刻而陌生,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作呕的轻佻:
看你这副浪荡的样子!怎么,瞧见我和薇薇亲热,你也按捺不住,想红杏出墙了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在我的心上,那就给我一辈子吊在这里,好好看着!不过…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却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从我脸上掠过,最终死死钉在几步之外的林薇身上。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顽劣、充满恶意的弧度,那笑容扭曲得像是戴着一张痛苦的面具:我不介意让你现场观摩学习,怎么伺候男人!
阿延哥哥~林薇立刻娇笑着应和,声音甜腻得如同掺了剧毒的蜜糖。她摇曳生姿地走到陆沉舟身边,那双包裹在黑丝里的长腿带着刻意的诱惑,像蛇一样紧紧缠上了陆沉舟的腰身,手臂更是如水蛇般绕上他的脖颈。今天…就在你老婆面前,好不好嘛她的红唇几乎贴上了陆沉舟的耳垂,挑衅而得意地斜睨着池水中奄奄一息的我。
陆沉舟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太阳穴旁暴起的青筋在疯狂跳动,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抗拒。然而,那股无形的、名为游戏规则的恐怖力量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狠狠地按住了林薇的后脑勺,带着一种绝望的、自毁般的力道,狠狠地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的声音,衣料摩擦的窸窣,林薇刻意发出的、甜腻得令人反胃的呻吟……混合着热水池里气泡翻滚的咕嘟声,还有我胸腔伤口被沸水反复灼烫的嘶嘶声,构成了这地狱深处最荒诞残忍的交响。
噗…一股滚烫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我控制不住地咳了出来,暗红的血沫溅落在浑浊的沸水里,迅速晕开,消失不见。
我低下头,额前的湿发黏在脸上,遮挡了视线,也遮住了那几乎要溢出眼眶的绝望和苦涩。十年了。十年前那个夏天,陆沉舟像一道劈开我无边黑暗的惊雷,用他所有的光和热,将霸凌我、几乎将我碾碎的林薇亲手送进了监狱。十年后,这个从地狱爬回来复仇的女人,精心编织了这个名为爱欲囚笼的炼狱游戏,将我们牢牢困死其中。
为了通关,为了活着离开,陆沉舟和我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没有知觉的工具。从最初目睹他们接吻时我吐到昏天暗地,肝胆俱裂,到现在,我竟能麻木地看着他们在我面前上演这场活春宫。身体的痛苦可以习惯,可以麻木。
可是心呢
陆沉舟…他在这场日复一日的表演里,是和我一样只剩下麻木的空壳,还是…正在被这无休止的堕落,一寸寸拖入深渊我看着他紧扣着林薇后脑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睫毛却在剧烈地颤抖;看着他脸颊上那抹因激烈纠缠而泛起的、病态的薄红…
够了。
真的够了。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机械合成音,毫无预兆地直接在我混乱不堪的脑海中响起,盖过了所有靡靡之音和皮肉被灼烧的痛苦嘶鸣:
【玩家苏晚,侦测到极端生命体征。启动紧急预案。】
【是否确认以自身全部生命能量为代价,强制终结爱欲囚笼程序,换取玩家陆沉舟即刻脱离】
【确认拒绝】
没有任何犹豫。
酸涩的泪水终于冲破紧闭的眼睑,混着脸上的血污和池水滚落。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意识深处,朝着那个冰冷的光标,狠狠地点了下去。
我同意。
比起死亡,我更恐惧那个曾经照亮我整个生命的太阳,在我眼前彻底熄灭、沉沦。
【指令确认。生命能量剥离启动…】
【恭喜玩家苏晚、陆沉舟,通关爱欲囚笼。】
**第二章:血色归途**
晚晚!晚晚!
遥远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海水传来,带着撕裂般的惊恐和狂喜,一声声撞击着我混沌的意识。沉重的眼皮仿佛黏连着血肉,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刺目的白光晃得眼睛生疼,模糊的视线里,陆沉舟那张英俊却惨白如纸的脸庞在急速放大。他猛地将我整个人从冰冷的地板上捞起,像抱住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濒临破碎的稀世珍宝,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箍进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里。
晚晚…我的晚晚…
他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我颈侧单薄的病号服布料,灼烫着皮肤。他高大的身躯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恐惧在他眼中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声泣血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中硬扯出来,裹着滔天的恨意:林薇!那个毒妇!我要把她碎尸万段!千刀万剐!要她千百倍偿还你受的苦!
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砂石,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我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的指尖攥紧了他胸前被泪水浸湿的衬衫衣襟,冰凉的布料硌着掌心。想告诉他,我的时间不多了。想告诉他,那些游戏里的刑罚正在变成现实。想最后汲取一点他怀抱里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
沉舟…我快…
声音干涩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铃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冰冷的匕首,骤然划破了病房里劫后余生的脆弱温情,也斩断了我即将出口的遗言。
陆沉舟的身体猛地一僵,狂怒和悲痛被打断,瞬间转化为一种更为焦躁的戾气。他几乎是粗暴地将我放回病床,甚至没注意到我因突然失去支撑而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和骤然急促的呼吸。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助理徐明的名字。
说!他按下接听键,声音冷硬如铁,带着尚未平息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铃声勾起的紧张。
电话那头,徐明的声音充满了惊惶和难以置信,断断续续地透过听筒传出来,在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可闻:陆总!您…您刚让我查的林薇的下落…有…有消息了!
陆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几乎是咆哮着质问:那个毒妇在哪儿!给我把她揪出来!立刻!马上!
陆总…她…她…
徐明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颤抖,像是撞见了什么超出理解的恐怖,林薇她…在城西的仁和医院…她…她变成植物人了!就在你们从那个鬼游戏里出来的同时,她家里人就发现她昏迷不醒,送过去就确诊了!
你说什么!陆沉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兽,充满了惊愕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质疑。他猛地从床边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不安的阴影,植物人她装死是不是她想用这招逃避!我不信!我要亲眼去看看这毒妇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昏暗的病房顶灯洒下惨白的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嘴角神经质地向上扯动,似乎想挤出一个快意恩仇的冷笑,然而那双充血的眼睛深处,翻涌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色风暴,混杂着惊疑、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突如其来消息搅乱的茫然。
他想亲眼去确认林薇的惨状,去发泄这十年来、尤其是游戏里积攒的滔天恨意。
沉舟…
我虚弱地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角,想让他冷静下来,想告诉他我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然而指尖只徒劳地划过冰冷的空气。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就在意识彻底恢复的那一刻,我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腿,从大腿根部往下,彻底失去了知觉!沉重、冰冷、麻木,如同两根不属于我的朽木。
陆沉舟此刻满脑子都是林薇植物人的消息,复仇的火焰烧毁了他的理智,他根本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更没有注意到我伸出的、徒劳的手。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带着一身未散的硝烟和血腥气,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病房门!
砰!
沉重的门板被狠狠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也震碎了我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
病房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我自己急促而艰难的喘息声。
就在他背影消失在门外走廊拐角的那一刹那,我的视野猛地被一片刺目的猩红覆盖!
不是幻觉。
血淋淋的、如同用鲜血直接涂抹在视网膜上的巨大倒计时数字,冰冷地、不容抗拒地浮现出来:
【死亡惩罚倒计时:48:00:00】
【阶段惩罚1:下肢神经永久性阻断(模拟挑断脚筋)。】
嗡——
大脑一片空白。
游戏里陆沉舟亲手施加在我身上的那些酷刑…那些被滚水浸泡、被铁链贯穿、被言语凌迟的痛苦…它们并没有随着游戏的终结而消失。它们如影随形,变成了诅咒,正按照那个冰冷程序的设定,在我真实的躯体上,一一应验!
一股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比热水池的滚烫更让人绝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那些被沸水灼烫、被铁链贯穿锁骨的剧痛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几乎要将我溺毙。
我需要陆沉舟。此刻,前所未有的需要。我需要躲进他怀里,汲取那一点点可能残存的温暖和安全感,我需要把这一切告诉他,告诉他我就要死了,告诉他林薇的阴谋从未停止,告诉他那些即将到来的、更加可怕的惩罚…
告诉他,就算他此刻被恨意蒙蔽,被那个女人的植物人假象迷惑,就算…他可能会再次对林薇心软…能不能…至少…等两天等我死了以后求求你…就两天…
可他留给我的,只有一个裹挟着滔天怒焰、决绝离去的背影。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疼得我蜷缩起来。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着四肢百骸。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悲鸣。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林薇在仁和医院好,那就去找她!在生命最后的倒计时里,我必须撕开她伪装的画皮!
我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挪动上半身,伸长手臂,够向床头柜上那部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陆沉舟刚才走得急,甚至没有挂断徐明的电话。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外壳,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抓在手里,放到耳边。电话那头,徐明似乎还在震惊中没有回神,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徐秘书…
我的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林薇在仁和医院哪个病房麻烦你…现在、立刻,安排车送我过去。
**第三章:病床前的对峙**
仁和医院顶层VIP区,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钱堆砌出来的、近乎窒息的静谧。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头顶奢华却冰冷的水晶吊灯,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然而,这份昂贵的宁静很快被角落刻意压低的议论声打破。
看见没陆总在302那病房里,都跪了一个多小时了…
啧,真是…里面躺的是他太太吧听说以前感情好得很,从校服到婚纱呢,怎么就…
谁知道呢,天妒红颜吧,这么年轻就成了植物人…唉,真是可怜…
谁说不是呢,听说陆总眼睛都哭肿了,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跪在那儿握着太太的手…唉,这要不是爱到了骨子里,能这样
太太爱到了骨子里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得心口一片血肉模糊。我死死捏住轮椅冰冷的金属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来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钝痛和荒谬感。
徐明推着我的轮椅,停在302病房虚掩的门外。透过那道狭窄的门缝,里面的景象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病房布置得如同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做作的、甜腻的花香。宽大的病床上,林薇安静地躺着,身上盖着轻薄昂贵的蚕丝被,脸上罩着透明的呼吸机面罩,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衬得她那张本就精致小巧的脸愈发苍白脆弱,楚楚可怜。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近乎圣洁的光晕。
而陆沉舟。
那个在游戏里对我施以酷刑、在现实里咆哮着要林薇千百倍偿还的男人,此刻正单膝跪在病床前。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背对着门口,像一座沉默而绝望的山峦。他的脸,深深地、整个地埋在林薇那只纤细的、毫无生气地搭在床边的手掌里。宽阔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传递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恸和…一种近乎信仰崩塌的茫然。
他哽咽的、带着浓重鼻音的低语,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石头,砸在我的心上:
怎么会…瘦成这样…
他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林薇苍白的手背,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明明…在游戏里…你那么…健康…那么…漂亮…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狂怒,却又被巨大的悲痛死死压住,化作更深的绝望和…恐惧我还没…还没亲手惩罚你…还没让你尝到晚晚受过的苦的万分之一…你怎么敢!林薇…你怎么敢…就这样…躺在这里…你怎么敢——!
那带着哽咽的、破碎的尾音,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我强行筑起的心防。一股尖锐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液体盈满。我猛地闭上眼,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够了。再看下去,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冲进去,把那个装睡的女人从病床上拖下来撕碎!或者…对着那个跪在仇人床前悲痛欲绝的背影,发出歇斯底里的质问和哭泣。
走…
我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徐明显然也看到了病房内的情景,脸上露出震惊和尴尬混杂的表情,闻言立刻如蒙大赦,推着我的轮椅就要转身离开。
谁在外面!
陆沉舟警觉的低喝声骤然响起。
轮椅的轮子刚转动半圈,302病房的门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拉开。陆沉舟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在我身上。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下的轮椅上时,那锐利中瞬间掺杂了浓重的惊疑、审视,随即被一种被冒犯般的、冰冷的怒意取代。
苏晚他一步步走过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压迫的声响,停在我的轮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荆棘,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的、冰冷的平静,却比暴怒更让人心寒。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喉咙干涩发紧,却倔强地不肯移开目光。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眼神里的温度降至冰点,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他不再看我,而是猛地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一个东西,狠狠朝我砸了过来!
那是一个陈旧的、硬壳封面的笔记本。封面是褪色的卡通图案,边缘磨损得厉害,沾着几块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看起来像是…血。
笔记本砸在我的腿上,并不重,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浑身一颤。
十年了,苏晚。陆沉舟的声音像是浸透了寒潭的水,每一个字都冷得掉冰渣,看着这个,你再告诉我一次…
他俯下身,凑近我,那双曾经盛满对我爱意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被彻底欺骗后的狂怒,死死攫住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重锤:
当年,真的是林薇霸凌你吗
她的母亲被你父亲强行霸占,她才是寄人篱下、受尽白眼的那一个!
告诉我,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施暴者!谁才是满口谎言的毒蛇!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视线猛地聚焦在腿上的笔记本上。那几块深褐色的污渍,像极了凝固的、陈旧的血。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的可怕,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勇气,翻开了那本沉重的、仿佛承载着不祥的笔记本。
内页是略显稚嫩、却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的字迹。然而,上面的内容却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眼睛,捅进我的心脏!
【X月X日,晴】
姐姐今天又发脾气了。她把爸爸刚给她买的、滚烫的开水,故意倒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好红好大一片水泡…她哭着跑去找阿延哥哥,说是我泼的…阿延哥哥看我的眼神好冷…像冰一样…可是,开水瓶那么重,我根本拿不动啊…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相信我】
【X月X日,阴】
姐姐又哭了,在阿延哥哥面前。她说我找了高年级的坏学生,放学堵她,撕她的作业本,还骂她是没妈的野孩子…阿延哥哥气得眼睛都红了,他狠狠推了我…我摔在楼梯上,手肘好疼,流血了…可我不敢哭。姐姐躲在阿延哥哥身后,看着我,笑了。那个笑…好可怕。】
【X月X日,雨】
完了。一切都完了。姐姐说我偷了她的钻石项链,还说我指使小混混…欺负她…阿延哥哥说,他再也不会被我装可怜的样子骗了。他说…要送我进监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只是偷偷喜欢阿延哥哥啊…我只是希望,他能像看姐姐那样,也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分给我一点点就好…】
【算了。谁让我…是个没人要的孤女呢。活该吧。】
稚嫩的笔迹,字字泣血。扭曲的事实,颠倒的黑白!那些被刻意篡改的记忆碎片——林薇带人孤立我时得意的眼神,那些小混混堵在巷口撕扯我衣服时她站在远处的冷笑,那滚烫的开水泼在我身上时她怨毒的诅咒——如同狂暴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堤坝,在脑海中疯狂翻涌、咆哮!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猛地抬起头,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视线彻底模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冤屈而尖锐破碎,是她!是她霸凌我!是她带人孤立我!是她找混混撕我的衣服!是她把开水泼在我身上!是她!都是她——!
愤怒的火焰灼烧着我的神经,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却在同一时刻,毫无预兆地从下腹深处猛地炸开!那感觉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冰冷的铁爪,狠狠探入我的腹腔,凶残地攥住了某个柔软的器官,然后…狠狠地、残忍地旋转、撕扯!
呃啊——!
我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向前蜷缩,双手死死捂住小腹,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可怕的、被生生搅碎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全身,脸色惨白如金纸,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晚晚!陆沉舟被我突如其来的惨状惊得瞳孔骤缩,脸上的冰冷怒意瞬间被惊骇取代。他下意识地一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带着急切,伸手就想要触碰我的额头探查情况,你怎么了!哪里疼!
别碰我!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挥开他伸过来的手,身体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排斥而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生理性的厌恶,别用…你碰过林薇的…脏手…碰我!
脏手两个字,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火星。
陆沉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惧和担忧瞬间被冻结,随即被一种更加汹涌的、被彻底激怒的冰冷和失望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呵。他喉间溢出一声极其短促、充满讽刺和心死的冷笑,苏晚,到了这一步,你还要嘴硬还要把脏水泼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他猛地直起身,像一尊骤然冷却的、充满压迫感的雕塑,眼神里的失望如同实质的冰锥,将我牢牢钉在原地:你真是…无药可救!
说完,他决绝地、甚至带着一丝厌弃地,猛地一甩手,转身就要重新踏入那个充满虚假花香的病房。
沉舟…别走…
小腹的剧痛如同绞肉机般疯狂肆虐,视线开始阵阵发黑。我用尽最后一丝神智,想伸手抓住他离去的衣角,想留住他,想解释…
然而,就在他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病房门的那一刻,那股搅碎般的剧痛达到了顶峰!仿佛整个腹腔的内脏都被一只巨手狠狠攥紧、揉烂!一股温热的液体无法控制地从腿间汹涌而出!
呃…!
我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像一截被砍断的朽木,整个人从轮椅上重重地向前栽倒下去!
砰!沉闷的撞击声。
啊!陆太太!徐明和走廊里的护工们发出惊恐的尖叫。
世界在眼前急速旋转、变暗。意识像断线的风筝,飞快地抽离。在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我涣散的瞳孔里,只倒映着陆沉舟拉开病房门、一步踏入的背影。
那么决绝,那么冰冷。
他甚至…没有回头。
【死亡惩罚倒计时:40:00:00】
【阶段惩罚2:子宫组织彻底崩解(模拟搅碎子宫)。】
**第四章:血色婚床**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底部,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那些遥远而破碎的记忆碎片,像水底狰狞的水草,缠绕上来,拖拽着我下坠。
拳头。无数坚硬的拳头,带着恶意的狞笑,像冰雹一样砸落在瘦弱的肩背、手臂、腹部。每一次重击都带来骨头闷响的错觉和深入骨髓的钝痛。
烟头。带着火星、散发着皮肉焦糊臭味的烟头,狠狠地、带着玩弄意味地摁在裸露的手臂上,发出滋啦的轻响,皮肤瞬间蜷缩、焦黑。
布料撕裂的声音。刺啦——!校服的领口、袖口被粗暴地撕开,冷风灌进来,皮肤暴露在那些下流而充满恶意的目光里,激起一片片屈辱的鸡皮疙瘩。
还有…那滚烫的、带着浓烈腥臊气味的液体,兜头浇下!黏腻、滚烫,糊住了眼睛,呛进了口鼻,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像是毒蛇,钻进每一个毛孔,啃噬着最后的尊严…
在那段漫长到没有尽头的黑暗岁月里,感官早已麻木。身体上的疼痛是家常便饭,更痛的是心,是每一次孤立无援时看向人群,却只看到冷漠或嘲弄的眼神。我学会了封闭自己,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彻底地、干净利落地离开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直到那一天。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单薄的校服猎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吹下去。下面是蝼蚁般的行人和车辆,遥远得不真实。只要再往前一步…一步就好…
晚晚——!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像惊雷般劈开了混沌的绝望。
手腕被一只滚烫、带着薄茧、却异常有力的手死死攥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拯救意味,硬生生地将我从危险的边缘拽了回来!
我跌进一个同样滚烫、带着剧烈奔跑后喘息和汗味的怀抱。少年急促的心跳声,如同擂鼓,重重地敲击着我的耳膜。
别走…求求你…晚晚别走…少年的声音哽咽着,破碎不堪,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重重地砸在我布满新旧伤痕的手臂上、颈窝里。那不是汗,是泪。滚烫的,饱含着恐惧、心疼和无边愤怒的眼泪。
他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拂过我手臂上那些丑陋的烟疤、抓痕,最后,一个滚烫的、带着咸涩泪水的吻,羽毛般轻柔却又重如千钧地落在那些疤痕上。
别离开我…
他把我死死按在怀里,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声音带着泣血的哀求,我发誓…我发誓一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偿还回来!用他们的一生来偿还!
我的晚晚小姑娘…
他捧起我满是泪痕和污迹的脸,通红的眼睛里是令人心碎的温柔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一字一句,如同誓言,往后的路,一定是光明璀璨的!我陆沉舟,用我的命向你保证!
那个在绝望深渊里拼尽一切抓住我、给予我第二次生命的少年,那个曾是我黑暗世界里唯一光亮的少年…
可是现在…
现实冰冷的触感猛地将我从混沌的梦境中狠狠拽回!
呃…!
一股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从小腹深处凶猛地炸开!仿佛有无数把看不见的冰冷刀刃在里面疯狂地搅动、切割!比游戏中被陆沉舟亲手取出子宫时更加清晰、更加残忍!
我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下的丝绒床单,黏腻冰冷。
熟悉的、带着淡淡雪松冷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这是我和陆沉舟的婚房。头顶是昂贵的水晶吊灯,身下是我们一起挑选的、铺着柔软丝绒床垫的婚床。
可此刻,这里没有半分温馨。只有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我颤抖着,艰难地抬起手,缓缓抚向剧痛的来源——小腹。
掌心下的触感一片平坦,甚至有些异常的柔软,仿佛里面支撑的脏器…消失了。而指尖触碰到的睡衣布料,是湿冷的、粘稠的,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掀开被子一角,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我看到浅色的真丝睡裤裆部,早已被一大片暗红近黑的、濡湿粘腻的血迹彻底浸透。
不是梦。
冰冷的现实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胸口。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曾经孕育过我们短暂希望的小小宫殿,就像游戏里被陆沉舟亲手用冰冷器械残忍搅碎取出那样,再一次,彻底地、永远地离开了我。只留下一个空空荡荡、仿佛被挖走一块的冰冷腹腔,和这满床刺目的狼藉。
砰——!
一声巨响!卧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陆沉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轮廓森冷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而他的怀里,正小心翼翼地横抱着一个穿着白色真丝睡裙、闭着眼睛、仿佛沉睡天使般的女人——林薇!
他抱着她,一步步踏进这个曾经只属于我和他的私密空间,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破碎的心脏上。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床上狼狈不堪的我,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种被强行赋予的正义感。
让出主卧。他的声音淬着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里阳光最好,环境最安静,适合休养。凌薇需要最好的照料。
他抱着林薇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怀里的是易碎的琉璃。然后,他才将那双淬冰的眸子转向我,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判的意味,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
苏晚,这是我们欠她的。
欠她!
一股混杂着剧痛、屈辱和滔天怒火的邪气猛地从胸腔炸开,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我甚至忘记了小腹那空荡的剧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伤痕累累却依旧亮出獠牙的母兽,死死地瞪着陆沉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裹着血沫嘶吼出来:
这是我的家!这是我和你的婚房!这张床!是我们结婚的床!想让我把它让给林薇让给这个毁了我一生、现在还要装可怜来毁掉我最后的家的毒妇!
剧痛和愤怒让我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除!非!我!死——!
死陆沉舟像是被这个字彻底点燃了压抑的怒火。他轻柔地将林薇放在大床的另一侧,为她掖好被角,动作温柔得刺眼。随即猛地转身,高大的身影带着骇人的压迫感瞬间逼近床边!
他的眼神阴鸷得可怕,大手如同铁钳,带着毫不留情的狠戾,一把狠狠钳住了我脆弱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传来!
呃!我痛苦地仰起头,双手徒劳地去抓挠他钢铁般的手臂。
当年你玩弄我的信任,把我当枪使,让我亲手把真正的受害者林薇送进监狱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时,
陆沉舟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丧钟,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恨意,狠狠砸在我的脸上,你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天!怎么就没想过要给她留一条活路!
他手臂猛地发力,像拖拽一袋垃圾,硬生生将我整个人从我们曾经温存缠绵的婚床上拖拽下来!
砰!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更可怕的是,随着这剧烈的撞击,腿间那股温热的液体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暗红的血液如同小溪,瞬间在地板上蜿蜒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陆沉舟脸上那刻骨的恨意和暴戾,在看到满地刺目猩红的刹那,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巨大的、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的惊骇所取代!他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
晚晚!
那声惊呼里充满了撕裂般的恐慌,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半分冰冷。
下一秒,他如同被电击般猛地双膝跪地,动作慌乱得甚至带着一丝笨拙,一把将瘫软在血泊中的我捞了起来,紧紧地、几乎是用尽生命的力量箍在怀里!
血…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恐惧,语无伦次,别怕…晚晚别怕…我在这里!我这就带你去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试图抱起我,手臂却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发软、颤抖,几次都没能成功。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地砸在我的脸上,和他的声音一样,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冰冷的身体被他滚烫的怀抱包裹,那久违的、属于他的温度和气息,在此刻却像一把双刃剑,带来一丝微弱暖意的同时,更割开了心口更深的伤口。我勉力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揪住了他胸前同样被我的血浸湿的衣襟,将他拉近。
虚弱的气息喷在他的耳侧,声音低微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
陆沉舟…我只说一遍…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我残存的生命力:
我苏晚…从未骗过你…
当年霸凌我的…就是林薇…
那些日记…是她伪造的…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陆沉舟的身体猛地僵住,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滚烫的泪水汹涌地落在我的颈窝,声音哽咽破碎,带着巨大的恐慌和一丝…或许是悔恨的颤抖:
别说了…晚晚…求你别说了…我信你…我都信你!我们先去看医生…等你好了…我们慢慢说…好不好求你…先活着…求你…
那卑微的、带着无尽恐惧的哀求,像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心尖最深的伤口。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仿佛被这迟来的、却依旧混乱的信任轻轻触动了一下。极致的疲惫和失血的冰冷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我无力地闭上眼,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最后的感觉,是他将我冰冷的手死死攥入他同样冰冷颤抖的掌心,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赎。
医生!医生呢!怎么还没到——!!
他撕心裂肺的咆哮,是我沉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第五章:无声的伤口**
所以,你是说,她的身体…根本没有伤口!
冰冷、压抑着狂怒的男声,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死寂的卧室里骤然炸响,将我从混沌的黑暗边缘猛地拽回一丝意识。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巨石,我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陆沉舟高大的背影如同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死死地堵在家庭医生王启明面前。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虬结,因极力克制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连带着宽阔的肩膀都在微微耸动。
王启明,这位在陆家服务多年、向来以专业可靠著称的私人医生,此刻脸上却堆满了职业性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有些飘忽,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却掩饰不住那份违和:
陆总,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他摊开手中的一叠检查报告,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我们给太太做了最全面的检查,血液分析、超声波、甚至紧急的腹腔镜探查…结果都显示…太太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和应激反应,没有任何…任何实质性的伤口。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专业口吻:尤其您提到的…下体大量出血和组织缺失…仪器上完全没有对应的创伤显示。子宫内膜完整,附件正常…这…这不符合医学常理。更像是…嗯…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陆沉舟紧绷的侧脸,…更像是某种强烈的生理或心理应激反应导致的…功能性出血类似于…假孕现象或者…癔症
癔症陆沉舟猛地转过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愚弄后的、尖锐的讽刺和滔天的怒意!他死死盯着床上昏迷的我,眼神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恐慌和担忧,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瞬间被更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怒焰所取代!
应激反应功能性出血假孕癔症他一步步逼近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即将断裂的冰面上,声音淬着剧毒的寒冰,每一个反问都像鞭子抽在空气里,也狠狠抽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
苏晚!你真是…好手段啊!他猛地俯身,双手狠狠撑在我身体两侧的床垫上,那张英俊却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近在咫尺,通红的眼睛里是彻骨的失望和一种被反复戏耍后的狂怒,用满床的血来演戏用昏迷来博取同情用所谓的‘没有伤口’来坐实我的‘残暴’然后呢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昭告天下,我陆沉舟是个家暴妻子的禽兽!
他猛地直起身,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充满谎言的空气,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一种心死的疲惫。
一次又一次…沈回…你到底还要骗我多少次!他不再看我,决绝地、带着一身未散的硝烟和心灰意冷,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门口,最后那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重重砸在门框上:
我真是…受够了!
砰——!
震耳欲聋的摔门声,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也彻底砸碎了我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
卧室里瞬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王启明如释重负般的、微不可闻的呼气声。
温热的液体终于无法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无声地洇入鬓角的发丝和冰冷的枕套。
陆沉舟…你的信任,果然如此脆弱,如此廉价。
就在这时,王启明似乎确认陆沉舟已经走远,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迅速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动作带着一种做贼般的急切和…一丝谄媚
他背对着我,走到离床最远的落地窗角落,压低了声音,但在这死寂的房间里,那刻意压低的对话依旧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喂薇薇宝贝放心…搞定了…
王启明的声音黏腻得令人作呕,充满了邀功的得意,我按你说的,跟陆沉舟说他老婆屁事没有,毫发无伤呢!哈…他居然还真信了!你是没看见他那表情,啧啧,我看他对那个苏晚,也没多深的感情嘛,随便忽悠两句就信了…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女人满意的娇笑声,王启明的声音更加谄媚:…你的‘植物人’状态我也伪造得天衣无缝!仁和医院那边的记录、脑电图、所有报告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保管他查不出半点破绽!你就安心‘养病’,等着做你的陆太太吧…嘿嘿…宝贝儿,答应我的好处…可别忘了啊…
薇薇宝贝…伪造…植物人…陆太太…
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
林薇!果然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精心策划的毒局!那本染血的日记是假的!植物人是假的!连王启明这个医生都是假的!
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你到底要什么!要我死要陆沉舟还是要把我们两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无边的怒火瞬间冲垮了身体的虚弱,我猛地攥紧了身下染血的床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恨意的万分之一。
视野中,那血红的倒计时如同恶魔的狞笑,冰冷地悬浮着:
【死亡惩罚倒计时:30:00:00】
【阶段惩罚3:锁骨贯穿(模拟铁链穿身)】
冰冷的数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神经。时间不多了。在离开之前,我必须撕开林薇的画皮!必须让陆沉舟看到真相!哪怕…是同归于尽!
**第六章:染血的匕首**
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在整个城市上空。陆家别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走廊尽头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幽暗的光,如同垂死者微弱的喘息。
我坐在冰冷的轮椅上,双手用力地转动着轮子,橡胶轮胎摩擦着昂贵的地毯,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绝。每一次转动,都牵扯着小腹深处那片空荡的钝痛和锁骨下方那尚未降临、却已隐隐作痛的幻肢感。
轮椅停在主卧紧闭的房门前。里面没有一丝光亮透出,静得可怕。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也压下了翻涌的恨意和恐惧。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甜腻花香混合的怪异味道。那张宽大的、曾属于我和陆沉舟的婚床上,林薇依旧安静地躺着,呼吸均匀,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恬静无辜,像一尊精心摆放的易碎瓷娃娃。
轮椅无声地滑到床边。我静静地凝视着这张脸,这张曾经带给我无数噩梦、此刻却伪装得如此纯良无害的脸。恨意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冲破喉咙。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双臂支撑着,一点点从轮椅上挪动身体,靠近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柔软的被面,带来一丝滑腻的触感。我将上半身微微前倾,嘴唇几乎贴上了她冰凉的耳廓。
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淬毒的寒意,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她的耳中:
林薇…别装了。
我知道你没昏迷。
王启明…是你的姘头吧
你们的通话…我录下来了…
你说…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意,如果我把这段录音,现在就放给陆沉舟听…他会怎么做
我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林薇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平静如面具的脸上,嘴角的肌肉极其诡异地、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上拉扯开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刻薄的、充满恶毒和得逞快意的笑容!如同暗夜里悄然绽放的食人花!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好!
念头刚起,变故陡生!
林薇那只原本无力地搭在被子上的右手,快如闪电般猛地从被下抽出!她的动作迅猛得完全不像一个植物人!一只冰冷坚硬的东西,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塞进了我毫无防备、支撑在床边的手中!
那触感…是金属!是匕首的刀柄!
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只塞给我匕首的手,又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带着一股巨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抓握着我的手,连同那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决绝地朝着她自己的左肩下方——心脏偏上的位置——捅刺过去!
噗嗤!
一声清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刺入皮肉的闷响,在死寂的房间里骤然炸开!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喷溅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
啊——!
林薇口中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充满极致痛苦的惨叫!那叫声凄厉得划破夜空,充满了真实的痛楚!
与此同时,卧室的门被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轰然撞开!
砰——!
陆沉舟如同被激怒的狂狮,裹挟着一身冰冷骇人的戾气,出现在门口!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如岩石的身影,那双充血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嗜血的猛兽,瞬间就锁定了床边这惊悚骇人的一幕——
我,苏晚,手中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而那锋利的刀刃,正深深地没入林薇的左肩下方!鲜血如同泉涌,迅速染红了她白色的真丝睡裙和我握着刀柄的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陆沉舟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暴怒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英俊的脸庞瞬间扭曲,所有的理智在目睹凶器在我手中的刹那被彻底焚烧殆尽!
苏!晚!
一声裹挟着滔天怒焰和难以置信的嘶吼,如同惊雷般炸响!他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扑至床边,铁钳般的大手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狠狠攥住了我握着匕首的手腕!
剧痛瞬间传来!腕骨仿佛要被生生捏碎!
呃啊!陆沉舟…放开我…不是我…
我痛得眼前发黑,失声尖叫,拼命地想要挣脱他的钳制,想要解释这显而易见的陷害!
不是你!
陆沉舟的声音因为暴怒而嘶哑变调,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里的火焰几乎要将我焚成灰烬,刀在你手里!血溅在你身上!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处心积虑想要她命的人吗!
不是的!是她自己…
我用尽力气嘶喊,想要揭露这卑劣的陷阱。
她自己!
陆沉舟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怒极反笑,那笑声却比哭更令人心寒。他猛地发力,揪着我的手腕狠狠一甩!
哐当!
染血的匕首脱手飞出,掉落在远处的地毯上。
但这并未结束!巨大的惯性让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狠狠地朝着床边的矮柜撞去!
砰!哗啦——!
矮柜上的水晶花瓶被我的手肘扫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瞬间粉身碎骨!无数尖锐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散飞溅!
啊!我惨叫一声,身体无法控制地重重摔倒在那一地狼藉的碎玻璃渣上!
裸露在睡衣外的手臂、小腿瞬间传来无数处尖锐的刺痛!温热的液体迅速渗出,在惨白的皮肤上划开一道道刺目的血痕!细小的玻璃渣深深嵌入皮肉!
剧痛让我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扔进荆棘丛的困兽。
陆沉舟站在一地狼藉和鲜血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审判和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狂怒:她都躺在这里只剩一口气了!要怎么自己刺伤自己!苏晚,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黑到了什么地步!
来人!
他不再看我,如同帝王般冰冷地下令,声音响彻整个别墅。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面无表情地冲了进来,一左一右,粗暴地将我从满是玻璃碎片的血泊中架了起来!手臂被反剪,伤口被大力拉扯,传来钻心的疼痛。那种被完全控制、如同待宰羔羊的窒息感,瞬间与十年前那个被混混围堵在肮脏后巷的绝望夜晚重合!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我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我被强行拖出了温暖的别墅,拖进了外面冰冷刺骨的夜色里。初春的夜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像刀子一样刮在裸露的伤口上。别墅前宽阔的草坪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青色。
我被保镖狠狠掼倒在冰冷的草地上,湿冷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血腥味涌入鼻腔。
陆沉舟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踏出别墅大门,如同从地狱走来的修罗。他手中,赫然握着那把刚刚从地毯上捡起的、还沾着林薇和我鲜血的匕首!刀身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残忍的光泽,映照着他那张因暴怒和某种近乎崩溃的情绪而扭曲的英俊面庞。
他停在我面前,阴影将我完全笼罩。那双曾经盛满对我爱意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冰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保镖死死按住我的肩膀,巨大的力量让我动弹不得。
陆沉舟蹲下身,带着薄茧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冰冷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苏晚,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毒蛇的嘶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说你错了。
说你再也不敢伤害凌薇。
说!他猛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下颌骨传来一阵剧痛。
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里翻涌。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疯狂的执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悲凉涌了上来。
不可能!我嘶声喊道,声音因为剧痛和愤怒而撕裂,陆沉舟!我和她…不死不休!
死这个字眼彻底点燃了陆沉舟最后一丝理智的引线!他眼底最后一点清明被暴虐彻底吞噬!捏着我下巴的手猛地松开,转而狠狠揪住我的衣领!
好!好!看来不给你点刻骨铭心的教训,你是永远学不会‘认错’两个字怎么写!
他手中的匕首,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猛地抵在了我左侧锁骨下方的皮肤上!锋利的刀尖轻易地刺破了薄薄的睡衣布料,刺破了皮肤!
呃啊——!冰冷的刺痛感传来!
说你错了!说你再也不敢了!说你错了——!他咆哮着,手臂肌肉贲张,刀尖带着残忍的力道,一点点、缓慢地、坚决地向下压去!仿佛要将我的皮肉连同骨头一起切开!
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切开皮肤、挤压肌肉的恐怖触感!温热的液体顺着冰冷的刀锋滑落。
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逐渐抽离。也好…就这样…死在你手里…也好…
十年前是你把我从深渊拉回…
这条命…现在还给你…
我闭上眼,放弃了挣扎,等待着那最后的解脱。
阿延哥哥——!!住手!!!
一道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却又带着撕心裂肺般焦急和惊恐的娇软女声,如同划破夜空的利箭,骤然从别墅门口传来!
这声音…
我和陆沉舟的身体,同时猛地一震!
我艰难地、难以置信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
惨淡的月光下,别墅门口那盏昏黄的廊灯光晕里,倚靠着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染血的白色真丝睡裙,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小脸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一手死死捂住左肩下方那个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倒。
是林薇!
那个本该重伤昏迷在床上的林薇!
她正用一种混合着极致痛苦、哀求和无尽深情的眼神,痴痴地、绝望地,望着草坪上那个手持染血匕首的男人。
陆沉舟的身体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瞬间僵直!他握着匕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刀尖甚至在我皮肤上划出一道更深的血痕。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的方向,那双被暴怒和疯狂占据的眼眸深处,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是难以置信是狂喜还是更深重的恐惧
然而,他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背脊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竟没有立刻冲过去!仿佛…仿佛害怕一回头,这失而复得的幻影就会烟消云散。
不要…林薇虚弱地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不要…伤害姐姐…
她剧烈地喘息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
死过一次…我真的…想通了…
就当…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吧…
都是我…活该…
她凄楚地、深深地看了陆沉舟的背影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然后,她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转过身,踉跄着就要往别墅里走。
然而,刚迈出一步,身体便软软地向前倒去!
薇薇——!
陆沉舟口中爆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惊恐嘶吼!那声音里蕴含的巨大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一切!
他像是终于挣脱了无形的枷锁,猛地松开钳制我的手,甚至看也没看被他松开后重重摔回草地上的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又惊慌失措的困兽,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口那个倒下的身影狂奔而去!
薇薇!薇薇别怕!我在这里!他嘶喊着,声音破碎不堪。
他冲到门口,几乎是扑倒在地,一把将倒在冰冷台阶上的林薇紧紧抱进怀里!那小心翼翼又用尽全力拥抱的姿态,仿佛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是失而复得后的狂喜,是心有余悸的恐惧,是再也无法承受失去的绝望…种种情绪交织,让他高大的身躯都在剧烈地颤抖。
没事了…薇薇…没事了…我抓住你了…再也不会让你有事了…他语无伦次地低语着,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林薇苍白的小脸上。
林薇虚弱地靠在他怀里,手臂无力地环住他的脖颈,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和港湾。在陆沉舟看不见的角度,她微微侧过脸,目光穿过他宽阔的肩膀,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哪里还有半分痛苦和绝望
只剩下赤裸裸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得意!和一丝冰冷的、胜利者的嘲弄!
她甚至对着我,无声地、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充满恶毒快意的笑容!
噗——!
急怒攻心,加上锁骨处刀伤的剧痛和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一股滚烫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头,我控制不住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视线瞬间被猩红覆盖,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耳边最后的声音,是陆沉舟抱着林薇冲进别墅大门时,那沉重而决绝的关门声。
砰!
还有保镖们不知所措的低语:
这…夫人怎么办
陆总没说啊…刚才好像说不认错不能走…
啧…伤这么重…算了,先抬到地下室去吧,别死在这儿晦气…
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触感传来,我被随意地丢弃在别墅地下室的角落里。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将我吞没。
**第七章:锁链与真相**
冰冷。
无孔不入的冰冷。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中沉沉浮浮。身体像被拆散了架,每一寸骨头都在呻吟,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锁骨下方的伤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手臂和小腿上被玻璃划破的地方也火辣辣地疼。最深处,是小腹那片空荡带来的、仿佛灵魂被挖走一块的冰冷钝痛,以及双腿那沉重麻木、毫无知觉的绝望。
地下室特有的、混合着灰尘、霉菌和淡淡铁锈味的潮湿空气,沉重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灰尘的颗粒感,呛得喉咙发痒,却又引发锁骨伤处更剧烈的疼痛。
我蜷缩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像一只被遗弃在垃圾堆里的破布娃娃。保镖们把我扔在这里就走了,没有光,没有水,没有药,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身体各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疼痛在提醒我还活着。
不,或许只是在等待死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那个冰冷无情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直接在我的意识深处响起:
【死亡惩罚倒计时:18:00:00】
【阶段惩罚3:锁骨贯穿(模拟铁链穿身)启动。】
嗡——!
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之前所有痛苦的恐怖撕裂感,从左侧锁骨下方猛地爆发!
呃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无法抑制地冲破了喉咙,在地下室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身体像被扔进油锅的活虾,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摔落!
不是幻觉!
黑暗中,我清晰地听到,甚至感觉到——地下室那面粗糙的水泥墙壁内部,仿佛有冰冷的金属机关在转动!一根粗壮、冰冷、带着浓重铁锈和血腥味的巨大铁链,如同从地狱深处射出的毒矛,带着无可匹敌的蛮力,狠狠地、精准地,从墙壁内部贯穿而出!
噗嗤!
恐怖的、令人牙酸的贯穿声!
那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铁链尖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撕裂了我锁骨下方本就存在的刀伤,凶残地穿透了皮肉、骨头,从我的后背肩胛骨下方带着一蓬温热的血雨,贯穿而出!
呃…!
剧痛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身体被这股巨大的贯穿力带得向前猛地一冲,又被那根死死钉在墙上的铁链无情地拽回!
哐当!锁链绷紧,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
我被这根贯穿锁骨的铁链,像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死死地钉在了冰冷的水泥墙上!动弹不得!每一次细微的呼吸,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牵扯着贯穿伤处,带来新一轮撕心裂肺的剧痛!温热的血液顺着冰冷的铁链和身体,汩汩流淌,迅速在身下汇聚成一滩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暗红。
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几度沉浮,濒临溃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陆沉舟的反常…他对林薇那诡异的、不受控制的深情…对我记忆的扭曲…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骤然劈开了混乱的意识!
我用尽残存的神智,在剧痛的间隙,尝试着在脑海中呼唤那个冰冷的存在:
系统…陆沉舟…是不是也和你们…做了交易
短暂的沉默。只有电流紊乱的滋滋声在意识深处响起,如同恶魔的低语。
片刻后,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确认:
【是。】
果然!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我强忍着贯穿的剧痛,继续追问,声音在意识里颤抖:他用什么…换的他的…记忆还是…对我的爱
【为保证世界线逻辑自洽,交易内容非记忆抹除,而是关键记忆模糊化。】系统冰冷地解释,【关于玩家苏晚与玩家林薇之间过往的核心冲突点记忆,将被模糊处理,认知倾向将根据接收到的后续信息进行重塑。】
紧接着,系统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机械音,而是带上了一种极其复杂、极其痛苦、却又无比熟悉的…模仿人类情感的语气,断断续续地复述着:
【…就算记忆模糊了…模糊了…】
【…我还是会…再次爱上晚晚…】
【…爱她…就是我的命…】
【…我不能…不能让她死在这里…绝不能…】
是陆沉舟的声音!
是他交易时的声音!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轰——!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烫地滑落。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揉碎,痛得无法呼吸,远比锁骨的贯穿伤更痛上千百倍!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他用他对我们过往最深刻、最核心的记忆作为抵押,换取了我离开游戏的机会!他宁愿让自己变成一个记忆残缺、认知被扭曲的傻子,宁愿背负着可能永远无法想起真相的风险,也要把我从那个地狱里拉出来!
陆沉舟…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笨蛋!疯子!
我爱他…爱他深入骨髓,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在游戏里毫不犹豫地用命去换他的自由。
可此刻…我也同样重量的恨他!恨他为什么如此愚蠢!恨他为什么如此轻易就被林薇利用!恨他为什么…在对我造成如此无法挽回的伤害之后,才让我知道这残忍的真相!
这份爱,这份恨,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在我早已破碎的心脏里反复绞杀!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地陈述着另一个残酷的事实:
【判定:玩家陆沉舟的记忆模糊化交易优先成立。】
【玩家苏晚的生命能量置换脱离交易因优先级冲突,未完全执行。强制脱离仅完成,生命能量置换未生效。】
未生效…
所以,我的死亡惩罚…依旧在继续…直至终结。
原来,我的牺牲,也未能真正换来他的自由。我们都还困在这该死的囚笼里,只是换了一种更残忍的方式。
巨大的悲凉和一种近乎荒谬的解脱感席卷而来。
我扯动嘴角,尝到了泪水的咸涩和血液的铁锈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呵…呵呵…
沙哑的笑声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苍凉。
系统…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意识里对着那个冰冷的存在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斩断所有过往的决绝,既然如此…那我就换一个奖励吧。
陆沉舟…
你当年从深渊里拉回来的这条命…
现在…我还给你。
用我的死,换你记忆的回归不,太可笑了。
从此以后…
我们两不相欠。
各不相干。
永不相见。
【指令确认。新奖励生成:记忆清除(定向:陆沉舟)。】
【死亡惩罚倒计时:04:00:00】
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血光,如同通往地狱的倒计时牌。
被铁链贯穿的身体早已麻木,疼痛似乎也远离了。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中缓缓下沉,如同沉入无光的海底。我平静地合上眼睛,等待着倒计时归零的那一刻,等待着系统为我预设好的、最终的解脱。
也好。就这样结束吧。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虚无的前一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带着毁天灭地般力量的巨大撞击声,猛地从地下室那扇厚重的铁门外传来!
整个地下室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更加狂暴!更加疯狂!
砰!砰!砰——!
沉重的金属门板在狂暴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个嘶哑到极致、仿佛泣血般、蕴含着无边恐惧和绝望的咆哮,穿透了厚重的铁门,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哀鸣,狠狠地砸进我的耳膜,也砸碎了我死寂的心湖:
晚晚——!开门!苏晚——!!!
是陆沉舟!
**第八章:迟来的崩溃**
晚晚——!开门!苏晚——!!!
那声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裹挟着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惧和绝望,穿透厚重的铁门,狠狠砸在死寂的地下室墙壁上,也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早已麻木冰冷的心尖。
是他。
陆沉舟。
意识被这狂暴的撞击和嘶喊从沉沦的边缘硬生生拽回一丝。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视野里只有一片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唯有左侧锁骨下方那根冰冷的、贯穿身体的铁链,以及它带来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剧痛,是唯一真实的触感。
砰!砰!砰——!
撞击声一次比一次更狂暴,更疯狂!沉重的金属门板在巨力的蹂躏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铰链处传来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灰尘和细小的水泥碎屑从门框上方簌簌落下,扑簌簌地掉在我的头发上、脸上。
他在外面。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用血肉之躯疯狂地撞击着这扇隔绝生死的铁门。
为什么他不是正抱着他失而复得的薇薇宝贝,在那个充满虚假花香的房间里,享受着迟来的温情吗现在又来这里做什么看我这个毒妇、骗子、杀人未遂者是如何在黑暗里腐烂发臭的吗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嘲讽,从心底最深处弥漫开来。我无力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牵动了锁骨处的伤口,剧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也彻底浇灭了那一丝因他呼喊而泛起的、可悲的涟漪。
晚晚!求求你!回答我!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让我进去——!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我错了!晚晚我错了!我全都知道了!是我蠢!是我瞎了眼!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你开门!你看看我!你看看这个!
砰!
又是一声更加猛烈的撞击!伴随着某种硬物砸在铁门上的闷响!
你看啊!苏晚!你看清楚!
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痛苦而扭曲变形,林薇的日记!全是假的!是她模仿的!是她故意做旧染上颜料!是她处心积虑设的局!还有王启明!那个畜生!他全招了!是他伪造了你的检查报告!是他帮林薇装植物人!是他们!是他们合起伙来骗我!骗我伤害你——!
嘶吼声如同泣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铁门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日记…假的…
检查报告…伪造…
植物人…装的…
局…全是局…
那些颠倒黑白的指控,那些被扭曲的过往,那些支撑着陆沉舟对我恨意、对林薇怜惜的所谓证据…轰然倒塌!
原来…他知道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滚烫。不是因为委屈得雪,而是…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晚晚…你看看…
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充满了巨大的悲怆和一种近乎卑微的哀求,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这是…十年前…你出事的那条巷子…旁边的便利店…监控…虽然旧…但还能修复出一点片段…你看…你看啊…是林薇…是她带着那群混混…是她把滚烫的…泼在你身上…是你…是你拼命护着书包…被他们推倒在地上…是我…是我来晚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哐当!
铁门似乎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大概是那个储存着真相的U盘或者硬盘。
是我蠢!是我混蛋!是我被那毒妇蒙蔽了双眼!是我亲手…亲手…
他的声音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拳头疯狂砸在铁门上的闷响,伴随着骨头与金属碰撞的可怕声音。是我伤了你…用那把刀…把你拖下床…把你扔在玻璃上…把你丢在这…地狱里…
晚晚…求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让我抱抱你…让我赎罪…求你了…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那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破碎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即将失去一切的绝望。
赎罪看看我
我费力地转动了一下眼珠,视线在黑暗中徒劳地搜寻,最终只能落在自己身上——被粗重铁链贯穿锁骨、钉在墙上,像一个等待献祭的牲口。身下的血泊早已冰冷粘稠,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双腿毫无知觉,小腹空荡冰冷…
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好看的
意识深处,那血红的倒计时依旧冰冷地跳动着:
【死亡惩罚倒计时:00:59:47】
赎罪太迟了,陆沉舟。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金属彻底断裂的刺耳悲鸣!
厚重的铁门,终于在那不顾一切、近乎自毁的狂暴撞击下,轰然向内倒塌!沉重的门板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呛人的灰尘!
刺目的、走廊里惨白的光线如同利剑,瞬间刺破了地下室的绝对黑暗!
一个高大却狼狈到极致的身影,逆着光,踉跄着冲了进来!
是陆沉舟。
他身上的昂贵衬衫早已被汗水、血(大概是他自己砸门时弄伤的)和灰尘浸透,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沾满了墙灰和铁锈。头发凌乱不堪,几缕被汗水黏在额前。那张曾经英俊逼人、此刻却写满了惊骇、恐惧和巨大悲恸的脸庞上,布满了泪痕和污迹。他的右手血肉模糊,指关节处一片狼藉,显然是用拳头生生砸开了门锁或铰链。
他像一头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孤狼,猩红的双眼在刺目的光线和弥漫的灰尘中疯狂地扫视着这间如同屠宰场般的地下室!
然后,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墙角——定格在了被那根狰狞铁链贯穿锁骨、死死钉在墙上、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我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陆沉舟脸上的所有表情——那滔天的愤怒、那失而复得的狂喜、那急于解释的迫切、那卑微的哀求——在看清我惨状的那一瞬间,如同被冻结的湖面,寸寸碎裂!最终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足以将灵魂都彻底摧毁的——
惊骇!和灭顶的恐惧!
他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金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收缩到了极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看到了地狱本身!
他高大的身躯无法控制地剧烈摇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踉跄着后退半步,才勉强稳住。
不…
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和完全无法置信的单音,终于从他颤抖的唇间溢出。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蕴含着足以撕裂天地的巨大痛苦。
不…不可能…
他摇着头,像一个拒绝接受残酷现实的孩子,脚步却如同灌了铅,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绝望,朝着墙角挪动。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根贯穿我锁骨的、手腕粗细的、锈迹斑斑的铁链上。钉在我身上遍布的、干涸和新鲜的暗红血迹上。钉在我毫无生气、苍白如纸的脸上。
晚…晚晚…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距离我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停住,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怕一碰触,眼前的人就会化作飞灰消散。
谁干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狂暴的怒意和无边的痛苦,猛地扭头,猩红的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扫向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嘶声咆哮,谁干的!是谁——!!!
回答他的,只有地下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和他自己粗重绝望的喘息。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当他的视线触及我空荡荡的、被血浸透的睡裤裤管时,那最后的理智终于彻底崩断!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如同灵魂被生生撕裂般的惨嚎,猛地从陆沉舟喉间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无边的悔恨和足以焚毁一切的绝望!他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双膝如同被巨锤砸断,重重地、毫无缓冲地砸在冰冷坚硬、沾满我血迹的水泥地上!
砰!
膝盖骨撞击地面的闷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晚晚…我的晚晚…
他跪在血泊里,仰着头,泪水和血水混合着灰尘糊满了那张英俊却扭曲的脸。他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同样沾满血污的手,想要触碰我垂落无力的手,却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猛地缩回,仿佛那是滚烫的烙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个坏掉的复读机,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声音破碎不堪,巨大的悲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亲手…把你推进这地狱…是我…信了那毒妇…伤了你…把你丢在这里…是我…是我啊晚晚——!
他猛地俯下身,额头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骇人的撞击声!
砰!砰!砰!
原谅我…晚晚…求求你…看看我…别闭眼…别丢下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把命赔给你…求你别走…
他泣不成声,额头很快磕破,鲜血混着泪水蜿蜒而下,滴落在我身下的血泊里,融为一体。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想要靠近我,想要拔掉那根该死的铁链,却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死死钉在原地,只能徒劳地、一遍遍地用头撞击着地面,发出野兽般绝望的悲鸣。
灰尘在惨白的光线下飞舞,笼罩着他如同困兽般绝望忏悔的身影。他跪在血泊里,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碎。
那根贯穿我锁骨的冰冷铁链,在光线下反射着幽暗的光,像一条嘲笑着他所有迟来悔恨的毒蛇。
意识深处,冰冷的倒计时,依旧在无情地跳动:
【00:03:21】
太迟了,陆沉舟。
你的崩溃,你的忏悔,你的血泪…
都太迟了。
**第九章:抹去的爱,归零的命**
晚晚…你看看我…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你看看这个…这是证据…林薇她死定了…我让她给你偿命…千刀万剐…
王启明那个畜生…我把他关起来了…让他生不如死…
还有…还有我们的家…我把它烧了…那间被那毒妇玷污的卧室…我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东西…脏了我们的地方…
陆沉舟跪在冰冷肮脏的血泊里,语无伦次地诉说着。他颤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U盘,还有几张被揉得皱巴巴、却依稀能看出是老旧监控截图和医生伪造报告的照片。他像献宝一样,徒劳地将它们举到我低垂的眼前,浑浊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那些迟来的真相上。
他的额头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混着灰尘凝结成暗红的痂,狼狈不堪。那双曾经盛满星海、此刻却只剩下无边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紧闭的双眼,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的期盼。期盼着我还能睁开眼,还能对他笑,还能像从前一样,扑进他怀里说阿延,我相信你。
地下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铁锈味和灰尘的气息。惨白的光线从倒塌的门洞射入,照亮了飞舞的尘埃,照亮了他跪地忏悔的绝望身影,也照亮了我被铁链贯穿、钉在墙上、毫无生气的惨状。这幅景象,如同一幅残酷而绝望的宗教祭献图。
【死亡惩罚倒计时:00:01:15】
冰冷的数字在意识里跳动,像死神最后的读秒。
陆沉舟的絮叨终于停了。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也终于意识到,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眼前的人都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不…不…晚晚…你别吓我…
他猛地伸出手,这一次不再犹豫,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死死抓住了我垂在身侧、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剧烈地一颤!仿佛握住的不是爱人的手,而是一块寒冰!
晚晚!你手怎么这么冰!别睡!求你别睡!
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攥着我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另一只手慌乱地、小心翼翼地抚上我毫无血色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冰冷让他瞳孔骤缩!
医生!对!医生!
他猛地醒悟过来,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几次都没能解锁屏幕。
快接电话!快接啊——!
他对着手机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就在他慌乱拨号的同时,他那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骤然捕捉到了什么!
我低垂的眼睫,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濒死的蝴蝶,最后一次扇动翅膀。
晚晚!晚晚你醒了!你听见了是不是!
陆沉舟瞬间狂喜!巨大的希望如同电流般击中了他!他猛地扔掉手机,双手颤抖着捧起我的脸,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不敢置信的希冀!
是我!晚晚!是我!陆沉舟!你的阿延!我在这里!你看看我!我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看看我啊晚晚——!
他语无伦次地呼唤着,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在他的呼唤和泪水的灼烫下,我沉重的眼皮,终于极其艰难地、缓缓掀开了一道缝隙。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晕,只有他放大的、布满泪痕和血污的、充满了巨大惊喜和恐惧的脸庞轮廓。
晚晚!
看到我睁眼,陆沉舟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巨大的喜悦几乎要将他冲垮,你醒了!太好了!你坚持住!医生马上就到!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发誓!以后…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离开这里!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把过去都忘了!重新开始!好不好晚晚你说句话…求你说句话…
他急切地、充满期盼地看着我干裂苍白的嘴唇。
【死亡惩罚倒计时:00:00:10】
重新开始忘了过去
太迟了,阿延。
我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陆沉舟眼中刚刚燃起的狂喜火焰!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不…晚晚…别摇头…求你…
他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00:00:05】
我看着眼前这张因恐惧而扭曲、因泪水而狼狈的脸。这张脸,曾是我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也曾亲手将我推入更深的炼狱。爱恨交织的巨浪在早已破碎的心湖里翻涌,最终,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沉重的疲惫。
够了。都结束吧。
意识深处,我对着那个冰冷的存在,发出了最后的、平静的指令:
系统…确认执行…奖励…
【指令确认。记忆清除(定向:陆沉舟)程序启动。目标情感锚点锁定…剥离…】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洪流,瞬间席卷了我的意识深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温暖的东西被强行抽离、剥离!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无法形容的空洞和剧痛!远比身体的创伤更甚!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痛哼,从我干裂的唇间溢出。
晚晚!你怎么了哪里疼!
陆沉舟瞬间捕捉到我的异常,恐慌再次升级!
【00:00:01】
就在倒计时归零的最后一秒——
我看着陆沉舟那双充满了无边恐惧、痛苦和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用尽生命最后的、微弱的气息,对着他,极其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陆…沉…舟…
我…不…爱…你…了…
每一个字,都轻如鸿毛,却又重逾千钧。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沉舟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
那双猩红的、盛满了无边痛苦和恐惧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被彻底掏空的、茫然到极致的——死寂。
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随着这句话,被硬生生从他灵魂深处剜走了。
【00:00:00】
【死亡惩罚执行完毕。生命体征终止。】
【记忆清除(定向:陆沉舟)执行完毕。】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响起。
身体的感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锁骨的剧痛、腹腔的空荡、双腿的麻木…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只有一种轻盈的、仿佛要随风飘散的解脱感。
视野里的光晕迅速暗淡、模糊。
陆沉舟那张凝固着巨大空洞和茫然的脸庞,是我视网膜上留下的最后影像。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永恒的黑暗。
不——!!!!!!
一声撕心裂肺、足以震碎灵魂的绝望哀嚎,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凄厉地炸响!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失去,足以让天地为之色变!
陆沉舟死死抱着怀中那具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仰着头,对着惨白的天花板发出泣血的咆哮!他感觉不到额头的伤,感觉不到手上的痛,只感觉到心口的位置,仿佛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呼呼漏着寒风的空洞!
那空洞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一种…无法理解的、巨大的、名为失去的悲伤。
他低头,茫然地看着怀里苍白安详的脸庞,看着那贯穿锁骨的狰狞铁链,看着满地刺目的暗红…
晚晚
苏晚
她是谁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为什么…像失去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晚晚…
他无意识地、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她冰冷的额头上。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吞噬。
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重新捂热,将头深深埋进她冰冷的颈窝,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在地下室里回荡,比嚎啕大哭更令人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痛
他忘了。
他只知道,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永远地失去了。
冰冷的铁链,无声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