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咳血海棠
苏挽棠倚在软榻上,指尖捏着绣了一半的海棠帕子,窗外春寒料峭,她拢了拢狐裘,掩唇轻咳两声。
小姐,药熬好了。丫鬟青黛捧着药碗进来,眉间忧色难掩。
苏挽棠抬眸,眼尾微挑,病容苍白却掩不住眸底那抹沉静的光。她接过药碗,指尖在碗沿轻轻一划,温热的药汁入喉,苦涩蔓延。
今日府上可有什么动静她放下碗,帕子轻拭唇角,嗓音柔柔的,像一捧雪,凉而轻。
青黛犹豫片刻,低声道:二小姐在城东设了粥棚,说是替相府积福,老爷听了很是欣慰,连老夫人也夸她心善。
苏挽棠指尖一顿,唇角微微弯起,眼底却浮起一丝凉意。
积福她轻喃,指腹摩挲着帕子上那朵半绽的海棠,绣线殷红如血,堂姐倒是会挑时候。
夜深,烛火摇曳。
苏挽棠披衣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本账册,指尖翻动间,墨字清晰——城东三处庄子,近半年收成骤减,账目却对不上。
她低笑一声,指尖在某一页轻轻点了点。
原来在这儿。
窗外忽有风声掠过,她眸光一凝,迅速合上账册,袖中银针已悄然滑入指间。
谁
窗棂轻响,一道黑影翻入,烛光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萧承煜。
他一身夜行衣,眉目冷峻,却在看到她时,眼底戾气瞬间化开,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递到她面前。
听说你今日咳得厉害。
苏挽棠指尖微松,银针收回袖中,却仍抬眸看他,似笑非笑:世子爷深夜翻窗,就为送一包蜜饯
萧承煜低笑,忽然伸手攥住她冰凉的手指,指腹在她掌心轻轻一蹭。
嫌你病体他嗓音低哑,眼底暗色翻涌,我连你咳血的帕子都收着,你说呢
翌日,相府正厅。
苏挽晴一身素衣,正温声细语地向老夫人禀报粥棚的善举,眉眼间尽是乖巧。
苏挽棠缓步而入,裙摆如云,病容楚楚,却在众人怜惜的目光中,轻轻放下茶盏。
堂姐心善,只是……她抬眸,眼底澄澈如秋水,城东庄子的佃户们,怎么都说,今年春粮还未发呢
满堂寂静。
苏挽晴脸色骤变。
——而苏挽棠只是垂眸,轻咳一声,帕子掩唇,笑意浅浅。
2
碎帕藏锋
苏挽晴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攥住袖口,指节泛青。
棠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嗓音却微微发颤,佃户们的春粮早已分发,莫不是有人故意挑拨
苏挽棠轻轻哦了一声,指尖抚过茶盏边缘,抬眸时眼底漾着无辜的光。
是吗那可真奇怪了。她嗓音柔柔的,像一片羽毛轻飘飘落下,却压得满堂寂静,我前日去庄子上看诊,佃户们跪了一地,说再不发粮,今年春耕便要误了。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叠按了手印的诉状,轻轻放在桌上。
堂姐若不信,不如亲自去问问
老夫人面色骤沉,目光如刀般剜向苏挽晴。
夜色如墨,定北侯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
萧承煜指尖捏着一方染血的帕子,眸色幽深。
世子。暗卫无声跪地,双手奉上一封密信,相爷的政敌林大人已派人伪造了通敌书信,明日早朝便会发难。
萧承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一捻,帕子上的血迹在烛光下泛着暗红。
伪造他嗓音低哑,眼底戾气翻涌,那便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铁证’。
暗卫垂首,却听世子忽然又问——
她今日咳了几次
暗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苏小姐咳了三次,比昨日少了一次。
萧承煜嗯了一声,将帕子收入檀木匣中。那匣子里,整整齐齐叠着数十方染血的帕子,每一方都绣着海棠,只是血色深浅不一。
翌日早朝,风云突变。
林大人正慷慨陈词,指控相爷私通敌国,却见萧承煜缓步出列,玄色朝服衬得他眉目如刀。
林大人。他嗓音不疾不徐,却让满朝文武脊背生寒,你府上的幕僚,昨夜去了哪里
林大人脸色骤变。
萧承煜一抬手,禁军押上一人,正是林府心腹,手中还攥着未烧尽的密信残页。
通敌萧承煜冷笑,一脚踩住那人手指,你伪造书信的纸张,是北境特供的雪纹笺——而这批笺纸,上月刚被林府领走。
满朝哗然。
龙椅上的皇帝眯起眼,目光在萧承煜与相爷之间转了转,忽然笑了。
朕记得,苏卿的嫡女,与萧卿有婚约
萧承煜垂眸:是。
皇帝意味深长地敲了敲扶手:年轻人,护短是好事。
晚霞漫天时,苏挽棠倚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枚黑子。
青黛匆匆进来:小姐,林大人被革职查办了!
苏挽棠唇角微弯,棋子嗒地落在棋盘上。
我知道。她轻声说。
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世子爷今日在朝堂上,好大的威风。
萧承煜翻窗而入,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肃杀之气,却在看到她时眉眼一软。
不及你。他从怀中掏出一包新炒的松子,一粒粒剥好放在她掌心,一招便让苏挽晴失了老夫人欢心。
苏挽棠垂眸看着掌心的松子,忽然笑了。
萧承煜。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你为什么收集我的帕子
萧承煜动作一顿,抬眸时眼底暗潮汹涌。
因为……他忽然逼近,指尖抚过她苍白的唇,我要记住,你每一次咳血,都该让谁付出代价。
3
毒酒折枝
小姐,二姑娘在花厅设了赔罪宴,说请您务必赏脸。青黛捧着烫金帖子进来,指尖发紧,老夫人方才派人传话,说姐妹间哪有隔夜仇......
苏挽棠正在煮茶。
青瓷茶壶在她苍白指间倾斜,水线如银丝坠入盏中,分毫不差。她忽然轻笑一声:堂姐的帖子,倒是比大夫的药来得还勤。
窗外春雨淅沥,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掩唇时,一抹猩红在素白绢子上绽开。青黛惊呼着要去请大夫,却被她抬手拦住。
不急。苏挽棠将染血的帕子叠好,放进绣着海棠的锦囊,先去看看,堂姐要演什么戏。
花厅里暖香缭绕,苏挽晴亲自执壶斟酒,腕间翡翠镯子叮当作响:妹妹肯来,姐姐这颗心才算放下了。
酒液呈诡异的琥珀色。
苏挽棠指尖抚过杯沿,忽然望向厅角那盆西府海棠:这花倒是精神,不像我院子里那株,昨儿突然就枯了。
苏挽晴笑容僵了僵。
说来也怪。苏挽棠慢慢转着酒杯,那花根周围,竟埋着些砒霜渣子——
琉璃盏突然坠地粉碎!
苏挽晴猛地站起,却见苏挽棠依旧坐着,只是手中酒杯不知何时已换了位置。而本该在军营的萧承煜正站在她身后,玄色劲装还带着夜露寒气,五指扣着苏挽晴的侍女手腕——那侍女手里,正攥着本该在苏挽棠面前的毒酒。
二姑娘。萧承煜轻笑,眼底却淬着冰,你这赔罪宴,倒是别致。
暴雨突至时,苏挽棠正倚在萧承煜怀里咳血。
方才花厅混乱中,她故意打翻烛台引开众人,却因淋了雨发起高热。此刻萧承煜抱着她疾走在回廊下,大氅将她裹得严实,自己半边身子却湿透了。
......你早就知道酒里有毒他声音哑得厉害。
苏挽棠滚烫的额头贴在他颈侧:那盆海棠......是我让青黛换过的。她忽然笑起来,堂姐肯定不知道,砒霜遇西府海棠......会变蓝。
萧承煜猛地停步。
廊下风灯摇晃,照见她袖口一抹未藏好的蓝渍。
你喝了!他瞳孔骤缩,声音惊动了檐上栖鸟。
苏挽棠却伸手抚过他紧绷的下颌:只沾了一滴......够她定罪就好。她咳得浑身发颤,眼神却亮得惊人,萧承煜,我要她......亲口承认谋害嫡女......
话音未落,前院突然传来尖叫。
不好了!二姑娘吐血了!
祠堂里,苏挽晴蜷缩在地上,嘴角不断溢出黑血。老夫人拄着沉香杖进来时,正听见她嘶声尖叫:那毒酒本该是苏挽棠的!
满室死寂。
苏挽棠被萧承煜搀着站在门边,闻言轻轻啊了一声:原来堂姐......真给我备了毒酒她转向老夫人,泪珠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孙女原还不信......
萧承煜突然捏碎手中玉扳指。
谋害嫡女,按律当诛。他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不如问问二姑娘,砒霜是从哪得的
苏挽晴突然疯狂指向角落里的管事嬷嬷——正是林夫人的陪嫁。
暴雨砸在祠堂青瓦上,像无数恶鬼在鼓掌。
4
碎玉惊堂
刑部大牢的滴水声在子夜格外清晰。
苏挽晴蜷在稻草堆里,突然听见铁链断裂的脆响。
玄色蟒纹靴踏过血水,萧承煜拎着滴血的剑站在栅栏外,狱卒的尸体在他身后排成扭曲的弧度。
听说。剑尖挑起苏挽晴下巴,你让棠棠跪着听审
寒光闪过,苏挽晴的膝盖突然爆开血花!惨叫声中,萧承煜慢条斯理地擦剑:这双腿既然不会跪,就别要了。
暗卫匆匆赶来:世子!皇上命三司会审......
审什么萧承煜反手将染血的帕子拍在案上,林氏私藏军械的罪证,不就在这狱中
帕子展开——赫然是相府与边关将领往来的密信,只是所有署名处都被血渍晕染成海棠形状。
苏挽棠在高热中梦见十岁的自己。
冰湖下的视野模糊扭曲,她看见推自己落水的绣鞋上,缀着林府特制的珍珠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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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
有人在耳边急唤。她猛地睁眼,对上萧承煜猩红的双眼。他朝服未换,指尖还沾着刑部的血,掌心却托着一枚温热的安宫丸。
咽下去。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若死了,我让整个林氏陪葬。
苏挽棠就着他的手吞药,舌尖无意扫过他掌心的茧。萧承煜浑身一僵,突然捏住她下巴:你早知道自己坠湖是林氏所为
窗外惊雷炸响,照见她眼底寒芒:现在知道了。
三司会审当日,苏挽棠撑着病体出现在公堂。
素白孝服,咳血帕子,她跪得笔直:臣女要告林尚书三宗罪——
一害我生母难产而亡!染血的襁褓碎片掷地。
二谋害相府嫡女!珍珠扣当堂呈验。
三......她突然剧烈咳嗽,萧承煜一把扶住她,却见她从袖中抖出半张军械图:通敌叛国!
满朝哗然中,皇帝突然抚掌大笑:好啊!朕的定北侯世子妃,倒是比御史台还会查案!
萧承煜在袖中扣紧她冰凉的手指:臣,求提前婚期。
大婚夜,合卺酒刚过三巡,苏挽棠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萧承煜打翻喜烛,在她贴身香囊里捏出几粒细小的蓝矾——遇热成毒。
林氏余孽他眼底杀意暴涨。
苏挽棠却笑着摇头,沾血的指尖抚过他眉骨:是二皇子......他怕相府与侯府联姻......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弩箭破空声!
萧承煜抱着她滚入屏风后,反手甩出合卺杯。
铜杯嵌进刺客咽喉的同时,他咬破她衣领暗藏的解毒丸:吞了。
喜服逶迤在地,像一滩血。苏挽棠在剧痛中轻笑:世子爷......这婚宴......可真热闹......
5
红烛照夜
合卺酒的血腥气还未散尽,苏挽棠的指尖已搭上婚床雕花。
别动。萧承煜突然按住她手腕,剑尖挑开床幔金钩——三枚淬毒的银针正泛着幽蓝寒光。
苏挽棠轻笑:二皇子连合欢帐都替我备了礼。她忽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萧承煜衣襟,却顺势将一枚药丸塞进他领口,含住......这香......有问题......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
萧承煜反手掷剑,惨叫划破夜空。他低头舔去她唇边血迹:夫人好厉害的身子骨——咳着血还能辨毒。
五更梆子响时,苏挽棠在妆奁暗格发现一张泛黄地图。
有趣。她指尖描摹着地下密道的走向,这侯府婚房下头,竟埋着前朝玉玺
铜镜突然映出萧承煜的身影。他赤着上身正在包扎伤口,背后狰狞的疤痕组成了诡异的星象图。
那是先帝用烙铁绘的。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十岁那年,他疑心萧家通敌。
苏挽棠的银簪突然刺进地图某处:明日从这里挖,必见血光。
萧承煜挑眉:夫人还懂堪舆
不懂。她咳着将染血的帕子按在他伤处,但二皇子既在此处埋刺客,定是下头有他怕见光的东西。
三日后早朝,御史突然参奏二皇子私掘皇陵。
龙椅上的皇帝摔下奏折:逆子!你盗前朝玉玺意欲何为!
二皇子跪地喊冤,却见萧承煜缓步出列:臣新婚夜捉到的刺客,招供说......他忽然展开一幅染血的密信,殿下在找《山河社稷图》。
满朝哗然中,苏挽棠正坐在侯府药庐,将蓝矾滴入海棠花汁。青黛慌张跑来:小姐!二皇子带兵围了相府!
急什么。她凝视着琉璃瓶中渐变的紫色,相爷此刻应该......
远处突然传来震天巨响——那是萧承煜埋在密道里的火药。
二皇子被押入天牢那夜,苏挽棠高热不退。
萧承煜砸了三个太医署,最后将她裹在狐裘里抱进祠堂。
萧家列祖列宗在上。他劈手砍断铜锁,取出供桌下的玄铁匣,今日孙儿要动这保命金丹了。
苏挽棠在混沌中看见匣中物——哪有什么金丹,只有半枚染血的虎符。
别怕。萧承煜咬破手腕将血滴入她唇间,萧家儿郎的血......能解百毒......
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时说的秘密:二十年前北境之战,萧家军饮下毒泉仍大胜,从此血脉带药性......
祠堂外风雪呼啸,她含着他的血轻笑:原来世子爷......才是真正的药人......
6
血棠契约
苏挽棠的银针蘸着萧承煜的血,在宣纸上晕开一朵妖冶的海棠。
世子这血...她指尖轻颤,比砒霜毒三分。
窗外骤雨敲檐,萧承煜赤着上身任她取血,肩上还带着昨夜刺客留下的刀伤。闻言低笑:夫人拿为夫的血炼毒,倒比闺房画眉有趣。
青黛慌张闯进来:小姐!二皇子余党在井水下毒,老夫人呕血了!
苏挽棠猛地攥紧银针。针尖上的血珠坠入茶盏,竟将混了鹤顶红的井水染成绛色——毒素瞬间凝结成晶。
备轿。她咳着将血晶收入香囊,该让那些人知道...抬眸时眼底寒光乍现,什么叫以血还血。
刑部地牢最深处,二皇子心腹正咬舌自尽,却被萧承煜掐住下颌。
急什么他掰开那人牙关,露出藏在臼齿的毒囊,你主子许你的荣华...突然将一粒血晶塞进他喉咙,可比得上我夫人亲手制的药
惨叫声中,苏挽棠撑着竹伞站在雨里,正对牢房天窗。
三。她轻数。
窗内爆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二。
嚎叫变成野兽般的呜咽。
一。
重归寂静。
萧承煜翻窗而出,掌心托着沾血的供词:他们当年推你落冰湖,是为找《山河社稷图》的钥匙。
雨幕中,他忽然将一枚玉扳指套进她手指——正是从尸体上剥下来的。
可惜他们不知道...扳指内壁映着月光,显出半幅地图,钥匙一直藏在侯府世子的婚书上。
皇帝宣他们入宫那日,钦天监正跪献鎏金匣。
爱卿可知同命蛊龙案后的声音带着笑,与之同生共死,最宜...忠臣良将。
萧承煜刚要开口,苏挽棠已接过蛊虫咽下。
臣妇愿与侯爷...她咳着将另一只蛊捧到萧承煜唇边,生死同衾。
蛊虫入喉的刹那,萧承煜突然掐住她后颈吻上来。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他竟咬破舌尖将血渡给她!
傻棠棠...退开时他眼底猩红,我早给你种过蛊了。
殿角更漏滴答,皇帝抚掌大笑:好!好一对...同命鸳鸯!
夜半蛊毒发作,苏挽棠蜷在榻上呕血。萧承煜划开手腕将血喂给她,却见她突然睁眼:冰湖那日...
推你的不是林家人。他抹去她唇边血迹,是钦天监的女儿,她如今...
窗外惊雷劈落,照见院中那株西府海棠下——
一具穿着宫装的骷髅,指骨正死死抠着树根。
7
枯骨诏书
海棠树的根系缠着白骨,在雨夜泛出磷光。
苏挽棠拨开腐土,骷髅指骨间露出一角玄铁卷轴。萧承煜突然按住她手腕:别碰!
已经晚了。
卷轴展开的刹那,她掌心被蚀出焦黑纹路——竟与萧承煜背后的星象疤痕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他声音发紧,先帝用陨铁烙我时说过,这图案是开启《山河社稷图》的咒印。
远处传来打更声,苏挽棠却盯着骷髅空荡的腹腔:她不是被杀的...指尖挑起一缕未腐化的丝线,是活埋时自己抓破了喉咙。
养心殿内,皇帝把玩着同命蛊的母蛊。
爱卿可知他突然捏碎陶罐,萧承煜顿时闷哼跪地,这蛊虫最爱啃食心脉。
苏挽棠袖中银针已抵住自己心口:陛下若杀他,臣妇立刻刺穿蛊虫。
皇帝大笑:好个贞烈女子!那朕换个条件...
鎏金匣重重砸在案上,露出半幅《山河社稷图》:用你萧家血脉解开咒印,否则...目光扫过她腹部,朕让你孩儿生下来就剜去双眼!
萧承煜突然暴起!
剑锋离皇帝咽喉三寸时,苏挽棠咳着拽回他衣袖:臣妇...领旨。
血月当空,祭坛上铁链作响。
萧承煜被锁在陨石打造的刑架上,苏挽棠执笔蘸着他心口血,沿着疤痕描摹星图。每画一笔,他就剧烈抽搐一次。
忍一忍...她泪珠砸在他绽开的皮肉上,等咒印转移到卷轴...
皇帝突然抢过朱笔,狠狠戳进萧承煜肩胛:不够深!
鲜血喷溅在《山河社稷图》上,竟浮出密密麻麻的暗纹——那根本不是地图,而是前朝皇族的永生秘术!
果然!皇帝癫狂大笑,萧家血脉就是药引!
子时更鼓响过三声,苏挽棠突然割破手腕。
陛下可认得这个她将血滴在咒印中央,纹路突然暴起金光!
皇帝惊退三步:你...你怎么会...
因为我母亲姓楚。她咳着掀开祭坛暗格,前朝最后一位公主...
机关转动声淹没了皇帝的惨叫。萧承煜挣断铁链抱住她时,地宫已开始坍塌。
傻子...他舔去她眼睫上的血,你早该告诉我...
苏挽棠将玄铁卷轴塞进他伤口: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同命了...
8
焚香入骨(终章)
地宫坍塌的轰鸣声中,萧承煜用脊背为苏挽棠撑起一方天地。
怕吗他咬破舌尖将血喂进她嘴里,碎石不断砸在背上,同命蛊要发作...
苏挽棠突然将玄铁卷轴按进他伤口,暗红血纹立刻顺着经脉蔓延。她染血的手指描摹他眉骨:萧承煜,你记不记得大婚那晚...
整块穹顶轰然砸下!
萧承煜翻身将她压进祭坛凹槽,龙骨断裂声清晰可闻。他咳着血笑:夫人现在...还要说遗言
三日前,钦天监密室。
苏挽棠盯着水晶盆里游动的双生蛊:所以这蛊虫...
不是控制,是救命。白发监正展开萧家族谱,萧家男子活不过三十岁,除非与药人血脉女子种蛊同命。
她指尖抚过萧承煜-二十有九的记录,突然剧烈咳嗽。
监正将鎏金匕首推到她面前:地宫祭坛下埋着前朝火药,若引爆...抬起浑浊的眼,您能活,世子必死。
此刻地宫深处,苏挽棠正用银簪拨动机关齿轮。
萧承煜突然攥住她手腕:你早知道
嗯。她望着他背后发光的咒印,但监正没说完...突然吻住他,将半枚药丸渡过去,同命蛊真正的用法...
机关轰然启动!
皇帝在火海中惨叫时,萧承煜背后的星象疤痕突然浮空而起,化作金光笼罩二人。
不是续命...苏挽棠在漫天碎石中抱紧他,是换命。
三个月后,定北侯府的海棠开了。
萧承煜抱着刚解毒的苏挽棠坐在廊下,指尖缠绕着她一缕白发。
值得吗他轻吻她凹陷的眼窝,用三十年阳寿...
苏挽棠把玩着皇帝玉玺:监正不是说了将玉玺扔给蹒跚学步的幼子,萧家人往后...
咳嗽声被吞进缠绵的吻里。
檐下风铃叮当,那株曾被下毒的海棠,今年花开得特别艳。
[全文完]
9
棠烬春深(番外)
萧慕棠五岁那年,把传国玉玺砸了个角。
爹爹补。小团子举着碎片,奶音里带着蜜饯味的甜,用娘亲的银簪子。
萧承煜拎起儿子后领,瞥见碎片上干涸的血迹——昨夜他用这玉玺砸碎了最后一名叛军头颅。
找你娘去。他随手把儿子丢给青黛,就说...爹爹在收‘帕子’。
药庐里蒸汽氤氲,苏挽棠正在煮一锅诡异的紫汤。白发用银簪松松挽着,听见儿子脚步声头也不回:柜底青花坛。
小团子熟练地扒拉出蜜饯罐,突然指着墙上一幅画:娘亲,这个咳血的姨姨是谁
画中西府海棠下,宫装美人笑得温婉。
银簪当啷落地。苏挽棠蹲下身,指尖抚过画中人袖口的珍珠扣:是...娘亲的故人。
萧慕棠突然凑近她耳畔:昨天有个戴珠钗的姨姨,在爹爹书房哭...
萧承煜踹开钦天监大门时,监正正在擦拭水晶盆。
解释。染血的帕子甩在案上,正是二十年前苏挽棠用过的那方,为什么楚家遗孤还活着
监正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世子不如问问尊夫人...枯手指向盆中游动的双生蛊,当年换命时,究竟是谁的寿元
窗外惊雷劈落,照见萧承煜煞白的脸。
苏挽棠在祠堂找到丈夫时,他正对着楚家牌位灌酒。
萧承煜。她抽走酒坛,你吓到慕儿了。
酒坛突然爆裂!她被抵在供桌上,萧承煜眼底猩红:为什么骗我他撕开自己衣领,露出心口淡去的疤痕,当年换命的根本不是我的寿元...
苏挽棠轻笑,白发垂落在他疤痕上:可你背后星象图...是用我血画的呀。
供桌突然塌陷,露出暗格里的鎏金匣——满满一匣染血帕子,每方都绣着楚字暗纹。
你看...她咳着将最新染血的帕子放进去,我们早就是同命了。
檐外海棠纷飞,如雪覆过相拥的身影。
[番外完]
10
珠帘惊梦(特别篇)
萧慕棠十岁生辰那日,在父亲书房暗格里翻出一本《碎帕录》。
泛黄的宣纸上,每页都粘着干涸的血迹,旁边蝇头小楷记载:
永和十二年腊月初七,棠棠咳血因林氏熏香...
永和十三年二月廿三,棠棠呕血因苏挽晴推搡...
最后一行墨迹尤新:
景和元年三月初九,吾妻白发又添三根,系昨夜为吾解毒所耗。
窗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萧慕棠转头,看见母亲立在珠帘后,白发间那支银簪正泛着冷光。
慕儿。苏挽棠轻笑,娘亲教你配新药可好
药庐里紫烟缭绕,萧慕棠看着母亲将蜈蚣干碾成粉。
当年推娘亲落湖的人...他突然开口,是不是戴着珍珠扣
药杵当啷坠地。苏挽棠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滑落半块玉佩——正是从钦天监地宫骷髅身上取下的。
慕儿怎么...
昨夜有个戴珠钗的姨姨来找爹爹。萧慕棠掏出一粒珊瑚珠,她说...楚家灭门那晚,有人用珍珠扣勒死了外祖母。
萧承煜深夜回府时,发现妻儿正在祠堂烧《碎帕录》。
火光映着苏挽棠平静的侧脸:你瞒着我查了十年
不止。他解下大氅裹住她,当年冰湖...
我知道。她将珊瑚珠丢进火盆,珍珠扣是太后赏给林家的,但真正下杀手的...抬眸望向供桌最上层的无名牌位,是皇帝派去的暗卫。
萧慕棠突然指向梁上:爹!有人!
寒光闪过,萧承煜的剑锋已抵住黑衣人咽喉。面巾落下,赫然是白日里戴珠钗的女子。
楚玥。苏挽棠叹息,你还要装疯卖傻多久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楚玥跪在祠堂青砖上,腕间珍珠扣深深勒进皮肉。
姑姑死前把《山河社稷图》吞进了肚子。她笑得凄厉,皇帝派人剖尸时,我躲在冰湖底...看着他们用珍珠扣勒死了你娘。
苏挽棠的银簪突然刺入楚玥眉心!
没有血。
只有一缕黑发转瞬成雪。
景和三年春分...苏挽棠收回银簪,你故意引慕儿发现秘密,是想借我的手杀皇帝
楚玥疯狂大笑:你不想知道吗当年换命术...
剑光闪过,萧承煜斩落她一缕头发:滚。
晨光熹微时,萧慕棠看见父亲将母亲抱进药庐。
你早知楚玥是假疯。苏挽棠攥着他衣领,为何不说
萧承煜吻着她新生的白发:因为你在等...从袖中取出半幅地图,《山河社稷图》最后残卷。
地图在晨光中渐渐显形——竟是萧慕棠周岁时抓破的襁褓布。
苏挽棠突然咳出鲜血,正落在残卷上。血渍晕开处,浮现一行小字:
永生非药,在尔同心。
檐下风铃轻响,那株被雷劈过的海棠,今年又发了新枝。
11
雪魄凝香(续缘篇)
景和五年的初雪落得突然。
萧慕棠踮脚去够药柜顶层的琉璃瓶时,听见身后珠帘轻响。转身正对上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凤眼——只是那眼里盛着十年后的沧桑。
娘亲说过,蜈蚣粉要配雪水化开。突然出现的青年拿过琉璃瓶,袖口暗纹若隐若现,你该用紫檀盒里那包。
萧慕棠盯着他腰间玉佩上的萧字:你是...
嘘。青年将一粒血晶塞进他手心,十年后若见到腕带珍珠扣的女子...窗外风雪骤急,他的身影如水纹消散,别让她碰爹爹的剑。
苏挽棠在梅园见到昏迷的萧慕棠时,孩子掌心攥着半融的血晶。
娘亲。小团子突然睁眼,瞳孔泛着不正常的金芒,我看见长大了的我...
银针突然刺入穴位!萧承煜不知何时出现,剑尖挑着个正在融化的雪人——那雪人眉心赫然插着半根珍珠扣。
楚家的溯时术。他碾碎雪人头颅,有人想改慕儿的命格。
苏挽棠望向梅林深处,那里有串新鲜的脚印,每一步都绽着冰海棠。
钦天监地底的水晶棺里,楚玥的尸身突然坐起。
监正颤抖着捧出鎏金匣:公主...醒了
蠢货。楚玥撕下脸皮,露出与苏挽棠七分相似的面容,本宫是来收利息的。
她指尖划过水晶棺上的刻痕——正是萧慕棠在药庐画过的星象图。
暗处传来轻笑。
真正的苏挽棠从阴影中走出,白发间银簪如月:太后娘娘,您借楚玥身子还魂...突然将蜈蚣粉撒向水晶棺,问过蜈蚣的意见吗
萧慕棠在梦境与现实的夹缝里奔跑。
前方提灯的青年转身,玉佩叮当:记住,血晶要含在舌下...
你是谁
青年撩开衣袖,腕间疤痕组成星象图:我是十年后的你,来阻止...
景象突然扭曲!萧慕棠惊醒在父亲怀里,窗外梅枝折断声清晰可闻。
萧承煜剑上滴着黑血:慕儿,今日起你改叫萧忆棠。
苏挽棠正在焚烧一箱珍珠扣,火光中浮现太后扭曲的脸。
为什么改名萧慕棠问。
因为...苏挽棠将灰烬撒向雪地,有人想用你的名字施咒。
灰烬落地成字:
永世不得超生
12
烬夜重棠(终幕·上)
萧忆棠及冠那日,相府旧宅的海棠一夜枯死。
苏挽棠摩挲着焦黑树干,指尖突然触到树洞里的青铜匣——匣中躺着支珍珠扣发簪,簪头刻着楚字暗纹。
果然来了。萧承煜的剑尖挑破树皮,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咒文,太后用三十年阳寿,给慕儿下了同命咒。
府外突然传来喧哗。管家跌跌撞撞跑来:侯爷!有个戴珠钗的女子闯进祠堂,小少爷她...
银簪应声而断。苏挽棠的白发无风自动:不是闯。她踩碎青铜匣,是请。
祠堂内,萧忆棠正用匕首划开手腕。鲜血滴在牌位上,竟浮出金色咒痕。
楚家血脉果然有趣。珠钗女子轻笑,你娘当年若乖乖赴死...
我娘死了。萧忆棠突然抬头,瞳孔变成妖异的鎏金色,永和十三年的冰湖底,是你用珍珠扣勒断了她喉咙。
女子暴退三步:你不是萧...
剑光如雪劈落!萧承煜斩下的却不是人头,而是女子腕间珠钗——钗头珍珠应声碎裂,露出里面蠕动的蛊虫。
太后。苏挽棠从梁上跃下,白发缠着那截断钗,您可知我为何留这株海棠到现在
她突然将蛊虫按进树干咒文。
焦黑的海棠瞬间复生,花苞里传出太后凄厉的尖叫!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中,萧承煜护着妻儿冲出火海。
三十年前...苏挽棠在漫天灰烬中摊开掌心,露出半枚烧焦的珍珠扣,太后用这个杀我娘时,我把蛊虫种在了自己心脉。
萧忆棠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里裹着金色虫尸。
同命咒解了萧承煜捏碎虫尸。
不。苏挽棠望向燃烧的祠堂,是转移了。
火光中,焦黑的海棠树竟结出累累金果,每颗果子里都传出太后的诅咒。
三更梆子响过,萧忆棠在废墟里拾到本烧残的《碎帕录》。
最后那页依稀可见:
景和二十五年冬,棠棠殁于同命咒反噬...
墨迹被鲜血覆盖,新添的小字力透纸背:
此局虽破,轮回未止。慕儿,若见未来己身至,勿信勿听——你娘亲字。
夜风卷着灰烬盘旋,隐约聚成个提灯的人形。
萧忆棠握紧珍珠扣残片:我知道你是谁了。
13
新棠旧梦(终幕·下)
海棠树燃烧的第七日,树根下露出了青铜地宫。
萧忆棠踩着焦土往下走,鎏金瞳孔在黑暗中发出微光。地宫中央的水晶棺里,躺着个与他九分相似的青年。
终于来了。棺中人突然睁眼,腕间珍珠扣叮当作响,我是百年后的你。
萧忆棠剑尖抵住棺盖:证明。
你七岁那年...青年指尖凝结血晶,偷换了爹爹的安神药,害他差点死在刺客刀下。
剑锋猛然下压!棺中人却笑得更欢:现在信了快去拦住娘亲——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地面上,苏挽棠的白发正在寸寸成灰。
萧承煜。她将银簪刺入心口,当年换命时,我藏了半缕魂魄在《山河社稷图》里...鲜血顺着簪身滴入燃烧的树根,现在该还给你了。
萧承煜徒手攥住银簪:你早计划好要散魂!
不是散魂...她吻去他眼睫上的血,是让太后的诅咒...永远困在轮回里。
最后一缕白发化作飞灰时,地宫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公元2023年,考古学家萧煜在拍卖行见到一幅古画。
画中病美人执帕咳血,题跋写着:
新棠不解旧梦,白发犹缠青丝
这画...他鬼使神差抚过落款,多少钱
身后突然传来清咳声。
白衣女孩正用银簪挽发,腕间珍珠扣在灯光下泛着蓝:先生若喜欢...她转头,露出一双凤眼,不如先看看我家的《碎帕录》
萧煜心脏突然剧痛——女孩白发间,藏着朵干枯的海棠。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