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雨夜当刀
苏州的梅雨天，像块吸饱了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捂在头顶。雨线连成灰蒙蒙的帘子，把听雨斋褪色的招牌浇得模糊不清。巷子深处，沈瓷缩在当铺高高的柜台前，指尖冻得发青。
就三万陈老板，这可是‘补天手’沈家祖传的鱼肠刀！她把怀里一个紫檀木匣子又往前推了寸许，木匣里躺着一柄乌沉沉的刻刀，刀柄缠着磨出包浆的鹿筋，刃口一道闪电般的锻纹。
柜台后的胖男人耷拉着眼皮，指甲在计算器上敲得啪啪响：沈姑娘，今时不同往日喽！你修的那尊秘色瓷莲花盏成了赝品，沈家把你除名，这刀…也就剩个念想。他掀起眼皮，瞟了眼沈瓷苍白的脸，嗤笑，三万，够你师父半个月ICU要当就签字。
沈瓷喉咙发紧。恩师顾老躺在医院的模样在眼前晃——那个手把手教她调金漆、辨窑口的老人，因为她修复的秘色瓷被偷换成赝品，气到中风昏迷。监控恰好坏了，所有证据都指向她贪财调包。家族为保清誉，一脚将她踢出门墙。医药费天方夜谭。
她盯着玻璃台面倒映的自己：头发湿漉漉贴在额角，眼底熬得通红，像只被拔了爪牙的猫。真狼狈。她咬咬牙，抓起笔——
慢着。
一把黑伞斜斜探入当铺窄门，伞沿抬起，露出伞下一张过分清俊的脸。男人穿着挺括的深灰衬衫，袖口随意挽起，腕上一串奇楠沉香珠。雨水顺着他冷硬的颌线滑落，滴在青石板上。
谢…谢先生当铺老板瞬间堆起笑，腰也弯了三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
谢砚没看他。目光掠过沈瓷攥得发白的指节，落在她怀里的木匣上。沈家的鱼肠刀他声音不高，带着点玉石相击的冷脆，‘补天之手，刀过无痕’…可惜了。
沈瓷猛地抬头，撞进他眼里。那双眼深邃得像古井，映着她此刻的狼狈，却无波无澜。她认识他——古董圈里出了名眼毒嘴更毒的谢砚，《鉴宝风云》的特邀评委。他曾在她修复的宋徽宗《瑞鹤图》前驻足良久，最后只丢下一句：鹤眼里的金粉，补得匠气。
可惜什么沈瓷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可惜明珠蒙尘，更可惜…谢砚的视线转向当铺老板，唇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陈老板，乾隆工的和田玉扳指，你当玻璃给收了，转头卖了八十万。这眼力，也敢评沈家的刀
陈老板的脸唰地白了，冷汗混着油光。
谢砚这才看向沈瓷，仿佛谈天气般随意：跟我假结婚。一年。医药费我出，你帮我找样东西。
什么沈瓷怀疑自己耳朵进了水。
顾氏集团走私文物的罪证。他吐出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冰锥扎进沈瓷耳膜。顾氏，苏州收藏界龙头，更是害她师徒的元凶！
凭什么信你
凭我能让你师父活命。谢砚递过一份协议，签了，钱立刻到账。
协议条款冰冷，婚姻关系栏里契约存续期一年几个字刺得她眼疼。窗外雨声更急，师父氧气面罩下微弱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沈瓷闭了闭眼，抓过笔，在落款处狠狠划下名字——沈瓷。
指尖传来锐痛！低头看，无名指被一枚硬塞进来的戒指硌破了皮。戒指样式古怪，银托上嵌着一小块边缘锐利的青瓷残片，幽幽泛着冷光。血珠渗出，滚落在瓷片上。
【嘀！检测到宿主血液与高灵性载体（越窑青瓷残片）融合！】
【‘灵犀修复系统’绑定中…10%…50%…】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骤然在沈瓷脑中炸响！同时，无数关于瓷器断代、金缮流程、矿物颜料配比的碎片知识疯狂涌入！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发黑。
【绑定成功！新手任务：修复载体（越窑青瓷戒面），解锁基础能力‘灵犀触’（一级）。时限：24小时。失败惩罚：神经痛（持续12小时）。】
沈瓷踉跄一步，扶住柜台才没摔倒。戒指上的瓷片仿佛活了过来，一丝微弱的、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悲凉感，顺着指尖的血直钻进心里！
怎么了谢砚的声音近在咫尺。
沈瓷猛地抽回手，攥紧那枚该死的戒指，指尖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她盯着谢砚看似平静的眼底，那里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没什么。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被你的‘订婚戒指’…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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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碎瓷有灵
谢砚的家在太湖边一座白墙黛瓦的旧园子，美其名曰归云居。沈瓷的工作室被安排在临水的西厢，推开雕花木窗，就能看见一池残荷在雨里瑟瑟发抖。
你的活动范围，东厢、西厢、前院。书房和主卧，别进。谢砚丢给她一串钥匙，语气像在分配仓库，缺什么列单子给吴妈。顾家最近会盯着你，安分点。
谢老板，沈瓷靠在门框上，举起缠着纱布的手指晃了晃，假结婚也得做戏吧戒指硌得我手疼，能换个不扎人的吗
谢砚脚步一顿，没回头：忍着。那是钥匙。
钥匙沈瓷低头看那枚青瓷戒指，残片边缘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幽微的靛蓝。脑子里系统的提示音又蹦出来：【新手任务倒计时：22:15:33…】
神经痛警告像悬在头顶的剑。沈瓷认命地关上房门，翻出谢砚施舍的工具箱。东西倒是齐全，德国进口的放大镜，日本的金缮漆，细如发丝的纯金金粉…比她之前用的高级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小心地取下戒指，将那块越窑青瓷残片托在掌心。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弧度优美，胎质细腻，釉色是典型的千峰翠色。断口锋利，像是被暴力砸碎的。她戴上目镜，调整灯光，用最细的毛笔蘸取透明生漆，屏息凝神，沿着断口一点点勾填。
【灵犀感知启动…宿主精神集中度达标…】
【记忆碎片载入…】
眼前骤然一花！
不再是灯光下的工作台。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金属刮擦石板的刺耳噪音！视线剧烈晃动，低矮的视角里，一只穿着黑色工装裤和厚重登山靴的脚狠狠踹过来！
砰！
身体（或者说，承载这视角的瓷器）被一股巨力踢飞，撞在冰冷的石壁上！视野天旋地转，最后定格的画面——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粗暴地抓起旁边一个完整的青瓷莲花尊！尊底，一个模糊的阴刻顧字徽记一闪而过！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悲愤、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沈瓷淹没！她手一抖，毛笔尖差点戳歪！
幻象消失，掌心瓷片冰凉。冷汗浸透了沈瓷的后背。顾家！又是顾家！那靴子、那手套、那暴戾的破坏…是盗墓现场！这碎瓷片，来自一件被他们毁掉的越窑珍品
她压下心悸，强迫自己专注。指尖蘸取金粉，沿着漆线细细覆盖。金线如同流淌的熔金，在古老的青翠釉面上蜿蜒，一点点弥合那道狰狞的伤口。奇妙的是，随着金线延展，碎片传递出的那股悲愤绝望感，竟奇异地缓缓平息，化作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期待
【新手任务完成！修复度：完美！】
【奖励：灵犀触（一级）解锁！】
【灵犀触：宿主可通过指尖直接触碰器物，感知其最后残留的强烈记忆片段（画面+情绪）。当前等级：碎片化，清晰度低。使用消耗精神力。】
一股温和的暖流融入四肢百骸，精神上的疲惫感消退不少。沈瓷看着掌心焕然一新的戒面——青翠的瓷片上，一道金线闪电般划过，破碎与重生交织，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手艺没丢光。凉飕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瓷一惊，下意识攥紧戒指。谢砚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目光落在她刚修好的戒面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谢老板有偷窥癖沈瓷没好气地把戒指套回手指，这次，冰凉的瓷片贴着皮肤，竟不再有初时的尖锐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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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房子。谢砚走进来，随手将一个丝绒盒子丢在工作台上，下周‘集珍阁’秋拍，顾家捐了件汉代谷纹玉璧撑门面。把它拍回来，修好。
盒子打开，一块巴掌大的玉璧躺在黑绒布上。玉质温润，但表面布满蛛网般的绺裂，还有几处明显的土沁和磨损，黯淡无光，品相极差。
修复费
佣金抵医药费。谢砚抿了口咖啡，提醒你，顾家捐它，是因为没人能修。修坏了…正好坐实你沈瓷的手艺早已名不副实。
沈瓷心头火起，刚要反唇相讥，目光扫过那玉璧，脑中系统提示音突兀响起：
【检测到高浓度‘怨念’残留！器物记忆强度：高危！建议宿主谨慎接触！】
高危沈瓷盯着那看似普通的玉璧，心头疑窦丛生。谢砚要它，真的只是为了找顾家罪证
拍卖会那天，谢砚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沈瓷则穿了条他准备的月白色改良旗袍，两人挽着手臂踏入金碧辉煌的集珍阁，活脱脱一对璧人，收获无数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顾氏大少爷顾承宇端着香槟过来，笑容无懈可击：谢老弟，沈小姐，恭喜啊！沈小姐能从赝品丑闻里脱身觅得良缘，真是因祸得福。
沈瓷感觉谢砚的手臂肌肉微微一紧。她弯起唇角，指尖却悄悄按上腕间一个刚收来的、断裂的青铜带钩（地摊货，五十块）。灵犀触发动！
【画面碎片】：顾承宇的脸在昏暗灯光下扭曲，将一包白色粉末塞进一个青铜器兽首的口中！背景像是仓库，堆满裹着稻草的陶俑！
强烈的贪婪、兴奋感冲击沈瓷大脑！她脸色微白，强撑着没露异样，只对顾承宇笑得更加灿烂：比不上顾少，听说您新收的唐代金筐宝钿玉带，上面的宝石…成色特别‘鲜亮’她故意在鲜亮上咬了重音。顾承宇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汉代玉璧起拍。正如谢砚所料，无人问津这破烂。沈瓷以底价拍下。捧着玉璧离场时，顾承宇意味深长的目光如跗骨之蛆。
回到归云居，沈瓷把自己关进工作室。她戴上手套，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触碰玉璧冰冷的表面。
【灵犀触·发动！】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怨毒、恐惧、不甘的情绪海啸般扑来！
【画面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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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戴着顾家徽记戒指的手，粗暴地用刻刀刮削玉璧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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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璧被浸入刺鼻的化学药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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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颠簸！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浓烈的土腥味和…甜腻的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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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一声模糊的、凄厉的惨叫！
呃！沈瓷头痛欲裂，猛地缩回手，冷汗涔涔！这玉璧…被用来运毒！那声惨叫…
还没开始修，就怕了谢砚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弄。他不知何时进来，靠在门边，手里把玩着一个黄杨木小匣。
沈瓷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冷冷道：怕你的佣金打水漂。这玉璧裂得蹊跷，像是人为破坏后又伪装成古旧。顾家捐它，安的什么心
谢砚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敏锐。他走近，将那个黄杨木匣放在工作台上：试试这个。
匣子里是一小坨色泽深沉的膏体，散发着奇异的松香混合药草的味道。
古法‘璧合胶’沈瓷惊讶。这是失传的补玉秘方，只在她师父的笔记里见过残方！
顾家盯上你了。谢砚没回答，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最近别碰来历不明的东西。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沈瓷心头莫名一跳。
深夜，沈瓷在灯下调制璧合胶。窗外雨声淅沥。她哼着不成调的昆曲，那是师父以前修东西时爱哼的。谢砚书房的灯还亮着，门缝里漏出一线暖黄的光。沈瓷瞥见他在翻一本厚厚的《古玉考》，侧脸在灯下显得有些疲惫。
演技派…她小声嘀咕，心里那点异样却像水底的青荇，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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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毒计连环
修复玉璧的过程缓慢而煎熬。每一道绺裂都像是通往黑暗记忆的深渊。沈瓷用了璧合胶，小心翼翼地填补、打磨。灵犀触偶尔被动触发，那些黑暗的碎片和怨毒的情绪如同附骨之疽，让她夜不能寐，眼底的乌青越来越重。
顾家的反击比预想的更快、更毒辣。
一段模糊的视频突然在网上疯传！视频里，一个身形酷似沈瓷的女人，在一个堆满文物的房间里，粗暴地摔砸一个瓷瓶，又拿起刻刀胡乱刮削一块玉璧！配文耸人听闻：昔日天才修复师精神崩溃疑因赝品丑闻压力过大，疯狂破坏文物泄愤！
尽管视频像素低、角度刁钻，但沈瓷那张脸和她标志性的鱼肠刀被拍得清清楚楚！舆论瞬间炸锅！
骗子！败类！
沈家除名除得好！这种疯子就该抓起来！
她修复的东西还能信吗全是假的吧
谩骂如潮水般涌向沈瓷刚注册的工作室账号。手机被打爆，陌生号码发来恶毒的诅咒。谢砚的归云居外也蹲满了狗仔。
沈瓷把自己反锁在工作室，看着屏幕上那些扭曲的字眼，浑身发冷。她认得视频里那个工作间，是她被逐出沈家前用的！顾家连这都复制了！
砰！工作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谢砚一身寒气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平板，屏幕上正是那段视频。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解释。
假的！沈瓷猛地站起，声音嘶哑，有人扮成我！那地方是仿的！
证据呢谢砚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沈瓷呼吸困难，沈瓷，我雇你是为了找证据，不是让你变成证据！
我没有！沈瓷气得浑身发抖，是顾家！是顾承宇陷害我！他在走私文物！他用玉璧运毒！我看到了…
你看到谢砚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你拿什么看臆想吗还是你那个‘沈家天才’的虚名
他的话像冰锥，狠狠扎进沈瓷心里最痛的地方。她死死瞪着他，眼圈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原来在他眼里，她也不过是个惹麻烦的工具。
滚出去。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谢砚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一言不发，转身离开，重重摔上了门。
工作室陷入死寂。沈瓷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抱住发冷的双臂。师父的医药费…顾家的阴谋…谢砚的怀疑…像一张巨大的网，勒得她喘不过气。脑子里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重复：【警告！宿主精神波动剧烈，灵犀触能力暂时封锁！】
能力被封了！沈瓷心沉到谷底。
祸不单行。几天后一个深夜，沈瓷被刺耳的玻璃碎裂声惊醒！她冲进工作室，眼前一片狼藉！刚修复了一半的玉璧幸好在保险柜里，但工作台被砸得稀烂！她视若珍宝的颜料罐被摔碎，各色矿物粉末混在一起，像打翻的调色盘。最让她心胆俱裂的是——她常用的那套修瓷工具，刻刀、刮刀、镊子…被人恶意地涂抹了一层粘稠的、散发着甜腻异香的黑色膏状物！
那味道…和玉璧记忆碎片里的异香一模一样！
是毒！顾家想让她在修复时不知不觉中毒，变成真正的疯子！
恐惧攫住了沈瓷。她颤抖着手想打电话报警，手机却显示无信号！归云居的电路总闸也被人拉了！黑暗和死寂如同怪兽，吞噬着仅存的勇气。她背靠着冰冷的保险柜滑坐到地上，抱紧了膝盖。
叮铃…窗棂上挂着的旧铜铃，在死寂里突兀地轻响了一声。
沈瓷猛地抬头！
黑暗中，一点猩红的火星在窗外忽明忽灭。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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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碎璧惊雷
沈瓷抓起地上半截断裂的镇尺，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窗外的火星动了动，一个低沉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是我。
谢砚！
沈瓷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几乎是连滚爬过去打开窗户。谢砚利落地翻窗进来，带进一身夜露的寒气。他手里夹着烟，眉头紧锁，扫视着满室狼藉，目光落在那些被涂抹的工具上，瞳孔猛地一缩。
别碰！他厉声喝止想收拾的沈瓷，迅速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挑起一点黑色膏体，凑近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梦陀萝’混了神经毒素…好毒的手段。
你怎么…沈瓷声音还在抖。
监控被干扰前，拍到了两个黑影翻墙。谢砚掐灭烟头，眼神冷得像冰，顾承宇这是狗急跳墙了。他看向沈瓷，昏暗中，她脸色惨白，眼底却燃着一簇倔强的火苗。他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扔过去。
清心丹。含着，能解毒气。
冰凉的瓷瓶入手。沈瓷愣住。
玉璧呢谢砚问。
在保险柜。
拿出来。天亮前，把它修好。谢砚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工具都…
用我的。谢砚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黑色手提箱。箱内衬着墨绿丝绒，整齐排列着一套沈瓷从未见过的工具：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光泽。
陨铁合金，百毒不侵。他简短解释。
时间紧迫。沈瓷含着清心丹，一股清凉之意直冲头顶，混沌的脑子清明不少。她深吸一口气，戴上特制手套，取出玉璧。谢砚的工具果然非凡品，运转随心。她摒弃杂念，将全部心神投入到最后的修复中。璧合胶在陨铁刮刀下流淌，一点点抚平伤痕。灵犀触的封锁似乎也松动了，那些怨念的碎片仍在，却被一股更强的意念压了下去——那是师父期盼的目光，是沈家百年招牌的重量，是她自己…不甘被碾碎的傲骨！
晨曦微露时，最后一道金线被完美地压入璧合胶中。原本黯淡破裂的汉代谷纹玉璧，在晨光中焕发出温润内敛的光泽，谷纹清晰饱满，如同新琢！只有靠近细看，才能发现那细若游丝、被沈瓷刻意保留的金色裂纹，如同历史的脉络。
【隐藏任务：修复‘诅咒之璧’完成！】
【奖励：灵犀触等级提升（二级）！解锁能力：短暂追溯器物关键因果片段！】
【警告：能力消耗巨大！慎用！】
沈瓷脱力般靠在椅背上，看着焕然新生的玉璧，露出一个疲惫却释然的微笑。谢砚一直守在旁边，此刻递过一杯温水。两人目光在晨光中相接，那冰冷的隔阂似乎被这一夜的并肩驱散了些许。
国际鉴宝峰会，明天。谢砚收起工具，顾承宇会带着顾家收藏的‘完整版’玉璧压轴。我们…去砸场子。
……
峰会在市博物馆恢弘的中央大厅举行。镁光灯闪烁，衣香鬓影。顾承宇一身白色礼服，站在聚光灯下，正慷慨激昂地介绍着展柜里那件完美无瑕的汉代谷纹玉璧：…此璧传承有序，玉质无暇，乃我顾氏传承之宝，今日捐赠给国家，彰显我辈藏家…
掌声雷动。顾承宇笑容矜持，目光扫过台下前排的谢砚和沈瓷，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轮到集珍阁展示。谢砚从容上台，示意工作人员打开他带来的保险箱。当那块同样大小、同样纹饰、却布满金色裂纹的玉璧被取出时，全场哗然！
谢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顾承宇故作惊讶，难道您也收到一块‘谷纹璧’这可真是…巧啊。
谢砚没理他，拿起话筒，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诸位专家，孰真孰假，一验便知。顾少，敢不敢现场做个成分年代检测
顾承宇脸色微变，强笑道：自然无妨。不过，我顾家的璧传承有序，谢先生这块…来历不明吧尤其是，他话锋一转，指向沈瓷，经手人还是这位…有‘前科’的沈小姐
恶意直指沈瓷！镜头瞬间对准她。
沈瓷站起身，在无数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上台。她穿着谢砚准备的月白旗袍，身姿笔直，像一支风雨后的修竹。她拿起谢砚带来的那块金缮玉璧，走到顾承宇面前。
顾少说这是假的她声音清亮。
当然！满身裂痕，俗不可耐的金缮，岂能与我这无暇美玉相比顾承宇嗤笑。
无暇沈瓷忽然笑了，笑容冰冷。她高高举起手中玉璧，在顾承宇惊恐的目光和全场的惊呼声中，狠狠砸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
你干什么！顾承宇目眦欲裂！
砰——哗啦！
玉璧应声碎裂！
但诡异的是，碎块中竟崩出几块颜色明显不同的填充物！更刺目的是，一道清晰的、内部被掏空的夹层痕迹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夹层内侧，还残留着难以清除的白色粉末痕迹！
真品早就被你们剖开运毒！沈瓷的声音如同惊雷，响彻死寂的大厅，至于你这块‘无暇美玉’…她指向顾承宇展柜里的玉璧，灵犀触全力发动！二级能力追溯因果！
【画面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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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宇的脸在密室中扭曲，将一包白色粉末塞入玉璧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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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密室！一只戴着顾家徽记的手，将一幅泛黄的古卷残页塞入一尊北魏佛像腹中！那残页上，赫然是繁复玄奥的星图与文字——《璇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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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跳转！谢砚母亲（一张与谢砚眉眼极似的温婉面孔）躲在书架后，惊恐地用手机拍摄顾承宇交易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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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从背后扼住她的喉咙！
啊——！剧烈的头痛和强烈的悲愤冲击着沈瓷！她眼前发黑，嘶喊出声：你顾家走私毒品！走私国宝《璇玑图》！还杀了谢砚的母亲灭口！
全场死寂！紧接着是炸锅般的惊呼和骚动！
顾承宇脸色惨白如鬼，疯狂嘶吼：疯子！她疯了！污蔑！这是污蔑！保安！把她抓起来！
抓谁谢砚冰冷的声音响起。他缓缓站起身，掏出一个深蓝色的证件展开——
国家安全部，特别文物调查科，谢砚。
他身后，数名便衣警察如猛虎出闸，瞬间控制住顾承宇和几个想跑的顾家核心成员！
不！不可能！顾承宇疯狂挣扎，死死盯着谢砚，你怎么可能是…
为了查清我母亲的死，为了追回国宝。谢砚走到被警察按住的顾承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是淬了冰的恨，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他目光转向摇摇欲坠的沈瓷，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璇玑图》…在…那尊无量寿佛…肚子里…沈瓷强撑着说完，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预想中的冰冷地面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带着熟悉的、清冽的沉香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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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瓷砚生春
三个月后。
顾氏集团轰然倒塌，走私、贩毒、杀人罪名坐实，相关人等锒铛入狱。沈瓷的污名被彻底洗刷，补天手的称号重焕光彩。师父顾老苏醒，指认了顾家当年调包秘色瓷、嫁祸沈瓷的全部证据。沈家老爷子亲自登门致歉，想迎她回族，被沈瓷婉拒。
她用顾家的巨额赔偿金，盘下了苏州河边一座带小院的老宅。白墙黛瓦，花木扶疏。院门口，新挂的匾额蒙着红绸。
谢砚的车停在巷口。他下车，手里没拿公文包，却拎着一个旧旧的藤编食盒。推开虚掩的院门，就见沈瓷正蹲在廊下，跟一只三花猫大眼瞪小眼。猫爪子下按着块破陶片，正是她当初在地摊上捡的第一件垃圾。
谢老板，私闯民宅啊沈瓷头也不抬，用根草逗猫。
谢砚把食盒放在廊下的石桌上，打开盖子，甜糯的香气飘出来——是刚出炉的梅花糕。路过‘采芝斋’，顺手。他走到沈瓷身边，也蹲下，看着那只护食的猫。
谢警官现在这么闲
案子结了，休假。谢砚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看看。
沈瓷接过，翻开。‘瓷砚轩’合伙经营协议她挑眉，快速浏览，哟，利润我七你三谢老板这么大方
技术入股，你值这个价。谢砚看着她的眼睛，签吗
沈瓷合上协议，站起身，拍了拍旗袍上不存在的灰。阳光落在她脸上，明媚得晃眼。她突然伸手，一把扯过谢砚的领带！
谢砚猝不及防，被她拉得俯身靠近。
假结婚的账还没算清呢，谢警官。沈瓷笑得像只狡黠的猫，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青瓷戒指，塞回谢砚手里，续约行啊。
她松开领带，指尖点了点那份协议。
店名得叫‘瓷砚轩’。
还有，她拖长了调子，眼底波光流转，聘礼呢
谢砚怔了一瞬，随即低低笑了起来。他直起身，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那个被三花猫霸占的破陶罐。罐子已经被沈瓷用金缮仔细修补过，碎裂的痕迹被金线勾勒，反而成就了一种独特的美。
这个。他把罐子塞进沈瓷怀里，你修的第一件‘垃圾’。
沈瓷低头，看到罐底不知何时被刻上了一行小字——
癸卯年
梅雨初歇
遇瓷于听雨斋。
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日子。
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又暖又痒。沈瓷抱着罐子，耳根悄悄红了。
破罐子当聘礼谢砚你…
无价之宝。谢砚打断她，目光深沉，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碎过，才懂珍惜。
阳光暖融融地洒满小院。沈瓷看着眼前男人认真的眉眼，再看看怀里这个承载着他们荒唐相遇的破罐子，忽然觉得，这结局…还不赖。
……
一个月后，瓷砚轩正式开张。没有喧天的锣鼓，只有门口新挂的匾额揭开了红绸——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瓷砚轩。
店内窗明几净。博古架上错落摆放着沈瓷修复或新收的器物：金缮的茶盏，锔补的瓷盘，焕发生机的青铜带钩…每一件都带着重生的故事。
午后阳光斜斜照入。沈瓷坐在靠窗的长案前，正专注地用那柄失而复得的鱼肠刀，雕琢一块紫檀木的残料。木屑纷飞，渐渐显露出一双交握之手的轮廓，掌心向上，托着几片被金线缠绕的碎瓷。
谢砚坐在她对面，挽着袖子，慢条斯理地研磨着一碟金粉。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柔和了平日的冷硬。三花猫蜷在他脚边的蒲团上，打着满足的小呼噜。
金粉在石杵下渐渐变得细腻璀璨，如同揉碎的星光。沈瓷停下刻刀，轻轻吹去木胚上的浮屑。那双交握的手已初具雏形，破碎的瓷片镶嵌其中，被无形的力量温柔托起。
她抬起头，恰好撞进谢砚望过来的视线里。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窗外，运河的水静静流淌，穿过古老的石桥，载着碎金般的阳光，奔向远方。
碎片之下，自有天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