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卷九黎迷雾
第一章
羌笛引路
岷山腹地的罡风卷着冰碴,在青铜岩壁上刮出鬼哭般的哨音。柏灵裹紧牦牛皮袄,看前方姬珩的背影被月光削成一道墨痕。他手中羌笛吹出的曲调忽高忽低,像是母亲哄婴孩的碎语,又像山鬼尖啸。
羌笛唤魂,九黎的路数。苍溟的玄铁刀挑开挡路的冰挂,刀柄赤羽已被血渍浸成黑红。
柏灵摩挲着怀中金箔,太阳神鸟的纹路在体温下微微发烫。自从金沙邑焚城已过半月,她右眼的纵目诅咒蔓延至颧骨,看世间万物都蒙着层血雾。此刻血雾中,姬珩的羌笛声正扰动岩壁深处的某种活物。
来了。姬珩突然收笛回鞘。
冰层下的岩缝传来鳞片刮擦声。柏灵权杖顿地,纵目玉蓝光刺穿雪幕——十二条岩蛇破冰而出,蛇身由黑曜石与青铜拼接,关节处嵌着人牙。为首的蛇王额间嵌玉蝉,正是云墟宫巫祝的命符!
姜芜的看门狗。姬珩冷笑,金箔边缘割破掌心,将血抹在蛇王玉蝉上。
岩蛇群突然直立如人,蛇尾拍击冰面摆出朝拜姿态。柏灵颈后胎记突突跳动,权杖不受控地指向东北方的冰川裂谷。蛇王张开下颌,吐出三尺长的青铜密钥,齿缝间还卡着半截腐烂的指骨。
少司祭请。姬珩侧身让路,眼底映着冰川深处若隐若现的青铜巨轮。
裂谷内的寒气凝成实质,柏灵的睫毛结满冰晶。当蛇王将密钥插入冰壁锁孔时,千年冻土轰然崩裂,冰瀑如银龙倾泻而下,露出尘封的青铜轮盘。那轮盘直径十丈,表面阴刻二十八星宿,中央凹陷的纹路赫然是太阳神鸟。
缺了金箔。苍溟的刀尖划过轮盘缺口。
柏灵怀中金箔突然飞旋而起,与缺口严丝合缝。轮盘开始逆向转动,星宿纹路渗出暗红液体,在冰面上汇成血溪。姬珩的羌笛再次响起,这次曲调凄厉如丧歌,岩蛇群突然发狂般撞向轮盘。
退后!柏灵拽住苍溟的腕甲。
青铜星宿在撞击中迸溅火花,天枢位射出一道青光直冲霄汉。血溪沸腾着漫过三人脚踝,柏灵右眼的纵目纹路突然剧痛——她看见轮盘背后站着九黎十二部首领的魂影,每人手中都握着半截青铜密钥。
血盟开始了。姬珩按住她颤抖的权杖。
魂影齐声吟唱古羌战歌,冰川为之震颤。轮盘中央的太阳神鸟纹逐节亮起,十二道青铜门自冰壁浮现,门环是衔着人头的狼首。柏灵的金箔突然灼穿皮袄,在她心口烙下新痕,与胎记拼成完整的纵目图腾。
开门见礼。姬珩挥刀割开手腕,血滴在狼首门环上。
第一道门内涌出腐臭的暖风。九黎战士的尸骸堆成祭坛,每具尸身都保持着跪拜姿态,额间玉管插着冰蚕卵。柏灵权杖扫过祭坛,纵目玉映出尸骸胸腔内的青铜机关——这些人在死前已被炼成活傀!
姜芜二十年前的手笔。苍溟挑开尸骸的机关心脏,他用九黎战俘试炼锁灵柱。
姬珩突然将柏灵推上祭坛。尸骸们齐齐仰头,空洞的眼眶对准她心口的纵目图腾。第二道青铜门应声而开,涌出的却不是寒风,而是铺天盖地的火蛾。每只蛾翼都印着残缺的巴蜀图语,磷粉在雪地上烧出谶语:
纵目瞑,神杖熄。
火蛾群扑向柏灵,却被苍溟的披风卷进冰瀑。姬珩的羌笛吹出三个尖锐音节,岩蛇王突然咬断自己的青铜尾尖,露出藏在髓腔里的玉匣。匣内羊皮卷上,初代大巫的字迹被血渍浸透:
开轮盘者,当献纵目。
柏灵握紧权杖,冰川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第三道至第十二道青铜门接连洞开,九黎十二部的图腾兽魂倾巢而出。当最后一只剑齿虎的虚影没入轮盘,太阳神鸟纹突然喷射血柱,将夜空染成赤色。
这才是真正的血盟。姬珩的金箔插入轮盘轴心,九黎与蜀炎,该清账了。
轮盘停止转动时,冰面上浮现完整的岷山地宫图。柏灵却盯着自己的掌心——纵目纹路已爬满右手,在血光中如活物般蠕动。她终于看懂地宫图的诡异之处:所有通道的走向,拼成的正是个巨大的纵目图腾。
苍溟的刀柄突然重击她后颈。昏迷前,柏灵听见姬珩的叹息:你的眼睛,比金箔有用得多。
第二卷
九黎迷雾
第二章
活俑守陵
柏灵在颠簸中苏醒,后颈残留着玄铁刀柄的钝痛。浓重的腐腥味刺入鼻腔,她发现自己被捆在岩蛇背上,姬珩的羌笛声正引导蛇群穿梭于青铜甬道。两侧壁龛内立着等身陶俑,彩绘剥落的面孔在磷火中忽明忽暗。
苍溟的刀法退步了。姬珩头也不回,他若真想杀你,该用刀背敲碎颈椎。
柏灵挣动腕间牛筋索,发现绳结系着九黎的狼头扣。甬道突然倾斜向下,岩蛇鳞片刮擦青铜地砖的声响,惊醒了壁龛中的陶俑。第一具陶俑转头的刹那,柏灵看清它彩绘的面容——竟是三年前病故的户部尚书!
闭眼!姬珩甩出金箔割断绳索。
陶俑们已踏出壁龛,关节摩擦声如百鬼嚼骨。它们胸甲刻着蜀炎百官的家纹,手中青铜戟锈迹斑斑却杀气凛然。柏灵翻滚落地,权杖挑飞扑来的陶俑,碎裂的陶片中竟滚出半腐的内脏——这些俑壳里填着真人尸骨!
姜芜的活人俑。姬珩背靠着她挥刀劈砍,用朝臣炼傀,可比炼蛊有趣。
苍溟的玄铁刀突然横贯甬道,斩断陶俑队列。他铁面覆满冰霜,独臂持刀的姿态宛如修罗:东北角祭坛,是生门。
柏灵权杖插进陶俑眼眶,挑出团蠕动的血蛭。蛭身布满咒文,正是操控陶俑的邪物。她以杖为笔,蘸着血蛭体液在掌心画出破煞符,一掌拍碎陶俑胸甲。俑壳内的尸骸突然尖啸,腐肉中钻出成千上万的血蛭。
去祭坛!苍溟拽起她跃过俑群。
祭坛中央的青铜鼎刻着百兽献祭图,鼎足却是七具蜷缩的婴孩骸骨。柏灵后颈胎记突突跳动,权杖纵目玉映出鼎内悬浮的玉蝉——正是她母亲雪歌的命符!姬珩的金箔已插入鼎耳凹槽,鼎身渗出黑血,在砖面汇成八个古蜀文:
活人祭,死门开。
需要巫祝血。姬珩的刀尖划过柏灵腕脉。
血珠坠入鼎内的瞬间,整条甬道的陶俑轰然跪倒。鼎中升起血雾,凝结成姜芜的虚影:我的好女儿,替为父集齐三百活俑了虚影突然掐住柏灵咽喉,鼎足婴骸齐齐睁眼,瞳孔是缩小版的纵目图腾。
苍溟的刀风劈散虚影,鼎内玉蝉却化作齑粉。陶俑们再度暴起,这次它们的彩绘剥落后,露出底层鎏金的真实面容——当朝太傅、镇西将军、甚至深宫里的贵妃!柏灵权杖横扫,击碎太傅陶俑的头颅,发现颅骨内藏着的玉牒。
是户部亏空的密账...她碾碎玉牒,姜芜用活俑要挟百官!
姬珩的羌笛吹出三个长音,岩蛇王撞破祭坛后的暗门。新鲜的血腥气涌来,众人踏入的墓室内,上千具未烧制的陶俑整齐排列,每具胸腔都贴着官员名帖。苍溟挑开兵部侍郎的俑壳,露出里面昏迷的真人——正是半月前暴毙的侍郎本人!
活人养俑...柏灵权杖发抖,姜芜想让整个朝堂变成尸傀!
血蛭海突然从陶俑口鼻喷涌。姬珩拽着她退向墓室高台,金箔插入台面星图:这才是真正的血祭。星图吞没金箔后,穹顶降下青铜牢笼,将三人困在陶俑包围中。苍溟突然割开手腕,将血抹在柏灵胎记上:用巫血画焚城符!
权杖纵目玉迸发刺目蓝光。柏灵以血为墨在空中勾画,每一笔都抽离着神魂。当成型的符咒压向陶俑群时,她右眼的纵目纹路已蔓延至太阳穴。血蛭在符光中碳化,活人俑纷纷苏醒,哭嚎声震落壁顶青铜灯。
走!姬珩劈开牢笼。
三人撞进暗门后的水道,柏灵在昏沉中看见陶俑名册随波漂流——那上面朱笔圈出的名字,赫然包括当朝太子。她终于明白姜芜的棋局:用活人俑替换百官,待皇帝驾崩后,整个蜀炎将变成纵目傀儡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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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自己,不过是其中一枚会呼吸的陶俑。
第二卷
九黎迷雾
第三章
血池倒影
血池表面浮着一层油脂,柏灵的权杖搅动时,粘稠的血浆拉出丝状物。那些丝线缠上杖身的纵目玉,竟将池底景象投射到空中——数百具青铜人像跪在池畔,每尊都顶着当朝重臣的面孔,口中衔着冰蚕丝编织的诏书。
姜芜的投名状。姬珩的金箔割断诏书系带,帛卷展开竟是禅位诏文,他把九黎地宫变成了朝臣的坟场。
苍溟的刀尖挑起青铜人像的眼皮,露出内部机簧:活人浇筑的俑壳,心肺换成青铜齿轮。齿轮咬合声突然大作,人像们缓缓转头,脖颈裂缝渗出黑水,在地上汇成八个血字:
观心魔者,饲血池。
柏灵的右眼骤然刺痛,血池倒影中浮现羌寨石碉楼。她看见母亲雪歌被铁链锁在青铜柱上,姜芜的骨笛挑开她眼皮,将冰蚕卵植入瞳孔。青璃快逃!雪歌的尖叫穿透二十年光阴,与当下血池的涟漪共振。
幻象突变。冰蚕从雪歌眼眶钻出,啃噬她的颅骨,产下的蚕卵化作柏灵的模样。姜芜将女婴举向血月:这才是完美的纵目容器。
醒神!苍溟的刀背重击柏灵后颈。
真实与虚幻撕裂的剧痛中,柏灵看见姬珩僵立在池畔。他的倒影里,金沙邑在火海中坍缩,九黎战士的尸骸堆成王座,而他自己正将金箔刺入柏灵后颈胎记。血池仿佛窥见人心最深处的妄念,将每个人最恐惧的未来具象。
小心!柏灵挥杖击碎扑向姬珩的青铜人像。
俑壳碎片中迸出带刺的血藤,藤蔓缠住苍溟的残臂。他暴喝斩断血藤,断口喷出的却不是汁液,而是金沙邑焚城那日的毒烟。烟雾凝成姜芜的面孔,张口吐出雪歌的嗓音:苍家世代为纵目守墓人,你却成了叛犬。
苍溟的铁面具砰然碎裂。柏灵看见他左脸的奴隶烙印——那是赤羽卫死士的标记,烙印边缘却有一圈太阳神鸟纹。
你的血...柏灵突然明悟,苍家是初代蜀王的后裔!
血池在此刻沸腾。所有青铜人像沉入池底,浮起的却是柏灵熟悉的云墟宫巫祝。他们脖颈系着冰蚕丝,齐声诵念血祭咒文。池中央升起青铜柱,柱身捆着的雪歌残躯突然睁眼——那双空洞的眼窝里,正缓缓长出柏灵的右眼!
母亲...柏灵踉跄跪地,权杖坠入血池。
纵目玉触血的刹那,池底睁开千只竖瞳。每只瞳孔都映着柏灵不同时期的模样:婴孩时被植入冰蚕、七岁初掌权杖、焚城夜剜心泣血。雪歌的残躯发出尖啸,冰蚕丝暴射缠住柏灵手腕,将她拽向青铜柱。
姬珩的羌笛吹出镇魂调,音波却让血池掀起巨浪。苍溟的刀插进池畔星图,赤羽卫的秘传血术激活机关,池底裂开深渊巨口。柏灵在坠落中抓住雪歌的残躯,触摸到其心口的玉镯——镯内刻着与胎记同源的太阳神鸟。
宁碎纵目...不葬人心...她念出玉镯铭文。
血池幻境轰然崩塌。三人跌回真实地宫,周身浸满腥臭血浆。柏灵怀中的雪歌残躯化作冰蚕丝,缠绕成半卷《连山易》。姬珩的金箔突然灼烧起来,地宫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有人先我们一步进了祭坛核心。苍溟抹去脸上血污,这些血池幻象...是给闯入者的葬歌。
柏灵握紧玉镯,右眼的纵目纹路已蔓延至耳后。她看清地宫岩壁的每一道缝隙里,都嵌着初代蜀王时期的人牲骸骨。那些骸骨手指的方向,正是血池底部新显露的甬道入口——那里飘出的腐臭,带着雪山红莲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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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红莲泣血
雪山腹地的冰窟内,千载寒冰凝成垂落的钟乳,每一根都封冻着戴青铜纵目面具的尸骸。柏灵呵出的白雾在空中结成霜花,权杖蓝光映出冰壁深处的阴影——那是一朵盛放的红莲,花瓣由冰晶雕琢,花蕊处却涌动着赤色岩浆。
雪山心脉。姬珩的金箔插入冰缝,姜芜抽空山髓炼蛊,反倒孕出了这东西。
苍溟的刀尖挑起红莲旁散落的玉蝉,蝉翼刻满殉葬者姓名。柏灵伸手触碰花瓣,岩浆骤然冷却成血玉,映出她爬满右脸的纵目纹路。纹路延伸至耳后时,冰窟突然震颤,封冻的尸骸面具齐齐脱落,露出与柏灵相似的面容。
这些是历代纵目容器。苍溟碾碎玉蝉,你的轮回,比你想的更早。
红莲在此刻绽放至极致。花心迸出七枚冰针,钉入柏灵周身大穴。剧痛中,她看见初代蜀王跪在雪山之巅,将权杖刺入山灵巨狼的眉心。狼血渗入岩脉,化作红莲镇压山怒。而巨狼垂死的金瞳里,映着姜芜为雪歌戴上玉镯的画面。
山灵泣,红莲凋。羌族葬歌从冰缝渗出,雪歌的虚影自红莲浮现。她指尖拂过柏灵右眼,冰针应声而碎,剜目葬山之日,方是诅咒终结之时。
姬珩突然挥刀斩向虚影。雪歌的残念却化作冰蚕,钻入他胸口的星图刺青。苍溟的刀风劈开冰层,露出下方青铜祭坛——坛上摆着冰玉棺椁,棺中女子双手交叠,掌心捧着的正是柏灵缺失的左半块玉镯。
母亲...柏灵砸碎冰棺,玉镯合并的刹那,红莲轰然炸裂。
岩浆如巨蟒出洞,吞噬半数尸骸。山灵的咆哮震塌冰窟穹顶,积雪裹挟青铜钟乳倾泻而下。巨狼的虚影立于雪崩之巅,金瞳锁定柏灵右眼。她握紧玉镯跃向狼首,纵目纹路在此刻爬满脖颈,权杖与山灵额间的杖痕共鸣。
以吾目,赎山怒!她将权杖刺入自己右眼。
血溅玉镯的刹那,时间凝滞。山灵巨狼化作白发羌女,将染血的冰针绣入柏灵空荡的眼窝:纵目非罪,人心葬山方为祸。冰针引出的诅咒黑血渗入雪层,所到之处红莲复生,岩浆重归山髓。
柏灵左眼重见光明时,雪崩已息。姬珩胸口的星图刺青尽褪,苍溟独臂挂着半截冰蚕丝。山巅新生的红莲丛中,雪歌的冰雕拈花而笑,足下冰层封存着姜芜的青铜面具。巨狼虚影长啸三声,没入柏灵空荡的右眼眶。
玉镯突然滚烫,映出地宫最深处的真相——那里沉睡着真正的山灵遗骨,而遗骨之上,插着初代蜀王折断的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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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龙脉遗骨
地宫底层的岩浆河泛着青铜锈色,河面浮沉着人牲的颅骨,每颗天灵盖都刻着太阳神鸟图腾。柏灵左眼的冰蚕丝绷带渗出蓝血,右眼空荡处萦绕着山灵残留的寒气。她踩过岩浆凝结的黑曜石桥,权杖触碰岩壁的刹那,青铜锈如活物般退散,露出墙内嵌着的初代蜀王碑文。
孤以山灵铸杖,镇八荒龙脉。后世若见断杖,当以巫血饲之。
碑文末端的朱砂印痕,与柏灵掌心的纵目纹严丝合合。苍溟的刀尖挑起岩浆中半截青铜杖头,锈迹剥落处露出雪歌的刻字:宁碎纵目四字已模糊不清。
龙脉要醒了。姬珩的羌笛指向河心漩涡。那里浮起十八根青铜柱,柱身缠绕的锁链捆着一具山灵巨狼的遗骨。狼首插着半截权杖,断裂处涌出的不是骨髓,而是汩汩金沙。
柏灵踏浪而行,冰蚕丝在岩浆表面冻出霜径。当她握住断杖的刹那,地宫穹顶的星图突然倒转,初代蜀王的祭祀幻象倾泻而下——
三百头戴纵目面具的巫祝在雪山之巅起舞,青铜杖插入巨狼眉心时,山体崩裂出金色龙脉。初代蜀王割开手腕,将血浇灌在龙脉裂隙:孤以血为契,蜀炎永镇八荒!血水却突然倒流,将他吸成人干。
幻象突变。雪歌抱着女婴跃入岩浆河,断杖在河底吸收龙脉精华,化作金箔嵌入婴孩胎记。姜芜的黑袍出现在河岸,将雪歌的悲鸣封入玉镯。
原来我才是钥匙...柏灵将断杖狠狠刺入遗骨眼眶。
龙脉金沙突然倒卷,在地宫上空凝成三足金乌。金乌长啸震落钟乳石雨,姬珩的金箔在狂风中组成星盾。苍溟的赤羽甲被金沙侵蚀,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初代蜀王的奴隶烙印。
血誓反噬!他挥刀斩断左臂,黑血喷溅处金沙退散。
柏灵在龙脉风暴中心举起断杖。右眼空窍涌出山灵寒气,与岩浆金辉交融成太极图腾。当断杖与手中权杖拼合时,金沙突然化作万道金箭,将地宫射得千疮百孔。金箭落处,岩壁渗出初代巫祝的魂影,齐诵血誓咒文。
姬珩的星图刺青突然燃烧。他撕开衣襟,露出心口新浮现的纵目图腾:姜芜说得对...我们都在局中!金箔穿透胸膛,星图血光注入断杖裂缝。
地宫在此时坍缩。柏灵看见龙脉金沙汇聚成初代蜀王的面容,巨口吞向三人。她将合璧的权杖插入遗骨心脏,冰火交织的能量炸裂,将龙脉金辉尽数封入杖身。
烟尘散尽时,地宫已成青铜废墟。完整的神杖躺在祭坛中央,杖身裂纹被金箔填补,纵目玉化作赤金异瞳。雪歌的虚影从玉镯浮现,指尖轻点柏灵空荡的右眼:该去见见真正的姜芜了...
废墟暗门后传来铁链曳地声。一具戴青铜面具的佝偻身影缓缓爬出,手中握着的,赫然是雪歌另一只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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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青铜回廊
青铜废墟的裂隙深处,千万盏人皮灯笼悬于虚空,照得回廊如白昼。柏灵的赤金权杖划过墙垣,青铜锈下渗出黏稠黑血,在断壁残垣间凝成初代蜀王的行军图——三千奴隶被铁链串成人桥,横跨岷江激流,他们的脊骨铺就第一条青铜栈道。
这才是真正的《连山易》。姬珩的金箔切开灯笼,灰烬中飘出半张星图,用活人血肉占卜山河气运。
苍溟的残臂拂过墙面,奴隶的抓痕间突现冰蚕丝。他扯出丝线,末端竟系着雪歌的玉镯碎片:姜芜用你母亲的魂魄织了这张时网。
回廊突然扭曲。青铜砖缝渗出金沙,凝成初代蜀王的虚影。他指尖点向柏灵右眼的空洞,黑血突然逆流成河,裹挟着时空碎片奔涌而来——
第一重残影:雪歌被铁链拖入青铜熔炉,怀中婴孩的啼哭震碎纵目玉。姜芜的黑袍在火光中碎裂,露出与初代蜀王别无二致的脸。
第二重残影:姬珩跪在雪山之巅,羌笛吹出镇魂曲。九黎十二部的首领将青铜匕首刺入心脏,血线汇成星图,缝补崩塌的龙脉。
第三重残影:苍溟的赤羽卫铁骑踏平羌寨,玄铁刀斩断山灵巨狼的喉管。狼血溅在青铜碑文上,蚀出永世为奴的诅咒。
柏灵权杖拄地,赤金异瞳迸射血光。残影在强光中碎成金沙,回廊深处却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三人追声而至,撞见一面横贯天地的哭墙——墙上嵌着历代人牲的头颅,每张干枯的嘴唇都在翕动,齐诵血誓咒文。
时辰到了。姬珩突然割开星图刺青。
血珠坠地的刹那,哭墙轰然倾塌。墙后现出青铜熔铸的巨树,枝干挂着冰蚕茧,根系缠绕初代蜀王的青铜棺。棺盖移开的瞬间,柏灵右眼空窍的山灵寒气暴涌,与棺中冲出的龙脉金辉绞成漩涡。
雪歌的虚影在漩涡中浮现。她指尖穿透柏灵心口,扯出一缕冰蚕丝,丝线另一端竟连着姜芜的脖颈:他才是初代蜀王最后的血裔,我们不过是他重生的祭品!
姜芜的面具在此刻碎裂。苍老皮肤如蛇蜕剥落,露出的青年面容与姬珩有七分相似。他手中的半块玉镯与柏灵怀中残片共鸣,青铜巨树突然开花结果——每颗果实都是蜷缩的婴孩,脐带连着树梢的冰蚕。
三百年了...姜芜的声音带着初代蜀王的浑厚,该让纵目之血重归神躯。
巨树枝干突然暴长。姬珩被根系缠住脚踝,星图刺青化作锁链没入树干。苍溟的赤羽甲被树汁腐蚀,裸露的脊骨上浮现初代奴隶的烙印。柏灵挥杖斩向姜芜,赤金异瞳却映出可怖真相——姜芜胸腔内跳动的,正是山灵巨狼那颗封存龙脉的金色心脏!
雪歌的残魂突然尖啸。玉镯碎片刺入柏灵掌心,与哭墙人牲的咒文共振。青铜棺内的初代蜀王遗骸睁开双眼,权杖破空飞来,将姜芜钉死在巨树主干。龙脉金辉如洪流倒灌,沿着青铜回廊冲向雪山之巅。
当最后一丝金辉消散,巨树已枯萎成焦炭。柏灵的左眼流出血泪,右眼空窍中,山灵巨狼的虚影正与姜芜的金色心脏融合。姬珩从树根中爬出,胸口星图尽碎;苍溟背靠哭墙残骸,手中攥着初代蜀王的半截指骨。
回廊尽头,真正的青铜神树破土而出。树冠托起十二轮血月,树根缠绕的并非泥土,而是无数时空的碎片。雪歌的叹息在风中飘散:
去神树顶端...那里葬着所有轮回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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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血月纵目
青铜神树的枝干刺破血月,柏灵每攀一步,树皮便剥落一片,露出内层嵌着的冰蚕尸茧。茧中封冻着不同年岁的自己:婴孩蜷缩如胎、七岁握杖起舞、焚城夜剜心泣血……树梢传来羌笛幽咽,她抬头望去,十二轮血月环绕的树冠顶端,雪歌的冰雕正将玉镯套上初代蜀王的腕骨。
青璃,该醒了。冰雕突然转头,眼眶涌出金沙。
柏灵右眼的空窍骤然剧痛。山灵寒气凝成冰针,在瞳孔处绣出纵目图腾。神树枝叶间垂落的青铜铃铛齐声作响,每声铃响都撕开一道时空裂隙——
第一重轮回:她跪在雪山祭坛,权杖刺穿姬珩心脏。星图血光注入神树,九黎部族在血月中化作青铜俑。
第二重轮回:苍溟的赤羽卫铁骑踏碎云墟宫,巫祝尸骸炼成锁灵柱。她剜出右眼封印龙脉,却见姬珩捧着山灵心脏狂笑。
第三重轮回:姜芜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与柏灵相同的脸。神树根系穿透她的脊骨,将蜀炎王朝吸成干尸。
这些都是你逃不掉的命!雪歌的冰雕碎裂,金沙凝成初代蜀王的身影。他掌心托着山灵心脏,血管连接着所有轮回中的柏灵。
赤金权杖突然脱手。柏灵被拖入血月核心,千万条冰蚕丝从右眼空窍抽出,缝合着破碎的时空残片。她看见姬珩在树下焚烧《连山易》,星图灰烬飘入神树枝叶;苍溟的残躯嵌进哭墙,脊骨刻满殉葬者姓名。
用你的眼睛换答案。初代蜀王扯动冰蚕丝,柏灵的右眼被生生剜出。血珠坠入血月,映出神树最顶端的真相——那里没有雪歌,没有龙脉,只有一具青铜棺椁,棺内躺着手握断杖的她自己。
棺盖突然掀飞。无数时空的柏灵从棺中爬出,每个都缺失右眼,每个都嘶吼着扑来。赤金权杖在混战中碎裂,纵目玉迸射的光刃切开血月,十二轮红芒汇成洪流灌入柏灵空荡的眼窝。
剧痛中,她听见山灵巨狼的叹息。右眼空窍内,冰蚕丝与血月光交织成新的瞳孔——那是一只金色的纵目,倒映着所有轮回的起点:初代蜀王将婴儿时期的她放入青铜棺,棺盖上刻着容器九千六百。
你只是其中一具躯壳。初代蜀王的声音从棺内传来,纵目永生,需要九千六百次轮回献祭。
柏灵突然抓住刺向咽喉的冰刃。那是第十七次轮回中的自己,右眼嵌着姜芜的骨笛。她将冰刃反刺入对方心口,夺取其纵目玉塞入空窍:我的命,我自己葬!
神树在尖啸中崩塌。血月碎成玉粉,十二道时空裂隙开始闭合。柏灵坠向黑暗时,瞥见姬珩在树下仰望,星图刺青已化作纵目纹路;苍溟的断刀插在哭墙残骸,刀柄系着她母亲的玉镯碎片。
最后一缕光消失前,有双手将她拉出深渊。雪歌的残魂捧着剜出的右眼,轻声道:该去终结初代的噩梦了……
第二卷
九黎迷雾
第八章
万魂葬川
青铜葬坑深达百丈,万具竖立的人牲棺椁如荆棘丛林。柏灵赤脚踏过棺盖,每具棺内都传出冰蚕啃噬颅骨的细响。她的右眼金瞳映出血月残片,那些碎片正化作千把弯刀,将天幕割裂成初代蜀王狞笑的脸。
九千六百次轮回,才养出你这双眼睛。初代蜀王的声音从每具棺椁渗出。他真身端坐葬坑中央的青铜王座,山灵巨狼的遗骸为踏脚,掌心托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那是熔炼了三百代巫祝魂魄的纵目心。
柏灵腕间的玉镯突然崩裂。雪歌的残魂化作冰蚕丝缠上权杖,断刃处迸发血光:剜目不是终结...要葬就葬这山河!
姬珩的羌笛在此时裂成两截。他胸口的纵目纹已爬满脖颈,星图刺青化作锁链捆住王座:老东西,你算漏了苍家的血!
葬坑边缘的苍溟暴喝挥刀,赤羽卫残甲与玉镯碎片熔成的弑神刃,劈开青铜椁衣露出真容——刃身竟刻着雪歌自焚那日的星象图!
初代蜀王冷笑抬手,万具棺椁应声洞开。历代容器的尸骸如提线木偶爬出,每具空荡的眼窝都射出金芒。柏灵在尸潮中旋身起舞,断杖挑飞冰蚕丝,血月碎片竟被织成巨网,兜头罩向王座。
以吾血,唤万魂!她将弑神刃刺入右眼。
金瞳爆裂的刹那,葬坑底层的青铜铭文苏醒。历代人牲棺椁上的太阳神鸟纹剥离升空,与血月光辉交融成赤色洪流。初代蜀王的山灵心脏突然龟裂,巨狼遗骸的眼窝淌出冰河,浇熄了王座上的永生火。
不!初代蜀王撕开胸腔,将纵目心塞入狼骸,孤以山河为祭——
雪歌的残魂突然凝实。她夺过弑神刃刺穿自己虚影,冰蚕丝裹挟着三百代巫祝的怨气,汇成洪流灌入柏灵右眼。当金瞳重凝时,柏灵看见天地如帛卷倒卷:青铜葬坑坍缩成初代蜀王额间一道皱纹,血月是他将死之眼的最后反照。
母亲...为我掌灯。柏灵踏着棺椁跃起。弑神刃斩断初代蜀王抓向狼心的手,断掌坠入葬坑化作岩浆。雪歌的残魂在火光中捧起冰蚕,轻轻吹入女儿空荡的右眼——
千里岷山突然寂静。
岩浆凝固成青铜镜面,
血月碎作金沙铺满江川。
初代蜀王的嘶吼卡在喉间,
化作雪山巅一缕霜烟。
柏灵跪坐在巨狼遗骸前,弑神刃插进初代心脏。山灵巨狼的金色瞳孔最后一次睁开,映出江川两岸新开的红莲。姬珩的纵目纹爬满脸颊,在血泊中扯出带血的微笑;苍溟的断刃插在葬坑边缘,赤羽残旗在风中碎成雪片。
当最后一具棺椁沉入地脉,雪歌的虚影从红莲中捧出玉镯:青璃,该醒了...
柏灵低头,见自己掌心躺着半枚冰蚕茧,茧中封着初代蜀王最后的神魂。
青铜葬坑最深处,
一具未启的棺椁悄然裂开缝隙。
终章题眼
葬川不是埋骨,是让山河记住每滴血都是自由的。
——雪歌残魂消散前的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