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意外相遇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铺满了青城一中的操场。开学典礼上,近千名学生整齐地排列在塑胶跑道上,头顶是湛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
下面,有请学生会主席,高三(1)班许晏同学为大家做新学期致辞。
掌声中,一个身材修长的男生从容走上主席台。他穿着整洁的校服,领口处的扣子随意地松开一颗,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从青春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许晏的声音清朗有力,回荡在校园里,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的主题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站在前排的许星辰正低头调整相机参数,准备捕捉演讲的精彩瞬间。突然,一阵异常的骚动让她抬起头。她看到台上的许晏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眼神涣散,嘴角冒出白沫。
癫痫发作!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许星辰的脑海。她曾在一本医学杂志上读到过相关症状。
没有一丝犹豫,许星辰扔下相机冲向主席台。此时许晏已经倒在地上,全身剧烈抽搐,牙齿发出可怕的碰撞声。
让开!给他空间!许星辰跪在许晏身边,迅速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熟练地掰开他的下颌,将笔横着塞进他牙齿之间。他在咬自己舌头!快叫救护车!
她的声音出奇地冷静,与平日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学霸形象判若两人。
台下乱作一团。有人尖叫,有人后退,还有人在拍照。许星辰全然不顾这些,她一只手固定着钢笔,另一只手轻轻托住许晏的头,防止他撞伤。她的白裙子沾上了灰尘和许晏的唾液,但她纹丝不动。
保持呼吸,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她低声对失去意识的许晏说,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如果他还能听见的话。
五分钟后,抽搐渐渐停止。许晏的呼吸趋于平稳,但意识还未恢复。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当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来时,许星辰迅速抽回钢笔,简短地向医生描述了发作过程和时间。她看着许晏被抬上救护车,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许星辰,你没事吧班主任林老师关切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没事。她摇摇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相机,镜头已经摔裂了。
一周后,许晏回到了学校。
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气氛变了。原本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然后又响起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几个女生迅速交换了眼色,往旁边挪了挪,仿佛他身上带着什么传染病。
许晏脸上保持着惯常的微笑,手指却在书包带上收紧到发白。他早就预料到这种反应——每次发作后都是如此。人们总是对不了解的事物充满恐惧。
你的座位在这里。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许晏抬头,看见许星辰站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指着她旁边的空座。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然,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清澈见底,没有怜悯,也没有恐惧。
谢谢。许晏轻声说,走到她指定的位置坐下。
整个上午,许星辰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话,但每当老师提到需要补记的笔记,她都会默默把笔记本往他那边推一点。课间,当其他同学有意无意避开他时,她依然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看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许星辰才递给他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然后迅速收拾书包离开了教室。
许晏打开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关于癫痫的注意事项——如何识别前兆症状、发作时该如何处理、平时生活中需要避免的诱因……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却在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他抬头望向窗外,看见许星辰独自穿过操场的身影。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放学后的校园渐渐安静下来。许晏走过一间间空荡荡的教室,终于在美术室找到了许星辰。她背对着门口,专注地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许晏轻轻敲了敲门框。
许星辰猛地回头,下意识合上速写本,但许晏已经瞥见了上面的内容——是校园的一角,还有一张未完成的素描,画的是他在开学典礼上演讲的样子。
画得真好。许晏真诚地说。
许星辰的耳尖微微泛红,但没有否认。她重新打开速写本,翻到校园风景那页:只是随便画画。
许晏在她旁边坐下,好奇地翻看她之前的作品。大多是校园的角落——老图书馆的旋转楼梯、生物实验室窗台上的盆栽、操场边那棵年岁久远的樱花树……每一幅都透着一种静谧的美感。
你观察得很细致。许晏指着一幅樱花树的画说,连树皮上的裂纹都画出来了。
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许星辰的声音轻了几分,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许晏惊讶地发现,这个在班上几乎不说话的女生,谈起文学和艺术时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彩。而她则发现,这个看似完美的学生会主席,私下里竟是个痴迷古典诗歌的浪漫主义者。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却浑然不觉。
你知道吗许晏突然说,我很感谢那天你救了我。大多数人看到我发作都会害怕,或者表现出过分的同情。但你...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待我。
许星辰低头继续画画,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那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对许晏而言,这句话比任何安慰都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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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校园谣言的风暴中心
午休铃声刚响,许星辰就听到后排几个女生刻意压低却依然清晰的议论声。
听说癫痫会传染的,我表姐说他们学校就有个男生因为这个病休学了...
真的假的那许晏会不会...
嘘,小声点...
许星辰握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一小片墨迹。她抬头看向身旁的许晏,他正专注地解一道物理题,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还挂着那抹惯常的温和笑意,仿佛没听到任何闲言碎语。
但许星辰注意到他太阳穴处微微凸起的青筋。
去吃饭吗下课铃响后,许晏合上书本,语气轻松得像是邀请她去参加派对而非走向可能充满敌意的食堂。
许星辰点点头,默默收拾好书本。走廊上,她敏锐地察觉到同学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和迅速散开的人群。许晏走在她身边,肩膀挺得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剑。
食堂里人声鼎沸。许晏刚打好饭,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拦在了他们面前。
哟,这不是我们的学霸情侣吗校篮球队长张明抱着胳膊,声音故意抬高八度。他身后几个队员发出暧昧的起哄声。
许星辰记得张明——上个月学生会竞选中,他以三票之差败给许晏。从那以后,他看许晏的眼神就像看着杀父仇人。
张队长好。许晏微笑着点头,想绕过去。
张明却横跨一步,再次挡住去路。听说你那天在主席台上发羊癫疯了他夸张地抖了抖身子,这病不会传染吧我可不想打球打到一半突然抽风。
周围几桌学生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许晏身上。许星辰看到许晏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但他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
癫痫不会通过空气传播,张队长可以放心。许星辰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中华医学杂志》2018年第3期有详细说明,需要我借给你看吗
张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女生会突然反击。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嗤笑一声:谁知道是真是假网上都说这种病——
《传染病防治法》第三十二条明确规定,癫痫不属于传染性疾病。许星辰推了推眼镜,声音逐渐坚定,而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二十四条,捏造事实诽谤他人,造成名誉损害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
食堂里鸦雀无声。许星辰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耳膜嗡嗡作响。她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这么多话。
张明的脸色变得难看:装什么学霸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编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许晏突然笑了,轻松地揽过话头,不过张队长担心也有道理,毕竟...他故意停顿一下,虽然我不会传染癫痫,但可能会传染考高分的病。上周数学月考,张队长好像又没及格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张明的脸涨成猪肝色,他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甩手离去。许晏朝许星辰眨眨眼,两人默契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没想到许大学霸还会背法律条文。许晏把餐盘里的鸡腿夹给许星辰,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许星辰低头戳着米饭:昨晚查的。她顿了顿,我猜到会有人拿这事做文章。
许晏的笑容僵了一瞬。他注意到许星辰拿着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个为了他在众人面前挺身而出的女孩,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谢谢。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
许星辰摇摇头,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推给他:我整理了一些关于癫痫的资料,包括最新研究成果和日常注意事项。也许...对你有用。
许晏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手写笔记,重点处还用荧光笔标出。最后一页贴着一张便利贴:癫痫只是大脑偶尔的电路故障,不影响你是最棒的许晏。——星辰
他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像是有人在他心里种了一颗小太阳。
对了,许星辰突然想起什么,林老师让我们今天放学后去办公室一趟,说是关于校刊的事。
许晏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食堂门口——张明正站在那里,阴鸷的目光像毒蛇一样黏在他们身上。许晏本能地感到,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下午的课上,许星辰发现自己的课桌里多了一盒巧克力,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给最勇敢的法律顾问——你的癫痫病患许晏。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许晏,他正一本正经地记笔记,耳尖却红得透明。
放学铃响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教师办公室。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其实...在办公室门口,许晏突然停下脚步,你不用这样的。
什么样
站出来为我说话。许晏望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我习惯了。
许星辰静静地看着他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阴影。但你不应该习惯。她轻声说,没有人应该习惯被不公平对待。
许晏怔住了。他转头看向这个总是安静得像一抹影子的女孩,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在镜片后亮得惊人,像是藏着整个星河。
办公室门开了,林老师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悄然转动,将两个原本平行的生命紧紧咬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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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们都不知道,这场关于癫痫的谣言,仅仅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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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隐藏的病痛
校刊《晨曦》的编辑部设在老图书馆顶层的一个小房间里。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像是被惊扰的精灵。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战场了。许晏挥了挥手中的钥匙,夸张地行了个礼,欢迎光临寒舍,许星辰女士。
许星辰忍不住笑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得意的斑马。
林老师说这期主题是青春与梦想,下个月截稿。她走到窗前,推开尘封已久的窗户。初秋的风裹挟着桂花香涌入,吹散了陈年的霉味。
许晏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伸手拂去她肩头的一片落叶。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淡淡的笑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在编辑部待到很晚。许晏负责策划和文字,许星辰则包揽了排版和美术设计。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常常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你有没有发现,某天整理稿件时,许晏突然说,我们名字里都有个许字,而且都是两个字。
许星辰停下手中的工作:所以
所以我们是命中注定的搭档啊。许晏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递给她一杯热可可,尝尝,我特制的,加了肉桂粉。
许星辰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那一瞬间,她感觉像是有电流穿过全身。她急忙低头喝了一口,却被烫得直吐舌头。
慢点。许晏自然地伸手擦去她嘴角的泡沫,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稿件。许星辰呆在原地,脸颊发烫,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她的太阳穴。她咬紧牙关,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从包里摸出止痛药吞下。最近头痛发作越来越频繁了,医生开的药似乎也不那么管用了。
星辰许晏注意到她的异常,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有点累。她勉强笑笑,继续低头工作。但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有人用锤子敲打她的头骨。眼前的文字开始模糊,她伸手想扶住桌子,却抓了个空。
星辰!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当许星辰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医务室熟悉的天花板。她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
别动。许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需要休息。
许星辰转头看他,发现他眼睛红红的,像是很久没睡。窗外已是深夜,医务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几点了
凌晨一点。许晏递给她一杯水,你昏迷了六个小时。我...我联系了你父母,他们马上就到。
许星辰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自己的书包——它敞开着,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床边的小桌上。她的视线锁定在那张对折的纸上,上面赫然印着青城市中心医院的字样。
许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表情变得复杂。他拿起那张纸,手指微微发抖:我...我不是故意看的。你晕倒时它掉了出来...
许星辰闭上眼睛。那张脑瘤诊断书,她最深的秘密,就这样暴露在他面前。
恶性胶质瘤,二期。许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星辰睁开眼,看到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这个总是阳光灿烂的男孩,此刻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告诉你又能怎样呢她轻声说,我们都有自己的战斗要打。
许晏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不一样!他的声音哽咽,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许星辰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医生说...还有多久许晏终于问出那个问题。
如果治疗顺利,一年。不顺利的话...几个月。她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许晏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滚烫得像熔化的铅。
我不接受。他咬着牙说,一定还有更好的医院,更好的医生...
许星辰轻轻摇头:已经咨询过北京上海的专家了。结果都一样。她顿了顿,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从初中开始就有症状,确诊是高一的事。
许晏猛地抬头:那你为什么还...
还这么拼命学习许星辰微微一笑,正因为时间不多,才更要把每一天都活到极致啊。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星辰的父母匆匆赶来。许晏松开她的手,退到一旁,但眼神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脸。
那一夜,许晏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跑了整整二十圈,直到精疲力竭地倒在草坪上。星空在头顶旋转,眼泪无声地流进耳朵。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死亡的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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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晏开始每天给许星辰带一种特制的药膳汤。据说是他奶奶的秘方,对头痛有奇效。许星辰每次都乖乖喝完,尽管那味道古怪得让她想吐。
今天加了新药材。某天午休时,许晏神秘兮兮地递给她保温杯,我跑了三个中药店才配齐。
许星辰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这什么啊又苦又辣!
良药苦口嘛。许晏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喝完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许晏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素描本:最新款的水彩纸,据说能保存两百年不变色。
许星辰接过本子,指尖轻轻抚过封面。两百年。多么漫长又短暂的时光。
谢谢。她小声说,喉咙突然发紧。
那天放学后,他们像往常一样去编辑部工作。走到半路,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转眼间大雨倾盆。
跑!许晏拉起她的手冲向最近的屋檐。但雨太大,等他们找到避雨处时,两人都已湿了大半。
许星辰的头发贴在脸上,校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冷得直发抖。许晏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变魔术般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折叠伞。
你随身带伞许星辰惊讶地问。
自从知道你会头痛后。许晏轻描淡写地说,撑开伞,走吧,我送你回家。
雨中,伞下的空间狭小而私密。许星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她偷偷抬头,看到许晏的下巴线条坚毅,喉结随着吞咽微微滚动。
伞歪了。她突然说。
有吗许晏一脸无辜。
你那边都湿了。许星辰指了指他露在伞外的左肩,校服已经湿透,贴在皮肤上。
许晏只是笑笑:我热,正好凉快凉快。
许星辰不再说话,但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臂贴在一起,隔着湿透的布料,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星辰,走到她家楼下时,许晏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想做什么
许星辰望着雨帘:以前想当医生,现在...只想好好画完我的画册。
那我们去海边吧。许晏的眼睛在雨中闪闪发亮,下周末,去看日出。我查过了,天气会很好。
可是...
没有可是。许晏打断她,就当是...校刊取材。
雨声淹没了许星辰的回答,但她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回到家,许星辰发现书包侧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精致的银色书签,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星辰永不会坠落。
她将书签贴在胸口,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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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海边的誓言
凌晨四点的闹钟响起时,许星辰几乎是跳起来的。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留了张字条在餐桌上,然后悄悄出了门。
初秋的凌晨寒意袭人,她裹紧了外套。约定的地点是学校后门,远远地,她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在路灯下徘徊。
你真准时。许晏迎上来,递给她一杯热豆浆,趁热喝。
许星辰接过杯子,温暖立刻从指尖蔓延到全身。怎么逃过你家门禁的她小声问。
许晏神秘地眨眨眼:我说去晨跑。我爸睡得死,根本不会发现。他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摩托车,走吧,司机在等了。
许星辰这才注意到摩托车旁站着个戴头盔的男生,是许晏的好友陈默。
你们...她瞪大眼睛。
嘘,小声点。许晏把一个头盔戴在她头上,细心地系好带子,陈默表哥有渔船,答应带我们出海看日出。
摩托车在黎明的城市中穿行,许星辰紧紧抓住许晏的腰,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风在耳边呼啸,街灯在视线中拉出长长的光痕,她从未感到如此鲜活。
码头边,一艘小渔船静静等待着。陈默的表哥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沉默寡言,只是点点头就发动了引擎。
船驶离港口时,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许星辰站在船头,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的头发。许晏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扶着栏杆,将她护在怀中。
冷吗他在她耳边问。
许星辰摇摇头,尽管她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红。许晏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他的手掌温暖干燥,紧紧包裹着她的。
看!许晏突然指向远方。
海天相接处,一道金光刺破云层,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转眼间,半个太阳跃出海面,将整个世界染成金色。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无数碎钻。
许星辰屏住呼吸,这一刻的美让她几乎窒息。她感觉许晏的手在口袋里收紧,转头看他,发现他正凝视着她,阳光在他眼中燃烧。
星辰,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海浪声淹没,我...
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许星辰失去平衡向前栽去。许晏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两人一起跌坐在甲板上,笑成一团。
你们小心点!陈默在船尾喊道。
许晏帮许星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许星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小小的贝壳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上周去海边时捡的,自己打磨的。许晏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不太好看...
很漂亮。许星辰轻声说,立刻摘下自己的耳环换上这对贝壳。她抬头看着许晏,鼓起勇气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谢谢。
许晏呆住了,然后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又蹲下,最后干脆把脸埋在手心里。
喂,许星辰戳戳他的肩膀,学生会主席就这点出息
许晏抬起头,眼神无比认真:许星辰,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喜欢,是想牵你的手、陪你去看所有日出日落的那种喜欢。
海风突然静止了,世界只剩下他的声音和心跳的轰鸣。
我知道自己有病,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许晏继续说,声音有些颤抖,但我会努力活得比你久,一天也好,一小时也好...
许星辰捂住他的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傻瓜,她哽咽着说,我也喜欢你啊。
许晏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整个星空。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可以吗
许星辰点点头,闭上眼睛。
他们的第一个吻带着海风的咸味和晨露的清新,生涩而温柔。远处,太阳已经完全跃出海面,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回程的路上,许星辰靠在许晏肩头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海鸥,在无边无际的蓝天中自由翱翔。
然而美梦总是短暂的。当他们偷偷溜回学校时,严厉的副校长陈梅正站在校门口,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许晏!许星辰!她的声音像刀一样劈开清晨的宁静,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堪称噩梦。陈梅不仅训斥他们逃课,还暗示两人关系不正当。最后,他们被罚打扫图书馆一周,并写两千字检讨。
值得吗走出办公室时,许星辰小声问。
许晏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一千个值得。
图书馆的惩罚工作意外地变成了两人的秘密约会。在书架间的阴影里,他们交换了无数个偷来的吻;在整理书籍时,许晏会突然从背后抱住许星辰,把下巴搁在她头顶;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们身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像是上天赐予的祝福。
许星辰开始画一本新的素描集,里面全是许晏的样子——读书时微微蹙眉的许晏,阳光下眯着眼睛笑的许晏,熟睡时睫毛投下阴影的许晏...每一笔都倾注了她全部的爱意。
而许晏则开始写日记,记录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他在扉页上写道:如果星辰注定坠落,我愿做她最后的光。
他们都知道时间所剩无几,但谁都不忍心说破。直到那个雨夜,一切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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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残酷的真相
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许晏坐在塑料椅上,盯着对面墙上的时钟。秒针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已经三个小时了。许星辰被推进急诊室后,门就一直紧闭着。她的父母在走廊另一端低声交谈,脸上写满疲惫和担忧。
许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沾着许星辰的血。那是她在课堂上突然剧烈头痛,摔倒时磕破的。他永远忘不了她倒下的那一刻,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痛苦和恐惧。
许晏。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许星辰的父亲站在面前,面容憔悴,你先回去吧,星辰...可能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我想等她醒来。许晏固执地说。
许父叹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你知道星辰的病情有多严重,对吗
许晏点点头,喉咙发紧。
医生说...肿瘤已经转为恶性。许父的声音突然哽咽,最多...只剩一年了。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许晏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全身,像是有人生生撕开了他的肋骨。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星辰不知道我们告诉你了。许父擦了擦眼睛,她...她不想让你担心。
许晏机械地点点头,站起身。他需要空气,需要逃离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死亡之地。但刚迈出一步,双腿就失去了力气,他重重地跪倒在地。
孩子!许父急忙扶住他。
许晏摆摆手,挣扎着站起来:我...没事。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能...能让我单独待会儿吗
医院的屋顶空旷而安静。许晏趴在栏杆上,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被风吹散在夜色中。他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水泥墙,直到指关节血肉模糊。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许星辰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的女孩,那个为了一朵野花就能开心一整天的女孩,那个...他还没来得及爱够的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许晏擦干眼泪,回到病房。许星辰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看到他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你去哪了她虚弱地问,我以为你走了。
许晏挤出一个微笑,握住她的手:只是去透透气。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医生怎么说
许星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老样子,多休息就好。她转移话题,校刊的终稿你看了吗我觉得封面还可以再调整...
许晏配合地聊起校刊,心却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陪她演戏,另一半在无声地尖叫。
从那天起,许晏的生活分成两部分:白天,他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学生会主席,陪许星辰聊天、画画、讨论校刊;夜晚,他疯狂查阅各种医学资料,寻找一线生机。
许星辰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们能一起去学校上课;坏的时候,她只能在病床上度过。许晏在病房窗台上种满了蓝色风信子——许星辰最喜欢的花,因为它们看起来像星星。
你知道吗,某天许星辰靠在床头,突然说,我列了个清单。
什么清单许晏正在削苹果,手法笨拙,果皮断了好几次。
想做的事。她微笑着接过苹果,比如看极光、学潜水、在巴黎街头画画...很俗气对吧
许晏摇摇头:一点也不。等你好起来,我们一件一件去完成。
许星辰没有回应,只是小口咬着苹果。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许晏突然意识到,她在慢慢变得透明,仿佛随时会消失在光线中。
许晏,她突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苹果刀从许晏手中滑落。他强忍着颤抖,故作轻松地说:那我就去找你呗。天上地下,总能找到的。
许星辰笑了,眼泪却掉下来:答应我,好好活着。连我的份一起。
许晏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的流逝。
那天晚上,许晏的癫痫突然发作,被紧急送往医院。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许星辰隔壁的病房。透过半开的门帘,他听到许星辰父母和医生的对话。
...遗传概率很高...
...最好不要生育...
...终身服药...
每一个词都像刀子扎在心上。许晏终于明白,即使奇迹发生,许星辰康复了,他的病也会成为两人永远的阴影。
第二天,许星辰来看他时,许晏表现得异常冷淡。她关切地问东问西,他只是简短地回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你怎么了许星辰困惑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许晏转向窗外,只是累了。
许星辰伸手想摸他的额头,却被他躲开。她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那你...好好休息。她轻声说,慢慢退出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许晏的眼泪终于决堤。他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哭出声。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让她在剩下的时间里,少一点牵挂。
接下来的日子,许晏开始刻意疏远许星辰。他找各种借口不接她的电话,避开她常去的地方,甚至在走廊上看到她都会转身就走。
许星辰起初不解,后来变成了愤怒,最终归于沉默。她不再试图联系他,只是埋头画画,一本又一本,仿佛要把一生的创作都压缩在这短短几个月里。
只有校刊《晨曦》的工作还勉强维系着两人的联系。他们通过邮件交换意见,语气客套而生疏。没有人知道,许晏每晚都会偷偷去医院,站在许星辰病房外的走廊上,透过小窗看她熟睡的样子,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直到那个雨夜,一切伪装都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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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雨夜的告白
暴雨倾盆的夜晚,许晏蜷缩在宿舍床上,头痛欲裂。自从开始疏远许星辰,他的癫痫发作频率明显增加了。医生说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开了更强的药,但效果甚微。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许星辰病危,速来市中心医院。
世界在那一刻天旋地转。许晏跌跌撞撞地冲出宿舍,甚至忘了拿伞。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但他感觉不到痛,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轰鸣:来不及了。
医院走廊比记忆中更长。许晏全身湿透,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水渍。许星辰的病房外围满了人,有医生、护士,还有她的父母。许母靠在丈夫肩头啜泣,许父则面色灰败地盯着地板。
叔叔...许晏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星辰她...
许父抬起头,眼睛红肿:她刚才醒了一会儿,说要见你。
许晏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现在呢
又昏迷了。许父抹了把脸,医生说...可能就是今晚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生生劈开许晏的胸膛。他推开病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停滞——许星辰躺在病床上,瘦得几乎认不出来。各种仪器和管子缠绕着她,像一张蛛网困住了一只垂死的蝴蝶。
许晏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那只曾经画出无数美丽图画的手,现在苍白得几乎透明,静脉清晰可见。
星辰...他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来了...
没有回应。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证明生命还在延续。
许晏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小的日记本,开始读给她听。那是他这几个月来写的,记录了他每一天的思念和痛苦。
10月15日,今天在图书馆看到你喜欢的那个靠窗位置空了,我坐了一下午,想象你还在那里画画...
11月3日,下雨了,想起我们共撑一把伞的那天...
12月24日,圣诞快乐,星辰。我在你病房外站到凌晨,看到你在窗上画了颗星星...
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读不下去,但他坚持着,仿佛这些文字能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绝不会推开你。对不起,星辰,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一滴泪水从许星辰眼角滑落。许晏屏住呼吸,看到她睫毛微微颤动。
星辰他紧张地呼唤。
许星辰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一会儿才聚焦在他脸上。她试图说话,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许晏连忙凑近:我在,我在这里。
...书...桌...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许晏愣了一秒,随即明白过来:教室的书桌你要我去看
许星辰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她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像是一只疲惫的蝴蝶最后的振翅。
我...爱...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许晏把耳朵贴在她唇边:什么
我爱你。这一次清晰了一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许晏的眼泪决堤而下。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我也爱你,星辰。我们...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好吗
许星辰没有回答。她的眼睛依然睁着,但里面的光渐渐消散了。心电监护仪上的波纹变成了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但许晏知道已经太迟了。他俯身轻轻吻了吻许星辰的额头,在她耳边哼起他们最喜欢的那首歌——那首在海边日出时,他唱给她听的歌。
,我的星辰。他轻声说,做个好梦。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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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永恒的星光
许星辰的葬礼在一个晴朗的上午举行。天空蓝得不真实,仿佛在嘲笑人间的悲伤。
许晏站在人群最后,穿着黑色西装,手里攥着一本素描本——那是他从许星辰课桌里找到的,里面全是关于他的画。最后一页是一幅未完成的素描: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背景是满天星辰。画下方有一行小字:许晏与许星辰的第一个五十年。
葬礼结束后,许星辰的父母找到了许晏。许母递给他一个小盒子:星辰留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枚银质书签,和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送她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字变成了:星辰永不熄灭。
我们...在她手机里发现了这个。许父递给他一部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未发送的短信:不要忘记我们约定的地方。
许晏突然想起什么,冲回学校,来到他和许星辰初次长谈的美术室。在窗台的缝隙里,他找到了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亲爱的许晏: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变成星星了。别难过,我走得很平静。
钥匙是我们编辑部抽屉的钥匙,里面有我留给你的最后礼物。
记住,无论在哪个宇宙,我都会找到你。
永远爱你的星辰
许晏发疯似的跑到老图书馆顶层,用颤抖的手打开那个尘封已久的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精致的校园模型,每一处细节都完美还原——樱花树下的长椅,美术室的窗台,编辑部的小沙发...甚至还有两个小小的人偶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模型底座刻着一行字:这里是我们相爱的地方。
三天后,许晏在整理许星辰遗物时突发严重癫痫,被送往医院。这一次,他没有醒来。
医生说是心因性猝死,一种因极度悲伤导致的心脏停跳。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银质书签,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许晏的父母在整理儿子遗物时,发现了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不要忘记我们约定的地方。他们联系了许星辰的父母,才知道两个孩子留下了相同的讯息。
在征得双方家长同意后,许晏和许星辰被合葬在校园那棵古老的樱花树下。墓碑很简单,只有两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以及一行小字:这里睡着两个相爱的人,他们的故事没有结束。
十年后,青城一中的学生们仍然会讲述那个关于樱花树下的恋人的传说。据说在晴朗的夜晚,如果你坐在那棵樱花树下,就能听到两个年轻的笑声,看到一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而他们共同编辑的最后一期《晨曦》杂志,被学弟学妹们珍藏在校史馆里。那一期的主题是青春与梦想,扉页上印着许晏写的一段话:
青春就像流星,短暂却耀眼;而真爱如同星光,即使源头熄灭,光芒仍在宇宙中永恒传递。我们的故事会有结局,但爱不会。
每年春天,樱花盛开时,树下总会摆满新鲜的蓝色风信子和手写的情书。没有人组织,但这个传统自发地延续了下来,成为青城一中最动人的风景。
在某个遥远的星空下,也许有两个年轻的灵魂正手牵着手,等待下一次相遇。他们的故事,在另一个时空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