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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外卖人生(上)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齐峰的黄色头盔上。他眯起眼睛,透过模糊的面罩望向前面那条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路面。五月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转眼间街道上已经积起了没过脚踝的水洼。

    叮——手机又响了。齐峰不用看也知道,是平台又在催单。他咬了咬牙,把电动车油门拧到底。车轮碾过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和鞋子,冰冷的雨水立刻渗了进去。

    还有最后两单,送完就能回家了。齐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的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从早上六点出门到现在下午三点,他只匆匆啃了一个冷馒头。

    转过街角时,一辆突然冲出的轿车让齐峰猛地刹车。车轮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电动车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齐峰本能地护住胸前的保温箱,但右膝盖还是狠狠磕在了马路牙子上。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疼得眼前发黑。雨水混着血水从膝盖处流下来,染红了他的工装裤。

    轿车早已扬长而去,连减速都没有。齐峰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检查伤势,先查看保温箱里的餐盒。还好,包装完好,只是汤有些洒出来了。他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这单的顾客上次因为汤洒了一点就给了一星差评,还投诉他服务态度差。

    这次完了,肯定又要扣钱。齐峰苦笑着摇摇头,把电动车扶起来。仪表盘显示前轮有些歪了,但现在没时间修理。他忍着膝盖的剧痛,重新跨上车。

    手机又响了,是站长打来的。齐峰!你那单怎么回事顾客打电话来说超时十五分钟了!你知道这个月你已经三次超时了吗再这样下去就别干了!

    站长,我摔了一跤,马上就到。齐峰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委屈。

    摔跤谁不摔跤就你娇气赶紧的!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

    齐峰深吸一口气,重新上路。雨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领,冰冷刺骨。转过两个街区,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栋高档公寓楼。保安看到他湿漉漉的样子,皱了皱眉:外卖走侧门。

    电梯需要刷卡,齐峰只能爬楼梯。八楼,每一步都让他的膝盖像针扎一样疼。敲开门,一个穿着真丝睡衣的年轻女子满脸不耐烦:怎么这么慢我都快饿死了!

    对不起,路上...

    行了行了,别找借口。女子一把夺过餐袋,看了眼洒出来的汤,啧,又这样。你们这些送外卖的能不能有点责任心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

    齐峰站在门口,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留下一小滩水渍。他想解释,想说自己摔伤了,想说这单他可能白跑了因为肯定会被投诉。但最终,他只是默默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梯。

    回到雨中,齐峰看了看手机。下一单还有十分钟超时,距离三公里。他咬咬牙,再次跨上电动车。膝盖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血已经止住了,但疼痛丝毫没有减轻。

    再坚持一下,今天跑够三十单就有奖金了。齐峰对自己说。他想起医院里躺着的母亲,想起那叠厚厚的医药费账单。上个月母亲突发脑梗住院,花光了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现在她出院了,但每天的药钱就要两百多。

    雨越下越大,齐峰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在一个红灯前,他终于忍不住把车停在路边,从兜里掏出半块被雨水泡软的饼干塞进嘴里。太累了,他需要补充点能量。

    手机又响了,是平台的提示音:骑手齐峰,您已被顾客投诉服务态度不佳,扣减信用分10分。信用分低于80将影响接单权限。

    齐峰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雨水打在屏幕上,字迹变得模糊不清。他想起了上周那个喝醉酒打翻餐盒却投诉他包装不严的顾客,想起了前天那个写错地址却骂他找不到地方的女人,想起了这三个月来收到的所有不公平的差评和投诉。

    为什么齐峰对着大雨吼道,声音很快被雨声淹没。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冰冷的雨水不断拍打在他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绿灯亮了,齐峰抹了把脸,继续前行。这一单是送到一个老小区,没有电梯的六楼。爬上楼时,他的膝盖疼得几乎站不直。开门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哎呀孩子,你怎么淋成这样老太太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的齐峰,快进来擦擦,我给你倒杯热水。

    齐峰愣住了,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有顾客关心他。不...不用了,谢谢您。这是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转身要走。

    等等!老太太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这天气还送外卖太辛苦了,拿着买杯热饮暖暖身子。

    齐峰的眼眶突然发热。这...这不合适...

    拿着吧,我儿子以前也在外地送过外卖,我知道这活多不容易。老太太硬把钱塞进他手里,路上小心啊。

    关上门,齐峰站在楼道里,手里攥着那二十块钱。一种久违的温暖从心底升起。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内兜,那里还装着今天赚的两百多块——离母亲的药费还差得远,但至少是个开始。

    雨渐渐小了,齐峰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他还有七单才能完成今天的定额。膝盖还在疼,但他已经习惯了。生活不就是这样吗疼着疼着就不觉得疼了。

    手机又响了,是平台的派单提示。齐峰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湿漉漉的头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不能停下。为了母亲,为了生活,他必须继续前行。

    电动车再次启动,载着他驶入渐渐停歇的雨幕中。街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满身泥水的外卖员,更不会有人知道他膝盖上的伤和心里的痛。在这个城市里,像齐峰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他们默默承受着生活的重压,却依然坚持向前。

    转过一个街角,夕阳突然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金色的光芒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齐峰眯起眼看向那轮红日,恍惚间觉得,也许明天会好一点。只要坚持,总会好起来的。

    外卖人生(中)

    齐峰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午夜。他轻手轻脚地开门,生怕吵醒已经睡下的母亲。屋里黑漆漆的,只有冰箱运转的嗡嗡声。

    小峰,是你吗母亲虚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妈,您怎么还没睡齐峰放下背包,快步走进卧室。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到母亲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

    等你回来吃药,我自己够不着水杯。母亲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片和空杯子。

    齐峰心里一酸,连忙倒了温水,扶起母亲帮她服药。母亲的手瘦得皮包骨头,手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圈住。三个月前那场脑梗彻底击垮了她的身体,曾经能扛着两袋大米上五楼的强壮女人,现在连自己喝水都困难。

    今天怎么样累不累母亲吃完药,关切地看着他。

    挺好的,跑了三十五单呢。齐峰挤出笑容,故意忽略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膝盖。下午那场雨让他全身湿透,直到现在衣服还是潮的。

    你裤子怎么了母亲突然皱眉,指着他的右腿。

    齐峰低头,这才发现工装裤膝盖处磨破了一个洞,里面露出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小块。没事,就是骑车不小心蹭了一下,已经去诊所包扎过了。

    母亲的眼睛湿润了:都是妈拖累了你。要不是我这病...

    妈!齐峰打断她,您别这么说。我年轻力壮的,多跑几单就什么都有了。您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复查呢。

    安抚母亲睡下后,齐峰轻手轻脚地走到狭小的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昨晚的剩饭。微波炉转了两分钟,他端着饭盒坐在折叠桌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饿了一整天,这冰冷的剩饭竟也美味无比。

    吃完饭,他掏出今天的收入仔细数了数:扣除平台抽成和那单投诉的罚款,净赚286元。加上老太太给的20元小费,一共306元。齐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信封,把钱放进去。信封里还有之前攒的1700多元,离下个月的房租和母亲的医药费还差得远。

    手机震动起来,是外卖骑手群的群聊。齐峰点开一看,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平台新规太坑爹了!闪电送时间缩短到25分钟,超时就扣50%配送费!

    这哪是人干的活市区红灯那么多,25分钟根本不可能!

    不干就滚,有的是人等着接单。这是站长冰冷的声音。

    齐峰的心沉了下去。他算了一下,按新规,自己每天至少会超时三到五单,收入至少要减少三分之一。这样下去,别说攒钱,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书架上那排落满灰尘的编程教材上。那是他大学时的课本,曾经他也有过成为程序员的梦想。直到父亲突然离世,他不得不辍学打工养家。那些书,就像他埋葬的梦想一样,被遗忘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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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手机又响了。是一条银行短信:您尾号5478的账户余额不足,本月房贷扣款失败,请及时充值。

    齐峰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然后起身走到衣柜前,从最底层拿出一个鞋盒。里面是他珍藏的几样东西:父亲留下的手表,大学时获得的编程比赛奖牌,还有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他抚摸着父亲的手表,犹豫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把它和其他东西一起装进背包。

    明天去数码城问问能卖多少钱。他自言自语道。这块表是父亲唯一的遗物,他一直舍不得卖,但现在母亲的药不能断。

    第二天一早,齐峰先送母亲去医院复查,然后直奔数码城。手表卖了三千五,笔记本电脑因为太旧只卖了八百。拿着这笔钱,他先付了房租和部分医药费,剩下的勉强够撑半个月。

    中午回到医院接母亲时,医生把他叫到一边:你母亲的恢复情况不理想,需要增加一种进口药,每月大约四千元。

    齐峰感到一阵眩晕。四千元,相当于他大半个月的收入。有...有替代的国产药吗

    医生摇摇头:效果差很多。你考虑一下吧。

    回家的出租车上,母亲一直沉默。直到快到家时,她才突然开口:小峰,妈不想治了。咱们回老家吧,省城开销太大了。

    妈!您别瞎想。钱的事我有办法,您就安心养病。齐峰握紧母亲的手,心里却一片茫然。他能有什么办法除非一天跑十八个小时外卖,但那会要了他的命。

    下午送餐时,齐峰心不在焉,差点又撞上行人。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医生的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脑海中回荡:每月大约四千元...

    7号楼502...齐峰核对地址,这是一单送往老年公寓的外卖。爬上五楼,他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门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开门的正是昨天给他二十元小费的老太太。

    哎呀,又是你!老太太惊喜地说,快进来歇会儿,外面热死了。

    齐峰本想婉拒,但老太太已经热情地拉他进屋。公寓很小,但整洁温馨,墙上挂满了照片。

    我姓李,你叫我李奶奶就行。老太太给他倒了杯冰镇酸梅汤,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冰凉的酸梅汤顺着喉咙滑下,齐峰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他了。谢谢您,李奶奶。我...我没事。

    年轻人别硬撑。李奶奶叹了口气,指着墙上的照片,我儿子以前也送过外卖,我知道这活多累人。后来他学了门技术,现在在工厂当技术员,虽然工资不高,但至少不用风吹日晒。

    齐峰看着照片上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心里一动。他...是怎么转行的

    自学啊!那孩子买了堆书,每天晚上研究到半夜。李奶奶骄傲地说,你们这代人比我们强,想学什么网上都有。

    离开李奶奶家时,齐峰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一些。老太太塞给他一袋自己包的粽子,还硬留了他的电话,说以后有活就找他送。

    傍晚时分,齐峰接到一单送往写字楼的外卖。乘电梯上到23层,整个楼层静悄悄的,只有最里面一间办公室亮着灯。他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齐峰推门而入,看到一位年轻女性正对着三台显示器工作。办公室里堆满了文件和书籍,白板上写满了代码和算法。

    您的外卖。齐峰把餐盒放在唯一干净的一角。

    谢谢。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疲惫但精致的脸。她看了看齐峰被汗水浸湿的工服和晒得通红的脸,突然问:你送外卖多久了

    一年多了。齐峰有些诧异。

    女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钱包里抽出五十元递给他:辛苦了,这么晚还送餐。

    齐峰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平台已经付过费了。

    就当是小费吧。女子坚持道,然后从桌上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了几笔递给他,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哪天不想送外卖了,可以找我。我们公司正在招初级程序员,不要求学历,只要能通过测试就行。

    齐峰愣住了,手微微发抖地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名字林语嫣和一个电话号码。您...您怎么知道我会编程

    林语嫣笑了:你虎口有长期敲键盘留下的茧,背包侧袋露出半本《Python编程从入门到实践》,再加上你看我屏幕时下意识地眯眼分析代码的习惯——我猜你至少懂基础编程。

    齐峰耳根发热,没想到自己偷偷自学的事这么容易被看穿。我只是...业余爱好。

    爱好可以变成职业。林语嫣意味深长地说,考虑一下吧,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走出写字楼,齐峰站在霓虹灯下,反复看着那张便签。林语嫣,某科技公司技术总监。他听说过这家公司,虽然不是巨头,但在业内口碑不错。

    手机突然响起,是站长打来的:齐峰!你死哪去了系统派了三单给你,都快超时了!

    我马上回去。齐峰收起纸条,跑向停车处。虽然现实依然艰难,但心里那团熄灭已久的火苗,似乎又微微燃了起来。

    那天晚上送完最后一单,齐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从背包里掏出那本《Python编程从入门到实践》和一台二手平板电脑。这是他用卖手表剩下的钱买的,虽然卡顿严重,但至少能运行编程软件。

    凌晨两点,麦当劳的服务员开始打扫卫生,委婉地提醒他该离开了。齐峰收拾好东西,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回家的路上,他抬头看了看星空。明天依然要面对堆积如山的账单和苛刻的平台新规,但此刻,他心中第一次有了期待。

    也许,只是也许,生活真的会有转机。

    外卖人生(下)

    凌晨三点十七分,齐峰被刺耳的手机铃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李奶奶三个字让他瞬间清醒。

    喂,李奶奶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小齐...我...我胸口好疼...喘不上气...

    齐峰一个激灵坐起身:您坚持住,我马上叫救护车!

    别...别叫救护车...太贵了...李奶奶气若游丝,我床头有药...但够不着...

    齐峰已经跳下床,一边穿裤子一边说:我十分钟就到,您千万别动!

    挂断电话,齐峰看了眼熟睡中的母亲,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冲了出去。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他的电动车飙到最快速度,闯了两个红灯,七分钟就赶到了老年公寓。

    保安被他急促的敲门声吵醒,骂骂咧咧地开了门。齐峰顾不上解释,直奔五楼。李奶奶的门没锁,他冲进去,看到老人瘫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右手无力地指着床头柜。

    齐峰找到硝酸甘油片,按照说明书给李奶奶服下,然后果断拨打了120。等待救护车时,他握着老人冰凉的手,不断安慰她: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

    李奶奶虚弱地摇头:别...别花那个钱...

    钱的事您别担心,有我呢。齐峰坚定地说。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生初步诊断是心肌梗塞,需要立即手术。齐峰跟着上了救护车,一路上不断和李奶奶说话,防止她昏迷。

    到了医院,护士要家属签字。齐峰犹豫了一下,在亲属关系一栏写下孙子。缴费处要他先交两万押金,他咬了咬牙,刷光了自己仅剩的信用卡额度。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齐峰坐在走廊长椅上,这才想起查看手机。三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林语嫣:

    我们临时有个项目急需人手,明天上午九点能来面试吗

    看到请回复。

    最后一次确认,如果明天不来,机会就给别人了。

    齐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现在刚过凌晨四点,李奶奶的手术至少还要三小时。即使一切顺利,他也要等老人脱离危险才能离开。九点的面试,他很可能赶不上。

    走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在催促他做决定。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可能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但李奶奶孤身一人,此刻他就是老人唯一的依靠。

    齐峰深吸一口气,回复道:很抱歉,有急事无法参加面试。感谢您的机会。

    发完这条消息,他感到一阵失落,但并不后悔。书架上那些编程书籍他翻过无数遍,其中有一句话他始终记得:代码会过期,技术会淘汰,但做人的原则永远不会变。

    天蒙蒙亮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需要住院观察一周。

    齐峰长舒一口气,这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去病房看了眼已经睡着的李奶奶,然后决定回家换身衣服,顺便看看母亲。

    刚走出住院部大门,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停住脚步。林语嫣拎着果篮和保温桶,正匆匆走向住院部。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齐峰你怎么在这林语嫣先开口。

    我...一个朋友生病了,我来照顾她。齐峰有些尴尬,您呢

    我奶奶昨晚突发心梗,刚做完手术。林语嫣眉头紧锁,在506病房。

    齐峰瞪大了眼睛:李奶奶是您...奶奶

    这次轮到林语嫣惊讶了:你认识我奶奶

    齐峰简单解释了李奶奶给他打电话求助的经过,略过了自己放弃面试的部分。林语嫣的眼神从惊讶变为复杂,最后成了深深的感动。

    所以是你救了我奶奶...她轻声说,你知道吗,我父母常年在国外,是奶奶一手把我带大的。

    齐峰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李奶奶人很好,经常照顾我们这些送外卖的。

    林语嫣突然看了看手表:等等,你不是应该去面试吗现在八点四十...

    齐峰低下头:我...我请不了假,送外卖的工作...

    林语嫣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因为要照顾我奶奶,才放弃面试的,对不对

    齐峰没有正面回答:李奶奶更需要人照顾。

    林语嫣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样吧,你现在跟我上楼看看奶奶,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做个简单的技术测试。如果通过,面试可以改期。

    就这样,齐峰在医院的家属休息室里完成了一场特殊的技术测试。他用林语嫣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在两小时内完成了一个简单的订单管理系统。虽然紧张导致他犯了几个小错误,但整体思路和代码质量得到了林语嫣的认可。

    基础不错,虽然有些生疏。林语嫣评价道,下周一能来公司详谈吗我们提供带薪培训,起薪可能比你送外卖低一些,但发展空间大。

    齐峰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离开医院时,阳光正好,他感觉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

    接下来的日子像做梦一样。齐峰顺利通过了正式面试,获得了初级程序员职位。为了兼顾母亲和李奶奶,他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依然送外卖。虽然累得几乎散架,但心里充满了希望。

    一个暴雨的傍晚,齐峰送餐到一家小吃店时,发现店主正对着瘫痪的收银系统发愁。

    这破电脑,又死机了!今天生意这么好,账全乱了!店主是个中年汉子,急得满头大汗。

    齐峰放下外卖,凑过去看了看:好像是数据库崩溃了,我可以试试修复。

    店主将信将疑,但还是让开了位置。齐峰花了二十分钟,用安全模式进入系统,修复了损坏的数据库文件。当收银记录重新出现在屏幕上时,店主瞪大了眼睛。

    小伙子,你还有这本事送什么外卖啊!

    齐峰笑了笑:其实我刚转行做程序员,送外卖是兼职。

    店主若有所思:我有个朋友开软件公司,一直想找人开发个外卖骑手互助APP,你要有兴趣,我可以引荐。

    这个偶然的机会成了齐峰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他利用业余时间设计了骑手帮APP的原型,一个专门为外卖骑手提供路线优化、法律援助和技能培训的平台。店主的朋友看中了他的创意和亲身经历,决定投资开发。

    三个月后,齐峰正式辞去外卖工作,全职投入APP开发。母亲的身体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逐渐好转,李奶奶出院后认他做了干孙子。最让他惊喜的是,曾经的外卖同事们成了APP的第一批用户,站长老王甚至主动提供改进建议。

    上线半年后,骑手帮用户突破十万,齐峰团队获得了天使轮融资。在发布会上,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却依然保持着外卖员时期的谦逊和朴实。

    我曾经是你们中的一员,知道风吹日晒的辛苦,也明白被差评扣钱的委屈。他对台下数百名外卖骑手说,这个APP不会让天气变好,也不会让顾客更友善,但它能帮你们少走弯路,多些保障。

    发布会结束后,齐峰独自走到曾经经常送餐的街区。夏日的阳光依旧炽热,他看到几个年轻的外卖骑手匆匆驶过,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工服。其中一人停下来,用骑手帮APP查看最优路线。

    齐峰望着他们的背影,想起了那个暴雨中摔倒的自己。生活依然艰难,但至少现在,他们不再孤单前行。

    外卖人生(完)

    林语嫣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办公室的挂钟显示已经晚上十一点半。项目deadline迫在眉睫,她的团队已经连续加班一周,但核心算法依然存在问题。

    林总监,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们几个再调试一会儿。团队里的年轻程序员小张打了个哈欠。

    林语嫣摇摇头:我再检查一遍数据库结构,你们先走吧,明天还要早来。

    同事们陆续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林语嫣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城市的夜景灯火璀璨,她突然想起今天还没吃晚饭,胃里传来抗议的声音。

    咚咚咚。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林语嫣惊讶地转身,看到齐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有些局促地笑着。

    抱歉打扰了,我看你们办公室还亮着灯...齐峰走进来,把保温袋放在会议桌上,猜你可能没吃饭,带了点宵夜。

    保温袋里是她最喜欢的那家港式茶餐厅的虾饺和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盒新鲜出炉的蛋挞。香气飘出来,林语嫣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林语嫣接过齐峰递来的筷子,夹起一个虾饺咬了一口,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爆开。

    齐峰耳根微红:上次团建听你提过。我今天送外卖正好路过,就...就想着你可能还在加班。

    林语嫣这才注意到齐峰还穿着外卖骑手服,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公司上班吗怎么又去送外卖了

    周末兼职。齐峰挠挠头,母亲的药费还差一点,而且...我想多存些钱。

    为了什么林语嫣好奇地问。

    齐峰看着她,眼神闪烁:等合适的时候告诉你。

    两人安静地分享着宵夜,办公室里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林语嫣突然觉得,这个加班的夜晚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项目进展不顺利齐峰瞥见她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

    林语嫣叹了口气:我们在做一个智能配送系统,但路径优化算法总是达不到预期效果。

    齐峰凑近屏幕看了看:你们用的是纯数学模型

    嗯,基于图论和运筹学。

    为什么不加入实时路况和骑手经验数据齐峰指着一段代码,比如这段,如果考虑到学校放学时段周边道路拥堵系数,计算结果会准确很多。

    林语嫣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送了一年多外卖啊。齐峰笑了,哪个路口几点堵车,哪条小巷能抄近道,我们比导航清楚多了。

    林语嫣眼睛一亮,立刻打开一个新文档:快,把你知道的这些经验规则都告诉我!

    两人头挨着头,一个说一个记,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两点。齐峰的外卖经验与林语嫣的技术知识碰撞出奇妙的火花,他们设计出一个结合算法模型与骑手经验的混合优化系统。

    这太棒了!林语嫣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明天我就让团队按这个思路重构代码!

    她转头看向齐峰,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眼神温柔。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

    那个...很晚了,我该回去了。齐峰站起身。

    我送你吧,这么晚不好打车。林语嫣合上电脑。

    走出大楼,夜空中突然落下雨滴,转眼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两人被困在屋檐下,齐峰脱下外套想给林语嫣挡雨,却被她拉住。

    等等!雨太大了!林语嫣喊道。

    齐峰看了看表:已经两点四十了,明天...不,今天你还要上班...

    你也是啊。林语嫣笑道,不如我们等雨小一点

    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听着哗啦啦的雨声。林语嫣偷偷瞥了眼齐峰的侧脸,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的外卖骑手,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

    语嫣...齐峰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嗯

    我...我存钱是想...齐峰结结巴巴地说,是想请你...我是说...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齐峰通红的脸。林语嫣突然笑了,她向前一步,踮起脚尖在齐峰脸颊上轻轻一吻。

    下次直接说就好。她轻声说,然后迅速退回安全距离,假装镇定地看着雨幕,尽管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

    齐峰呆立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摸上被亲过的地方,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傻笑。

    雨渐渐小了,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向停车场。肩膀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像两只试探的小动物。

    从那晚起,他们的关系悄然改变。工作时依然是专业严谨的上下级,私下里却多了几分亲昵。齐峰经常恰好路过林语嫣的办公室,带来她喜欢的咖啡或小吃;林语嫣则找各种理由邀请齐峰一起加班,其实只是为了多些相处时间。

    一个月后,智能配送系统成功上线,测试效果远超预期。公司为此举办了庆功宴,林语嫣作为项目负责人发表了简短讲话。

    这个项目的成功离不开团队每个人的努力,她环顾四周,目光在齐峰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特别要感谢齐峰提出的骑手视角,这让我们意识到技术必须与实际经验结合。

    宴会结束后,林语嫣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齐峰: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庆祝项目成功。

    齐峰眼睛一亮:应该是我请你才对。周六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周六那天,齐峰提前两小时就到了约定地点。他穿着新买的衬衫,手里捧着一小束满天星,紧张地在林语嫣公寓楼下踱步。当林语嫣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出现在门口时,齐峰几乎忘记了呼吸。

    你今天...很美。他笨拙地递上花束。

    林语嫣接过花,脸上泛起红晕:谢谢,你也很帅。

    晚餐在一家安静的意大利餐厅,两人聊着工作、生活和梦想,时间过得飞快。当服务生送上甜点时,齐峰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生日快乐。他轻声说。

    林语嫣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从来没告诉过你。

    人事档案上看到的。齐峰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偷偷查的。

    盒子里是一个U盘形状的吊坠,精巧别致。我自己做的,齐峰解释道,里面真的有个微型U盘,存了我写给你的小程序。

    林语嫣好奇地把U盘插入手机,一个简单的心形图案在屏幕上跳动,逐渐变成一行字:林语嫣,我喜欢你,从你在雨中吻我的那一刻起。

    她抬起头,发现齐峰正紧张地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像是在敲无形的键盘。

    齐峰,林语嫣深吸一口气,我...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是医院打来的,李奶奶又有些不舒服,想见他们。

    两人匆忙赶到医院,好在李奶奶只是普通感冒。见到他们一起来,老人眼睛一亮:你们两个...

    林语嫣握住齐峰的手:奶奶,我们在一起了。

    李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小齐第一次来我家送外卖,我就觉得这小伙子不错!

    离开医院时已是深夜,齐峰送林语嫣回家。在她公寓楼下,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

    今天还没说完,林语嫣轻声说,我想说的是,我也喜欢你,从你冒雨给我送宵夜的那一刻起。

    她主动吻上齐峰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像是一个承诺。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明亮,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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