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第一章

    高三八班的教室里,粉笔灰在阳光下漂浮,像一群不安分的精灵。刘子颜站在讲台上,手中的教案被她捏得微微发皱。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范海辛!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迟到了,你的作业呢她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却让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教室最后一排,范海辛慢悠悠地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满不在乎的笑。他故意把椅子往后翘,制造出刺耳的声响。刘老师,我昨天打工太晚了,实在是...

    打工不是理由!刘子颜猛地拍了下讲台,粉笔盒被震得一跳,全班四十五个学生,就你特殊高三了,你还想不想考大学

    范海辛撇撇嘴,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刘子颜气得发红的耳根上。他注意到她今天换了新的发夹,一个简单的蓝色蝴蝶结,和她严肃的形象有些不搭,却莫名让人感到一丝柔软。

    大学范海辛轻笑一声,像我这种人,上了大学又能怎样

    教室里一片死寂。前排的几个女生紧张地交换着眼色,后排的男生们则低着头,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批评的对象。只有靠窗的张明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向来瞧不起范海辛这个穷小子。

    刘子颜闭上眼睛,数了三秒才睁开。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现在,请你先坐下,不要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

    范海辛耸耸肩,故意把椅子拖出更大的声响才坐下。他表面上满不在乎,眼睛却一直偷偷瞄着刘子颜的反应。当看到她转身时微微颤抖的肩膀,他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被倔强取代。

    继续上课。刘子颜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握着粉笔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

    放学铃声一响,范海辛抓起书包就往外冲,他才不想去什么办公室挨训。穿过几条走廊,他熟练地翻过一堵矮墙,来到学校最偏僻的一个角落。这里堆放着废弃的体育器材,几乎没有人来。

    范海辛靠在斑驳的墙面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这是他昨天打工的便利店老板给的,说是辛苦费。他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妈的...他低声咒骂着,不知是在骂刘子颜,还是在骂自己的生活。父亲酗酒成性,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全家的开销几乎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打工到凌晨是家常便饭,哪还有精力写什么作业

    范海辛!

    一个尖锐的声音吓得他差点被烟呛到。刘子颜不知何时站在了拐角处,脸色铁青。

    学校明令禁止吸烟!你不仅屡教不改,还逃掉与老师的约谈!她大步走过来,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愤怒的节奏。

    范海辛下意识地把烟藏在身后,随即又觉得可笑,干脆拿出来当着她的面又吸了一口。刘老师,您跟踪学生啊这算不算侵犯隐私

    你!刘子颜气得伸手就要夺他的烟,给我!

    范海辛敏捷地闪开,却在这时听到一声惊呼。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一个篮球从隔壁操场飞来,重重砸在墙上,然后以诡异的角度反弹——

    砰!

    啊!

    篮球先后击中刘子颜的额头和范海辛的太阳穴。两人眼前一黑,同时倒地。

    当校医赶到时,范海辛已经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而刘子颜也捂着额头呻吟。

    轻微脑震荡,休息一晚就好。校医检查后说,范海辛,你能自己回家吗刘老师,需要我送您去医院吗

    不用...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又因为这份默契而尴尬地别开脸。

    那都回家休息吧,明天如果还不舒服就别来学校了。校医嘱咐道。

    范海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刘子颜被另一位老师扶走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但他很快甩甩头,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没想到,这一砸,将彻底改变他和刘子颜的人生。

    第2章

    范海辛是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惊醒的。他闭着眼睛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却发现摸了个空。手指触到的不是他熟悉的破旧木制床头柜,而是冰冷的金属表面。

    什么鬼...他嘟囔着睁开眼,随即猛地坐起身。

    这不是他的房间。

    淡蓝色的墙壁,整洁的书桌,衣柜门上挂着一套女性职业装。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和他那个散发着霉味的小房间天差地别。

    我在哪...范海辛抬手揉眼睛,却在视线触及自己手臂的瞬间僵住了。

    那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手腕上戴着一块精致的银色手表,表面反射着晨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范海辛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他连滚带爬地冲向房间角落的穿衣镜,随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镜子里,刘子颜的脸正惊恐地回望着他。

    不...这不可能...范海辛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脸——不,是刘子颜的脸。镜中的女人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他扯开睡衣领口,看到的是女性特有的曲线。

    我变成了刘子颜!他的声音高了八度,是刘子颜的声音,却带着范海辛特有的语气。

    范海辛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他拼命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抽烟被抓,篮球飞来,然后...然后他就回家了。至少他以为自己回家了。

    难道是梦他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疼痛真实得不容置疑。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范海辛爬过去,看到屏幕上显示着范海辛来电。

    他手指发抖地按下接听键:喂...

    范海辛!是你吗电话那头传来自己的声音,准确的来说是刘子颜的声音。

    刘...刘老师范海辛试探地问。

    是我!不对,也不是我...天啊,这太疯狂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几乎是在尖叫,我醒来发现自己在你那个破房子里,而且我...我变成了你!

    范海辛感到一阵眩晕:所以...所以我们真的...灵魂互换了

    显然是的!刘子颜的声音里带着范海辛从未听过的慌乱,听着,我们必须马上见面!这太荒谬了!

    等等,你怎么证明你真的是刘子颜范海辛突然警觉起来,万一是什么恶作剧...

    上周三下午,你在男厕所抽烟被我发现,我本来要给你记过,但你告诉我你妈妈生病需要钱买药,你打工太累才抽烟提神。电话那头快速说道,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因为...因为当时你差点哭了,我不想让其他老师知道。

    范海辛的脸——现在是刘子颜的脸——刷地红了。那是他最脆弱的一面,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

    好吧,那你又怎么证明你是范海辛刘子颜反问。

    你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藏着一盒巧克力,是你压力大时偷偷吃的。你怕学生发现,所以包装纸都小心折好带回家扔。范海辛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你怎么知道的刘子颜的声音变得微弱。

    有次你叫我去办公室训话,你出去接电话时我不小心碰掉了钥匙,捡的时候看到的。范海辛无奈地承认,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张明他们。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得谈谈。最终刘子颜说,但现在我们不能用对方的身份见面,太显眼了。你...你能用我的手机吗

    范海辛看着床头柜上的另一部手机(私人),指纹解锁居然成功了。

    能用。

    好,加我微信...不,加你自己的微信。然后我们视频,这样至少能看到...自己。刘子颜的声音透着古怪。

    五分钟后,范海辛在手机(私人)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脸。那种感觉诡异得难以形容——看着自己做出完全陌生的表情和动作。

    天啊...屏幕里的范海辛——实则是刘子颜——捂住了嘴,这真的发生了...

    我们必须去找校长说明情况,范海辛说,或者去医院。这肯定是某种...神经错乱

    不行!刘子颜几乎是喊出来的,你疯了吗我们会被当成精神病的!或者更糟,被媒体知道,被学校调查...我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范海辛从来没听过刘子颜这样失控的语气。在他的印象中,刘老师永远冷静自持,连生气都是克制的。

    那你说怎么办范海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刘子颜的头发,触感柔软得让他不习惯。

    刘子颜深吸一口气,屏幕里的范海辛做了个与他记忆中自己完全不符的严肃表情。

    我们得先...扮演对方。直到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或者它自己恢复正常。

    扮演你范海辛声音都变了调,我连一天都装不了!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刘子颜反问,直接告诉所有人我们灵魂互换了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范海辛哑口无言。她说得对,这听起来比最烂的科幻电影还离谱。

    听着,刘子颜稍微平静了些,今天我有...不,你现在有重要的工作。高三数学组的教学评比,关系到下学期的职称评定。你必须去,而且不能露馅。

    范海辛感到一阵眩晕:教学评比你让我去教数学我上次月考才考了58分!

    我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刘子颜没好气地说,但你必须想办法。如果刘子颜突然不会教数学了,你觉得会引起多大的怀疑

    范海辛正要反驳,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工作手机)打断了他。来电显示是周老师-数学组。

    是周老师!范海辛惊慌地看着屏幕里的刘子颜,我该接吗

    接!开扬声器!刘子颜命令道。

    范海辛按下接听键,周老师严厉的声音立刻充满房间:刘老师,你在哪组里都在等你讨论今天的评比课!

    我...我有些不舒服,范海辛结结巴巴地说,努力模仿刘子颜的语气,昨天被篮球砸到后一直头晕。

    你声音确实怪怪的,周老师狐疑地说,但今天的评比很重要,校长亲自参加。你准备了那么久,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范海辛无助地看向视频中的刘子颜,后者快速做了个答应他的口型。

    我...我会去的。给我半小时。

    挂断电话后,范海辛几乎要崩溃了:我做不到!我会毁了你的事业!

    出乎意料的是,视频那头的刘子颜突然冷静下来:听着,范海辛,我教你。我的教案在书桌右边第二个抽屉,U盘里有PPT。评比课是讲立体几何中的向量应用,你只需要...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范海辛打断她,向量立体几何我连作业都是抄的!

    刘子颜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一个让范海辛震惊的事实:但每次我讲新课,你都会认真听。我注意到了,虽然你总装作不在乎,但你的眼睛在跟着我的板书走。

    范海辛愣住了。他没想到刘子颜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而且,刘子颜继续道,上个月的月考,那道全班只有三个人做对的压轴题,你是其中之一。虽然你其他题错了很多,像是故意的。

    范海辛感到一阵心虚。他的确故意做错了一些基础题,免得成绩突然变好引起怀疑。张明那伙人最讨厌书呆子,他不想成为下一个被霸凌的目标。

    我...我只是碰巧蒙对了。他低声说。

    没有学生能蒙对那种难度的题,刘子颜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些,范海辛,你比你表现出来的要聪明得多。现在,为了我们两个,你必须相信自己。

    范海辛深吸一口气,看向镜中的刘子颜。那双总是严厉盯着他的眼睛,现在正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恳求。

    好吧,他终于妥协,但我需要你全程指导。你得用我的身份来学校,坐在教室里。

    当然,刘子颜点头,我会假装成你。不过...她突然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有个问题。

    什么

    范海辛...你家浴室的热水器怎么用我想洗个澡,但那个机器看起来像是上世纪的产品...

    范海辛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自醒来后的第一次。想象刘子颜在他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手足无措的样子,有种荒诞的喜感。

    左边那个红色按钮要按住三秒才会启动,水温调节在下面,小心别拧太猛,上次漏电把我头发都电竖起来了。

    屏幕里的范海辛露出惊恐的表情:漏电!

    开玩笑的。范海辛咧嘴一笑,随即意识到这是刘子颜的脸在做他自己的表情,赶紧收敛了些。

    很好,至少你还能开玩笑,说明没完全慌神。刘子颜叹了口气,现在,我们各自准备一下。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的秘密。

    挂断视频后,范海辛环顾刘子颜整洁的卧室,一种不真实感再次袭来。他走向衣柜,里面整齐挂着几套职业装和少量休闲服。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套灰色西装套裙,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戏服。

    好吧,刘老师,他对着镜中的女人说,今天我就是你了。

    与此同时,在范海辛破旧的出租屋里,刘子颜正盯着镜中年轻男孩的面孔发呆。她伸手触碰那张陌生的脸,指尖传来的温度真实得可怕。

    上帝啊,她轻声自语,我变成了我最头疼的学生。

    第3章

    范海辛——现在是刘子颜的身体——站在教师办公室的洗手间里,盯着镜子中那张陌生的女性面孔。他用手指轻轻拉扯着脸颊,仿佛这样就能把刘子颜的面具撕下来,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刘老师,还有十分钟就开始评比课了。周老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吓得范海辛差点跳起来。

    马上好!他赶紧回应,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八度。

    范海辛低头看着手中的教案和U盘,胃里像是有一群蝴蝶在扑腾。以他的水平,能听懂一半就不错了,更别说教别人。

    死就死吧。他小声嘀咕着,深吸一口气推开洗手间的门。

    数学组办公室里,几位老师已经准备就绪。周老师——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严肃男人——正皱着眉头看表。

    刘老师,你气色不太好。周老师上下打量着范海辛,今天的评比课很重要,你确定你能行

    范海辛感到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努力回忆刘子颜平时的神态,微微抬起下巴:我没事,周老师。只是昨天被篮球砸到还有些头晕。

    希望不会影响你的发挥。周老师语气平淡,但眼神中闪过一丝范海辛读不懂的情绪,校长很看重这次评比,你知道的。

    范海辛点点头,跟着其他老师走向高三八班教室——他的班级。一路上,他的小腿不住发抖,手中的教案纸被捏得皱皱巴巴。

    教室门口,范海辛停下脚步,从窗户望进去。学生们已经坐好,讲台上多媒体设备准备就绪。最后一排,他看到自己——实则是刘子颜——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得不像个学生。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刘子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加油。她做了个口型。

    范海辛咽了口唾沫,推门而入。

    起立!班长喊道。

    全班同学齐刷刷站起来,异口同声:老师好!

    范海辛差点跟着说老师好,幸亏反应过来回了一句:同学们好。

    他僵硬地点点头:请坐。

    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听起来那么陌生。范海辛的手指在讲台上轻轻敲打,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但现在这双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

    今天我们继续学习立体几何中的向量应用。他翻开教案,声音有些发抖,请同学们打开课本第78页。

    教室里响起翻书声。范海辛趁机深呼吸,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他插入U盘,点开刘子颜准备的PPT。屏幕上显示出精美的课件,满是复杂的公式和图形。

    首先,我们回顾一下上节课的内容...范海辛照着PPT上的提示念道,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上节课讲了什么。

    教室里一片寂静,四十多双眼睛盯着他。前排几个女生已经露出困惑的表情,后排的张明则歪着嘴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只有范海辛——刘子颜——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范海辛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注意到讲台上放着一本刘子颜的教师用书,页边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他装作自然地翻到当前章节,眼前一亮——刘子颜的笔记极其详细,甚至标出了可能的提问和学生易错点。

    上节课我们讨论了如何用向量法证明线面平行,范海辛突然有了底气,声音也变得流畅起来,谁能告诉我证明步骤

    教室里几只手举了起来,其中包括刘子颜扮演的范海辛。范海辛犹豫了一下,点了学习委员回答。

    首先确定直线的方向向量和平面的法向量,然后证明这两个向量垂直...学习委员流利地回答。

    很好。范海辛点头,随即灵机一动,那么范海辛同学,你能上来用向量法证明一下这个命题吗

    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刘子颜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走上讲台。范海辛趁机快速浏览笔记,为接下来的内容做准备。

    刘子颜接过粉笔,在黑板上流畅地写下证明过程。范海辛惊讶地发现,她的字迹居然模仿得和他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工整。

    非常正确。范海辛评价道,同时注意到教室后排坐着的几位评委老师正在低头记录。周老师眉头紧锁,表情难以捉摸。

    课程继续进行。每当范海辛卡壳,他就会巧妙地让学生参与讨论或做题,为自己争取时间笔记。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居然能跟上节奏,甚至开始理解这些曾经令他头疼的概念。

    接下来我们看一个实际应用问题。范海辛点击PPT,展示出一道复杂的几何题,如何用向量法求二面角的平面角

    教室里鸦雀无声。范海辛扫视一圈,发现连学习委员都皱起了眉头。他正想提示,突然一个灵感闪过脑海。

    让我们换个思路。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一个立体图形,不一定要用标准公式,我们可以构建坐标系,把问题转化为向量夹角问题...

    范海辛越讲越投入,仿佛某种被长期压抑的数学天赋突然被释放出来。他忘记了紧张,忘记了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甚至忘记了后排的评委老师,完全沉浸在解题的乐趣中。

    所以最终答案是arccos(1√3),约等于54.7度。他放下粉笔,转身面对全班,却看到一片目瞪口呆的表情。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范海辛这才注意到,校长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教室后排,正微笑着点头。

    非常精彩的解法,刘老师。校长站起来评价道,这种打破常规的思维方式,正是我们教育所提倡的。

    范海辛的脸热了起来——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奇异的成就感。他偷偷看向范海辛的位置,刘子颜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赞赏眼神望着他。

    下课铃响起,范海辛如释重负。评委老师们离开时都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只有周老师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学生们陆续离开教室,范海辛假装整理教案,直到只剩下范海辛一人。

    你太棒了!刘子颜一关上门就压低声音说道,那个解法连我都没想到!

    范海辛摇摇头,仍然有些不敢相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突然看懂了。

    我早就说过,你比你表现出来的要聪明得多。刘子颜的眼睛亮晶晶的,评委们都很满意,尤其是校长。

    范海辛正要回应,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张明和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到范海辛还在教室里,明显愣了一下。

    哟,范海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张明讥讽道,伸手就要拍范海辛的头。

    刘子颜——现在是范海辛的身体——下意识地躲开,然后用一种范海辛从未用过的冰冷语气说:张明,注意你的行为。

    张明的手僵在半空,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你...你说什么

    范海辛看到刘子颜的眼神变得锐利,那是她准备训斥学生时的表情。他赶紧咳嗽一声:范海辛同学,留下来是为了请教问题。你们有事吗

    张明这才注意到刘老师还在教室里,嚣张气焰顿时收敛了些:没...没事,刘老师。我们就是来拿落下的东西。

    他快速从最后一排抽屉里摸出一部手机,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瞪范海辛一眼。

    门关上后,范海辛和刘子颜同时长出一口气。

    差点露馅。范海辛小声说,你不能用那种语气跟张明说话,他会起疑的。

    抱歉,教师本能。刘子颜苦笑,他平时就是这么对你的

    范海辛耸耸肩:习惯了。不过你今天表现得很好,至少没像平时那样直接挑衅他。

    我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充满敌意,刘子颜皱眉,他在班上经常欺负同学吗

    主要是欺负我这种没背景的。范海辛收拾着讲台上的教案,他爸是教育局的,老师都睁只眼闭只眼。

    刘子颜的表情变得复杂:我...我不知道这些。

    你当然不知道。范海辛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尖锐,我是说...老师们有太多事要操心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得回办公室了,范海辛看了看表,下节课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你应该能应付。记住,别太显眼。

    刘子颜点点头:晚上我们再详细交流。对了,我的办公桌抽屉的巧克力,压力大的时候可以吃一块。

    范海辛笑了:这可是教师福利

    生存必需品。刘子颜也笑了,那个笑容在范海辛的脸上显得格外陌生又熟悉。

    下午三点,范海辛坐在刘子颜的办公桌前,假装批改作业,实则偷偷观察教师办公室的生态。周老师正在和英语老师低声交谈,时不时往他这边瞥一眼;年轻的新教师李老师被使唤着跑腿倒水;而资历最老的马老师则悠哉地看报纸,没人敢打扰他。

    范海辛拉开刘子颜的抽屉,想找点能吃的。在翻找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标着职称评定的文件夹。出于好奇,他悄悄打开。

    里面是一系列教师评分表和学校通知。范海辛快速浏览,了解到刘子颜正在申请高级教师职称,而这次教学评比占很大比重。更令他惊讶的是,周老师居然是评审委员会成员之一,而他与刘子颜明显存在竞争关系。

    怪不得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范海辛小声嘀咕。

    文件夹最下面是一封未寄出的投诉信草稿,内容是举报周老师在教学评比中偏袒自己派系的老师。信中提到了一些范海辛看不懂的内部矛盾,但字里行间透露出刘子颜的愤怒和无力。

    范海辛合上文件夹,心情复杂。他从未想过教师办公室里也有这么多明争暗斗。在他印象中,刘子颜总是那个严厉得不近人情的老师,却不知她背后承受着这样的压力。

    放学铃响起,范海辛按照约定去了图书馆——那里人少,方便交谈。刘子颜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摊开着一本课本。

    怎么样范海辛在她对面坐下,小声问道。

    比想象中难。刘子颜叹了口气,我忘了学生的日子这么...漫长。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像是一个世纪。

    范海辛忍不住笑了: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总打瞌睡了吧

    还有,刘子颜压低声音,我看了你的课本和笔记...范海辛,你的笔记很认真,不像是个差生。

    范海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只是随便记记。

    不,你的笔记很有条理,重点突出。刘子颜认真地说,但你的作业和考试...是故意的,对吗

    范海辛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看到我课本里夹的那张纸了吗

    刘子颜点点头,表情变得柔和:医药费账单和打工时间表。我不知道你妈妈病得这么重。

    肝硬化,需要长期服药。范海辛简短地说,我爸...不太靠谱。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图书馆的灯光在刘子颜——现在是范海辛的脸——投下深深的阴影,让那张年轻的脸看起来异常疲惫。

    我们得想办法换回来。刘子颜最终说道,但现在,我们得先应付明天。我教你怎么备课,你告诉我班上的人际关系细节。

    范海辛点点头,从包里拿出刘子颜的教案本:成交。不过先告诉我,英语课上发生了什么我看到张明他们一直盯着你看。

    我不小心用教师口吻纠正了李老师的语法错误。刘子颜捂着脸,全班都惊呆了,包括李老师。

    范海辛想象那个场景,忍不住笑出声:天啊,我都能想象他们的表情!

    这不好笑!刘子颜瞪他,但嘴角也微微上扬,我差点暴露了。

    好吧,学生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要表现得比老师聪明。范海辛板着脸说,模仿刘子颜平时的语气。

    刘子颜轻轻打了他一下:别学我!

    两人相视一笑,那一刻,师生身份的隔阂似乎消融了些许。

    窗外,夕阳西下,为图书馆的玻璃窗镀上一层金色。两个灵魂困在错误身体里的人,就这样头碰头地坐在一起,一个教对方如何做老师,一个教对方如何当学生。

    第4章

    教师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得几乎能划出痕迹。范海辛——现在是刘子颜的模样——坐在长桌旁,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面前的文件。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数学组的全体会议,而周老师正在滔滔不绝地批评新来的李老师。

    上个月的月考,李老师所带班级的平均分比年级低了5.2分,周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冷光,这种教学水平,实在有损我们数学组的声誉。

    坐在角落的李老师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她是个刚毕业两年的年轻教师,脸上还带着未脱的学生气。范海辛注意到她的指甲被咬得参差不齐,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我认为应该调整李老师的工作安排,周老师继续说,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老师,让她暂时只带高一的基础班,高三的课分给其他更有经验的老师。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附和。范海辛看到李老师的肩膀微微发抖,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心头。他想起了自己被张明一伙人欺负时的无助感,那种被众人孤立的感觉。

    我不同意。范海辛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响亮。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他。周老师的眉毛高高扬起,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刘老师有什么高见周老师语气平淡,但眼神锐利如刀。

    范海辛咽了口唾沫。真正的刘子颜会怎么做她肯定会谨慎行事,权衡利弊。但他不是刘子颜,他是范海辛,而范海辛最看不惯这种以强欺弱的行为。

    李老师带的班级本来就是基础较弱的艺术生班,范海辛努力回忆着刘子颜曾提过的信息,用他们的成绩和理科班比较不公平。而且...他翻开面前的成绩册,比起上学期末,这个班的平均分已经提高了3分,进步很明显。

    会议室一片寂静。李老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讶和感激。

    周老师的脸色变得难看:刘老师,教学评比在即,我们需要确保每个班的成绩。这不是讲人情的时候。

    我认为教育本身就是讲人情的事业,范海辛直视周老师的眼睛,如果只看分数,我们和补习机构有什么区别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了。几位年长老师倒吸一口冷气,周老师的脸瞬间涨红。

    刘老师最近...很不一样啊。周老师慢慢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范海辛感到一阵心虚,但倔强让他无法退缩: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会议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范海辛收拾文件时,李老师悄悄走到他身边。

    刘老师,谢谢您。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您不该为了我得罪周老师,他是...

    职称评审委员会的,我知道。范海辛苦笑一下,别担心,做好你的工作就行。

    走出会议室,范海辛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教师职场中的暗流涌动,远比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复杂得多。刘子颜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环境吗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范海辛——实则是刘子颜——发来的短信:放学后能来我家吗有情况。

    范海辛皱了皱眉。他们约定过尽量避免私下见面,以免引人怀疑。刘子颜用家这个词,指的是范海辛那个破旧的出租屋。出什么事了

    放学后,范海辛绕了几条巷子,确保没人跟踪,才来到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住处。推开门,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屋里比平时整洁了许多,桌上的灰尘不见了,散落的衣服也被收好。

    data-faype=pay_tag>

    刘老师他轻声呼唤。

    在这里。声音从里屋传来。

    范海辛走进狭小的卧室,看到自己正坐在床边,给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妇女喂药。那是他的母亲,但此刻在范海辛眼中,她仿佛是个陌生人——他从未如此仔细地观察过母亲的脸:深深的皱纹,凹陷的双颊,枯黄的手指关节...

    妈,刘老师来看你了。刘子颜用范海辛的声音说,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范海辛的母亲虚弱地睁开眼睛:刘老师...海辛给您添麻烦了...

    范海辛喉咙发紧。他从未想过母亲会这样看待他的班主任,那种歉疚和敬畏让他心如刀绞。

    不会的,范海辛是个好孩子。范海辛听见自己说,声音奇怪地颤抖着。

    刘子颜给范母掖好被角,示意范海辛跟她到外间。

    你妈妈的病情比我想象的严重,刘子颜压低声音,医生开的药方已经过期了,剂量也不够。我今天带她去了趟医院。

    范海辛瞪大眼睛:你...你怎么做到的

    我说我是她儿子。刘子颜苦笑,医生很惊讶我这么孝顺,说你很久没陪母亲复查了。

    范海辛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他确实很久没关心过母亲的病情了,总是以打工为借口,把照顾母亲的责任推给邻居阿姨。

    医生说需要调整用药,但新药比较贵。刘子颜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收据,我先垫付了三个月的量。

    范海辛看着那些收据,数字让他头晕目眩——那几乎是他打工半年的收入。

    我...我会还你的,他艰难地说,可能需要时间...

    不用还。刘子颜摇摇头,就当是教师补助。

    学校根本没有这种补助!范海辛声音提高了,又赶紧压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刘子颜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扫过简陋的出租屋:脱皮的墙面,漏水的天花板,吱呀作响的破风扇...

    因为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生活是这样的。她最终说道,范海辛,你为什么不申请助学金学校有各种补助项目。

    范海辛冷笑一声:张明他爸管着助学金的审批。

    刘子颜的表情变得复杂:所以你宁愿每天打工到凌晨,上课睡觉,被老师骂

    至少我有尊严。范海辛固执地说。

    刘子颜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一定很滑稽,一个少年抓着成年女性的肩膀。

    听着,这不是尊严,是愚蠢的骄傲!她声音里带着教师特有的威严,你妈妈需要这些钱,你需要时间学习。接受帮助不丢人,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苦才叫丢人!

    范海辛想反驳,但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刘子颜的眼神太炽热,让他无处可逃。

    我...我会考虑的。他最终妥协道。

    刘子颜松开手,表情缓和了些:还有,我发现你打工的时间表...范海辛,你每天只睡四小时

    差不多吧。范海辛耸耸肩,习惯了。

    从今晚开始,我来替你打工。刘子颜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不行!范海辛几乎跳起来,便利店夜班很危险,上次还有醉汉闹事...

    所以我更该去,刘子颜平静地说,你现在是我的身体,我不能让我冒这个险。

    范海辛张口结舌,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看着眼前这个用自己的身体说话做事却完全不像自己的人,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今天在学校怎么样他转移话题,没露馅吧

    刘子颜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差点。张明他们在欺负一个高一学生,我...没忍住。

    你做了什么范海辛紧张地问。

    用老师的口吻训了他们一顿。刘子颜扶额,太自然了,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你。

    范海辛想象那个场景,忍不住笑出声:张明什么反应

    像是见了鬼。刘子颜也笑了,然后他开始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范海辛,他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范海辛的笑容消失了。张明不是好惹的,如果他发现范海辛不对劲,一定会追查到底。

    明天开始尽量避开他,范海辛严肃地说,别和他正面冲突。张明...很危险。

    刘子颜点点头,随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对了,我给你整理了明天上课的要点。你教高二(3)班的三角函数,教案我已经写好了,重点和难点都标出来了。

    范海辛接过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的笔记让他惊讶。刘子颜的字迹工整有力,和他潦草的笔迹天差地别。

    谢谢。他轻声说,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互换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道谢。

    不客气。刘子颜微笑,那个笑容在范海辛年轻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暖,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了。

    范海辛翻看着笔记,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教师会议上,我可能...得罪了周老师。

    他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刘子颜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担忧,最后竟露出一丝笑意。

    怎么了范海辛不解地问。

    没什么,刘子颜摇摇头,只是...如果是真的我,可能不会那么直接。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

    范海辛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在他印象中,刘子颜一直是那个严格按规矩办事的老师,没想到她内心也有反抗的冲动。

    周老师会不会找你麻烦刘子颜担忧地问。

    已经找了,范海辛苦笑,他好心提醒我下周的公开课,校长和教育局领导都会来听。

    刘子颜倒吸一口冷气:那是高级职称评定的关键考核!我准备了两个月...

    现在是我来准备了。范海辛叹气,你有什么建议

    两人头碰头地讨论起来,刘子颜详细解释着公开课的注意事项,范海辛认真记下每一个要点。屋外,天色渐暗,破旧的出租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照亮两张专注的脸——一张年轻却带着成熟的神情,一张成熟却流露出少年的不安。

    时间不早了,刘子颜最终看了看表,我该去便利店了。你留下来照顾...你妈妈。

    范海辛想反对,但看到刘子颜坚定的眼神,只好点头:小心点

    刘子颜熟练地接话,放心,我可是老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刘子颜离开后,范海辛坐在母亲的床边,看着她瘦削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突然发现母亲老了那么多,而自己竟然一直没注意到。

    海辛走了范母虚弱地问。

    嗯,他...他要去打工。范海辛轻声回答,用刘子颜的手轻轻握住母亲的手。

    刘老师您是个好人,范母喃喃道,海辛要是能多听您的话就好了...

    范海辛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自己和母亲的关系,那种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简陋的院落里。两个灵魂困在彼此身体中的人,各自面对着对方的困境,也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对方的心里。

    第5章

    凌晨三点十七分,便利店的白炽灯在空荡的街道上投下惨白的光。刘子颜——现在是范海辛的模样——站在收银台后,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的眼皮不停打架,后腰处传来阵阵钝痛,这是连续站立六小时的结果。

    店门被推开,冷风裹挟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闯进来。

    一包红双喜,打火机。男人把钞票拍在柜台上,眼睛布满血丝。

    刘子颜机械地转身取烟,手指却不听使唤,碰倒了一排口香糖。她弯腰去捡,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快点啊,小子!男人不耐烦地敲打柜台。

    马上好,先生。刘子颜强迫自己用礼貌的语气回应,这是她作为教师的习惯。

    男人眯起眼睛:哟,还挺客气学生仔打工啊

    刘子颜没有回答,只是将烟和找零递过去。男人却不接,反而凑近打量她的脸。

    长得挺俊嘛,这么晚一个人看店不害怕男人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臭,要不要叔叔陪你啊

    刘子颜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意。作为女性,她太熟悉这种语气和眼神,但以范海辛的身体面对这种骚扰,却是一种全新的恐怖体验。

    请您自重。她后退一步,声音不自觉地带上教师训斥学生时的威严。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装什么正经!他突然伸手抓住刘子颜的手腕,来,让叔叔看看...

    刘子颜的反应快于思考——她抓起柜台边的防暴喷雾,对准男人的眼睛猛按下去。

    啊!我的眼睛!男人惨叫一声,松手捂住脸,小畜生!我要弄死你!

    刘子颜已经按下了报警按钮。刺耳的警铃声在店内响起,男人咒骂着跌跌撞撞逃出门去。

    直到警车来做完笔录离开,刘子颜的双手仍在微微发抖。王老板被吵醒后打来电话,骂骂咧咧地说要扣工资。挂掉电话,刘子颜瘫坐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浑身脱力。

    这就是范海辛每晚经历的生活吗应付醉汉、忍受疲劳、担心扣薪...而这一切之后,他还得在早上七点赶到学校上课。刘子颜想起自己曾多少次因为范海辛在课堂上打瞌睡而罚他站走廊,胃里涌起一阵酸涩的愧疚。

    清晨五点,交接班的同事终于来了。刘子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范海辛的出租屋,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发现范母已经醒了,正艰难地试图下床倒水。

    妈!我来!刘子颜赶紧上前扶住她。

    海辛,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范母担忧地摸着儿子的脸,是不是打工太累了

    刘子颜摇摇头,帮范母倒水、服药、准备简单的早餐。这些家务看似简单,串联起来却像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她无法想象范海辛是如何在打工、照顾母亲和学习之间平衡的——如果那能称为平衡的话。

    安顿好范母后,刘子颜看了看表:六点二十。再过四十分钟就要去学校了。她应该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但精神却异常清醒。她翻开范海辛的书包,检查今天的课业。

    在数学课本里,她发现了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解题思路。字迹工整,逻辑清晰,与范海辛平时交上的潦草作业天差地别。刘子颜突然明白了什么——范海辛不是不会,而是没有时间认真完成作业。那些被她打上大红叉的作业本背后,是一个少年在深夜疲惫不堪时勉强睁着眼写下的答案。

    刘子颜的眼眶发热。她小心地把纸条夹回课本,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刘子颜——真正的范海辛——在课堂上补个觉。

    同一时刻,教师宿舍里,范海辛正对着刘子颜的笔记本电脑疯狂备课。昨晚他几乎没睡,研究刘子颜留下的教学资料和下周公开课的内容。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6:22,窗外天色渐亮。

    该死,这个定理证明怎么都看不懂...范海辛抓乱了刘子颜的头发——现在是他自己的头发。他从未想过教师备课如此耗费精力,光是设计一个四十五分钟的教案就花了三小时。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老师发来的邮件:刘老师,关于下周公开课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发给你了,请查收附件。校长特别重视这次评比,希望你不要让大家失望。

    范海辛点开附件,是一份详尽的教案参考和PPT模板。他松了口气,周老师虽然严厉,但关键时刻还是蛮负责的。他下载文件,快速浏览起来。

    七点整,范海辛走进教师办公室,几位同事已经到了。周老师端着茶杯,状似无意地走到他身边。

    资料收到了吗周老师问。

    收到了,谢谢周老师。范海辛点点头。

    好好准备。周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次评比对你很重要。

    范海辛总觉得周老师话里有话,但没来得及多想,上课铃就响了。第一节是高三(7)班的数学课,他拿起教材和U盘匆匆赶往教室。

    课上到一半,范海辛发现周老师提供的资料有问题。一道关键例题的解法存在明显错误,如果按这个教,学生会得出完全错误的结论。他停下讲解,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老师,这道题是不是有问题学习委员举手问道。

    范海辛盯着错误的公式,突然明白了周老师的好意。这不是帮忙,是陷害。如果他照本宣科,在公开课上犯这种低级错误,刘子颜的职称评定就完了。

    同学们稍等。范海辛勉强保持镇定,这道题确实有争议,我们换一种解法...

    他擦掉黑板上的内容,凭借自己对数学的理解重新推导。这不是刘子颜准备的教案,但此刻他别无选择。学生们困惑地记着笔记,不明白为何老师临时改变了教学内容。

    下课铃响起,范海辛如释重负。他刚走出教室,就被周老师拦住了。

    刘老师,我听说你改了我提供的教案周老师面带微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范海辛握紧拳头:周老师,那道例题的解法是错误的。

    哦周老师挑眉,哪里错了

    范海辛详细指出了错误所在。周老师听完,笑容不减:看来刘老师水平提高了嘛。不过,改动评审委员会提供的教案,可是会影响评分的。

    如果按错误的教,影响会更大。范海辛直视周老师的眼睛。

    周老师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刘子颜,你最近很不一样啊。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范海辛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他的后背湿透了,心脏跳得像要冲出胸腔。原来刘子颜每天面对的是这样的环境——表面笑脸相迎,背后暗箭伤人。比起学生之间直来直去的冲突,这种成人世界的虚伪更加令人窒息。

    午休时间,范海辛避开同事,独自来到操场边的长椅上。他需要安静地思考如何应对周老师的陷阱,同时担心着刘子颜的夜班是否顺利。

    可以坐这里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范海辛抬头,看到范海辛——实则是刘子颜——站在面前,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你怎么来了范海辛压低声音,往旁边挪了挪。

    太累了,想透透气。刘子颜坐下,声音沙哑,你昨晚没睡

    备课。范海辛简短回答,然后皱眉,你看起来像鬼一样。

    便利店的工作...比想象中难熬。刘子颜苦笑道,范海辛,你每天都这样

    范海辛耸耸肩:习惯了。昨晚遇到麻烦了

    刘子颜把醉汉的事简单说了,范海辛的表情变得古怪:你用防暴喷雾了真勇敢...我通常就是忍过去。

    你经常遇到这种事刘子颜声音发紧。

    每周两三次吧。范海辛轻描淡写地说,随即转移话题,对了,周老师在教案里做了手脚。

    他讲述了上午的遭遇。刘子颜听完,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我就知道他会来这招。她疲惫地说,去年他也是这样对付李老师的。

    为什么不揭发他范海辛问。

    证据呢刘子颜摇头,而且他姐夫是教育局副局长。在这个系统里,有些规则...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非黑即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操场上,几个学生在踢足球,欢呼声随风飘来。

    我一直以为老师是个轻松的职业。范海辛突然说,朝八晚五,有寒暑假...没想到办公室里也这么多勾心斗角。

    刘子颜轻笑一声:我也一直以为你是个不求上进的差生,没想到...她顿了顿,范海辛,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你的真实情况如果你申请助学金...

    然后让全校都知道我家穷得揭不开锅范海辛冷笑,张明那伙人已经够瞧不起我了,我不想给他们更多弹药。

    刘子颜转头看着自己的侧脸——那张属于范海辛的年轻面孔上,刻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倔强。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但至少...让我帮你。不是作为老师对学生,而是作为...朋友。

    范海辛惊讶地看着她。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范海辛疲惫的脸上,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让他咬牙切齿的刘老师,此刻正用他的身体,真诚地想要帮助他。

    那...谢谢。范海辛笨拙地回答,不过现在最紧急的是你的公开课。周老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一起准备。刘子颜说,放学后图书馆见

    范海辛点点头。上课铃响起,两人不得不分开。看着范海辛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教学楼,范海辛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想保护这个人,这个困在自己身体里的老师。

    下午的教师会议上,范海辛再次见识了教师职场的水有多深。周老师无意间提到刘子颜改动教案的事,几位评委老师立刻投来质疑的目光。英语组的马老师——周老师的忠实盟友——更是直接质疑刘子颜的教学能力。

    刘老师最近状态不太稳定啊,马老师意有所指地说,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考虑推迟评比

    范海辛握紧拳头,突然站起来:我的状态很好,不需要推迟。至于教案改动,我有充分的理由——

    刘老师,校长打断他,有问题可以私下沟通。现在请坐下,我们继续讨论运动会的事。

    范海辛不得不坐下,胸口憋着一团火。会议结束后,他直奔图书馆,刘子颜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摊开着一堆资料。

    怎么样刘子颜抬头问。

    糟透了。范海辛瘫坐在对面,周老师他们简直是一群...

    嘘。刘子颜制止他,这里是学校。来,看看这个。

    她推过来一份重新设计的教案。范海辛翻阅着,眼睛逐渐睁大。这份教案避开了所有可能被做手脚的知识点,采用了一种全新的教学思路,甚至加入了互动环节。

    这...太棒了。范海辛由衷赞叹,你怎么想到的

    当了七年老师,总有些心得。刘子颜微笑,不过需要你配合练习。公开课不是独角戏,要调动学生参与。

    两人头碰头地讨论起来,范海辛提出几个学生可能感兴趣的例子,刘子颜则负责把它们融入教学框架。时间在专注中飞快流逝,直到图书馆管理员来催他们离开。

    明天继续。走出图书馆时,刘子颜说,现在我得去便利店了。

    范海辛皱眉:你不能再去了,昨晚都没睡。

    但这是你的工作,如果我不去...

    范海辛垂眸轻声道:小心点,分别时,忍不住叮嘱,一定要小心,大不了不干了。

    我可是老师。刘子颜摆摆手,转身走向校门。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刘子颜还站在原地,月光下那个瘦削的身影看起来异常孤独。

    一种前所未有的保护欲在刘子颜心中升起。她忽然明白,无论他们能否换回身体,这段奇异的经历已经永远改变了她看待范海辛——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

    第6章

    下课铃响起,刘子颜——现在是范海辛的模样——迅速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她已经连续两天没合眼了,范海辛的便利店夜班加上白天上课,这种强度几乎要把她压垮。

    范海辛!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刘子颜转身,看到张明和两个跟班堵在教室后门。张明脸上挂着那种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捕食者看到猎物时的笑容。

    有事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范海辛平时那样满不在乎,但疲惫让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张明走近,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算得上掐捏。聊聊呗,好久没谈心了。

    刘子颜太熟悉这种校园霸凌的套路了。作为老师,她处理过无数次类似事件,但此刻她不是刘老师,而是范海辛——一个没有教师权威保护的学生。

    改天吧,我有事。她试图挣脱,但张明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

    就现在。张明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厕所。别让我说第二遍。

    刘子颜环顾四周,同学们要么假装没看见,要么快速溜出教室。她突然意识到,范海辛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环境——无人援助的孤独战场。

    好。她简短地回答,跟着张明一行人走向教学楼最偏僻的男厕所。

    厕所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和尿骚味。张明的一个跟班迅速检查了隔间,确认没人后锁上了入口的门。

    最近你很奇怪啊,范海辛。张明靠在洗手台上,点燃一支烟,突然爱学习了,说话也文绉绉的,还敢反抗我了

    刘子颜站得笔直,这是她二十七年来第一次以弱势方的身份面对霸凌。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多年的教师经验让她保持了表面的镇定。

    人总会变的。她说。

    是吗张明吐出一个烟圈,那我得看看你骨头变硬了没有。

    他使了个眼色,两个跟班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刘子颜的手臂。张明慢悠悠地走近,拳头攥紧又松开。

    上周你让我在班里丢脸,记得吗张明的声音很轻,却充满威胁,没人能那样跟我说话,尤其是你这种穷鬼。

    刘子颜深吸一口气。作为老师,她知道这种时候示弱只会助长霸凌者的气焰;但作为范海辛,她又没有足够的社交资本来对抗。

    张明,她直视对方的眼睛,不自觉地用上了训导学生时的语气,你知道校园霸凌的后果吗轻则记过,重则开除。你父亲是教育局的,你应该更清楚规定。

    厕所里一片寂静。张明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惊讶,最后变成困惑。

    你他妈在说什么他皱眉,突然装起老师来了

    刘子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迅速调整策略,换上范海辛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开个玩笑嘛。不过说真的,你爸要是知道你又在学校惹事,会不会很精彩

    张明的脸色变了。刘子颜抓住了关键——张明害怕父亲知道自己的行为。这个发现让她有了底气。

    放开我。她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

    两个跟班不自觉地松了手,看向张明。张明盯着范海辛,眼中闪烁着困惑和愤怒。

    你变了,范海辛。他最终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交流。

    他故意把烟头扔在刘子颜脚边,带着跟班扬长而去。厕所门被重重摔上,发出震耳的声响。

    刘子颜的双腿突然发软,她扶住洗手台才没有跪倒。镜子里的范海辛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这一刻,她终于切身体会到范海辛每天承受的压力和恐惧——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威胁,更是那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

    原来如此...她轻声自语,终于理解了范海辛为何总是带着刺,为何要用叛逆来武装自己。

    与此同时,教师办公室里,范海辛正在翻阅刘子颜抽屉里的一叠文件。自从发现周老师在教学评比中做手脚后,他对这位数学组长的动机产生了严重怀疑。

    奇怪...他皱眉看着一份食堂采购清单,为什么青菜的价格比市场价高这么多

    作为经常买菜的人,范海辛对菜价了如指掌。这份清单上的数字明显虚高。他继续翻找,又发现了更多可疑之处:学校小卖部的进货单、教学设备采购合同...所有由周老师经手的项目,价格都高得离谱。

    贪污...范海辛倒吸一口冷气。这已经超出了教学竞争的范畴,是赤裸裸的犯罪。

    他迅速用手机拍下关键证据,心跳如鼓。作为学生,他本可以无视这些;但现在他是刘子颜,一名有责任感的教师,该如何处理

    正当他思考时,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眼前的文件变得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声。范海辛试图站起来,双腿却像棉花一样无力。

    刘老师你没事吧远处传来李老师关切的声音。

    范海辛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舌头沉重得不听使唤。世界天旋地转,下一秒,他陷入了黑暗。

    血压9060,体温39.3度...

    脱水症状明显...

    需要立即输液...

    模糊的意识中,断断续续的对话传入范海辛耳中。他努力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刻又闭上了。

    刘老师能听见我说话吗这次声音清晰了许多。

    范海辛再次尝试睁眼,这次成功了。他躺在一张病床上,手臂上连着输液管,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正俯身检查他的瞳孔。

    我...怎么了范海辛问,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锅的。

    严重脱水和疲劳过度。医生回答,您昏迷了近两小时。校长刚走,他让您好好休息。

    两小时范海辛猛地想起刘子颜——真正的刘子颜还在学校里,以他的身份活动。他必须通知她自己住院的事。

    我的手机...他虚弱地问。

    在这里。护士递过刘子颜的包,但您现在需要休息,不要工作。

    范海辛点点头,等医护人员离开后,立刻掏出手机。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大多来自同事询问他的健康状况。最下面一条来自范海辛:

    听说你晕倒了在哪家医院

    范海辛迅速回复了医院名称和病房号,然后疲惫地躺回去。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他的思绪却飘回了那些可疑的财务文件。周老师不仅在教学上打压刘子颜,还在贪污学校公款...这个发现该如何处理

    正当他思考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范海辛——实则是刘子颜——探头进来,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闪身进入,迅速关上门。

    你怎么样她快步走到床边,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脱水加发烧,没什么大碍。范海辛试图坐起来,被刘子颜按回枕头上。

    别动。她皱眉检查输液速度,医生怎么说

    疲劳过度。范海辛简短回答,然后压低声音,我发现了一些事...关于周老师。

    他简要描述了财务异常的情况。刘子颜的表情从担忧变成震惊,最后变成坦然。

    我一直知道,只是一直没有勇气举报他,没想到...她握紧拳头,被你看到了!

    我们手上有证据,范海辛指着手机里的照片,但揭发他会给学校带来丑闻,不揭发又...

    揭发吧。刘子颜叹了口气说,我一直没有勇气,现在我想通了,这不是私人恩怨,是原则问题。

    范海辛惊讶地看着她。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范海辛年轻的脸上,却映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坚定。这一刻,他看到了刘子颜灵魂的光芒,透过范海辛的眼睛熠熠生辉。

    好。他点头,不过我们得想个周全的办法,不能打草惊蛇。

    刘子颜正要回应,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一位护士推着药车进来。

    探视时间已经结束了,护士对范海辛说,病人需要休息。

    刘子颜点点头,起身时悄悄捏了捏范海辛的手:明天我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她的指尖温暖而柔软,那一瞬间,范海辛感到一股奇异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他抬头看向刘子颜的眼睛——那双本属于自己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他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看见这个人。

    刘子颜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迅速抽回手,耳根泛起一抹红晕。她匆忙告别,跟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范海辛独自躺在病床上,心跳异常剧烈。他告诉自己这是发烧的缘故,但心底清楚,那瞬间的心动与体温无关。

    输液瓶里的液体继续滴落,窗外的天色渐暗。范海辛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刘子颜面对的霸凌,他发现的贪污证据,还有那个短暂却令人心悸的触碰...他们的生活因为这场奇异的互换而纠缠在一起,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

    手机震动起来,是刘子颜发来的消息:张明今天在厕所堵我了。我终于知道你每天面对的是什么。对不起,以前没能更好地保护你。

    范海辛读着这条信息,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温暖。他回复:没关系,现在你有机会亲自体验了。PS:你是怎么脱身的

    用老师的语气训了他一顿,刘子颜回复,后面跟着一个笑哭的表情,差点露馅。

    范海辛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咳嗽起来。护士闻声进来查看,责备他不该情绪激动。

    夜深了,医院渐渐安静下来。范海辛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明天,他们将面临更多挑战:周老师的贪污问题,张明的霸凌,还有这场莫名其妙的灵魂互换...但此刻,他心中最清晰的,却是刘子颜临走时那个眼神,和指尖残留的温度。

    与此同时,出租房里,刘子颜躺在范海辛的床上,同样无法入睡。今天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闪回:张明的威胁,周老师的贪污,还有病房里那一刻奇异的心跳加速...

    她翻身面对墙壁,轻轻触摸刚才握住范海辛——不,是握住自己的手的那只手掌。那种感觉太奇怪了,像是触碰自己,却又分明是另一个人。

    这太荒谬了...她小声自语,却无法控制上扬的嘴角。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两个灵魂困在彼此身体里的人,在不同的地点,怀着同样的困惑和悸动,迎来了无眠的夜晚。

    第7章

    医院的夜晚比范海辛想象中更嘈杂。走廊上时不时传来脚步声、推车声和低声交谈。点滴瓶里的液体已经换过两次,但他的高烧依然徘徊在39度左右,额头上的冰袋融化了又换新。

    半梦半醒间,范海辛感觉有人在擦拭他的手臂。那触感轻柔而熟悉,像是母亲在他小时候生病时的照顾。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中看到一个女性的身影。

    妈...他嘶哑地呼唤。

    是我。声音回应道,却不是母亲的声音。

    范海辛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坐在床边的是刘子颜——真正的刘子颜,用她自己的身体。她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正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的手臂。

    刘老师范海辛惊讶地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回枕头上,我们...换回来了

    刘子颜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你在发烧。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像平日的刘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护士说我半夜突然高烧,是你妈发现了打的120,被送来这个病房。醒来就发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范海辛这才注意到刘子颜的手腕上也有住院带,她的床头挂着输液瓶。窗外的天色仍是浓黑,只有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小窗洒进来,在他们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现在几点范海辛问。

    凌晨三点十八分。刘子颜看了看手表,你昏迷了将近十二小时。

    范海辛试着动了动手指,确认这确实是自己的身体——那双因打工而粗糙的手,那道小时候留下的疤痕。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但奇怪的是,他竟有些怀念刘子颜那具成熟女性的身体,那种感觉就像脱下穿了很久的鞋子,突然不适应赤足一样。

    你觉得这是暂时的吗范海辛小声问,还是会一直这样...

    刘子颜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停顿了一下,范海辛,这几天...我看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范海辛从未见过刘子颜这样的表情——柔软、脆弱、毫无防备。

    我也是。范海辛轻声回答,教师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周老师的那些手段...你每天面对的就是这些。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医院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远处某间病房的呼叫铃叮咚作响。

    张明昨天在厕所堵我,刘子颜突然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防备了。

    范海辛苦笑: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学校了。

    不,刘子颜摇头,正相反,现在我更明白你为什么坚持来上学。在那种环境下还能坚持,需要多大的勇气。

    范海辛怔住了。从来没有人用勇气来形容他的行为。在老师、同学甚至他自己眼中,他不过是个混日子的差生罢了。

    我...我只是没别的地方可去。他低声说,不习惯这样的评价。

    刘子颜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温暖而真实:范海辛,你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那一刻,范海辛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猛烈撞击。刘子颜的手掌柔软却有力,像是无声的承诺和肯定。他突然意识到,在短短几天的灵魂互换中,这个曾经让他咬牙切齿的老师,已经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真实的他。

    刘老师,我...范海辛鼓起勇气,手指微微收紧,我想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模糊。刘子颜的脸在视野中变形,她的声音变得遥远而失真。

    范海辛范海辛!她呼唤着他的名字,但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世界天旋地转,范海辛感觉自己被卷入一个漆黑的漩涡。最后的意识中,他只记得紧紧抓住刘子颜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救赎。

    不要走...他听见自己说,却不确定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不要离开我...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血压回升了!

    体温开始下降...

    继续观察...

    嘈杂的声音将范海辛拉回现实。他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刻又闭上了。

    刘老师您能听见我说话吗一个陌生的女声问道。

    刘子颜范海辛困惑地再次尝试睁眼,这次成功了——但他看到的不是病房天花板,而是一张陌生的护士的脸。更奇怪的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变得不同了。

    水...他尝试说话,发出的却是刘子颜的声音。

    范海辛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那双白皙纤细、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他又变回了刘子颜的身体!

    护士扶他起来喝水,一边解释他的病情。范海辛机械地点头,思绪却飘向那个短暂的回归时刻。那是真实的,还是高烧中的幻觉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又换回来了最重要的是...他到底有没有对刘子颜说出那句话

    范海辛同学也醒了,护士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就在隔壁病房。你们俩同时高烧,真是奇怪。

    范海辛的心跳加速:我能见他吗

    护士摇头:现在不行,医生说要观察24小时。不过你们可以手机联系。

    护士离开后,范海辛立刻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有几条消息,最上面一条来自范海辛:

    你也醒了吗刚才发生了什么是梦吗

    范海辛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最终回复:我不知道。你记得什么

    对方的回复很快到来:我记得我们换回来了,就在凌晨。我说了什么...重要的话。然后一切又变了。

    范海辛的胸口一阵发紧。那不是梦。他真的差点表白了,而刘子颜记得。

    我记得。他简短地回复,不敢多说。

    我们得谈谈。刘子颜回复,但不是现在,不是这样。

    范海辛明白她的意思。隔着两个身体、两部手机,讨论如此私密的话题太荒谬了。他们需要面对面,用真正的自己交谈——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好。他回复,等你出院。

    放下手机,范海辛望向窗外。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他想起那些财务文件,那些证据。无论他们能否换回身体,有些事必须做。

    他拨通了李老师的电话。

    刘老师!您感觉怎么样李老师的声音充满关切。

    好多了,谢谢。范海辛用刘子颜的声音回答,李老师,能帮我个忙吗我办公桌最下层抽屉有个黄色文件夹,能帮我送到医院来吗

    两小时后,李老师送来了文件夹。范海辛再三道谢,等她离开后立刻翻开检查——那些证据还在,完好无损。

    他拍下更多照片作为备份,然后开始起草一封邮件,将证据整理成清晰的报告。收件人栏,他输入了校长的邮箱,又抄送了几位看起来正直的校领导。

    鼠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范海辛犹豫了。一旦发出,就没有回头路了。这不仅会影响周老师,也会影响整个学校的声誉,甚至可能波及刘子颜的职业生涯。

    手机震动起来,是刘子颜发来的消息:你在做什么

    范海辛如实相告。回复立刻到来:发吧。这是对的。

    简单的五个字,却给了范海辛莫大的力量。他点击发送,然后将手机放在胸前,长舒一口气。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做了正确的事。

    下午,医生允许范海辛出院,但建议他再休息两天。范海辛刚收拾好东西,病房门就被推开,校长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刘老师,身体好些了吗校长问道,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好多了,谢谢校长关心。范海辛警惕地回答。

    校长关上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刚看完你的邮件。这些证据...很详尽。

    范海辛握紧拳头,等待宣判。

    我已经联系了教育局纪检组,校长继续说,周老师被暂时停职调查。刘老师,你做得很好。

    范海辛惊讶地抬头:您...不生气

    生气校长苦笑,我生气的是这种事发生在我的学校,而我居然没发现。多亏了你的勇气。

    校长离开后,范海辛立刻给刘子颜发了消息:周老师停职调查了。校长说我有勇气...其实那是你的勇气。

    刘子颜的回复带着明显的笑意:不,那是你的。我只是教会你数学,勇气是你自己的,你的正直和勇气感染了我。

    范海辛读着这条消息,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想立刻见到刘子颜,用自己真正的身体,说那些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但现实是,他们仍然困在对方的身体里,隔着病房和身份的鸿谷。

    出院手续办完后,范海辛路过隔壁病房,门半掩着。他忍不住向里张望,看到范海辛——实则是刘子颜——坐在床上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那张本属于范海辛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似是感应到目光,刘子颜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一瞬间,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范海辛微微点头,刘子颜回以微笑,然后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手势。

    那是他们在灵魂互换第一天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我明白。

    范海辛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然后转身离开。走廊上,他听到两个护士在交谈:

    听说高三八班的范海辛也住院了

    是啊,就是那个总惹麻烦的学生。有人说他是装病博同情...

    真的假的我看那孩子脸色很差啊...

    范海辛的脚步顿住了。张明已经开始散布谣言了。他想返回去告诉刘子颜,但又意识到她现在需要休息。而且,作为范海辛,她必须学会面对这些——就像他每天做的那样。

    回到家——刘子颜的家——范海辛瘫坐在沙发上,精疲力尽。这短短几天,他经历了太多:灵魂互换、职场阴谋、校园霸凌、高烧昏迷...还有那个说不清是真是幻的表白时刻。

    手机又响了,是刘子颜:听说我装病博同情张明的动作真快。

    范海辛笑了,回复道: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感觉如何

    比教师办公室的政治简单多了,刘子颜回复,至少敌人明着来。

    范海辛大笑出声,随即又感到一阵心酸。刘子颜在用幽默掩饰她的受伤,而他太熟悉这种防御机制了。

    出院后我帮你处理张明。他写道。

    不,你已经帮我处理了周老师,这一轮是我的战斗。刘子颜回复,不过...谢谢你。

    范海辛盯着屏幕,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和支持。无论能否换回身体,这段经历已经永远改变了他们看待彼此的方式。

    窗外,夕阳西下,将整个客厅染成金色。范海辛想起刘子颜在昏暗病房中温柔的眼神,和她手指的温度。那不是梦,他确信。而无论还要在这具身体里待多久,他都会找到方法,让那个未完成的表白有个结局。

    第8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射进来,在刘子颜的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线。范海辛——仍然是刘子颜的模样——站在穿衣镜前,仔细打着领带。今天是他出院后第一天返校,也是周老师被停职调查后的首次全体教师会议。

    手机震动起来,是范海辛发来的消息:我妈又发烧了,我得送她去医院,今天不去学校了。祝你好运。

    范海辛皱眉回复: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已经叫了救护车。刘子颜回复,对了,别忘了今天下午三点校长要宣布对周老师的处理决定。

    范海辛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自从那天高烧中的短暂回归后,两人之间的对话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克制,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未完成的话题。

    小心张明。他最终回复,他不会停止找你麻烦。

    我会处理。专心开你的会吧,刘老师。刘子颜的回复带着一丝调侃,这让范海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放下手机,范海辛最后检查了一遍着装。镜中的刘子颜一身职业套装,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看起来干练而自信——与他第一次在这具身体里醒来时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

    好吧,刘老师,他对镜中的影像说,再来一天。

    学校的氛围明显不同了。走廊上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周老师突然停职的消息。教师办公室里,谈话声在范海辛进门时戛然而止,几道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刘老师,身体好些了吗李老师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感激。

    范海辛点点头:好多了,谢谢。

    校长找你,马老师——曾经周老师的忠实盟友——语气生硬地说,在会议室。

    范海辛注意到马老师眼中的敌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敬畏。看来贪污案的波及范围比想象中更广。

    会议室里,校长正在翻阅文件。看到范海辛进来,他摘下眼镜,示意他坐下。

    刘老师,调查有了新进展。校长压低声音,周老师承认了贪污行为,还牵扯出几个供应商。多亏了你的证据。

    范海辛微微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真正的刘子颜会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她会谦虚地归功于团队,还是坚定地要求进一步整改

    校长,学校的财务监管制度需要完善。范海辛选择直言不讳,不仅是食堂,所有涉及现金流的环节都应该加强审计。

    校长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对。教育局已经同意成立专项小组,我希望你能加入。

    范海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让他——一个高三学生——参与学校财务改革但转念一想,校长邀请的是刘子颜,一个有着七年教龄的资深教师。

    我...我会尽力的。他谨慎地回答。

    全体教师会议上,校长正式宣布了周老师被停职调查的决定,并表扬了刘子颜勇于揭发不正之风的行为。范海辛坐在台下,看着周围老师们或钦佩或忌惮的目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刘子颜职场生活的重量——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改变职业生涯,每一句话都需要权衡再三。

    会议结束后,范海辛立刻给刘子颜发了消息:会议结束,周老师正式停职。校长让我加入财务监管小组...你怎么不告诉我揭发贪污这么刺激

    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复,范海辛开始不安。他拨通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刘子颜的声音异常疲惫。

    妈妈怎么样了范海辛直接问道。

    不太好,刘子颜的声音有些发抖,医生说是肝性脑病前期,需要住院治疗...但他们说病房紧张...

    范海辛的心一沉。肝性脑病——这是肝硬化严重的并发症,他母亲两年前就因此住过院。

    在哪家医院他问,已经起身收拾东西。

    不用了,你在上班...

    在哪家医院范海辛重复道,语气不容拒绝。

    二十分钟后,范海辛赶到市立医院。急诊室里人满为患,他在角落的临时病床上找到了范海辛和范母。范母脸色蜡黄,双眼紧闭,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刘子颜坐在床边,握着范母的手,眼睛红红的。

    看到刘子颜出现,刘子颜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你怎么真的来了

    范海辛没有回答,直接走到病床边查看母亲的情况。范母的呼吸浅而快,额头滚烫,情况确实不妙。

    医生怎么说

    要先做血氨检查,但普通病房没床位,ICU又...刘子颜的声音哽住了。

    范海辛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ICU费用高昂,而他家根本负担不起。看着母亲痛苦的表情,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即使灵魂互换了,即使揭发了学校贪污,面对亲人生病,他依然如此无助。

    我去找医生。范海辛转身要走,却被刘子颜拉住。

    等等,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用这个。密码是我的生日。

    范海辛盯着那张卡,喉咙发紧:这...这是你的积蓄。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刘子颜把卡塞进他手里,快去。

    范海辛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冲向医生办公室。十分钟后,他带着一位医生和两名护士回来,迅速将范母转移到了ICU病房。

    一切安排妥当后,范海辛和刘子颜并肩站在ICU外的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忙碌的医护人员。

    医生说要观察4时,范海辛低声说,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卡...

    刘子颜摇摇头:别说这个。你妈妈...她很坚强。刚才在救护车上,她一直问我是不是吃了晚饭。

    范海辛的眼眶突然发热。那是他母亲一贯的作风,自己病得再重,第一个关心的永远是儿子有没有吃饭。

    她是个好妈妈,刘子颜继续说,声音轻柔,这几天照顾她,我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拼命打工...如果有人这么爱我,我也会做任何事保护她。

    范海辛转头看向刘子颜——那个用自己身体说出这番话的人。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落在范海辛年轻的脸上,却映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温柔与智慧。在那一刻,范海辛感到心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充满,滚烫而柔软。

    他伸出手,将刘子颜拉入怀中。这个拥抱笨拙而用力,像是要把所有无法言说的感激、理解和更深层的情感都倾注其中。刘子颜起初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回抱住他。

    谢谢。范海辛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哽咽,为了所有一切。

    刘子颜没有回答,但范海辛感觉到她的手臂收紧了。两人的心跳在拥抱中逐渐同步,强烈而清晰。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眩晕感突然袭来。范海辛眼前发黑,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声。他最后的意识是刘子颜同样痛苦的表情,和两人同时松手倒下的画面。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消毒水的气味。

    心率监测器的滴答声。

    隐约的谈话声。

    范海辛慢慢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刻又闭上了。他感觉身体异常沉重,像是被压在巨石下。

    醒了!范海辛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范海辛再次尝试睁眼,这次成功了。站在床边的是他的好友陈力,脸上写满担忧和欣喜。

    医...院范海辛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喉咙干得像是沙漠。

    你都昏迷三天了!陈力激动地说,医生说是什么不明原因的高烧,吓死我们了!

    三天范海辛试图坐起来,一阵剧痛立刻从头部炸开。他呻吟一声倒回枕头上,却在抬手的瞬间僵住了——那双手,粗糙、骨节分明、有一道小时候留下的疤痕...是他自己的手!

    范海辛猛地摸向自己的脸,确认每一个特征:突出的喉结,略宽的鼻梁,那道眉角的旧伤疤...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镜子...他急切地说。

    陈力困惑地递过手机,打开自拍模式。屏幕里映出一张苍白的年轻面孔——范海辛自己的脸。

    刘...刘老师呢范海辛急切地问。

    哦,刘老师啊,她昨天就醒了。陈力说,听说她今天已经回学校上课了。

    范海辛的大脑一片混乱。他们换回来了什么时候怎么换的最重要的是...刘子颜还记得一切吗记得那个拥抱,记得高烧中的几乎表白,记得灵魂互换期间的所有事

    我手机呢范海辛问道。

    陈力从抽屉里取出手机递给他:没电了,刚给你充上。

    范海辛迫不及待地开机,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手机终于亮起来,通知栏立刻被一堆消息填满。他快速滑动,寻找刘子颜的名字。

    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刘老师,发送时间是今天早上:

    听说你醒了。好好休息,等你回学校。PS:你妈妈已经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了。

    范海辛盯着这条消息,试图解读字里行间的含义。这是普通的师生问候,还是某种确认她记得吗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喂,你怎么了陈力困惑地看着他,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范海辛摇摇头,回复道:谢谢刘老师。我很快回来。PPS:你还记得我们的暗号吗

    发送后,他紧张地盯着屏幕。几分钟后,回复来了:

    胸口轻按三下,意思是我记得一切。

    范海辛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加速到几乎要冲出胸腔。他下意识地做了那个动作——手指在胸口轻按三下。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在哪具身体里,有些联系是灵魂互换也无法切断的。

    三天后,范海辛出院返校。走进校园的那一刻,他感到一种奇异的陌生感。曾经让他窒息的走廊现在似乎明亮了许多,同学们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是回避或嘲讽——多了几分好奇甚至敬佩。

    听说你揭发了周老师的贪污陈力小声问,全校都在传。

    范海辛摇摇头:不是我,是刘老师。

    但张明说看到你和刘老师一起调查...

    范海辛的脚步顿住了。张明看到了什么时候难道他们的秘密暴露了

    正想着,拐角处出现了张明和他的跟班。范海辛本能地绷紧身体,准备迎接新一轮的霸凌。但出乎意料的是,张明看了他一眼,竟然绕道走了。

    什么情况范海辛目瞪口呆。

    陈力笑了:你不知道吗自从周老师被查,张明就蔫了。听说他爸也被牵连调查,哪还有心思找你麻烦。

    范海辛摇摇头,不敢相信。困扰他三年的噩梦,就这样结束了

    走进教室,同学们的反应更加不可思议。几个平时从不搭理他的女生竟然主动打招呼,后排的几个男生也点头致意。范海辛困惑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发现桌面一尘不染——要知道以前上面总是被画满涂鸦。

    大家这是怎么了他小声问同桌。

    同桌神秘地笑了:你现在可是揭发贪污案的英雄了,虽然是和刘老师一起。对了,下周的模拟考你准备好了吗

    范海辛刚要回答,上课铃响了。同学们迅速回到座位,教室门被推开——刘子颜走了进来。

    真正的刘子颜,用她自己的身体。她穿着那套熟悉的灰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步伐稳健有力。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同学们好。她站在讲台上,声音清晰而温和。

    老师好!全班齐声回答。

    范海辛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七天前,他还在这具身体里;三天前,他们在医院走廊上拥抱;而现在,他们回到了各自的角色,中间隔着整个教室的距离。

    刘子颜开始点名,当叫到范海辛时,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就是这一秒,让范海辛确信她记得一切——那个眼神中有太多无法言说的内容。

    今天我们复习三角函数,刘子颜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公式,请翻开课本第135页。

    范海辛翻开书,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笔记变得无比工整——那是刘子颜的笔迹,在他昏迷期间完成的。书页边缘还画着一些小提示和记忆技巧,都是刘子颜的风格。

    课堂进行到一半,刘子颜提出了一个难题,点名让范海辛回答。全班都转过头看他——以前的范海辛从来回答不出这种难度的问题。

    范海辛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他认出了这道题——灵魂互换期间,刘子颜曾用他的身体做过类似的题目。答案就在嘴边,但他犹豫了。现在的他应该回到差生状态,还是展现真实水平

    目光与刘子颜相遇,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中是鼓励和期待。

    范海辛深吸一口气,流畅地说出了解题思路。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那几个学霸。

    非常正确。刘子颜微笑着说,那笑容温暖而骄傲,看来范海辛同学病假期间也没有放松学习。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离开教室,议论纷纷。范海辛故意放慢收拾速度,等所有人都走了,才走向讲台。

    刘子颜正在整理教案,头也不抬地说:有什么问题吗,范海辛同学

    很多问题,刘老师。范海辛轻声回答。

    刘子颜终于抬起头,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说:不是现在,不是这里。

    范海辛点点头,做了那个手势——胸口轻按三下。刘子颜的嘴角微微上扬,回以同样的动作。

    看了一眼时间她快速说道,快走吧,下节课要迟到了。

    范海辛转身离开,心脏在胸腔里欢快地跳动。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未来如何,有一点是确定的——他和刘子颜之间,已经永远不同于普通的师生关系了。

    而这次,他们将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声音,说出那些在灵魂互换中未能说完的话。

    第9章

    初夏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范海辛坐在座位上,手中的笔在试卷上快速移动,写下最后一个答案。距离高考还有三天,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电风扇的嗡嗡声。

    时间到,请停笔。监考老师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范海辛放下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指。这是他第三次模拟考,也是最后一次。他悄悄环顾四周,同学们有的如释重负地伸懒腰,有的还在争分夺秒地补上几个字。放在半年前,他绝对是后者中的一员——不是临时抱佛脚,就是干脆交白卷。

    范海辛,考得怎么样前排的陈力转过头,小声问道。

    还行。范海辛笑了笑,最后一道大题有点难。

    对你来说还有难的题陈力夸张地瞪大眼睛,上次月考你可是年级前二十啊!

    范海辛耸耸肩,没有回答。自从灵魂互换事件后,他的成绩直线上升,从年级倒数一跃成为优等生。老师们起初怀疑他作弊,直到多次突击测验证明了他的真实水平。同学们更是议论纷纷,有人说他遇到了好家教,有人说他开了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停止假装不在乎了。

    试卷收齐后,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同学们,毕业典礼安排在下周五上午九点。范海辛,校长特别点名要你作为进步最大学生发言,准备一下。

    教室里响起一片善意的起哄声。放在以前,这种关注会让范海辛如坐针毡,但现在他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好的,李老师。

    放学铃响起,范海辛收拾好书包,特意绕到数学组办公室。透过窗户,他看到刘子颜正在批改作业,眉头微蹙,一缕头发不听话地垂在额前。这个表情他太熟悉了——以前在镜子里见过无数次。

    范海辛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刘子颜头也不抬地说。

    刘老师。范海辛站在门口,声音比平时稍微大了一点。

    刘子颜抬起头,看到是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范海辛,有事吗

    李老师说毕业典礼要我发言,想请教您一些建议。范海辛故意用正式的语气说道,因为办公室里还有两位老师在。

    刘子颜会意地点点头:去图书馆谈吧,我正好要去还书。

    五分钟后,两人在图书馆最角落的桌子旁坐下。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为刘子颜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范海辛注意到她眼角的细纹比以前明显了些,但眼神却更加温暖了。

    真要发言范海辛压低声音问。

    嗯,校长亲自定的。刘子颜同样小声回答,自从周老师那件事后,他特别欣赏我们。她特意强调了我们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范海辛笑了。这半年来,他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在学校是普通的师生关系,私下却有着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联系。每周五放学后,他们都会在这个角落讨论学习,实际上则是交流近况和想法。

    演讲稿写好了吗刘子颜问。

    写了个草稿。范海辛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您...要看看吗

    刘子颜接过笔记本,认真起来。范海辛趁机观察她的表情变化——微微蹙眉表示不满意,轻轻点头表示赞同,偶尔嘴角上扬表示欣赏。这些细微的表情曾经属于他,现在却成了另一个人灵魂的窗口。

    整体不错,刘子颜合上笔记本,但结尾有点弱。你想表达什么核心思想

    范海辛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感谢那些让我看清自己潜力的人

    那就直接说出来。刘子颜直视他的眼睛,有时候,最朴素的语言反而最有力量。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瞬间,所有的潜台词都清晰可读。范海辛知道刘子颜明白那个让我看清自己潜力的人指的是谁;而刘子颜的眼神告诉他,她也同样感激这段奇异的经历。

    对了,刘子颜突然想起什么,你妈妈的复查结果怎么样

    好多了,指标基本正常。范海辛的声音轻快起来,医生说坚持服药,注意休息就行。

    那就好。刘子颜微笑,大学申请呢

    第一志愿是师范大学新闻系。范海辛回答,不出意外应该可以考上。

    刘子颜惊讶地挑眉:新闻系我以为你会选数学系,你那么有天赋。

    数学很好,但我想用另一种方式影响教育。范海辛解释道,做教育记者,报道那些被忽视的校园问题...就像我们经历过的那些。

    刘子颜的表情柔和下来:很有意义的选择。她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演讲稿修改好再给我看看

    范海辛点点头,收拾书包准备离开。起身时,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刘子颜的手背,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他迅速缩回手,假装没注意到刘子颜同样泛红的耳根。

    周五见,刘老师。他低声说,转身离开。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格外灿烂。学校礼堂里坐满了毕业生和家长,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淡淡的离愁。范海辛穿着熨得笔挺的白衬衫,坐在前排发言席上,手心微微出汗。

    ...下面有请高三八班范海辛同学发言,他是我校近年来进步最大的学生代表。校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

    掌声中,范海辛走上讲台。他深吸一口气,环顾台下——同学们期待的脸,家长们鼓励的微笑,还有教师席上刘子颜专注的目光。那个眼神给了他力量。

    半年前,如果有人告诉我,我会站在这里发言,我一定会笑他疯了。范海辛的开场白引来一阵轻笑,那时的我,是个标准的差生——上课睡觉,作业抄袭,考试挂科...

    他坦诚地讲述了自己的转变,隐去了灵魂互换的部分,但着重强调了换位思考的重要性。台下的听众渐渐安静下来,被这个不寻常的成长故事吸引。

    ...所以我想感谢那些从未放弃我的人。范海辛的视线扫过教师席,特别是一位让我看清自己潜力的老师。她教会我,真正的勇气不是反抗一切,而是有力量去爱和坚持。

    他的目光与刘子颜相遇,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刘子颜的眼睛微微发亮,手指不自觉地按在胸口——那个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

    演讲结束后,礼堂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范海辛鞠躬致谢,回到座位时,发现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刘子颜的消息:说得很好。毕业典礼后,樱花树下见。

    简短的几个字,却让范海辛的心跳漏了半拍。樱花树是校园最僻静的角落,也是他们偶尔偶遇聊天的地方。但今天不同——这是毕业典礼,明天便是高考。。

    典礼结束后,范海辛婉拒了同学们合影的邀请,独自走向樱花树。初夏的风吹过,粉色的花瓣早已凋零,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绿叶。刘子颜已经等在那里,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演讲很精彩。刘子颜转过身,微笑着说。

    范海辛挠挠头:都是老师教得好。

    一阵沉默。远处传来毕业生们的笑声和歌声,更显得这个角落的安静。

    我一定会考上师范大学的。范海辛打破沉默。

    我知道。刘子颜点点头,我相信你。

    又是一阵沉默。范海辛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刘老师,关于我们...

    范海辛,刘子颜轻声打断他,你现在是我的毕业生了,不再是学生了。

    范海辛的心跳加速:所以...

    所以理论上,我们不再是师生关系。刘子颜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但事实上,你才十八岁,即将开始大学生活;而我二十七岁,有我的职业和责任。

    范海辛握紧拳头:年龄从来不是问题。

    不是年龄,刘子颜摇头,是人生阶段。你现在应该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人,而不是被一段...不寻常的经历束缚。

    你认为这只是因为灵魂互换范海辛忍不住提高声音,你觉得我不分清楚感激和感情

    刘子颜没有立即回答。一片树叶飘落下来,落在她肩上。范海辛想伸手拂去,但又克制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刘子颜最终说道,我只是想说...我们需要时间。你需要成长,我也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职业和人生。

    范海辛沉默了。他知道刘子颜是对的——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现在都不是开始的好时机。但放弃也不是选项。

    五年。他突然说。

    什么刘子颜疑惑地抬头。

    给我们五年时间。范海辛直视她的眼睛,我去上大学,你继续你的事业。五年后,如果我们都还...记得那个暗号,就再见一面。

    刘子颜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泛起一丝笑意:五年很长,范海辛。你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

    我记得胸口轻按三下的意思。范海辛打断她,我记得一切。五年后,我还是会记得。

    阳光透过树叶,在两人之间洒下跳动的光斑。远处毕业生的欢呼声隐约可闻,而此刻的樱花树下,时间仿佛静止。

    好。刘子颜最终轻声回答,五年后。

    她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地点,但两人都知道——无论天涯海角,那个约定都会生效。

    范海辛伸出手:毕业礼物

    刘子颜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祝你前程似锦。

    他们的手紧紧相握,比普通的师生握手长了几秒,又比恋人之间的牵手短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克制,恰如其分的承诺。

    五年后。

    市立实验中学的校门口人头攒动,崭新的校牌上覆盖着红绸,等待揭幕。作为本市重点教育改革项目,这所新学校从筹建起就备受关注。今天不仅是开学典礼,更是副市长亲自出席的媒体盛会。

    范海辛调整着相机镜头,检查录音设备。作为《教育前沿》杂志的资深记者,他负责报道今天的活动。二十三岁的他比五年前更加挺拔,眉宇间不见一丝稚气,有的是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只是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初。

    范记者,副校长马上到休息室了,你不是要专访吗一位工作人员提醒道。

    范海辛点点头,跟着工作人员走向行政楼。五年来,他大学毕业后进入教育媒体领域,专门报道校园改革和弱势学生问题,已经小有名气。而今天,他将采访的对象是——

    刘校长,范记者来了。工作人员敲开休息室的门。

    窗边的女子转过身来。三十二岁的刘子颜比五年前更加优雅从容,剪裁得体的深蓝色套装衬托出她作为教育管理者的专业,只有眼角微微的笑纹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范记者。她微笑着伸出手,久仰大名。

    范海辛握住那只手,熟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刘校长客气了。很荣幸能采访您和您的新学校。

    工作人员识趣地退出,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学生喧闹声。

    你剪短发了。范海辛轻声说,目光落在刘子颜齐肩的秀发上。

    你也更成熟了。刘子颜笑着回答。

    两人相视一笑,五年的时光在这一刻仿佛从未存在。

    我看了你所有的报道,刘子颜说,那篇关于校园霸凌的系列很有影响力。

    范海辛微笑:受一位老师启发。对了,恭喜你升任副校长,实验中学可是香饽饽。

    运气好罢了。刘子颜摇摇头,正好赶上教育改革...

    一阵沉默。两人都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五年了。范海辛最终开口。

    嗯,五年了。刘子颜轻声回应。

    范海辛慢慢抬起手,在胸口轻按三下。刘子颜的眼睛微微湿润,回以同样的动作。

    我记得一切。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同时笑了。

    窗外,开学典礼的广播响起,提醒副校长该上台了。刘子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

    该走了,范记者。她恢复副校长的语气,但眼中的温柔不减,采访安排在典礼后

    范海辛点点头,突然问道:刘校长,实验中学的反霸凌政策是全市首创,作为教育记者,我很想知道这个理念的由来

    刘子颜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这要感谢一位特别的学生。他让我明白,有时候最叛逆的外表下,藏着最纯净的灵魂。作为教育者,我们的责任是看见每一个学生的可能性,而不是轻易下判断。

    范海辛微笑,记录下这段话:很好的开场白,刘校长。我想这会是我文章的引言。

    典礼台上,副市长正在致辞。范海辛站在媒体区,镜头对准了台上的刘子颜。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当轮到她发言时,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媒体区停留了一秒。

    ...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看到学生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刘子颜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无论他们将来成为科学家、艺术家,还是...她微微停顿,教育记者,都是我们最大的骄傲。

    台下的范海辛会心一笑,镜头后的眼睛微微发热。五年的时光,他们各自成长,却从未真正远离。而现在,站在新的起点上,他终于可以用不是学生的身份,去爱那个改变他一生的老师。

    典礼结束后,范海辛将第一个正式采访的问题留给了永远影响我人生的刘老师。而刘子颜的回答,将开启他们故事的全新篇章。

    [全文完]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