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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五十岁的我,吃力推开健身房沉重的玻璃门。

    迎面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子,穿着紧身运动T恤,向我走来。

    他大约三十出头,身材挺拔,肌肉线条,在贴身衣物下,若隐若现。

    脸上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的那件藏青色外套,已经洗得发白,有多么土气,不禁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花白的头发。

    我叫陈阳,是这里的私人教练。年轻人伸出手。

    我感到脸颊微微发热,轻轻握了握那只温暖湿润的手。

    他扶住我的手肘,带我向健身房里面走去。

    我本想拒绝这种肢体接触,却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年轻人的热情。

    自从三年前丈夫提出离婚,儿子结婚搬出去后,我已经很久没有与男人有过亲密的接触。

    何况这样一个英俊的年轻小伙子。

    陈阳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时不时对我微笑。

    参观结束时,平日购物都非常挑剔的我,神使鬼差地签下了一年的会员卡,和十二节私人教练课程。

    全部由陈阳负责。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冲动的决定。

    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我重新找回了年轻的感觉。

    2

    我的公寓,在城西一个老小区里,两室一厅,是离婚时分得的财产。

    儿子偶尔会带着儿媳来看我,但大部分时间,房间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和我自己孤独的脚步声。

    第二天,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我到达了健身房。

    第三天,我换上了新买的运动服,甚至还抹了一点口红。

    陈阳从跑步机旁小跑过来迎接我,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陈阳耐心地指导我使用各种器械。

    他的手掌偶尔会扶在我的腰部或肩膀,动作专业而不带任何暧昧,却让我心跳加速。

    他赞美说,您的柔韧性真好!

    课程结束时,陈阳递给我一瓶矿泉水,苏琴姐,我注意到您的手腕有些僵硬,是不是有轻微的关节炎我专门研究过一些针对性的锻炼方法。

    我惊讶于他的观察力,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阳笑着眨眨眼,下节课我教您几个特别的动作,保证三个月后您的手指能像小姑娘一样灵活。

    离开健身房时,我不禁哼起了年轻时喜欢的歌。

    3

    接下来,我的生活突然有了色彩。

    我每周三次,准时出现在健身房,和陈阳一起锻炼、聊天。

    陈阳似乎对我的一切都充满兴趣,我的职业生涯,旅行经历,甚至我收藏的老唱片。

    苏琴姐,您年轻时一定是大美人,现在也是,那种优雅的气质是年轻女孩学不来的。

    我笑着摇头,你嘴真甜。

    我不是孩子了,三十二岁了。

    陈阳突然认真起来,苏姐,其实,我一直更喜欢成熟女性。年轻女孩太浮躁,不懂生活。

    我感到一阵心慌,急忙转移了话题。

    但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却忍不住回想陈阳说话时的表情。

    荒唐,我在心里骂自己,你比他大了二十岁。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期。

    两周后的一个傍晚,健身房结束后,陈阳邀请我去附近的咖啡厅。

    苏姐,我有话想对您说。

    我预感到什么,心跳加速,什么事

    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很疯狂...

    陈阳直视我的眼睛,但我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您了。不是普通的喜欢,而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慕。

    我的咖啡勺,掉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陈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年纪相差那么大。

    年龄只是数字。

    陈阳抓住我的手,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您这样优雅、智慧的女性。我知道这很突然,但请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的真心。

    我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陈阳的手温暖而有力,眼神炽热而真诚。

    理智告诉我,这太荒谬了,但心底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却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告白而苏醒。

    我需要时间考虑。

    陈阳微笑着松开手,我会等,无论多久。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

    凌晨三点,我起身来到浴室,在镜子里审视自己松弛的皮肤和眼角的皱纹。

    现在,同一个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男人说爱

    荒唐!

    第二天,陈阳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专业,仿佛昨晚的告白从未发生过。

    直到课程结束,他才轻声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陈阳,我们不合适...

    给我一次约会的机会,陈阳打断她,就一次。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永远不会再提这件事。

    我最终点了点头。

    我告诉自己,只是一次普通的晚餐,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错了。

    那顿晚餐改变了我的生活。

    陈阳带我去了一家高档意大利餐厅。

    他为我拉开椅子,点了我喜欢的红酒,谈论音乐和艺术,仿佛我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女人。

    当他在餐厅门口轻吻我的脸颊道别时,我感到一种久违的悸动。

    周六有空吗陈阳问,我发现一个很棒的艺术展。

    就这样,我开始了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恋

    4

    我把健身包放在玄关,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嘴唇。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咖啡厅门口,陈阳告别时那个轻如蝶翼的吻带来的温度。

    我对着门厅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

    疯了,真是疯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阳发来的消息:

    苏姐,今天的咖啡是不是太甜了我注意到您加了两次糖。

    他怎么连这种细节都记得连儿子都记不清我喝咖啡要加几勺糖。

    我犹豫了一会儿,回复道:

    年纪大了,味觉退化,需要更强烈的刺激。

    几乎是瞬间,对方回信:

    您需要的不是糖,是真正的生活滋味。周六有空吗城西新开了家意大利餐厅,主厨是米兰来的。

    好啊,几点

    浴室镜子里,我看见自己嘴角的笑意。

    周六早晨,我在衣柜前徘徊了整整一小时。最终选了一条藏蓝色的真丝连衣裙,裙摆刚好到膝盖,既不会显得刻意装嫩,又足够展示自己保养得宜的小腿线条。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一边涂口红,心里一边自语。

    门铃响了。

    陈阳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束白色郁金香。他见到我的瞬间,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您美得让人窒息。他轻声说,递上花束。

    餐厅比想象中更豪华。

    他为我拉开椅子,手指不经意地拂过我的肩膀。

    这里的提拉米苏很特别。

    陈阳微笑:上周健身时您提过,说前夫求婚时就是在意大利餐厅,您点了三份提拉米苏。

    我的叉子停在半空。

    我确实在闲聊时提过这段往事,但那不过是随口一提,连当时的闺蜜都未必记得这个细节。

    这个年轻人居然把我每句话都记在心里

    主菜上来前,陈阳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信封:送给您。

    信封里是一张手写的乐谱,我最喜欢的肖邦《夜曲》。

    我听您手机铃声是这首,陈阳有些腼腆地说,我找了音乐学院的朋友帮忙抄了钢琴谱。听说您年轻时弹过琴

    我的眼眶突然发热。

    你调查我我试图用玩笑掩饰波动的心情。

    陈阳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苏姐,我只是...想了解您的一切。不是作为教练对学员的了解,而是一个男人对欣赏的女性的了解。

    侍者适时地送上餐前酒,打断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酒过三巡,我讲述自己了离婚的全部细节。前夫如何嫌弃我老了,如何在生日那天,带着年轻女助理出席商务晚宴。

    陈阳的手覆上我的手:有些人永远不懂珍惜真正的珍宝。

    晚餐结束时,陈阳坚持送我回家。

    在公寓楼下,他轻轻拥抱了我:,我的女神。

    这个拥抱不超过三秒,却让我整晚辗转反侧。

    凌晨两点,我起身吃了两片安眠药。

    我的心脏,不该为年轻小伙子跳动得如此剧烈。

    这不体面。

    5

    第二天是周日,我本该去儿子家吃饭。

    我打电话推辞了,谎称感冒。

    电话那头,李明的声音透着不满:妈,琳琳特意煲了汤。

    下周一定去。我敷衍道,眼睛盯着床头那束已经开始枯萎的郁金香。

    门铃在下午三点响起。

    透过猫眼,我看见儿子李明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外。

    我慌忙把陈阳写的乐谱塞进抽屉,整理好头发才开门。

    不是说感冒了吗李明扫视我红润的面色,径直走向厨房,琳琳让我送汤来。

    李明继承了父亲的高个子,眉眼间却带着苏琴的秀气。

    他在证券公司工作,是我最大的骄傲。

    也是最深的失望——儿子越来越像他父亲,连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样的评估与算计。

    最近怎么样我接过保温桶,工作还顺利吗

    李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锁定在茶几上的餐厅账单。那是陈阳留下的。

    儿子两根手指拈起那张纸,声音陡然变冷:

    这是什么

    我有些恼怒:我的私人物品,放下。

    李明冷笑,妈,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小白脸专骗独居老人的钱吗上周刚曝光的案子,一个退休教师被健身教练骗走两百万!

    陈阳不是那种人!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不该让儿子知道陈阳的名字。

    李明眯起眼睛,就是那个天天给你发短信的私人教练妈,你五十岁了,他图你什么

    这句话像刀子般捅进我心口。

    我想起前夫离婚时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你人老珠黄,还有什么价值

    出去。我指着门口,手指微微发抖。

    李明放下账单,语气突然软化:妈,我只是担心你。这样,下周我带律师朋友来吃饭,让他给你讲讲老年人防诈骗...

    门关上,我跌坐在沙发上。

    那锅汤被打翻在地,黏稠的液体,在地板上蔓延。

    手机震动起来,是陈阳的信息:

    今天路过琴行,看见这个(图片:一架二手钢琴)。想起您说很久没弹琴了。需要我帮忙看看吗

    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做了个决定。我回复:明天能陪我去看看吗

    接下来的一周,陈阳陪我买了钢琴,又自告奋勇帮忙调音;

    我们一起去听音乐会,陈阳在黑暗的观众席上握住我的手;

    下雨天他送来亲手熬的姜汤,说是预防感冒。

    周五晚上,我在厨房准备晚餐,陈阳来了,说要来教我做健康的健身餐。

    我正手忙脚乱地处理一条多宝鱼。

    脚步声在我身后停下,他接过我手中的刀。

    陈阳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身上有淡淡的香气。

    他熟练地刮鳞去内脏,我不由自主地盯着他手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

    陈阳突然转头,您家酱油放在...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我慌忙后退,撞翻了陈阳随手放在料理台上的笔记本。

    本子摊开在地上,我弯腰去捡,却愣住了。

    页面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我的作息时间:

    这是

    我抬头,看见陈阳瞬间凝固的表情。

    职业习惯,他迅速合上笔记本,笑容有些僵硬,我对每个客户都这样记录,方便制定训练计划。

    晚餐很美味,但我食不知味。那个笔记本像根刺扎在心里。

    临睡前,我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在搜索栏输入: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在监视你

    6

    我这一个月来的心情,时而甜蜜,时而忐忑。自从发现陈阳那个记录我作息的笔记本后,我刻意减少了与他的联系。

    可今早又收到一束满天星,卡片上写着:想念您弹琴时的侧脸。

    门铃响了第三遍,我才起身去开。

    陈阳站在门外,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手里却紧紧护着一个纸袋。

    您三天没回我消息了。

    他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我做了低糖的蓝莓马芬,您上次说想吃。

    纸袋散发出温暖的甜香,我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贴着创可贴。

    我叹了口气,侧身让他进门。

    陈阳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被允许进入,就是莫大的恩赐。

    他在玄关脱下湿透的运动鞋,袜子破了个小洞,露出脚趾。

    这个细节莫名击中了我——这个总是光彩照人的年轻人,竟也有这样窘迫的一面。

    我去给他拿条毛巾,回来时,他正站在钢琴前,手指轻轻抚过琴盖上的灰尘。

    您最近没弹琴。

    这不是疑问句。

    我递过毛巾,没有回答。

    因为我

    陈阳突然转身,湿漉漉的T恤贴在胸膛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您看到那个笔记本后,就开始躲着我。

    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像一滴眼泪。

    我不该未经允许记录您的生活习惯。

    陈阳的声音低沉下去,只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您这样的人。优雅、坚强,像历经风霜却依然挺立的竹子。我想了解关于您的一切,又怕冒犯您...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

    前夫追求我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二十多年过去,同样的赞美,从一个年轻人嘴里说出来,竟让我眼眶发热。

    我去泡茶。

    我匆忙转身,却撞上了茶几。

    陈阳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我的手肘,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了过来。

    我们站得太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雨水混合着沐浴露的气息,能看到他锁骨处一颗小小的黑痣。

    这个距离危险而暧昧,我应该后退,却像被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苏琴如蒙大赦般挣脱开来,抓起手机。

    是儿子李明。

    我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妈,我下周要出差,琳琳一个人在家害怕,你能来陪她住几天吗

    李明的背景音里有键盘敲击声,显然是一边工作一边打的电话。

    我瞥了眼正在擦拭头发的陈阳:什么时候

    周一晚上开始,大概一周。对了,你最近还有见那个健身教练吗

    我转身走向阳台:偶尔。

    别傻了妈,

    信号不好,先挂了。我迅速结束通话,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我一转身,却撞进陈阳专注的目光里。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阳台门口,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是李明他递过茶杯,他还是很反对我们来往

    他不了解情况。我接过茶杯,茉莉香气氤氲,下周我得去儿子家住几天,儿媳需要人陪。

    陈阳的眉头皱了一下。

    我抿了口茶,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之前说房东要涨租金...

    嗯,下个月起涨百分之三十。陈阳苦笑了一下,我可能得换个地方住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听见自己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暂时住我这里。空着也是空着。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但又狠不下心收回:只是暂时的,等你找到合适的房子...

    下一秒,我被拥入一个热烈的怀抱。

    这个拥抱太紧、太久,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和肌肉的轮廓。

    我轻轻挣扎了一下,陈阳立刻松开手,耳尖泛红: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当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个单身女人,居然邀请了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男人同居!

    邻居们会怎么想儿子知道了又会怎样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阳发来的消息:

    已经到家了。今天真的很感谢您,。(附上一张他抱着流浪猫的自拍)

    照片里,陈阳蹲在雨中,抱着那只脏兮兮的橘猫。

    我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保存了照片。

    也许,给他一个机会也不是坏事

    7

    第二天清晨,我被敲门声响惊醒。

    推开门,看见陈阳拉着一个旅行箱,站在门口。

    早安,苏姐!他转身微笑,我买了早餐,希望您喜欢西式口味。

    餐桌上摆着全麦吐司、牛油果沙拉和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都是我平时去咖啡馆点的搭配。

    这个年轻人确实记得我所有的喜好。

    陈阳在我对面坐下,递过一份手写的同居守则,我列了几条注意事项,您看看还需要补充什么

    纸上工整地写着:

    绝不打扰苏姐的作息

    负责所有家务和做饭

    未经允许不进入主卧

    每月支付2000元伙食费

    ...

    我眼眶有些发热。

    这个才认识两个月的年轻人,竟主动承担家务,还提出付伙食费。

    不用这么正式...我退回纸条。

    不,这样对您公平。陈阳认真地说,我已经受益于您的慷慨了。

    每天早餐后,陈阳主动洗碗,我则去超市采购。

    当我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时,发现楼下张阿姨和李奶奶正对着我家窗户指指点点。

    苏老师回来啦张阿姨笑得意味深长,早上看见个小伙子从你家出来,亲戚啊

    我的手指勒紧购物袋:租客,暂时住几天。

    哦~李奶奶拉长声调,长得可真俊,像个电视明星。多大年纪啊

    我没有回答,快步走向楼梯间,身后飘来调笑的声音:

    ...老牛吃嫩草...

    ...听说前夫给了一大笔钱!

    回到家,我重重关上门,看到陈阳正站在梯子上换客厅的灯泡。

    怎么了他低头问,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

    没什么。我把食材塞进冰箱,邻居太闲了。

    陈阳从梯子上跳下来,轻轻搂住我的肩膀:因为我说您什么了我去解释...

    不用!我摇头,这种事越描越黑。

    陈阳的手慢慢收紧:苏姐,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您是我见过最美的女性,年龄只是数字。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我不得不移开视线:我去整理房间。

    我注意到他的电脑贴纸上,印着老年康复中心的logo。

    你还在康复中心兼职

    嗯,教一些基础健身课程。他转移话题,您要去儿子家多久

    一周吧。对了,你有空能帮我给阳台的花浇水吗

    当然。陈阳微笑,我会想您的。

    这句直白的话让我的耳根发热。

    周一早晨,李明开车来接我。当他看到陈阳穿着家居服从厨房出来时,脸色瞬间阴沉。

    妈!他怎么在这

    陈阳,暂时租住客房,别大惊小怪!

    离我妈远点!李明压低声音,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知道你这种人的把戏。

    陈阳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我理解你的担心。这是我家钥匙和水电费账单复印件,你可以随时检查。

    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叠文件,还有我的身份证、教练资格证复印件。

    我惊讶地看着那些文件,没料到他准备如此充分。

    我拎起行李,匆匆走出门。

    车上,李明一直沉默。直到等红灯时,他突然说:妈,他太完美了!

    8

    在儿子家的一周平淡无奇。

    每天给做饭、打扫,剩下的时间就坐在阳台看书。

    陈阳会准时发消息汇报家里的情况:花浇了,垃圾倒了,冰箱里添了牛奶...

    第五天晚上,我发现忘带了降压药,决定回家去取。

    我用备用钥匙轻轻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看来陈阳还没下班。

    我走进书房,发现陈阳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

    处于锁屏状态。

    对于这个年轻人,我有些好奇。

    我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错误;

    又输入相遇的日期,屏幕解锁了。

    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个文件夹:健身计划,客户资料,学习资料。

    苏琴点开学习资料,里面是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文档:

    《如何获取老年人信任》

    《遗产继承法律漏洞》

    《药物相互作用表》

    《老年婚恋诈骗话术大全》

    最后一份文档的修改时间是今天。

    我点开它,最新添加的内容让我如坠冰窟:

    目标:苏琴,60岁,独居,房产价值约600万,退休金每月1.2万,无负债。健康状况:高血压,轻度关节炎。独子李明,关系疏远...

    文档最下方用红色标注:

    关键点:加速推进同居→婚姻关系,需在三个月内完成。注意:目标警惕性较高,避免直接提及财务问题。

    我一阵眩晕。

    我机械地掏出手机,拍下这些文件。

    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陈阳回来了!

    我迅速关闭文件,躲进衣柜。

    透过衣柜缝隙,我看见陈阳走进书房,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是我...对,她不在...房产证确认了,没问题...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好,周五见。

    挂断电话,陈阳突然转向衣柜方向,仿佛感应到什么。

    我捂住嘴,大气不敢喘。

    千钧一发之际,陈阳的手机响了。

    喂,李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职业化,你妈妈她出去散步了...

    陈阳和李明认识

    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个周五见又是什么意思

    陈阳终于离开书房,带上家门,不知要去哪里。

    我轻手轻脚,取走降压药,像逃离犯罪现场般,离开了自己的家。

    回到儿子家,我彻夜未眠。

    凌晨四点,我做了一个决定:周五,我要亲自看看儿子和陈阳演的到底是哪出戏。

    9

    我站在儿子家阳台上,打开手机。

    屏幕上,是昨晚拍下的那些可怕文件——《老年婚恋诈骗话术大全》《药物相互作用表》,等等。

    晨光中,这些文字显得狰狞。

    早餐。

    李明穿戴整齐,一边看财经新闻,一边喝咖啡。

    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前夫——同样的微微抬着下巴,同样的用眼角余光看人。

    我今晚要回家一趟。我搅动着豆浆,有东西忘拿了。

    李明头也不抬:让琳琳去拿就行。

    她不知道拿些什么。

    李明这才抬起头,眉头微蹙:那个健身教练还在咱家住着

    我轻描淡写地应答,他说找到房子就搬。

    李明冷笑一声,放下咖啡杯,妈,你知道现在市面上有种职业叫婚托吗专骗独居女性的感情和财产。

    我的手指一颤,勺子撞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好像很了解

    李明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

    他抓起公文包,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周五的晚餐别忘了,我请了王律师一起来。

    一整天,我都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我不断回想着昨晚听到的陈阳那通电话。

    我想起了二十多年的老友赵医生。

    老赵,能不能帮我查个事我压低打电话声音,关于药物相互作用...

    一小时后,我坐在市中心医院的诊室。赵医生表情严肃:

    你平时吃的降压药,如果和某些镇静剂合用,会导致严重低血压甚至休克。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

    赵医生太了解我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摇头。

    离开前,赵医生硬塞给我一本《老年人用药安全手册》,扉页上潦草地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我侄女在律师事务所,有事情就找她。

    回家的公交车上,我翻着手册,在药物相互作用危险组合一页,发现了赵医生标记的几种药物名称。其中一种镇静剂被画了红圈,旁边标注:与降压药合用,可致意识丧失。

    手机震动起来,是陈阳发来的照片:

    钢琴上摆着一瓶新鲜的白玫瑰,旁边是冒着热气的茶杯。

    配文:想念您的琴声。

    我感到一阵心痛。

    这个给我送花、记得我所有喜好的年轻人,真的是个骗子吗

    不会有什么误会

    10

    当晚,我借口散步,去了小区附近的网吧。在昏暗的隔间里,电脑上跳出的医学案例,让我不寒而栗。

    其中一个案例描述的症状,与我母亲当年的猝死惊人相似:老人意外跌倒后昏迷,送医不治,尸检报告显示心力衰竭。

    我关上网页,又输入陈阳+健身教练+老年康复中心。搜索结果大多是无关信息,直到她加上所在城市名称——

    一条三个月前的本地论坛帖子跳出来:

    《警惕这个婚恋诈骗团伙!》

    内容已被删除,但下面的评论还能看到:

    我舅舅被一个叫陈X的教练骗了二十万...

    他们在XX健身房蹲点找目标...

    我的手发抖,摸索着掏出药瓶,吞下一片降压药。

    药片在舌尖泛开苦味,我突然意识到:这瓶药是上周陈阳帮我从医院取回来的。

    回到儿子家,我轻手轻脚地收拾衣服,准备明天回家。

    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她必须面对。

    第二天中午,我用钥匙打开自家门时,闻到一股浓郁的鸡汤香气。

    陈阳系着围裙从厨房冲出来,脸上写满惊喜:苏姐!您怎么不告诉我今天回来

    看起来那么真诚,那么阳光。

    临时决定的。我放下包,目光扫过整洁的客厅,家里还好吗

    一切正常。

    陈阳接过我的外套,我炖了鸡汤,您先休息,我再炒个青菜就好。

    我点点头,走向卧室。

    关上门后,我立刻检查了床头柜的药瓶。数量似乎没少,但药片上的刻痕与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我倒出两片小心包好,塞进钱包夹层。

    午餐时,陈阳兴致勃勃地讲述这几天发生的琐事:楼下张阿姨的猫丢了又找到,超市蓝莓打折...

    我只机械地点头,目光不时瞟向书房——陈阳的笔记本电脑就放在那里。

    您看起来累坏了。陈阳突然握住我的手,下午我给您做个放松按摩吧

    我条件反射般抽回手:不用了,我想先整理些东西。

    陈阳的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笑容:好的,您休息。我下午有节课,六点前回来。

    门关上后,我立刻冲进书房。

    陈阳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书桌上。

    我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要求输入密码。

    我记得上一次输入的是两人相识的日子,结果,不对。

    试了几个可能的组合,都不对。

    正当我准备放弃时,注意到键盘下方露出一角的便签纸。

    我抽出来,上面写着一串数字:那是李明的生日。

    电脑解锁了。我的心沉到谷底。

    陈阳为什么会用改用我儿子的生日做密码

    我查找前几天看到的那些可疑文档,却发现已经全部被删除。

    就在我准备放弃时,注意到浏览器历史记录还没删除。

    最近的搜索记录更让我毛骨悚然:

    老年人意外死亡常见原因

    高血压猝死症状

    本市法医鉴定流程

    遗产继承需要哪些证明

    最后一条搜索是在今天上午:药物代谢速度与年龄关系。

    我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掏出手机拍下这些记录。

    突然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陈阳回来了!我迅速关闭浏览器,合上电脑,但已经来不及退出书房了。

    苏姐陈阳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超市购物袋,您在找什么

    我的脸当时一定惨白。

    我...想找一份食谱。

    电脑没密码啊。陈阳微笑着走近,要我帮您吗

    不用了!我的声音尖得不像自己,我突然不想打印了。

    我侧身从陈阳旁边挤过去,感觉他的目光黏在我的背上。

    回到卧室,我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我必须保持冷静,必须想办法证实自己的猜测。

    晚餐时,陈阳表现得异常殷勤。

    他做了我最喜欢的清蒸鲈鱼,还开了一瓶红酒。

    今天是我成为您房客的第七天。他举杯微笑,感谢您的收留。

    我勉强抿了一口酒:不客气。

    苏姐,陈阳突然放下筷子,您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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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这么问

    您看我的眼神...陈阳苦笑,像是在看一个罪犯。

    我抬头直视陈阳的眼睛: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陈阳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随即露出困惑的神色: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电脑。我决定赌一把,我看到了你的搜索记录。

    陈阳的眼睛瞪大了。

    用我儿子的生日做密码真是贴心啊!

    令我意外的是,陈阳突然笑了,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原来如此...苏姐,您误会了。

    他起身走向书房,拿来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是一份《老年健康关怀计划》和几张照片——李明和陈阳在一家咖啡厅交谈的照片,日期是一个月前。

    李明两个月前来健身房找我,陈阳轻声解释,他说您离婚后一直郁郁寡欢,希望我能多关心您。这些搜索记录是我在查阅老年健康资料。密码是他随口告诉我的,说这样您好记。

    我翻看文件,大脑一片混乱。

    照片上确实是李明和陈阳,看起来相谈甚欢。但这解释不了那些诈骗话术文件,也解释不了药物搜索记录...

    那为什么偷看我的病历我突然问。

    上周二下午,我看见你翻我的病历本。我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是想了解您的关节炎情况,好调整训练计划。我承认这不对,但绝对没有恶意。

    他伸手想握我的手,但我躲开了。

    当然。陈阳站起身,收拾碗筷,我理解您的谨慎。如果您想让我搬出去...

    周五再说吧。我打断他,李明要带律师来吃饭,你可以当面和他对质。

    陈阳洗碗时,我回到卧室,仔细检查了那些照片。

    发现每张的角落都显示着同样的咖啡厅招牌——蓝湾咖啡,就在李明公司楼下。

    这至少证明他们确实见过面。

    但那些消失的文档又作何解释还有药物搜索记录

    我打开钱包,看着那两片可疑的药丸,做了一个决定。

    11

    第二天一早,我借口去老年大学上课,打车去了城东的药品检测中心。

    接待我的,是个戴厚镜片的年轻技术员。

    需要检测什么成分

    看看是不是什么镇静剂。越快越好。

    技术员推了推眼镜:加急服务要额外收费。

    多少钱都行。

    走出检测中心,我的手机响了。是陈阳。

    苏姐,您中午回来吃饭吗我做了您爱吃的——

    不回去了。我打断道,下午约了老同学。

    挂断电话,我去了赵医生给的那个律师事务所。前台告诉她,林律师出差了,下周才回来。

    我摇摇头,转身离开。

    走到楼下,我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搜索蓝湾咖啡+监控。结果显示那家咖啡厅确实有监控,但只保留一个月记录。

    回到家已是下午四点。

    第二天清晨,检测中心打来电话:您送检的药片成分确认是镇静剂,剂量是标准值的两倍。与降压药同服可能导致昏迷或更严重后果。

    我的手发抖,几乎拿不住手机。

    我看向床头柜上的药瓶——那里面装的是足以致命的陷阱。

    这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我看见李明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外,身旁是一个拎着公文包的陌生男子——想必就是王律师。

    今天才周四,他们为什么提前来了

    妈,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我后退一步,突然意识到,家里除了我,空无一人。

    而我,正独自面对两个可能的凶手。

    无论如何,都不能开门。

    门铃第三次响起,我透过猫眼,看到李明不耐烦地看表,而那个所谓的王律师,正左右张望,显得鬼鬼祟祟。

    手机震动起来,我打开一看,是检测中心发来的我的送检药分析结果:

    镇静剂是常规安眠药剂量的两倍!

    门外的李明开始拨电话。几秒钟后,我的手机响了。

    我盯着屏幕上儿子两个字,突然意识到这个称呼有多么讽刺!

    铃声戛然而止,门外传来李明的骂声。

    紧接着是压低了的对话:

    按B计划,今晚再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瘫坐在玄关地板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我颤抖着打开床头柜抽屉,取出那瓶降压药,倒出全部药片数了数。

    28粒,和记忆中的剩余数量一致。

    但其中有多少是我原来的药陈阳是什么时候调换的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陈阳:

    苏姐,我中午能回来吃饭吗买了您喜欢的虾。

    我盯着这条看似平常的消息,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我冲进卫生间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我必须保持冷静。

    如果陈阳和李明真的在联手对付我,那么每一个反常举动都可能打草惊蛇。

    我回复道:好,我煮面等你。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我做了三件事:

    首先,把真正的降压药片藏进了胸罩夹层;然后;

    又用面粉和食用色素做了几颗假药放进药瓶;

    最后,在书房抽屉深处藏了一支录音笔——这是前夫以前用来记录商务会谈的。

    中午,陈阳回来了。

    满面春风,手里提着活蹦乱跳的基围虾。

    我强迫自己微笑,甚至允许他拥抱了自己。当陈阳的气息包围我时,我咬紧牙关,才没有发抖。

    您脸色不太好。陈阳关切地摸摸我的额头,可能有点感冒。我转身走向厨房。

    陈阳系上围裙,您去休息,我来做吧。

    午餐时,陈阳殷勤地剥虾给我,还特意调了我喜欢的酱料。

    我假装吃得很香,每一口都味同嚼蜡。

    饭后,陈阳贴心地递来一杯水和我的降压药。

    我接过药片,假装放入口中,藏在舌下。趁陈阳转身洗碗,我把药片吐进纸巾包好。下午,陈阳说要去健身房上课。

    门一关上,我立刻冲进书房,检查录音笔——工作正常。

    然后我拨通了一个昨天记下的号码。

    安心侦探事务所。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

    我想调查一个人。我压低声音,越快越好。

    一小时后,我坐在城郊一家不起眼的茶室里,对面是个穿牛仔外套的中年男子,名片上印着私家侦探

    王勇。

    王勇啜着浓茶,眼睛却一直观察着周围。

    我递过陈阳的照片和基本信息:查清他的真实背景,特别是和我儿子的关系。

    王勇挑了挑眉:家庭纠纷

    可能是诈骗,或者...更严重。我从钱包里取出那两颗药片,顺便化验一下这个。

    王勇接过药片,小心地装入证物袋:三天内给您初步报告。费用按天计算,需要预付。

    我数出一沓百元钞票。

    账户里的钱不多,但现在不是节省的时候。

    回到家已是傍晚。

    临睡前,陈阳照例送来温水和药片。

    这次我当着他的面吞下,然后迅速去卫生间抠喉吐掉。

    当我蹑手蹑脚回卧室时,听见书房传来压低的谈话声。

    陈阳在和别人进行视频通话。

    ...放心,都按计划进行...药已经换了...她完全没察觉...

    我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装饰花瓶。

    陈阳猛地回头,视频窗口瞬间关闭。

    苏姐他的表情从震惊迅速切换为关切,您不舒服吗

    口渴,想倒杯水。我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陈阳起身搀扶我:我来。您脸色很差,是不是药效太强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

    他知道药片有问题!

    我任由陈阳扶回卧室,假装昏昏欲睡。

    陈阳关灯离开后,我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趁陈阳去晨跑,我检查了他的手机——密码依然是李明的生日。

    有一个标注装修公司的号码反复出现。我记下这个号码,又查看短信和微信。

    一则短信让我如遭雷击:

    转账收入:100,000元

    备注:任务完成,先付定金十万

    汇款人是李明。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我迅速拍下这条记录,正准备查看更多,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陈阳回来了!

    我慌忙放下手机,冲进厨房假装做早餐。

    早餐后,陈阳说要去见个朋友。

    我等他一出门,立刻打给王勇,描述了转账记录和视频通话内容。

    王勇说,已经有初步发现。您给的药片,含有特殊成分,剂量足以让人昏迷。另外,您儿子和陈阳确实有联系。我已发照片到您邮箱。

    王勇发来的照片,模糊但可辨认:陈阳和李明在一家咖啡厅角落交谈,李明正递给陈阳一个信封。

    照片日期是三个月前,远早于她在健身房偶遇陈阳的时间。

    她想起与陈阳的邂逅。

    原来,所有巧合,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傍晚,陈阳回来了,拎着一个蛋糕盒。

    我看着那个精致的抹茶蛋糕,突然想起今早看到的转账记录。

    任务完成是什么意思他们已经准备收网了吗

    我盯着那块蛋糕,脑海中闪过无数可怕的可能性。

    推说胃不舒服,我只尝了一小块。

    吃蛋糕时,我假装咀嚼,实则让蛋糕留在口腔侧边。

    趁上卫生间,我将蛋糕残渣包好藏进内衣。明天要送去检测。

    当晚,陈阳表现得格外殷勤。他给我按摩肩膀,讲健身房里的趣事,甚至提议周末一起去郊外泡温泉。

    我心里警铃大作。

    温泉是想制造意外溺水吗

    临睡前,陈阳照例送来降压药。

    这次,我坚决拒绝:今天量了血压,有点低,先不吃药了。

    那喝杯热牛奶吧,助眠。

    我自己来。我坚持,你先休息。

    等陈阳回房后,我将那杯牛奶倒进盆栽,洗净杯子。

    回到卧室,我从衣柜取出一个旧行李箱,里面装着房产证、存折和几件换洗衣物。

    如果情况危急,她必须随时能逃离这个家。

    手机震动起来,是王勇发来的消息:已查到装修公司号码实际注册人,明天当面汇报。另:蛋糕检测出镇静剂成分,勿食用。

    我盯着这条消息,浑身发冷。

    这个家里处处是杀机,而我正独自与凶手共处一室。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床头那张我和李明的合影。

    儿子大学毕业时拍的,他搂着我的肩,笑容灿烂。

    这个孝顺孩子,什么时候变成了恶魔

    正当我昏昏欲睡,一声轻微的咔嗒声惊醒了她:有人试图打开卧室门!

    12

    咔嗒声再次响起时,我已经下了床。

    我的心狂跳,手里死死攥住早就准备好的防狼喷雾。

    门把手轻轻转动,但锁链的阻挡,让它只开了一条缝。

    苏姐陈阳的声音从门缝传来,您没事吧我听到尖叫声。

    苏琴的喉咙发紧。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尖叫过。这显然是个借口。

    做了噩梦,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迷糊,你去睡吧。

    一阵沉默。

    我甚至能感觉到陈阳站在门外微弱的呼吸。

    最终,他说了句,脚步声走远。

    我瘫坐在地板上,防狼喷雾从汗湿的手中滑落。

    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偶尔的闪电照亮卧室。

    我睁眼到天明,每次昏昏欲睡,就用指甲掐自己的大腿。

    清晨六点,雨势稍缓。

    我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足足五分钟,确认没有动静,才推开门。

    公寓里静得出奇,陈阳的卧室门关着,底下没有灯光透出。

    厨房里,昨晚剩下的蛋糕还放在桌上。

    我用保鲜膜小心包好,连同藏在卫生间的降压药一起装进包里。

    这些都是证据。

    我打车直奔侦探事务所。

    门开了,王勇警惕地扫视走廊,然后一把将我拉进去。

    从昨天开始,您被跟踪了。王勇锁上门,拉下百叶窗。

    王勇点开一段录音,李明的声音清晰可辨:

    ...三个月内必须搞定...遗嘱和保险都要同步进行...我妈那套房子至少值六百万...

    然后是陈阳的回应:

    ...老年痴呆诊断书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按计划服药,三个月后她的认知能力就会明显退化...

    录音结束,我几乎站立不住。

    原来,那些被调换的药片,不是为了立刻杀死我,而是为了慢慢摧毁我的大脑!

    还有更糟的。

    王勇调出一张保险单照片,您儿子上个月为您购买了高额意外险,受益人是他自己。

    保单上的数字让我一阵眩晕——五百万元。我突然明白任务完成,先付定金十万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是简单的骗局,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王勇倒了杯水给我:根据我的调查,陈阳是职业婚骗,专门针对独居老人。您儿子通过明理公司雇佣他,承诺事成后支付总额两百万。

    我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李明小时候的样子。他上大学第一次离家,她在行李箱夹层塞了一叠现金,和一张妈妈爱你的字条...

    为什么我喃喃自语,我的一切迟早都是他的...

    我猛地站起来:不行!我得报警!

    等等,我们还没挖到底。王勇说,这些证据还不够。录音来源不明,保单本身合法,而陈阳的身份还不明。

    那药片呢蛋糕呢

    需要官方检测报告。王勇翻开笔记本,我查到陈阳,或者说陈浩,与多起老年人意外死亡有关联,但每次都换了身份和地区。您儿子找的是真正的专业人士。

    我的亲生儿子,竟然雇佣一个职业杀手来对付我!

    您今天必须离开家。王勇严肃地说,去朋友那,或者酒店,别告诉任何人。

    我得回去拿些东西...

    太危险了!王勇从抽屉里取出一把车钥匙,用我的车,现在就去机场,随便买张票离开这个城市。

    我摇摇头:我不能一走了之。他,毕竟是我儿子。

    王勇长叹一口气。

    我有准备。我从包里取出一支钢笔,录音笔,昨天新买的。

    我正准备详细说明计划,王勇的手机响了。

    接起电话,他脸色骤变。

    他迅速关闭电脑,拔出硬盘塞给我,快走!这里面有全部资料,去找林律师。

    门外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

    王勇把我往后门走:记住,别相信任何人!

    一声巨响,前门被踹开。王勇猛地将我推出,反手锁上。

    接着是混乱的打斗声。

    我颤抖着摸向楼梯。

    下到三楼时,听到上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闪进女厕所,躲进最里面的隔间,双脚离地,蜷缩在马桶上。

    脚步声经过厕所,继续向下追去。

    我确认安全后才出来,从消防通道离开大楼。

    我拦了辆出租车,颤抖着报出自家地址。

    我必须回去拿护照和现金,然后去找林律师。

    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是陈阳!

    他怎么会有这个号码这是我昨天才买的一次性手机!

    陈阳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您在哪我很担心。

    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中午回去。

    挂断电话,我思绪飞速运转。

    难道他们准备动手

    师傅,改去这个地址。我递给司机林律师事务所的名片。

    车子拐弯时,我瞥见后视镜里,有辆黑色SUV一直跟着我们。

    我从包里取出王勇给的硬盘,悄悄塞进座位缝隙。

    如果出事,至少证据不会落入他们手中。

    林律师的事务所,在市中心一栋现代化大楼里。

    我在前台登记时,手指抖得几乎写不出自己的名字。

    我不断回头看向入口,生怕陈阳或李明突然出现。

    会议室里,我语无伦次地讲述了一切:药片、转账记录、保险单、王勇的警告...

    林律师安静地听完,然后问:证据呢

    在王勇的硬盘里,但我不得不...苏琴突然哽住,有人跟踪我,我把它藏在出租车上了。

    林律师的表情变得严肃:没有证据,警方很难立案。根据您所说,对方计划周密,很可能已经销毁了大部分物证。

    那药片呢蛋糕呢我可以拿去检测!

    需要正规取证流程。林律师递给我一杯水,目前最重要的是您的安全。您有可以信任的亲友吗

    我摇摇头。

    我的社交圈本就狭窄,而能称得上朋友的,大多也认识李明。

    那您先住我们事务所。林律师做出决定,我马上派人去取您家的证据。

    不,太危险了!我抓住她的手,陈阳可能还在那里。

    我们有专业团队。林律师安抚道,现在,我需要您写下所有可疑细节,特别是与药物相关的。

    我伏案书写时,林律师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时,她的表情更加凝重:王勇一小时前被送进医院,头部重伤,目前昏迷。

    还有更糟的消息。林律师坐下,直视我的眼睛,我查了您说的明理公司,它确实存在,但注册信息显示,实际控制人是您前夫李国强的堂弟。

    前夫那个娶了年轻女人的男人,也参与了这个阴谋

    我喃喃道,李国强不缺钱...

    林律师道,您前夫,他有极强的控制欲和报复倾向。离婚后,您过得比他想象的独立坚强,这可能激怒了他。

    苏琴想起离婚时前夫那句咬牙切齿的威胁:你会后悔的,苏琴。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气话!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我:李明,我儿子,他知情吗还是也被利用了

    林律师没有立即回答。

    这个沉默比任何言语都令人心碎。

    下午,取证团队打来电话。苏琴从林律师的表情就能看出情况不妙。

    我的家被彻底翻过了,没找到药瓶或蛋糕,电脑和手机也都不见。

    我必须见李明。我突然说,当面问清楚。

    太危险了!

    我是他母亲!我的声音哽咽,如果他真的想杀我,至少让我知道为什么。

    林律师沉思片刻:如果您坚持,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首先,约在公共场所;其次,全程录音。

    她拿出一部新手机:用这个联系他,别透露您在哪。就说,您发现了陈阳的可疑行为,想单独谈谈。

    我拨通了李明的号码。响了很久,儿子才接听:喂

    明仔,是我。我用了儿子的小名,妈妈需要见你,单独见。我发现陈阳有些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您在哪

    现在不能说。我按照林律师的指示回答,下午五点,老地方见。

    所谓老地方,是李明小时候他们常去的公园,有座白色凉亭。

    挂断电话,林律师立即部署人手:我会派两个人提前埋伏。您绝对不能单独行动,明白吗

    我点点头。

    有些话,必须母子单独说清楚。

    如果李明真的想要她的命,那就给他吧。

    毕竟,我曾用自己的血肉,给了他生命。

    13

    公园的白色凉亭。

    我坐在石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

    林律师安排的两名保镖,伪装成园丁,在三十米外的灌木丛中待命。

    五点零五分,李明的黑色轿车驶入停车场。我的心跳加速。

    儿子依然是我熟悉的模样。

    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走路时微微抬着下巴的样子活脱脱是他父亲的翻版。

    李明:你有事找我

    我冷笑,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和陈阳这么熟

    他是你的朋友,自然关心你。

    我掏出手机,调出王勇侦探给我的照片,这是三个月前,你们在蓝湾咖啡厅。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陈阳。

    李明很快恢复镇定:哦,那次啊。我刚好去健身房咨询,遇到他就聊了几句。

    聊什么聊怎么让你妈吃下掺了安眠药的蛋糕还是怎么伪造老年痴呆诊断

    我的声音越来越高,或者聊那份五百万的意外险

    李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右手伸向西装内袋。我的心一沉,难道他敢动刀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明的声音冷了下来,妈,你是不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医生说过你的精神状态...

    够了!我猛地站起来,掏出那瓶降压药摔在石桌上,这里面装的药,足够让我昏迷甚至死亡!陈阳每天监督我吃下去,就像你监督他一样!

    药瓶在石桌上弹跳了几下,滚落到李明脚边。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捡。

    你找人调查我李明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毛骨悚然,妈,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侵犯隐私权。我可以起诉你。

    起诉我我几乎要笑出声,你策划谋杀亲生母亲,还担心隐私权

    李明突然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小声点!你想让全世界都听见吗

    我的腕骨一阵剧痛。

    远处,伪装园丁的保镖似乎察觉异常,开始向凉亭移动。

    放开!我挣扎着,你弄疼我了!

    李明松手,却从内袋掏出一部手机,按下录音键:妈,你刚才说什么我谋杀你这是什么新型玩笑吗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把戏。

    他在制造她精神失常的证据!怪不得林律师强调要录音,原来早有预料。

    明仔,我突然改了语气,声音柔和下来,妈妈只是担心你。我知道这一切不是你本意,是你爸在背后操控,对吗

    李明的表情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冷漠:爸根本不知道这事。全是我一个人计划的。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这个撕心裂肺的问题,我哪里对不起你

    没有。李明别过脸,你是个好母亲,只是...太慢了。

    太慢

    等你自然死亡,我至少要等二十年!

    李明的眼中突然燃起一种狂热的光芒,二十年啊妈!你知道现在投资市场变化多快吗有了你那六百万,我能做多少事我能...

    我抬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

    李明愣住了,脸颊上渐渐浮现出红色的指印。

    所以我的命就值六百万我的声音如狂风骤雨,我养你三十年,就换来这个

    远处,保镖已经接近到十米内。

    李明注意到了,冷笑一声:还带了保镖妈,你准备得挺充分啊。

    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深吸一口气,告诉我,陈阳是谁

    李明突然大笑起来,:陈阳他不过是个三流演员,欠了一屁股赌债。我给他五十万,他就屁颠屁颠来演这出戏了。

    演员我想起陈阳电脑里那些专业诈骗文档,那他为什么有那么多老年人的资料

    资料是我给的。李明整了整领带,从爸那里要来的。他养老院有几百份老人档案,随便挑几个特征相似的就行。

    事情正越来越超出我的想象。

    前夫经营的养老院这个阴谋比我想象的更庞大、更黑暗。

    你们用这种方法害过多少人

    李明没有正面回答:妈,你知道现在养老院最赚钱的业务是什么吗不是照顾活人,而是处理死人遗产。一套流程下来,能榨出普通护理十年的利润。

    我听说前夫离婚后,确实投资了几家高端养老院,还得意洋洋地说这是朝阳产业。

    你爸知道你今天来见我吗我突然问。

    当然不。李明看了看表,说真的,妈,你打算怎么办报警

    他晃了晃手机,我这里可有你威胁要杀我的录音。警察会相信谁一个刚被骗财骗色的疯老太太,还是一个事业有成的金融精英

    凉亭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突然意识到儿子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那个会趴在我的膝头听故事的小男孩,那个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抱着我转圈的青年,已经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个冷酷的怪物。

    我不报警。我平静地说,你走吧。

    李明挑了挑眉: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转身望向远处的湖面,从今以后,我没有儿子。

    李明沉默了片刻,突然轻声说:其实...我本来没想让你太痛苦。陈阳给的药只会让你慢慢失去意识,就像睡着一样...

    滚。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依然盯着湖面,直到林律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录音很完美,足够证明他的动机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早已被泪水浸湿:有用吗他说的对,谁会相信一个老太太的话

    加上陈阳的证词就有用。林律师扶我站起来,今晚就会突查明理公司和您儿子的住所。

    回到事务所,林律师打开笔记本电脑:还有些东西您需要看看。

    屏幕上是一份电子表格,标题为《项目进度表》,里面详细列出了各项任务及其截止日期:

    获取目标信任(完成)

    同居并控制日常生活(完成)

    药物替换(完成)

    遗嘱修改(进行中)

    意外事故(待办,周五)

    周五...苏琴喃喃道,就是明天。

    林律师点开另一个文件,这是从陈阳电脑恢复的文档,您看看。

    屏幕上是一份详尽的意外事故方案,列出了三种选择:

    浴室滑倒(致死率65%)

    燃气泄漏(致死率89%)

    药物过量(致死率92%,但尸检风险高)

    方案旁边还附着我家的平面图,浴室和厨房被特别标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备注栏写着:建议选方案2,已安装定时泄漏装置。

    我家有炸弹我的声音变了调。

    不是炸弹,是燃气阀门的遥控装置。林律师合上电脑,警方已经派人去拆除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安全,明天一早就送您去外地。

    我摇摇头:不,我要见陈阳。

    14

    晚上九点,我回到公寓。

    推开门,陈阳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

    苏姐,他微笑着站起来,我正等您呢。

    灯光下,陈阳看起来和往常一样英俊阳光,但此刻我只感到一阵恶寒。

    这个男人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表演,甚至连眼中的爱意都是剧本的一部分。

    有事我站在门口没动。

    明天是我生日。陈阳倒了两杯酒,想和您提前庆祝一下。

    生日又是一个谎言。我清楚地记得他的身份证上出生日期是11月。

    但我没有拆穿,而是慢慢走到餐桌前:这么突然

    生活需要仪式感嘛。陈阳递过酒杯,来,干杯。

    我接过酒杯,但没有喝:我今天见到李明了。

    哦你们聊了什么

    聊你。我直视他的眼睛,聊你们是怎么计划杀我的。

    陈阳仿佛并不惊讶,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放下酒杯,我都知道了。明理公司,养老院,意外险,还有燃气泄漏装置。

    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警方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你现在唯一的出路是自首,并指证李明。

    出乎意料的是,陈阳突然笑了。

    苏姐,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李明他爸手眼通天。你那个侦探朋友现在还在ICU躺着呢。

    我有些愤怒,我就不信,朗朗乾坤,能容得下恶人横行!

    我猛地按下口袋里的报警器,

    公寓门被猛地打开,三名警察冲了进来。

    陈阳被一把按倒在地,锁上手铐。

    我走向陈阳,蹲下来与他平视,最后一个问题:那些药,真的只会让我昏迷吗

    没想到,陈阳咧开嘴,露出一个谜一样的笑容:你猜啊!

    15

    今天,我要去李明家里,了结我们母子恩怨。

    到李明家的车程,不过二十分钟,我却感觉像过了半辈子。

    我不断回忆儿子成长的点点滴滴: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叫妈妈,大学毕业时骄傲的笑容。这些记忆,现在都被玷污了。

    李明的别墅位于高档社区,门禁森严。

    保安认得我,笑着放行了。

    庭院里的自动喷水系统正在工作,水珠在阳光下形成小小的彩虹。

    多么美好的早晨,多么适合揭露一个谋杀阴谋的天气。

    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咖啡机的声响。

    琳琳

    没有回应。看来儿媳出门了。

    楼上传来李明的声音,...我知道,但老太婆发现了...不,别联系陈阳,他手机可能被监控了...

    我静静站在门口,等儿子挂断电话才开口:早上好,明仔。

    李明猛地转身,手机掉在地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妈!你怎么来了

    我装没注意到他的慌乱,走向书架,,我来拿份文件,是我和你爸离婚时的股权证明...对了,刚才是谁的电话

    李明弯腰捡起手机,动作有些僵硬:同事。妈,那些文件不急吧我正要出门...

    不着急。我翻着书橱,昨晚陈阳被警察带走了,你知道吗

    陈阳为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

    我指着相册里李明小学毕业照,记得这天吗你发烧39度,还是坚持要上台领奖。

    李明不耐烦地推开相册:妈,陈阳到底怎么了

    警方在他手机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我缓缓坐下,比如,和你之间的转账记录。

    房间里一片死寂。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明走向衣柜,拿出西装外套,我有急事,改天再聊。

    十万定金,任务完成。我轻声说,什么任务值这么多钱,明仔

    李明慢慢转过身,表情从惊慌变成了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你录音了

    这个反应出乎我的预料。没有狡辩,没有愤怒,只有冷酷的确认。

    我突然意识到,儿子远比我想象的更危险。

    需要吗我反问,有转账记录就够了。

    李明突然笑了。

    那笑容让我想起他五岁时,把邻居家的猫扔进游泳池后的表情,混合着得意和残忍。

    妈,你知道为什么选陈阳吗

    他悠闲地系着领带,因为他长得像你年轻时暗恋的那个音乐老师。我翻过你的日记,记得吗阳光般的笑容,修长的手指...

    你翻我的东西

    从小学就开始翻了。

    李明得意地说,知道吗爸当年出轨的证据也是我找到的。不过我没告诉你,而是拿去跟他做了交易——我的留学费用。

    阳光依然明媚,但我感到刺骨的寒意。我眼前的不是一时糊涂的儿子,而是一个精心算计的陌生人。

    为什么恨我我轻声问。

    我不恨你,妈。李明整了整袖口,只是你太碍事了。爸说得对,你总是感情用事,拖累我们。

    我们你和你爸一起计划这个

    李明似乎意识到说漏嘴,迅速改口:我的意思是,像我和爸这样的男人,需要更...自由的空间。

    我站起来,走向窗户。背对着李明问,你们这样做,真的是为了钱吗

    一开始是。但后来我发现,这更像一种解脱。对你,对我,对所有人。

    我转身,发现儿子表情平静得可怕,眼睛亮得异常。

    就像小时候你帮我解脱那只受伤的鸟,记得吗他轻声说,你说有时候死亡是种仁慈。

    我突然明白了李明的意图——他想制造我自杀的假象!

    这个认知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碎。

    你疯了。

    不,我很清醒。你活着对谁都没好处。琳琳受不了你的控制欲,爸的公司需要你的那部分股权,而我...

    李明逼近我,有了钱,可以更自由!

    楼下传来门铃声。

    李明咒骂一声,走向门口监控器。

    屏幕上显示是快递员。

    待在这儿。他厉声说,快步下楼。

    楼下传来李明的咒骂声。

    我整理好头发和衣服,从容地走下楼。

    楼下,两名便衣警察已经制服了李明。

    他跪在地上,手腕被铐在背后,嘴里不停喊着这是误会。

    而站在门口的快递员,正是林律师。

    苏女士,您没事吧一名警察问。

    李明抬头看我,眼中燃烧恨意:你设计我!

    就像你设计我一样。我轻声说,只不过我的设计更合法。

    林律师举起手机:录音很完美,加上警方在他车库找到的装有定时装置的燃气阀门...铁证如山。

    那些不是我的!李明挣扎着,是陈阳放的!

    有趣的是,林律师冷笑,陈阳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你俩的银行转账记录和通话录音可不会说谎。

    李明突然转向我,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哀求:妈,我只是被爸利用了!他逼我这么做的!他说如果不搞定你,就取消我的继承权!

    我静静地看着儿子表演,心如止水。

    同样的把戏,小时候他用过无数次——打破邻居窗户就说是同学逼的,考试作弊就说是老师偏心...现在,他要用父亲的阴影来为谋杀开脱。

    你知道吗,我说,我昨晚见了你爸。

    李明愣住了。

    他承认指使了你,但说一切都是你的主意。你们父子俩真像,永远在互相推诿。

    这不是真的,我根本没见前夫。但这个谎言像般精准地刺中了李明的软肋。

    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那个老混蛋!明明是他...

    够了。我打断他,警方已经去养老院取证了。你爸,你,还有陈阳,一个都跑不掉。

    当警察把李明押上警车,就在车门关上前的瞬间,李明突然大喊:

    妈!记得我十岁那年住院吗医生说需要输血,是你救了我!现在你的血还在我身体里流着!你忍心看我去坐牢吗

    这句话像利箭般射中我的心脏。

    那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三小时,看着儿子的血一点点被替换,祈祷他活下来...而现在,同样的儿子,自己却想亲手结束她的生命。

    警车开走后,林律师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需要去医院吗

    不,去养老院。

    我擦去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是时候见见我那位亲爱的前夫了。

    途中,我的手机响了。

    一个男声说,我是刑侦队的张队长。有个情况您需要知道——陈阳在拘留室自杀了。他用牙刷磨尖后割腕。还给你留了张字条。

    张队长停顿了一下,还有件事,我们在您家厨房又发现了一个燃气阀门装置,比之前那个更隐蔽。看来他们准备的双重保险。

    阳光依然明媚,行人依然匆匆,世界依然运转如常。

    只有我的生活,在短短几天内天翻地覆。

    改变主意了。我对林律师说,先不去养老院。我想去看看陈阳,看看那个对我说过爱的年轻人。

    医院停尸房,陈阳躺在推床上,脸色灰白,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这个曾经阳光灿烂的年轻人,如今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有家人吗我轻声问。

    有个妹妹,在老家。法医回答,已经通知了,明天到。

    我点点头,看了陈阳最后一眼。

    我转身离开时,法医叫住我:

    对了,这是他身上的东西。递过来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钱包、钥匙和...一张照片。

    我抽出照片,那是我和陈阳在健身房的合影,两人对着镜头微笑,看起来那么幸福。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走出医院,我对林律师说,去买束花吧。白色的百合...

    16

    林律师转动方向盘,驶离医院。

    我的手机来电。还是张队长。

    苏女士,有新发现。陈阳的尸检结果显示,他手腕上的伤口很可能是他人造成的。而且,我们在他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另一个人的皮肤组织。

    李国强我脱口而出。

    DNA比对需要时间。不过,张队长压低声音,陈阳死前还留了一张纸条,只写有三个字:养老院。

    恰恰,康乐养老中心出现在前方,霓虹灯招牌十份醒目。

    那是前夫李国强的产业之一,号称五星级老年公寓。

    我突然说,去养老院!不去正门,绕到后面员工通道。

    林律师挑了挑眉:您想做什么

    陈阳用命留下的线索,我要去查清楚。

    我从包里取出小型录音笔,如果一小时内我没出来,就报警。

    不行,危险!林律师猛打方向盘拐进小路,李国强如果涉及谋杀...

    那他更不敢在养老院动手。我冷静得出奇,那里全是目击者。

    车停在养老院后门的远处。

    临下车前,林律师塞给我一个纽扣大小的装置:紧急报警器,按下后会自动发送定位。

    养老院后门虚掩着,值班室里空无一人。

    我轻手轻脚地溜进去,穿过一条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两侧墙上挂着李国强与参观者的合影,每张照片上他都笑得志得意满,稀疏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拐角处传来脚步声,我闪身躲进一个储物间。

    两个护工推着药车经过。

    ...302室的药加量了吗

    加了,双倍。老太太昨晚又闹着要见儿子...

    啧,她儿子都死十年了。这批药真管用,能让人忘记最痛苦的事...

    脚步声远去后。

    我从没想过前夫会参与其中。

    她继续向主楼摸去。

    李国强的办公室在顶层。

    电梯需要门禁卡,我选择走消防楼梯。

    到三楼时,我的膝盖已经隐隐作痛,但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支撑着我一瘸一拐继续向上。

    五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我贴着墙前进,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熟悉的嗓音。

    是李国强!

    我迅速躲到一盆大型绿植后面。

    ...处理干净了吗李国强似乎在打电话,...不,不能让那老太婆查到养老院来...陈阳的尸体今晚必须火化...

    我小心地探出头,看见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背对着她。

    李国强比离婚时更胖了,西装裤腰勒出一圈赘肉,后脑勺的秃斑扩大了不少。

    ...李明那个蠢货!告诉他等遗嘱改好再动手...

    李国强突然转身,我赶紧缩回去,...现在好了,警察盯上我们了...不,别联系那个医生,所有记录今晚销毁...

    一个保安跑了上来,在他耳边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他骂骂咧咧起来:什么!她来了在楼下拦住她!

    我心头一紧,被发现了

    李国强接下来的话让我更震惊:

    什么带着律师该死,先带她去会客室,我马上就去。

    脚步声匆匆逼近,苏琴蜷缩在绿植后面,屏住呼吸。

    李国强从我身边匆匆经过。

    等他进入电梯,我立刻向相反方向跑去——李国强的办公室门虚掩着。

    办公室宽敞奢华,一整面落地窗俯瞰养老院花园。

    我迅速查看桌上的文件。

    大多是财务报表,直到我翻开一本标注特殊护理的文件夹。

    里面是十几份老人档案,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用药记录和...财产清单!

    最上面那份档案的主人叫周淑芬,名下有套价值500万的房产,而用药记录显示她每天被注射大剂量镇静剂。文件底部潦草地写着:遗嘱已改。。

    我迅速用手机拍下这些证据,正要继续翻抽屉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闪身躲到厚重的窗帘后面。

    门开了,李国强的声音响起:...把监控调出来,我要知道那老太婆到底...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老板,302室又闹起来了,说看见她死去的丈夫...

    加两针安定!李国强不耐烦地说,等等,先把这周的记录本拿来。

    我透过窗帘缝隙,看到李国强坐在电脑前,而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递给他一本黑色笔记本。

    就在两人背对我的瞬间,她悄无声息地溜向门口。

    谁!白大褂突然转身。

    我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李国强的咆哮和椅子倒地的声音。

    我拼命按电梯按钮,但来不及了。

    楼梯间是唯一的选择。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二楼拐角处,我突然撞上一个推着药车的护工。

    药瓶哗啦啦散落一地,我趁机钻进旁边的走廊。

    这里房间密集,门牌上写着特护区。

    远处传来李国强的喊声:封锁所有出口!

    我试着推开一扇门——锁着的。

    第二扇、第三扇也是。

    就在我几乎绝望时,最末端的门开了一条缝。我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关上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床头一盏小灯。

    一个瘦小的老太太蜷缩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我。

    老太太突然坐起来,枯瘦的手指抓住我的手腕:你是新来的护士我要见我儿子!

    我不是护士。我轻声说,我是来帮您的。

    帮我那你带我出去!他们天天给我打针,让我忘记我儿子已经...已经...

    她的声音哽咽了,但我记得!他们改了我的遗嘱,偷了我的房子...

    门外脚步声逼近,苏琴急忙示意老太太安静。两人屏息听着脚步声经过,渐渐远去。

    你有手机吗老太太突然问,我要报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手机递给她。

    老太太熟练地拨了个号码,等待接通的几秒钟里,她低声说:我装疯半年了,就为等这一天...

    电话接通后,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有力:我是周淑芬,原恒源公司董事长。我现在被非法拘禁在康乐养老中心302室,请求立即出警!

    我震惊地看着这个看似虚弱的老太太,竟然是曾经是当地著名企业家!

    老太太挂断电话,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李国强这个贼种,以为给我下药,就能霸占我的抚恤金...

    走廊上突然警铃大作,广播里传来急促的通知:全体员工注意,消防演习马上开始,请协助老人疏散...

    他们要转移证据!周阿姨挣扎着下床,快,扶我去财务室!

    我俩互相搀扶着,走出房间。

    走廊上一片混乱,护工们推着轮椅上的老人向电梯涌去。

    借着这场混乱,我们逆流而上,向五楼摸去。

    财务室门没锁,室内文件柜大开,几台碎纸机正嗡嗡工作。

    周淑芬直接拔掉电源,从废纸筐里抢救出几份半碎的文档:看,财产转移记录!

    我帮忙整理文件时,突然看到一份熟悉的名字——陈浩(化名陈阳)!

    文件显示他曾在养老院工作,后因意外发现用药问题被开除,但签署了保密协议并获得补偿金十万元。

    楼下传来警笛声。周淑芬露出胜利的微笑:我们的人来了。

    当警察冲进财务室时,我们俩正坐在文件堆中,像找到宝藏的孩子般笑着。

    周淑芬指着文件,这些就是李国强团伙诈骗、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的证据。我亲眼看到他给不合作的老人注射过量药物!

    警官转向我:您是

    苏琴,李国强的前妻。

    我递过手机里的照片,这是我拍到的特殊护理档案,每个老人背后都有一笔被侵占的财产。

    李国强呢周淑芬问。

    跑了。警官无奈地说,我们到的时候,他的车刚冲出后门。不过他跑不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陈阳,就是陈浩的尸体!李国强说要今晚火化...

    警官立刻拿起对讲机下达指令。

    十分钟后,消息传来:殡仪馆拦截成功,陈阳的尸体保住了。

    那个小伙子...周阿姨叹息,曾经是个好护工,直到发现李国强给老人下药。李国强威胁要曝光他妹妹的医疗事故,逼他参与诈骗。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原来陈阳也是受害者,而她在最后时刻都没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在警局,我得知李明已经全盘招供,指认父亲是主谋。

    而法医在陈阳指甲中提取的DNA确实属于李国强,那是陈阳在生命最后时刻的反抗痕迹。

    做完笔录已是深夜。周淑芬被家人接走前,她紧紧拥抱了我:谢谢你,孩子。明天我让孙子把诉讼材料送给你,我们一起把那畜生送进监狱!

    林律师开车送我回家。

    公寓还保持着警方取证后的凌乱状态,但我第一次感到这里真正属于自己。

    床头柜上,那瓶被掺了的降压药,还放在原位,现在成了证物之一。

    我拿起药瓶,突然注意到底部贴着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标签。撕下来一看,上面是陈阳工整的字迹:

    苏姐,真药在钢琴下方暗格。对不起。

    我冲到钢琴前,摸索着底部装饰线条。一块木板轻轻滑开,露出一个小暗格——里面整齐地放着我的真药瓶,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是陈阳最后的自白:

    我本想告诉您真相,但李明监控着您的一切。真药请每天服用,假药我已替换为维生素。厨房燃气阀已破坏,不会爆炸。请小心李明,他比李国强更危险。原谅我的懦弱。陈浩(真名)

    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将纸条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传递一些温暖,给那个永远沉默的年轻人。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就像那个曾经为她弹奏《夜曲》的陈阳。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队长的信息:李国强在高速收费站被捕,正押解回城。另:陈阳妹妹明天到,想见您。

    我回复了好的,然后走向阳台。

    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17

    早晨,一觉醒来,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门外,约莫二十七八岁,眉眼间有几分陈阳的影子。

    门一开,女子就深深鞠躬,我是陈雪,陈浩的妹妹。

    我连忙将人让进屋。

    陈雪比想象中瘦小,一身黑衣更显得单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旧帆布包。她坐在沙发边缘,背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逃跑或战斗。

    陈雪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我来是因为...哥哥有东西留给您。

    她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哥哥租的储物柜。陈雪咬着下唇,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就把这个交给您。

    我接过信封,: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陈雪摇摇头:我猜和养老院有关。哥哥最后几个月一直在查李国强。他说那人在做比诈骗更可怕的事。

    更可怕的事

    器官。陈雪吐出两个字,养老院里自然死亡的老人,遗体总是立即火化,从不给家属瞻仰遗容的机会...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我想起周淑芬说的特殊护理,想起那些被过量用药的老人...这一切突然有了更恐怖的解释。

    你有证据吗

    陈雪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哥哥偷偷拷贝的养老院内部记录。但最关键的部分...她指了指钥匙,他说只有您能拿到。

    门铃再次响起,我透过猫眼,看到两名穿白大褂的男子,和一名穿保安服的人,站在门外。

    保安敲了敲门,请开门,物业有事。

    陈雪像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我示意她躲进卧室,然后打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

    保安递过一张打印纸,有居民投诉,你是精神病患者,已经对居民构成安全威胁,需接受72小时强制精神观察。

    这是诬陷!我大声抗议。

    请您配合。穿白大褂的男子上前一步,如果您拒绝,将采取强制措施。

    一切发生得太快。

    我只来得及抓起手机和陈雪给我的信封,就被带上了印有康宁精神卫生中心字样的面包车。

    车行驶的方向却不是医院,而是李国强的康乐养老院!

    你们走错路了。

    没错。副驾驶的白大褂头也不回,就是康乐的特殊护理区。

    特殊护理区

    那不正是周淑芬被囚禁的地方吗

    我知道自己被绑架了。

    我悄悄将钥匙和U盘塞进内衣,手指在手机侧面按下紧急联系人,希望林律师能收到信号。

    我被带进一栋独立的白色小楼,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铁门。

    消毒水的气味下,隐约飘着一丝腐臭。

    在这等着。我被推进一个空房间,铁门在身后咔嗒锁上。

    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马桶,没有窗户,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红灯闪烁。

    我检查手机——没有信号。

    我环顾四周,墙壁上留着几道指甲抓挠的痕迹,床垫下有可疑的褐色污渍。

    半小时后,铁门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秃顶男人走进来,胸前名牌写着主任医师

    吴。

    苏女士,他假笑着坐下,我是您的主治医师。您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吗

    这是非法拘禁。我冷静地说,我有律师。

    律师吴医生翻开病历本,您是指林媛女士她已经出差,半个月才回来。

    这个消息像一记闷棍。

    我突然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李明和李国强虽然被控制,但他的势力仍在运作。

    现在,我们来聊聊您的被害妄想。吴医生拿出录音笔,您真的相信儿子想杀您吗

    不是相信,是事实。我直视他的眼睛,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转账记录吴医生突然笑了,那些已经被证实是李明先生支付给健身房的服务费。至于药物,只是普通的维生素补充剂。

    谎言!

    谈话持续了一小时,吴医生不断诱导我承认记忆混乱和被害妄想。

    最后,他叹了口气:情况比想象的严重。需要进一步观察和治疗。

    什么治疗

    药物辅助和电疗。吴医生站起来,明天开始。今晚好好休息。

    门再次锁上。

    我坐在床边,瑟瑟发抖。

    我听说过这种被精神病的手段——用药物和电击摧毁一个人的神志,让他们变成行尸走肉,说出任何施暴者想要的话。

    黄昏的光线从门上的小窗透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我突然注意到墙角不知谁留下的一张纸条。我迅速捡起来,上面潦草地写着:

    装疯才能活。药别咽。周。

    原来是周淑芬以前偷偷留下的!

    晚餐时,护工送来一盘糊状食物和两片白色药片。

    必须当面服下。护工冷酷地说。

    我假装将药片放入口中,实则藏在舌下。等护工离开后,我把药片冲进马桶。

    半小时后,走廊开始骚动。有个房间的老人发病了,尖叫声和奔跑声持续了很久。

    夜深人静时,我听到门口有轻微的刮擦声。接着,一张磁卡从门缝下滑了进来。

    我悄悄捡起,上面印着康乐养老中心特护区通行卡。

    铁门的电子锁发出轻微的滴声。

    我推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

    我蹑手蹑脚地向出口摸去,却在拐角处听到脚步声,赶紧躲进一个开着门的房间。

    房间里,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妇人被束缚带绑在床上,眼睛大睁着,却毫无神采。

    我正要上前解救,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熟悉的嗓音。

    是吴医生!

    ...那老太婆关好了吗

    放心。明天用药后,保证她连自己名字都记不清。

    遗嘱呢

    已经公证好了,只等她自愿签字...

    我屏住呼吸,贴着墙壁移动。透过门缝,她看到吴医生背对着门坐在电脑前,而站在他旁边的,是陈阳!

    不,不可能是陈阳。

    那个年轻人已经死了,尸体还在殡仪馆。

    但那个侧影、那个站姿,分明就是。

    陈浩,你确定监控都处理干净了吴医生问。

    全部替换了。年轻人转过身——确实是陈阳的脸,但眼神冰冷陌生。

    陈阳没死那殡仪馆里的尸体是谁这一切到底——

    那老太婆的肾源配型成功了吗吴医生突然问。

    配上了三个客户。陈阳,不,陈浩,冷静地回答,肝脏也有买家。等明天用药评估后,就可以安排意外死亡了。

    吴医生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没白费功夫。要不是她多管闲事查养老院,本来可以多活几年...

    我捂住嘴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阴谋的全貌——不是为钱,至少不全是。

    他们想要我的器官!

    悄悄退出房间,我沿着黑暗的走廊狂奔。

    通行卡打开了安全出口的门,冲下楼梯,却在一楼撞上了两个保安。

    抓住她!

    我转身拐进一条标着B区的走廊。

    这里的房间门上有小窗,我匆匆瞥见里面躺着各种状态的老人,有的被束缚,有的挂着点滴,全都目光呆滞。

    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通行卡竟然能打开。

    我闪身进去,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类似手术室的地方——不锈钢台面、无影灯、各种器械。墙上的白板,写着几个名字和器官名称,后面标注着价格。

    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门外脚步声逼近。

    我绝望地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有个脏衣通道,便毫不犹豫地钻进去,顺着滑道跌入地下室的洗衣间。

    堆积如山的床单给了我暂时藏身之处。

    我蜷缩在角落,颤抖着掏出手机——竟然有一格信号!

    我立刻拨通了陈雪的电话。

    陈雪的声音充满惊恐,你在哪

    听我说,我压低声音,我被他们冒充警察绑架了。陈阳没死!他一直和李国强是一伙的!

    不可能!陈雪尖叫,我亲眼确认了尸体。

    我突然想到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殡仪馆那个才是替身。你哥哥一直活着,在为李国强工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陈雪哽咽的声音:储物柜...地址是火车站B区12号。里面有哥哥的日记。看了你就明白...

    通话突然中断,手机彻底没信号了。

    我摸索着找到洗衣间后门,推开一条缝。

    外面是养老院的后院,停着几辆救护车。更远处是围墙,上面装着铁丝网。

    正当我犹豫时,后院灯光大亮。

    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推着担架车向救护车走去,车上躺着一个人,被白布完全覆盖。

    他们要把她送去哪里取器官吗

    我的血液沸腾了。抓起洗衣间的铁棍,正准备冲出去,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巴拖回黑暗。

    别出声。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想活命就跟我来。

    我转过头,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一张意想不到的脸——琳琳,我的儿媳!

    18

    琳琳的手指冰凉,紧紧捂着我的嘴。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手电筒的光柱不时扫过洗衣间的门缝。

    你怎么在这里

    没时间解释。琳琳从背包里掏出一套护工制服,穿上,跟我走。

    我迅速套上白色制服,琳琳则戴上了医用口罩和护士帽。

    两人推着一辆装满脏床单的推车,堂而皇之地走出洗衣间。

    低头,别直视摄像头。琳琳轻声说,往左转,去垃圾处理站。

    养老院后院灯火通明,几名保安正在搜查灌木丛。

    琳琳镇定地推着车穿过草坪,偶尔向路过的护工点头示意。

    我跟在后面,心跳如擂鼓,生怕有人认出她。

    垃圾处理站散发着腐臭气味,琳琳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侧门。

    里面堆满医疗废弃物,黄色警示牌上写着生物危害。

    这里。琳琳挪开几个黑色垃圾袋,露出一个地下井盖,通往市政下水道。

    她费力地撬开井盖,铁梯锈迹斑斑,延伸到黑暗深处。

    你先下。琳琳递给我一个小手电,沿着主通道走两百米,有个分岔口左转,然后...

    你不一起走

    琳琳摇摇头,我得回去销毁监控记录。储物柜钥匙还在吗

    我摸了摸内衣口袋里的钥匙和U盘,点点头。

    一小时后火车站见。琳琳突然拥抱了我,小心李国强和陈浩,他们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没等我回应,琳琳已经重新盖好井盖,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咬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爬下铁梯。

    下水道里漆黑一片,手电筒的光只能照出几米远。

    墙壁上黏糊糊的,脚下污水没到脚踝,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数着步子前进,老鼠的吱吱声和远处水流回声让人毛骨悚然。

    两百步后,果然出现一个分岔口。

    我转向左边,通道逐渐向上倾斜,最后终止于一个铁栅栏。

    栅栏外是河堤,星光洒在缓缓流动的河水上。我用力推开栅栏,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这里离养老院已经有一段距离,终于安全了。

    火车站就在河对岸。

    凌晨的车站人很少,几个旅客蜷缩在长椅上睡觉。

    储物柜区在B出口旁,12号柜子位于最下层。

    柜门打开,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我取出信封,躲进女厕所隔间才敢打开。

    里面是一本黑色笔记本和几张照片。

    笔记本扉页写着陈浩工作日志,但翻开第一页,我就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工作记录:

    2023年3月15日。李国强让我负责特殊客户。所谓的特殊,就是有钱又没亲人。用药加速他们的自然死亡,然后伪造遗嘱。今天第一次参与,给7床周阿姨注射双倍安定。她的手好瘦,像我妈临终前...

    我快速翻到后面:

    5月20日。发现更可怕的事。他们不只想要钱,还要器官!捐赠同意书全是伪造的。我提出退出,李国强威胁要曝光我妹的医疗事故。小雪只是护士,那次注射错误根本是设备故障...

    最新的一页写着:

    7月10日。李国强让我接近他前妻。计划很简单:骗感情,改遗嘱,然后意外死亡。但看到苏姐第一眼我就犹豫了...她弹钢琴的样子让我想起小雪。我该怎么办

    笔记本最后夹着一张内存卡和一张纸条:苏姐,如果您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内存卡里有养老院的秘密账本。请保护好我妹妹。陈浩绝笔。

    照片是养老院地下室的偷拍,显示几个戴手术口罩的人正在从一具老人遗体上取器官。另一张照片拍下了电脑屏幕,显示一串器官和价格的列表。

    陈阳,不,陈浩,到底是恶魔还是受害者如果他真的良心发现,为什么现在又和李国强在一起殡仪馆里的尸体又是谁

    车站广播响起,提醒乘客列车开始检票。

    19

    我将证据藏回内衣,走出厕所。

    距离和琳琳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我决定先去售票处买瓶水。

    自动售货机前,电视新闻正在播放:...康乐养老院突发火灾,目前伤亡情况不明。可能与电路老化有关...

    画面切换到养老院外景,浓烟从多个窗口涌出。

    我的水瓶掉在地上——琳琳还在里面!

    我转身冲向出口,却撞上了一个人。

    苏阿姨!陈雪抓住她的手臂,快走,他们跟踪您到车站了!

    琳琳在养老院!火灾——

    那不是意外!陈雪脸色惨白,有人要销毁证据。琳琳姐知道风险,她让我先来接您。

    几个穿黑衣的男子正在检票口四处张望。

    陈雪拉着我躲进人群,从侧门溜出车站。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等在路边,司机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陈雪介绍道,周伯伯是退休刑警,周淑芬的哥哥,一直在暗中调查养老院。

    车子驶向郊区,老周从后视镜里打量苏琴:周淑芬提起过你。她说你是个硬骨头,能帮我们扳倒李国强。

    我想起那些被束缚在床、目光呆滞的老人,必须尽快解救他们!

    老周冷笑,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面包车最终停在一栋偏僻的农舍前。

    农舍里挤满了人,林律师正在打电话,看到她,我立刻跑过去:谢天谢地!你可回来了

    我抓住她的手,火灾是李国强那一伙放的!

    我们知道。林律师领我进屋,琳琳不是您想的那样。她是调查记者,卧底两年了。

    一个年轻人正在电脑前工作,屏幕上显示着监控画面——正是燃烧的养老院!

    林律师介绍道,我们黑进了养老院的安保系统。

    我凑近屏幕,只见画面显示,三楼走廊浓烟滚滚,几个护工正在挨个房间检查,却不是在救人,而是在...锁门!

    他们在阻止老人逃生!我惊呼。

    画面切换到一个隐蔽摄像头下:地下室手术室里,几个穿手术服的人正匆忙搬运设备。其中一个摘下口罩擦汗——是吴医生!

    他们在转移器官摘取设备。

    老周咬牙切齿,这套把戏他们玩多少次了。火灾掩盖一切!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画面:陈浩!

    他正在指挥工作人员搬运一个金属箱。

    那个混蛋!陈雪抓起车钥匙就要冲出去,被林律师拦住。

    等等!小刘突然放大画面,看那个箱子!

    林律师喊道,这是关键证据!

    我却盯着陈浩的左手——他无名指上戴着一个奇怪的戒指,在灯光下偶尔反光。

    那不是装饰品,更像是...微型摄像头

    快找找琳琳在哪!我急切地说道。

    小刘切换了几个画面,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琳琳。

    她穿着护士服,正偷偷解开老人床上的束缚带!

    她在救人!陈雪激动地喊道。

    但下一秒,画面闪过一阵雪花,然后彻底黑了。

    他们发现了...

    突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是陈浩!

    背景音嘈杂,似乎正在开车,琳琳安全了。内存卡里的文件已经上传云端,密码是我第一次见您的日期。那伙人已经疯了,他们已经发现你们正在农舍,正在赶过去。你们必须立刻转移。

    电话突然中断。

    我看向窗外,几辆车正快速接近。

    快走!老周喊道,后门!分头行动!

    众人迅速收拾证据,从后门冲向树林。

    我和林律师一组,陈雪跟着老周。

    刚跑出几百米,身后就传来刹车声和喊叫声。

    树林里漆黑一片。不知跑了多久,我们终于看到一条乡村公路。

    林律师拦下一辆运送牛奶的卡车,谎称车子抛锚,请求搭车到镇上。

    卡车驶离时,我透过车窗,看到农舍方向升起浓烟。

    又一个意外火灾

    去哪林律师低声问。

    火车站。我说,储物柜里还有东西。

    清晨的候车室人多了起来,我让林律师望风,自己再次来到12号储物柜。

    除了之前拿走的信封,柜子深处还有一个暗格。

    我摸索着打开,里面是一个密封的塑料袋,装着另一张内存卡和一把小钥匙。

    我将东西收好,我们俩在车站厕所里,用笔记本查看新发现的内存卡。

    里面的内容让我们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李国强的私人账本,记录着十年来所有特殊护理老人的信息、被侵占的财产,以及器官买卖的详细交易记录!

    这足够判他一百次死刑了。林律师迅速拷贝文件。

    20

    案件审理结束了。

    一切都仿佛做了一场梦。

    我站在法院高大的台阶上,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

    陈阳正靠在一辆黑色轿车旁等我。

    我走过去,陈阳替我拉开车门。

    去哪他问。

    回家。

    车子驶离法院,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沉默良久。

    李明会被判多少年我终于开口。

    陈阳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诈骗、谋杀未遂、器官贩卖共犯,不死的话,至少二十年。

    我闭上眼睛。

    二十年。

    我养了他三十年,而他最终换来了一场牢狱之灾。

    李国强呢

    死刑跑不掉。陈阳的声音很平静,他手上的人命太多了。

    我不再说话。

    陈阳静静地看着我,忽然道:苏姐,我调职申请批下来了。

    去哪

    还是刑警,不过,调到另一个城市,还是去当卧底。

    他顿了顿,以后您要是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我笑了:好。

    时光飞逝。

    一个深秋的早晨,我收到一封信。

    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

    如果您愿意,本周日下午三点,蓝湾咖啡厅见。

    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任何花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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