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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洪熙新朝,丝船血案

    南京锦衣卫衙门的晨鼓惊起檐下寒鸦,柳长青摩挲着新换的飞鱼服下摆,指尖触到云锦暗纹上凸起的蟒爪。洪熙改元后的第三个月,连衙署里的铜盆水都不再结着冰碴,可当值簿上

    杭州富阳商船斗殴

    的公文,却让他后颈泛起凉意

    ——

    自郑和下西洋停罢,江南商路就像被戳破的马蜂窝,看似平静的水面下藏着数不清的暗流。

    富阳码头的青石板还浸着隔夜的潮意,柳长青摘下腰间鎏金错银腰牌,在船头守卫面前晃了晃。海风卷着咸腥扑面而来,甲板上堆着的丝绸货箱足有两人高,朱漆封条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红。魏老爷的船,闲人免进!

    壮硕的仆役横刀拦住去路,刀锋映出柳长青微皱的眉。

    舱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柳长青侧身闪过仆役的攻击,绣春刀出鞘三寸,寒光惊得对方后退半步。推开雕花舱门的刹那,浓烈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粤商魏邦材斜倚在紫檀木榻上,孔雀蓝织金锦袍上绣着整只展翅凤凰,手中羊脂玉杯里的葡萄美酒洒了半盏。

    不过是几个穷酸徽商,也配与我争舱位

    魏邦材拖长尾音,眼角余光扫过柳长青的飞鱼服,锦衣卫小旗告诉你家指挥使,我魏某一船之货,抵得上半个南京城的茶税!

    他话音未落,舱外突然传来重物坠水声。

    柳长青冲至甲板,正见徽商汪逢七被按在船舷上,灰白长衫浸透江水。魏老爷的金丝楠木箱占了主舱!

    汪逢七咳着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们二十七个商客,难道要睡在货仓喂老鼠

    他身后,十几个商人握紧拳头,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魏邦材摇着折扇踱出舱门,翡翠扇坠撞在鎏金护甲上叮咚作响:要舱位拿银子来。

    他突然伸手扯住汪逢七的领口,听说你们徽商最会钻营,怎么,连买舱位的钱都没有

    话音未落,汪逢七突然发力,额头狠狠撞向魏邦材的鼻梁。

    鲜血飞溅的瞬间,柳长青感觉时间仿佛变慢。魏邦材踉跄后退,仆役们的刀刃在阳光下划出冰冷弧线。他旋身挥刀,刀背磕开左侧刺来的匕首,靴底碾过甲板上的葡萄美酒,黏腻的触感让他差点滑倒。右侧又有一人持棍横扫,柳长青矮身躲过,刀锋顺势削向对方脚踝。

    打斗声惊动了整条商船。柳长青以一敌五,绣春刀舞出层层刀花。突然,一枚石子破空而来,他偏头躲过,却见魏邦材捂着流血的鼻子,正歇斯底里地咆哮:给我往死里打!

    混乱中,汪逢七被踹倒在地,额头磕在船舷铜钉上,鲜血顺着木纹蜿蜒而下。

    都住手!

    柳长青挥刀劈开两人之间的空隙,刀锋入木三分。他扯下腰间腰牌,冷声道:锦衣卫办案,谁敢再动

    魏邦材冷笑一声,用帕子擦着鼻血:锦衣卫又如何信不信我明日就让你这小旗滚回南京扫马厩

    当夜,柳长青蹲在船头,借着月光观察货箱上的封条。指尖触到封条边缘的暗纹时,他瞳孔骤缩

    ——

    这纹路与去年查获的走私案如出一辙。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三长两短,正是子时三刻。他起身准备回舱,却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低语。

    魏邦材的丝货,七成是私盐!

    是汪逢七的声音,明日船到嘉兴,我们如此这般......

    柳长青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舱壁上。夜风卷起他的披风,甲板在脚下微微晃动,远处江面上传来夜枭的啼叫,凄厉如泣。

    第二天清晨,柳长青刚走到舱门,就听见魏邦材的惨叫。他冲进去,只见魏邦材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半把断刀。汪逢七跪在一旁,手中握着染血的刀柄,脸上满是惊恐:柳大人,我......

    我只是自卫!

    柳长青蹲下身,指尖触到魏邦材后颈的银针

    ——

    那是岭南唐门的独门暗器。

    舱外突然传来喧哗声。柳长青抬头望去,只见十几个手持兵器的汉子冲上甲板,船头

    徽

    字大旗猎猎作响。汪逢七突然起身,将断刀狠狠刺向柳长青。柳长青侧身避开,刀锋擦着肋下划过,火辣辣的刺痛传来。他反手挥刀,刀背重重砸在汪逢七后脑,对方闷哼一声,瘫倒在地。

    围住!一个都不许跑!

    柳长青的吼声惊飞了江面的白鹭。他按住流血的伤口,目光扫过舱内混乱的人群。魏邦材的尸体还温热,汪逢七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这场看似普通的商船斗殴,终究还是撕开了江南商路下那层血淋淋的幕布。

    第二章:讼狱漩涡,丝踪诡秘

    嘉靖三年深秋,富春江面上雾气氤氲,宛如一层薄纱笼罩着往来船只。魏邦材站在自家商船的甲板上,锦缎长袍随风轻摆,望着舱内满满的五十担湖丝,眼中满是得意。他是徽州有名的丝商,此次运丝来杭州贩卖,本想着大赚一笔,却不知一场阴谋正悄然向他逼近。

    汪逢七带着几个手下登上魏邦材的商船时,甲板上的铜盆正冒着袅袅青烟,里面焚烧的艾草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这是为了驱赶江面上的湿气和蚊虫。魏老板好大的架子!

    汪逢七扯开嗓子,故意将手中的油纸伞重重地戳在甲板上,伞骨撞击木板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惊飞了停在船舷的几只水鸟,这趟漕运的规矩,你魏老板是打算全抛进江里

    魏邦材转过身,眉头微皱,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穿着粗布麻衣却故作嚣张的汪逢七,心中满是不屑。汪爷这是说的哪里话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我魏某人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规矩自然是懂的。只是汪爷今日这阵仗,倒像是来找茬的。

    话音未落,汪逢七突然一脚踢翻了身旁的铜盆。滚烫的艾草灰顿时四溅,落在甲板上腾起一片灰烟。找茬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怒目圆睁,脸上的青筋暴起,猛地伸手抓住魏邦材的衣领,去年你截了我的生意,这笔账今天该好好算算!

    魏邦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激怒,他自幼习武,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他怒喝一声,猛地挥拳朝汪逢七的面门砸去。这一拳力道十足,带着破空之声。汪逢七早有准备,头微微一侧,轻松躲过,同时膝盖狠狠顶向魏邦材的腹部。

    两人在狭窄的甲板上扭打起来,周围的伙计们也纷纷加入混战。船身随着打斗的动作剧烈摇晃,船舷边的陶罐被撞翻,哗啦

    一声摔得粉碎。魏邦材瞅准时机,一个扫堂腿将汪逢七绊倒在地,紧接着扑上去,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汪逢七的一个手下趁机捡起地上的船桨,朝着魏邦材的后背狠狠砸去。砰

    的一声闷响,魏邦材只觉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瘫倒在地。汪逢七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魏邦材,然后示意手下将他拖到一旁。

    夜色渐深,江面上一片寂静。汪逢七带着心腹们开始了下一步行动。他们先是将魏邦材的五十担湖丝悄悄转移到事先准备好的小船上。这些湖丝每担都用桑皮纸仔细包裹,外面还捆着粗麻绳,上面印着魏家商号的火印。为了掩盖痕迹,他们将丝货分散装入不同的麻袋,再用帆布盖住。

    搬运过程中,一名伙计不小心将一捆丝掉在地上,麻绳散开,露出里面洁白的湖丝。汪逢七见状,立刻上前狠狠扇了那伙计一巴掌,低声呵斥道:废物!要是让人发现,咱们都得掉脑袋!

    那伙计捂着脸,赶紧将丝重新捆好,继续搬运。

    与此同时,另一批人潜入魏邦材的船舱,寻找买丝底账和税票。船舱内的油灯昏黄,照亮了案几上的账本和文书。他们翻箱倒柜,将找到的账本和税票统统塞进火盆。纸张在火焰中发出

    噼啪

    的声响,渐渐化作灰烬。

    躲在暗处的柳长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身着黑色夜行衣,凭借着特种兵的潜行技能,悄无声息地跟在汪逢七等人身后。看着丝货被运往一处偏僻的牙行

    ——

    张春店,他记住了这个地点,然后迅速离开,准备收集更多证据。

    次日,富阳县衙内,堂鼓声响彻云霄。魏邦材头上缠着白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瘸一拐地走进县衙。他跪在青砖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大声喊道:青天大老爷,草民要状告汪逢七抢我五十担湖丝!

    霍水清坐在公堂上,身着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帽,手中把玩着一支狼毫笔。他抬眼扫了魏邦材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可有证据

    有!草民的伙计可以作证,还有同船的客商也亲眼目睹了汪逢七的恶行!

    魏邦材急切地说道。

    很快,证人被带上堂来。然而,这些证人却一个个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回大人,小人当时在船舱内休息,并未见到搬丝的情形。

    一个客商低着头说道。艄公也跟着附和:小人只顾着撑船,确实没瞧见。

    这时,汪逢七被几个衙役带了进来。他头上裹着沾满

    血迹

    的白布,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进大堂就瘫倒在地,嚎啕大哭:大人救命啊!魏邦材仗着有钱有势,对小人下此毒手,还抢走了小人的货物,求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那

    血迹

    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隐隐有一股腥臭味,柳长青站在一旁,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霍水清皱了皱眉头,看向魏邦材:魏邦材,你还有何话说

    魏邦材急得满脸通红,大声喊道:大人,他们这是在说谎!是汪逢七抢了我的丝,还打伤了我!

    霍水清却不耐烦地一拍惊堂木:休得狡辩!来人,将魏邦材先押入大牢,待本官查明真相!

    柳长青看着这颠倒黑白的一幕,心中怒火中烧。他决定凭借自己的能力,揭开这场阴谋的真相。当天夜里,他再次潜入张春店。仓库内堆满了货物,散发着一股混杂着香料和霉味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看守,在角落里找到了几捆带有魏家商号火印的湖丝。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迅速躲进阴影中,只见几个黑衣人抬着几个箱子走进仓库。箱子打开,里面竟是一箱箱的金银珠宝。柳长青心中一惊,意识到这起丝货失踪案背后,恐怕牵扯着更大的阴谋。

    他悄悄跟踪其中一个黑衣人,来到了一座豪华的宅邸。宅邸门口挂着灯笼,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从门缝中望去,只见屋内灯火通明,汪逢七正与几个人把酒言欢,桌上堆满了珍馐美馔。柳长青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霍水清的师爷,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柳长青知道,要想扳倒汪逢七及其背后的势力,光有这些证据还不够。他决定寻找更多的证人,尤其是那些被威胁的艄公。经过一番周折,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吐露实情的艄公。那艄公躲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内,满脸恐惧:官爷,小人说的都是实话。汪逢七他们威胁小人,要是敢说实话,就杀了小人全家。

    柳长青拍了拍艄公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将艄公提供的口供仔细记录下来,又对汪逢七

    受伤

    时的猪血进行了检验。凭借着现代的痕迹检验知识,他确定那根本不是人血,而是猪血伪装的。

    然而,就在柳长青准备将这些关键证据呈递给浙江按察使熊概时,意外发生了。在一条偏僻的小巷中,突然杀出几个蒙面人。他们手持长刀,二话不说就朝着柳长青砍来。柳长青迅速反应,抽出腰间的短刀与之搏斗。

    刀光剑影中,柳长青凭借着精湛的格斗技巧,暂时占据上风。他一个侧踢,将一名蒙面人踢倒在地,手中的短刀顺势刺向另一名蒙面人的手臂。啊!

    那蒙面人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长刀掉落在地。

    但蒙面人数量众多,柳长青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打斗中,他的手臂被划伤,鲜血染红了衣袖。就在这时,一名蒙面人趁他不备,从背后偷袭。柳长青听到身后的风声,猛地转身,用手臂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咔嚓

    一声,他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显然是骨折了。

    在混乱中,柳长青手中的证据被抢走。他看着蒙面人消失在夜色中,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他知道,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而他也将面临更大的挑战。而另一边,魏邦材不服富阳县的判决,开始向上级衙门层层上告,一场更大的讼案风暴即将来临。

    第三章:钱权角力,暗箭难防

    杭州府衙的青砖地上,霜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柳长青隔着雕花槅扇,听着堂内推官陈爷翻阅案卷的

    沙沙

    声,掌心攥着的竹笺被汗水浸得发软。这是他第三次通过黄宗载御史递出的状纸,墨迹里藏着张春店丝货火印的细节、猪血伪装的勘验结论,还有那些被威胁证人的密语。

    柳百户,陈大人有请。

    皂隶的喊声惊飞了檐角寒鸦。柳长青踏入暖阁,檀香混着炭火气息扑面而来,案头堆着魏汪两家呈送的

    分上——

    汪逢七那方是镶金线的倭缎拜帖,魏邦材的则是岭南沉香木匣,金丝楠木盒里的银票在烛火下泛着油光。

    陈推官摩挲着象牙笏板,眼角余光扫过柳长青腰间的绣春刀:锦衣卫插手地方讼狱,于理不合啊。本官依县原审回招,也是循大明律例。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鸦啼,惊得案上的朱砂砚微微震颤。柳长青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苏合香,这是京城勋贵宅邸常用的熏香,与汪逢七秘密据点里的气息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京城刑部大堂内,张昶侍郎将案卷重重拍在檀木案上:区区丝货纠纷,竟闹得三司不安

    他身后的鎏金鹤纹屏风映出暗影,海寿公公倚着蟠龙柱,指尖转动着洪熙帝御赐的和田玉扳指。当提到

    汉王余党

    字样时,大理寺陈治少卿突然剧烈咳嗽,震得袖中串着的十八子菩提子手串叮当作响。

    杭州城的雪来得猝不及防。魏邦材蜷缩在客栈霉味弥漫的角落里,听着叔父魏忠仁与汪逢七的爪牙讨价还价。雕花铜盆里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映着桌上那几锭散碎银子

    ——

    这是汪逢七施舍的

    和解费。贤侄,咱们认栽吧。

    魏忠仁布满老茧的手抚过侄子溃烂的脊背,那是狱中笞刑留下的伤痕,留得青山在......

    话音未落,魏邦材突然剧烈呛咳,血沫溅在湘妃竹帘上,洇出暗红的花。

    柳长青冒雪潜入张春店时,更鼓刚响过三声。屋檐下的冰棱折射着微弱月光,他猫腰避过巡夜家丁,靴底踏在覆雪的青石板上悄无声息。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樟脑味,成捆的湖丝堆得比人还高,其中几捆的火印明显被重新烫过。当他摸到夹层里的密账时,突然听见瓦片轻响。

    寒光乍现!柳长青本能地侧滚,一柄雁翎刀擦着耳畔劈入木柱,木屑飞溅到脸上如刀割。四个黑衣人从梁上跃下,刀刃裹着浸过桐油的布条,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青芒。柳长青反手抽出短刃,现代格斗技巧在狭小空间里施展得淋漓尽致

    ——

    他错步贴近对手,膝盖狠狠撞向对方肋下,听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同时挥刀格开侧面刺来的刀锋。

    说!丝货究竟运往何处

    柳长青将黑衣人按在丝捆上,短刃抵住咽喉。那人突然狞笑,口中溢出黑血。柳长青瞳孔骤缩,这是吞了砒霜的征兆!就在此时,仓库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他只得踹开后窗,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三日后,钱塘江边发现一具浮尸。柳长青拨开死者覆面的水草,认出是常去张春店送货的税吏。尸体指甲缝里嵌着半枚残破的玉佩,刻着

    郑

    字篆文

    ——

    与武安侯府徽记如出一辙。寒风卷起柳长青的披风,他望着浊浪翻滚的江面,突然想起魏邦材咽气前死死攥着的那块染血湖丝,上面细密的经纬线,恰似这张笼罩江南的庞大阴谋之网。

    第四章:孤狼潜行,龙潭索证

    咸腥的海风裹着碎浪拍在礁石上,柳长青蜷缩在舟山群岛一处暗礁后的舢板里,啃着硬如石块的麦饼。月光下,远处悬着

    张记鱼行

    灯笼的海岛上,黑影如蚁群般搬运货物,檀木箱碰撞的闷响混着闽南语咒骂声,顺着潮水飘来

    ——

    这是他在双屿港外蛰伏的第三夜。

    他摩挲着从税吏指甲缝里取出的半枚玉佩,上面的

    郑

    字篆文与武安侯府徽记相似,却多了道月牙形刻痕。结合江湖切口手册里

    三爷

    指代排行第三的舵主,以及明代海图中标注的走私暗线,柳长青将目标锁定在这座名为

    悬镜岛

    的据点。此刻他扮作贩卖私盐的落魄客商,腰间藏着用明代火铳零件改装的简易爆炸装置。

    登岛的木桥被铁链锁着三道铜环,两名持刀守卫嚼着槟榔拦住去路。来者何人平阳老李家的,给三爷送‘白霜’。

    柳长青甩出浸透盐水的麻布袋,里面粗盐结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守卫用刀尖挑开布袋,突然嗅出异样:私盐哪来的鱼腥味

    话音未落,柳长青已欺身上前,膝盖顶住对方手腕,反手夺刀划开另一名守卫咽喉。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咸腥中混着槟榔的辛辣。

    岛内巷道错综复杂,柳长青贴着斑驳的夯土墙疾行。路过一处晒鱼场时,数十具尸体被潮水冲上滩涂,脚踝都系着刻有骷髅标记的铁环

    ——

    这是走私集团处置叛徒的手段。他屏息潜入主寨,雕花木门后传来算盘珠子的撞击声,汪逢七沙哑的嗓音混着骰子声飘出:这批湖丝走泉州港,记得给沐国公那边分三成......

    柳长青瞳孔骤缩。沐晟远在云南,却牵扯进浙东走私他屏住呼吸,从窗棂缝隙望去,檀木案上摊着的账簿密密麻麻记着行贿名单,杭州知府、按察使司佥事的名字旁都画着红圈,更骇人的是末尾一行小字:汉王殿下钧鉴。就在他掏出油纸准备拓印时,铜铃突然炸响

    ——

    他踩中了门槛下的机关!

    十二名黑衣死士从四面八方涌出,刀光映着寨内高悬的孔明灯。柳长青旋身避开迎面斩来的朴刀,抓起案上算盘掷出,算珠如暗器般击中两人面门。他反手抽出火铳改装的短管,朝着梁柱轰然射击。木屑纷飞间,他抓起账簿滚向墙角,却被一名使双锏的高手拦住去路。双锏破空声如雷鸣,柳长青矮身躲过,膝盖重重撞向对方胫骨,听着骨骼碎裂的脆响,顺势夺过一锏横扫,将三名追兵逼退。

    放箭!

    寨楼上突然传来暴喝。柳长青扯下墙上的虎皮毯裹住身体,箭雨钉在上面发出

    噗噗

    闷响。他瞥见寨外涨潮的海水,心生一计。抓起案上的桐油泼向梁柱,火折子点燃的瞬间,整座主寨化作火海。趁乱冲向码头时,一柄飞爪突然缠住脚踝,他忍痛挥刀斩断铁链,鲜血在沙滩上拖出蜿蜒的红线。

    逃亡至一处渔村时,柳长青撞见几个官差正在盘查行人。为首的青年官员手持巡按御史腰牌,目光如炬

    ——

    竟是于谦。这位壮士,为何浑身是血

    于谦瞥见他怀中露出的一角账簿,眼神陡然锐利。柳长青咬牙凑近,压低声音:大人,这账簿牵扯汉王余党......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马蹄声,数十名黑衣骑手持火把追来,刀光在夜色中闪烁如鬼火。

    柳长青深知,仅凭自己无法保全这些证据。望着账簿上

    汉王殿下钧鉴

    的字样,他突然想起太子朱瞻基在南京监国时推行的整顿吏治举措。或许,这位未来的宣德帝,才是扳倒这张庞大阴谋网的关键......

    第五章:风起金陵,雷霆将至

    南京城的深秋裹着肃杀之气,柳长青裹着浸透血渍的披风,在戴纶府中后巷叩响青石板。门扉缝隙漏出的烛光里,兵部侍郎戴纶手持犀角灯盏,目光扫过他腰间缠着的油布

    ——

    那里藏着浸透海盐的账簿,每一页都记载着足以颠覆朝堂的秘密。

    太子殿下正在文华殿与杨溥大人议事。

    戴纶将一枚东宫腰牌塞进他掌心,琉璃质地的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半个时辰后,西华门第三盏宫灯处会有接应。

    柳长青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铜锣声,十余名锦衣卫举着火把朝巷子涌来,绣春刀的寒芒映得砖墙忽明忽暗。

    从狗洞走!

    戴纶猛地推开柴房暗格。柳长青翻身跃入,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他贴着长满青苔的墙根疾行,身后传来追兵踹门的巨响。转过三道弯,头顶突然洒下月光

    ——

    竟是一处废弃的御花园。残败的太湖石后,张瑛公公的尖嗓音响起:柳百户好大的胆子,私闯禁苑该当何罪

    柳长青转身时,却见宦官手中的鎏金宫灯映出笑意。太子早有吩咐,随咱家来。

    穿过九曲回廊,文华殿的蟠龙柱近在眼前,窗棂间漏出杨溥沉稳的话语:陛下近日咳血加重,此时贸然彻查,恐生变故......

    推开雕花槅扇的瞬间,柳长青单膝跪地。朱瞻基身着玄色常服,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顿出墨团。抬起头来。

    太子的声音带着金铁之音。当浸透血渍的账簿摊开在檀木案上,杭州知府的朱批、沐晟商号的火漆印、以及

    汉王殿下钧鉴

    的密语依次呈现,殿内骤然死寂。

    好个汪逢七!

    朱瞻基猛地拍案,震得案头青铜香炉嗡嗡作响,走私逃税、戕害商贾,竟敢勾连逆党!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夜空中高悬的孤月,龙纹靴底碾过青砖发出细微声响。杨溥抚须沉吟:殿下,此事需徐徐图之。陛下仁厚,若知晓太子提前布局......

    就从顾佐、夏原吉入手。

    朱瞻基突然转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平胡图》屏风上,宛如战神临世,明日经筵,本宫要让父皇亲眼看看这些‘为国理财’的蛀虫!

    他旋即看向柳长青:朕命你暂领锦衣卫指挥佥事,协同戴纶保护证人。若有人敢动他们分毫

    ——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

    柳长青箭步冲向声源,正撞见一名小宦官倒在血泊中,咽喉插着淬毒的透骨钉。远处宫墙上黑影一闪,他抽出短刃追去,却在转角处被三名蒙面死士拦住。刀刃相交的火星中,他闻到对方袖口淡淡的苏合香

    ——

    正是汪逢七秘密据点的熏香!

    死士的攻势迅猛如虎,长刀裹挟着劲风劈来。柳长青侧身避开,膝盖重重撞向对方小腹,趁其弯腰之际,短刃划过喉结。温热的血溅在脸上,他却无暇擦拭,反手格开身后刺来的匕首,顺势抓住对方手腕,借力将其甩向宫灯。火焰燃起的瞬间,他看清了死士腰间的玉牌

    ——

    竟是锦衣卫腰牌!

    赛哈智......

    柳长青咬牙低语。就在此时,戴纶率领侍卫赶到,却见最后一名死士咬破毒囊,七窍流血而亡。朱瞻基踏着血泊走来,玄色常服溅满血点,宛如修罗。封锁全城,朕倒要看看,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与此同时,汪逢七在秦淮河畔的画舫中摔碎玉杯。柳长青这个煞星!

    他望着炭火上逐渐卷曲的密信,眼中闪过狠厉,传我令,明日卯时,务必让那几个证人永远闭嘴!

    画舫外,秦淮河浪拍打着船舷,远处夫子庙的灯火明明灭灭,恰似这风云变幻的朝局。

    三日后的文华殿朝会上,顾佐的弹劾奏章与夏原吉的税银账册同时呈上御案。朱高炽剧烈咳嗽着展开账簿,看到

    汉王

    字样时,龙袍下的手微微颤抖。瞻基......

    老皇帝喘息着,你且放手去办。

    朱瞻基跪地叩首,额角触到冰凉的金砖: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托!

    当夜,柳长青守在证人藏匿的破庙里,突然听到瓦片轻响。他猛地吹灭油灯,黑暗中,十二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柳长青抓起棉被甩向窗口,同时甩出火铳改装的短管。轰然巨响中,庙墙被炸出缺口,他借着硝烟冲出去,却见蒙面人押着证人退入马车。

    想走

    柳长青跃上屋檐,踩着瓦片疾追。马车在朱雀大街狂奔,他看准时机,甩出绳索缠住车辕。车夫挥鞭抽来,柳长青侧身避开,短刃划过马腹。惊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马车轰然翻倒。就在他要解救证人时,一柄长剑突然抵住后心。

    柳大人,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让柳长青浑身僵硬。转身望去,汪逢七手持长剑,身后簇拥着数十名死士,火把将整条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第六章:丝尽尘埃,新朝隐忧

    永乐二十二年八月,明成祖朱棣第五次北伐蒙古,病逝于榆木川,皇太子朱高炽继位,改元洪熙。新帝推行宽仁之政,江南却暗潮汹涌。苏州府富商魏邦材因一桩田产纠纷命丧牢狱,其叔魏忠仁上京鸣冤,惊动紫禁城。洪熙元年暮春,太子朱瞻基着三法司彻查此案,一场牵扯朝堂与江湖的大网正悄然收紧。

    浙江按察使熊概接到密旨时,正于杭州府衙研读《大明律例》。烛光映得他面上沟壑更深,指尖摩挲着

    受财枉法

    条陈,忽闻窗外鸦鸣骤起。十三名缇骑如夜枭般落地,为首者呈上锦衣卫腰牌

    ——

    正是柳长青。

    汪逢七此刻可在醉仙居

    熊概抚过腰间绣春刀,刀锋映出他眼中寒芒。柳长青颔首,袖中滑出杭州府推官霍水清的密信:酉时三刻,盐枭密会。

    醉仙居二楼雅间,檀香混着酒气令人昏沉。汪逢七捏着翡翠骰子,正与霍水清赌酒:新帝宽仁,那魏老头能翻出什么浪

    ——

    话音未落,楼板轰然碎裂,熊概持刀劈落,刀风卷得骰子碎成齑粉。汪逢七惊觉腰间短刀尚未出鞘,已被柳长青扣住脉门按在梁柱上,指尖还沾着半片骰子碎屑。

    按察使大人好大的官威!

    霍水清强作镇定,手却往袖中摸索。熊概冷笑,甩袖间三枚透骨钉破空而来,将其钉在雕花屏风上,袖口金条滚落满地。雅间外传来兵刃相接声,熊概亲兵已将二十余名盐枭堵在楼梯口,刀刃相撞声中混着

    哐当

    坠楼声。

    同一时刻,镇江漕运码头。漕运总兵官陈瑄立于船头,白发被江风扯得笔直。他身后三百水师列阵如墙,艨艟巨舰上

    陈

    字大旗猎猎作响。

    启禀大人,前方水寨灯火尽灭!

    斥候话音未落,水面突然炸开火光。走私头目

    浪里白条

    张横率快船突围,船头弩箭破空而来。陈瑄抬手,三斤重的铁胎弓应声拉满,弦响如雷,首箭贯透最前快船风帆,二箭直射张横面门。

    变阵!

    陈瑄喝令。水师战船如巨鲸转身,铁索连环将江面封死。柳长青率锦衣卫从侧翼登船,袖中三棱军刺划开舱板,腐臭的私盐气息扑面而来。张横挥刀劈来,却见对方步法诡异,竟如现代格斗般侧身卸力,军刺划破他咽喉时,甚至能看清刀锋上自己扭曲的瞳孔。

    紫禁城午门外,锦衣卫指挥使赛哈智正欲换班,忽闻身后靴声橐橐。转头时,樊忠已率二十缇骑将他围住,绣春刀出鞘声惊飞檐下宿鸟。

    赛大人,奉旨请你归案。

    樊忠声音冷得像冰,腰间悬着的正是洪熙帝亲赐的金吾卫令牌。赛哈智瞳孔骤缩,手刚触到剑柄,后颈一痛,被柳长青以掌刀劈晕。怀中掉出的密信上,汉王

    二字在月光下泛着阴鸷的光。

    三法司会审那日,刑部尚书李庆拍案震得《洗冤集录》书页乱颤:汪逢七,你私通海盗、贪墨盐引,该当何罪!

    堂下汪逢七被夹棍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仍梗着脖子:朝中哪位大人不拿盐枭好处,你们斩了我,不怕牵扯

    ——

    话未说完,左都御史顾佐掷出弹劾奏疏,二十三名涉案官员姓名刺得众人眼疼。

    洪熙帝病重的消息传来时,柳长青正在魏家老宅。魏忠仁捧着朝廷补偿的田契,手簌簌发抖:我侄儿若有你这般通透……

    话音被窗外蝉鸣扯碎。柳长青望着墙上魏邦材的画像,那人身穿蜀锦直裰,眼角眉梢俱是傲气,终究没逃过

    讼则终凶

    的古训。

    午门之外,斩首示众的刑场围得水泄不通。汪逢七被押上断头台时,人群中忽有人喊:看哪,霍推官尿裤子了!

    哄笑声中,刽子手鬼头刀起,鲜血溅在

    明刑弼教

    的牌坊上。百姓争食

    断头饭,孩童捡起散落的铜钱,却不知这颗头颅背后,江南官场已换了天地。

    熊概升任右都御史,提督南直隶巡抚;于谦因核查地方贪腐得力,擢为江西道监察御史;陈瑄加太子少保,总督漕运如故。最惹人注目的是柳长青,新帝朱瞻基登基大典当日,竟亲赐飞鱼服、绣春刀,擢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位列三品。

    文华殿内,宣宗朱瞻基拨弄着案头《贞观政要》:柳爱卿可知,朕为何重用你

    柳长青跪地叩首,余光瞥见殿外梧桐叶影婆娑,想起赛哈智入狱前那封未寄出的密信

    ——汉王遣人送玉璧三对,求购漕运布防图。

    陛下以雷霆手段整饬吏治,臣愿为陛下手中利剑。

    他抬头时,目光撞上宣宗眼底的锋芒,那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郁。殿外忽有急报:启禀陛下,山东都司奏报,汉王麾下兵马异动!

    宣宗指尖顿在

    居安思危

    四字上,良久方道:柳爱卿,朕要你即刻前往济南,查探汉王虚实。

    柳长青叩首领命,腰间绣春刀轻响,恍若前世特种部队出征时的枪栓声。

    暮春的南京城飘着柳絮,柳长青立于秦淮河畔,听着画舫上传来的《玉树后庭花》,想起魏邦材临终前写的

    傲气凌人皆成灰。他摸出怀中的三棱军刺,这是前世唯一留存的物件,如今却要用来对付更凶险的敌人。

    大人,北上的船只已备好。

    亲卫的禀报打断思绪。柳长青望着河面上穿梭的漕船,忽然明白洪熙宽仁为何难除积弊

    ——

    当商人与官僚、勋贵结成利益网,单靠道德劝诫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握紧军刺,金属凉意顺着掌心漫遍全身:在这个没有法治的时代,或许只能用特殊手段守护正义。

    紫禁城奉天殿,宣宗目送柳长青的身影消失在午门,转身对杨士奇道:先生可知,朕为何留赛哈智一条性命

    老首辅捋须微笑:陛下是要以赛哈智为饵,钓出汉王党羽

    宣宗点头,目光投向北方:汉王虎视眈眈,瓦剌蠢蠢欲动,朕需要柳爱卿这样的人,在阴影里为朝廷清扫障碍。

    他拿起案头《武经总要》,书页间夹着柳长青关于

    情报网络建设

    的密奏,洪熙朝的宽仁,该换个法子了。

    济南城驿馆,柳长青挑开密信,蜡封里掉出半片北元银币。汪逢七临死前的胡话突然清晰起来:北边的人……

    给了我好多金银……

    他摸出袖中从赛哈智处搜出的玉璧碎片,与银币上的纹路竟隐约吻合。

    窗外骤起狂风,吹得烛火明灭不定。柳长青按剑起身,绣春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光。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更大风暴的开始

    ——

    当皇权、勋贵、外敌交织成网,他这把

    利剑,终将刺入最黑暗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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