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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榆木惊变与留都劫案

    宣德九年(1424

    年)深秋,南京城的梧桐叶被寒风卷得漫天飞舞,柳长青身着崭新的飞鱼服,站在锦衣卫衙门前,手中邸报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永乐帝崩于榆木川……

    他低声念出这行字,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纸面,仿佛能触碰到千里之外那场隐秘的权力交接。洪熙皇帝即位、赦免建文旧臣、停止北征,一桩桩新政消息如巨石投入深潭,在留都官员间激起层层涟漪。

    柳长青转身踏入衙门,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文书。千户大人,瓜州传来急报,徽州商人报案,巨额银两被盗!

    文书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柳长青眉头微皱,将邸报揣入怀中,备马,去瓜州。

    与此同时,瓜州渡口的货栈里,徽州大贾张沛正仔细查验刚收购的三百担棉花。他身着云锦长袍,腰间的和田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举手投足间尽显富商气派。张兄!

    一声带着乡音的呼喊传来,歙县小商人刘兴快步走来,肩上的褡裢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同乡!

    张沛笑着迎上去,两人用徽州方言热络交谈起来。得知刘兴也打算前往福州贩售货物,张沛一拍大腿:正巧!咱们结伴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当晚,两人入住牙商陈四的店铺,房间是里外间,中间隔着一堵薄墙。

    夜色渐深,刘兴躺在里间的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想起白天张沛收棉花时,那白花花的五百多两银子,心里像有只猫在抓挠。这么多银子,要是我的……

    他咬着牙,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刘兴起身推开窗,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站在阴影里,正是白天在渡口偶遇的孤身客赵同。刘兄弟,我都打听好了。

    赵同压低声音,张沛明晚要去赴宴,咱们趁机动手。

    刘兴咽了咽口水,点头应下。第二天夜里,待张沛前脚刚走,刘兴和赵同就开始行动。赵同警惕地守在门口,刘兴则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凿子,在隔墙靠近地面的位置用力凿起来。明代建筑多用

    水城

    设计,墙体中空便于通风,此刻却成了他们盗银的通道。

    凿子撞击砖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刘兴紧张得手心冒汗,每凿一下都仿佛心跳漏了一拍。终于,墙面上出现一个碗口大的洞。刘兴趴在地上,借着月光,看见外间张沛的钱箱就放在床边。他屏住呼吸,慢慢爬过洞口,打开钱箱,将白花花的银子一锭一锭塞进自己的褡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刘兴心中一惊,慌忙将钱箱恢复原样,爬回里间。原来是店家陈四巡夜经过,赵同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与陈四打了个招呼,将他支走。

    待陈四走远,刘兴和赵同迅速收拾行囊,找来扁担将装满银子的褡裢挑上。他们找来几个脚夫,声称要赶往海澄。可刚出城门,他们就悄悄改变路线,往南台荡船的方向走去。

    这边张沛赴宴归来,借着灯笼的光,一眼就看见墙上的破洞和空空如也的钱箱。来人!

    他怒吼一声,惊动了整个客栈。陈四闻讯赶来,目光在墙上的破洞和地面的砖石碎屑上扫过,又看了看刘兴房间凌乱的床铺,心中已然明了。

    张老爷莫急。

    陈四沉着脸,小的瞧这痕迹,定是刘兴所为。他们走不远,我这就去追。

    他叫来几个熟识的船夫,沿着河岸一路打听,又向路边的牧童询问。终于,在水口处,一个牧童指着远处的荒山说:方才见三个人挑着担子,往山上源寺去了。

    陈四带着众人迅速追去,柳长青也在此时赶到瓜州。听闻案情后,他立即带人向上源寺进发。夜幕下的上源寺阴森寂静,只有几声乌鸦的啼叫划破夜空。柳长青示意众人分散包围寺庙,自己则带着几个锦衣卫悄悄靠近正门。

    突然,寺内传来一声喝问:什么人!

    柳长青猛地踹开寺门,寒光闪闪的绣春刀出鞘:锦衣卫办案,交出人来!

    刘兴和赵同见状,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与锦衣卫们混战在一起。

    柳长青盯上了刘兴,这个贪婪的小商人此刻像只困兽般挥舞着短刀。柳长青身形一闪,避开刀锋,一记重拳直击刘兴面门。刘兴被打得踉跄后退,柳长青趁机一脚踢向他的膝盖,刘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同见势不妙,想要逃跑。柳长青甩出绳索,缠住他的脚踝,用力一拽,赵同重重摔在地上。月光下,柳长青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被押解的两人,心中暗自思忖:这看似简单的劫财案,在洪熙新政的背景下,又会牵扯出怎样的暗流

    第二章:古寺擒贼与暗流初现

    残月如钩,上源寺的飞檐在夜色中宛如蛰伏的巨兽。陈四带着二十余名地方帮闲与张沛家仆,手持火把将古寺团团围住,跳动的火光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前门五个兄弟守着,后门由张管家带人堵死,一只老鼠都别放跑!

    陈四压低声音吩咐,腰间的铁尺随着动作轻轻撞击,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寺内,刘兴蜷缩在柴房角落,怀里紧紧抱着装满银子的褡裢。赵同,那帮人不会追来吧

    他声音发颤,额头上冷汗直冒。赵同握紧短刀,踹了踹身旁的雇夫:慌什么!等天亮僧人们开了门,咱们混在香客里出去。

    寅时三刻,寺门吱呀一声打开。陈四一脚踹开虚掩的木门,火把照亮大雄宝殿斑驳的壁画。搜!

    他一声令下,众人如潮水般涌入。刘兴等人刚摸到后门,就被张管家带人拦住。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管家怒喝,手中的长棍直指刘兴面门。

    刘兴狗急跳墙,抽出短刀乱挥:谁敢过来!

    陈四冷笑一声,抄起墙角的禅杖横扫过去。禅杖与短刀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陈四力大如牛,手腕翻转间,禅杖重重砸在刘兴手腕上,短刀

    当啷

    落地。刘兴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却被身后的帮闲一把按住。

    赵同见势不妙,猛地推开身旁的雇夫,妄图夺路而逃。一名家仆甩出绳索,套住他的脚踝,将他重重拽倒在地。石板路擦过赵同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众人一拥而上,将三人死死按住。

    搜查中,张沛的三百担银子被完好找到,而刘兴贴身藏着的鼠尾袋也被搜出,里面装着他攒下的

    70

    两私银。鼠尾袋上金丝绣着的云纹,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这针脚,倒像是内府监的手艺。

    陈四摩挲着袋子,眉头紧锁。

    天光大亮,福州街头人头攒动。陈四命人将刘兴三人五花大绑,押回店铺门前示众。消息传开,数千人蜂拥而至,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打死这几个贼!

    乡党情谊都不顾,真是丧尽天良!

    愤怒的叫骂声此起彼伏,烂菜叶、臭鸡蛋不断砸向三人。刘兴头发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在众人的唾弃中,把头深深埋下。

    这时,张沛匆匆赶来。他看着狼狈不堪的刘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银子都追回来了。念在同乡一场,我不与你计较。这五两银子,你拿去做盘缠,回家好好做人吧。

    说着,他将银子扔在刘兴脚边。刘兴浑身颤抖,望着地上的银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捡起银子抱头鼠窜。

    另一边,柳长青正盯着福州府送来的案卷,眉头拧成了疙瘩。军械走私案牵扯李景隆旧部,这我已知晓。可这起劫财案……

    他手指敲打着桌面,目光落在刘兴鼠尾袋的描述上。非本地脚行的雇夫,内府监样式的鼠尾袋,这案子怕是没那么简单。

    他猛地起身,绣春刀的刀鞘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声响。

    备马!去福州。

    柳长青披上披风,大步走出衙门。秋风卷起地上的枯叶,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那些隐藏在赦免政策下的暗流,那些纠缠在官商漕运间的利益,都将随着这个小小的鼠尾袋,渐渐浮出水面

    。

    第三章:鼠尾玄机与漕帮魅影

    南京城的秋意裹挟着秦淮河的水汽,将内府监匠作司的飞檐斗拱浸得愈发深沉。柳长青握着那只暗纹鼠尾袋,指尖摩挲着袋口金丝绣就的獬豸纹样,这是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祥瑞图腾,却诡异地出现在一桩劫银案现场。他深吸一口气,跨过朱漆门槛,靴底碾碎青石板上的霜花。

    匠作司内,檀香混着桐油味扑面而来。蒯祥正俯身检视一张金丝楠木屏风的榫卯结构,这位新晋的工部侍郎虽身着五品官服,发间却已染霜白。听到脚步声,他直起腰,目光落在柳长青手中的鼠尾袋上,瞳孔骤然收缩:这物件......

    你从何处得来

    前日城郊劫案,徽商张沛的保镖拼死护下此物。

    柳长青将袋子递过去,卑职记得,这獬豸纹是洪熙陛下特赐的纹样

    蒯祥接过袋子,指尖抚过袋身暗纹,喉结滚动:不错。去年陛下登基,特命匠作司制三百只‘恩宠袋’,赐予赦免官员及勋贵家仆。每只袋底皆刻有编号,这只......

    他突然凑近烛光,倒转袋子,217

    号,正是赐给魏国公府的物件。

    柳长青心头一震。魏国公府,那可是南京城最显赫的勋贵世家之一。他还未及细问,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锦衣卫校尉满头大汗冲进来:大人!刑部大牢出事了!被拘押的夫役王五招供,幕后主使是漕帮的‘泥鳅黄’!

    刑部大牢内,腐臭与血腥气交织。王五被铁链吊在刑架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仍在狞笑:柳大人,您以为抓了我就能顺藤摸瓜实话告诉你,我不过是福州码头的小卒,上头还有‘泥鳅黄’,他的主子......

    话音未落,牢门轰然洞开,一群黑衣人持短刀冲了进来。

    柳长青反手抽出绣春刀,刀光如练。为首的黑衣人手持雁翎刀,刀锋带起破空锐响,直取柳长青咽喉。柳长青侧身避开,刀刃擦着耳畔划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旋身挥刀,刀背重重砸在对方手腕上,只听

    咔嚓

    一声,骨头碎裂声混着闷哼响起。

    打斗声惊动了整个牢房。其他黑衣人见状,纷纷抽出兵器围攻上来。柳长青背靠石柱,刀锋舞出层层刀花。他瞥见王五在混乱中被人捂住口鼻,双眼圆睁,拼命挣扎却渐渐没了动静。怒火腾地窜上心头,他大喝一声,刀锋突然变向,如毒蛇出洞般直刺右侧黑衣人的面门。

    这一击势大力沉,黑衣人慌忙举刀格挡。柳长青趁机一脚踹出,黑衣人踉跄后退,撞翻一旁的刑具。铁索哗啦作响,飞溅的木屑擦过柳长青脸颊。他顾不上疼痛,再度挥刀逼退左侧攻来的敌人,却见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

    ——

    有人踩着牢顶横梁,居高临下掷出三枚透骨钉!

    柳长青瞳孔骤缩,就地翻滚。透骨钉擦着后背钉入石柱,溅起火星。他翻身而起,手中绣春刀挽出一朵刀花,借着寒光看清偷袭者面容

    ——

    竟是个蒙着黑巾的女子!女子手持双匕首,身姿轻盈如燕,眨眼间已欺身而来。

    柳长青横刀格挡,双兵相交,火星四溅。女子借力后跃,匕首在月光下划出诡异弧线。柳长青突然低喝:看刀!

    虚晃一招,实则足尖点地,腾空而起,绣春刀自上而下劈砍。女子举匕首交叉格挡,却听

    咔嚓

    一声,其中一柄匕首竟被斩断!

    就在此时,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增援的锦衣卫赶到。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抛出烟雾弹。柳长青挥刀驱散烟雾,待视线恢复,只余满地狼藉,王五的尸体软绵绵地垂在刑架上,嘴角溢出黑血。

    大人,抓住一个活口!

    一名校尉押着个浑身是伤的黑衣人上前。柳长青抹去脸上血迹,目光如炬:说,‘泥鳅黄’在哪里

    黑衣人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你们锦衣卫......

    也不过是皇帝的走狗!想知道做梦!

    话音未落,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血而亡。柳长青蹲下身,掰开死者牙关,一股苦杏仁味扑面而来

    ——

    是陀陀花毒!

    当夜,柳长青回到锦衣卫衙署,案头静静躺着一封信。素白信笺上只有一行朱砂小字:鼠尾袋之事,莫要深究。恩赏变灾殃,前车之鉴不可忘。

    字迹工整却透着森冷,柳长青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颤。

    第四章:恩赏浊流与勋贵疑踪

    南京城的晨雾裹着铜铃巷的马蹄声,柳长青裹紧玄色披风,穿过司礼监朱漆大门。廊下青砖洇着隔夜的露水,他抬手叩响马云值房的雕花槅扇,指节与檀木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叩击着这座留都深处的秘密。

    柳大人来得不巧。

    马云斜倚着紫檀木榻,指间转着鎏金镶宝石的扳指,今晨刚接到旨意,要誊抄洪熙元年的恩赏名录。

    话虽如此,眼角却闪过一丝狡黠。柳长青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佩,温润的触感还带着体温:公公日理万机,这物件权当润笔。

    马云的目光在玉佩上停留片刻,旋即伸手接过,顺手推开案头描金漆盒。泛黄的宣纸层层堆叠,最上方的名录赫然写着

    特赐鼠尾袋受赏者。柳长青屏息凑近,烛火摇曳间,朱勇府管家的名字刺得他眼眶生疼。更令人心惊的是,沈荣

    二字赫然在列

    ——

    那可是沈万三家族仅存的血脉。

    沈荣也在其中

    柳长青的声音不自觉拔高。马云

    嘘

    了声,用指甲轻点名录边缘:这位皇商最会钻营,去年给内府监进献了二十匹倭缎......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柳长青匆忙将名录塞进袖中,刚转身,就见一队披甲侍卫簇拥着襄城伯李隆的马车疾驰而过。

    当日午后,柳长青带着两名锦衣卫来到张沛的绸缎庄。雕花门楣上

    徽记商行

    四个金漆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伙计正忙着往马车上搬运棉布,每匹布都裹着明黄色封条

    ——

    那是工部军需的标记。柳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张沛从二楼雅间转出,锦袍上的云纹刺绣随着动作微微起伏,不知小的犯了何事

    柳长青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货郎图》,突然伸手扯下画卷。墙面露出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簿。张老板承接工部棉布采买,又与内府监往来密切,这油水......

    他指尖划过账簿上的数字,比寻常商人多了三倍不止。

    张沛的脸色瞬间煞白,突然暴喝:来人!有强盗!

    十几个护院手持棍棒从后院冲出。柳长青冷笑一声,绣春刀出鞘,寒光映出他冷冽的眼神。为首的护院抡起狼牙棒横扫,风声呼啸。柳长青侧身避开,刀锋顺势削向对方脚踝。护院吃痛倒地,棍棒砸在青砖上,溅起火星。

    打斗声惊动了整条街。柳长青以一敌十,刀锋所到之处,棍棒纷纷断裂。突然,一枚石子破空而来,柳长青偏头躲过,却见张沛趁机翻窗而逃。他顾不上缠斗,提气追出。巷子里弥漫着油烟味,张沛的锦袍在转角处一闪而过。

    柳长青追到秦淮河畔,却见张沛正被两个黑衣人挟持。其中一人手持淬毒匕首抵住张沛咽喉,另一人甩出软鞭缠住柳长青手腕。柳长青运力回扯,软鞭绷得笔直。黑衣人借力腾空,脚尖点向他面门。柳长青矮身躲过,刀锋上撩,却听

    叮

    的一声,匕首与绣春刀相撞,火星四溅。

    血腥味混着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柳长青突然改变招式,刀锋虚晃,实则横扫对方下盘。黑衣人纵身跃起,软鞭如灵蛇般缠住柳长青脖颈。千钧一发之际,他反手挥刀割断软鞭,顺势踢向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倒飞出去,撞在岸边石柱上,吐出一口鲜血。

    待柳长青回身,张沛已倒在血泊中,黑衣人不见踪影。他蹲下查看,张沛嘴角溢出黑血

    ——

    又是陀陀花毒。岸边芦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柳长青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水纹上,那里似乎有拖拽的痕迹。

    三日后,秦淮河漂起一具尸体。柳长青掀开草席,死者正是名录上的王斌,脖颈处有道青紫勒痕,显然是溺亡前被人掐住喉咙。更诡异的是,他腰间本该悬挂的鼠尾袋不翼而飞。柳长青蹲下身,指尖在死者指甲缝里刮出些布料碎屑

    ——

    是金线绣的云纹,与张沛锦袍上的刺绣如出一辙。

    正当他准备将尸体抬走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襄城伯李隆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队甲士。柳大人好雅兴,

    李隆皮笑肉不笑,这秦淮河畔的命案,就不劳烦锦衣卫插手了吧

    他身后甲士突然齐刷刷抽出长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柳长青缓缓起身,绣春刀握在手中:襄城伯这是何意

    话音未落,甲士已呈包围之势逼近。柳长青深吸一口气,刀锋划出一道弧光。为首的甲士抡起陌刀劈砍,柳长青侧身避开,刀锋刺入对方肩胛。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打斗声惊飞了河面上的白鹭。柳长青背靠柳树,以一敌众。李隆在马上冷笑:柳大人执意与勋贵为敌,莫怪李某不客气!

    话音未落,一支暗箭破空而来。柳长青旋身挥刀,箭镞被劈成两半,却感觉肋下一阵刺痛

    ——

    不知何时,身后一名甲士已用短刀偷袭得手。

    鲜血染红了玄色披风,柳长青却越战越勇。他突然大喝一声,刀锋横扫,两名甲士踉跄后退。趁此机会,他提气跃上河岸,转身甩出一枚烟雾弹。浓烟中,他听到李隆气急败坏的喊声,却顾不上查看伤口,捂着肋下消失在巷陌深处。

    当晚,柳长青在医馆包扎伤口时,收到密报:刘兴在江西境内遇袭身亡。他攥着密信,指节泛白。窗外风雨大作,打在青瓦上噼啪作响,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而他,早已没有退路。

    第五章:洪熙御前与两京角力

    深秋的北风裹挟着细雪掠过午门城楼,柳长青的密使王三策马狂奔,怀中藏着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密奏。马蹄踏碎结霜的官道,身后扬起的尘土混着雪粒,宛如一道撕裂夜色的伤痕。三日前,柳长青将染血的鼠尾袋、残缺的口供残卷和叠成薄册的死亡报告郑重交予他,目光如炬:务必七日之内,将此物呈于陛下御前。

    此时的北京紫禁城,文华殿内烛火摇曳。朱高炽斜倚在金丝楠木蟠龙椅上,素色常服外披着玄狐裘,案头摊开的正是柳长青的密奏。杨士奇捻着胡须,目光在

    沈荣朱勇府管家

    等名字上停留,率先打破沉默:陛下,南京乱象已触新政根基,若不彻查,恩赏恐成贪腐遮羞布!

    蹇义却皱起眉头,蟒袍下摆扫过青砖:杨公所言差矣。勋贵牵连甚广,一旦深究,恐人心惶惶,动摇朝局。

    他话音未落,夏原吉已捧着漕运税册上前,苍老的手指点着密密麻麻的数字:二位大人莫争。南京漕帮劫银、商税亏空,背后必有官商勾连。陛下,这案子,不查不行!

    朱高炽轻咳一声,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他抬手摩挲着案头的玉镇纸,沉吟良久:南京锦衣卫会同三法司彻查劫杀、灭口真凶,恩赏之事......

    酌情处置。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但有一点须谨记

    ——

    朕的仁政,容不得蛀虫!

    五日后,柳长青手持明黄色圣旨,立于南京刑部大堂。丹墀下,刑部尚书陈寿身着绯袍,都察院左都御史师逵蟒纹补服鲜亮,唯有襄城伯李隆黑着脸,身后跟着四名带刀侍卫,靴底与青砖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开审!

    柳长青将圣旨供于香案,绣春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得堂内匾额上

    明刑弼教

    四个大字微微发颤。堂外忽起狂风,卷起檐角铜铃叮当作响,仿佛预示着这场会审的不平静。

    首犯是漕帮叛徒刘七,锁链拖在青砖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说!忠义堂背后是谁

    柳长青的声音冷如寒冰。刘七抬头,瞥见李隆阴沉的脸色,突然怪笑:柳大人,您以为能斗得过南京户部那清吏司主事......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涌出黑血。

    柳长青瞳孔骤缩,冲上前探鼻息,一股熟悉的苦杏仁味扑面而来

    ——

    又是陀陀花毒!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最终落在李隆侍卫腰间的香囊上。那香囊上绣着并蒂莲,正是海寿曾进贡给后宫的样式。

    搜!

    柳长青一声令下,锦衣卫如狼似虎般扑向李隆侍卫。侍卫们拔刀反抗,刀光剑影瞬间充斥大堂。柳长青挥刀格挡,刀锋与陌刀相撞,火星四溅。他侧身避开偷袭,反手一刀刺入一名侍卫肩胛,血腥味混着檀香弥漫开来。

    打斗声惊动了整个衙门。李隆恼羞成怒,抽出腰间佩剑:柳长青,你敢以下犯上!

    话音未落,一支暗箭破空而来。柳长青旋身挥刀,箭镞被劈成两半,却见都察院一名吏员突然掷出烟雾弹。浓烟中,柳长青听到陈寿高喊:保护圣旨!

    待烟雾散去,刘七的尸体不翼而飞,李隆的侍卫也倒下三人。柳长青抹去脸上血迹,目光落在满地狼藉中一块破碎的玉佩上

    ——

    那是周忱府中的样式。他弯腰捡起碎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三日后,柳长青带人突袭海寿管辖的废弃药圃。残垣断壁间,枯藤缠绕着腐朽的梁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搜!

    柳长青一声令下,锦衣卫开始翻找。突然,地窖中传来打斗声。他提刀冲下台阶,只见几个黑衣人正在焚烧账本。

    住手!

    柳长青挥刀砍断一人手腕,鲜血溅在账本上。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抛出淬毒暗器。柳长青舞出刀花,将暗器尽数挡落,却感觉脚踝一阵刺痛

    ——

    不知何时,一枚透骨钉已扎入皮肉。

    他强忍疼痛,刀锋横扫,逼退黑衣人。其中一人甩出软鞭缠住他脖颈,柳长青运力回扯,软鞭绷得笔直。他突然松手,趁黑衣人踉跄之际,一脚踹出。黑衣人倒飞出去,撞在地窖墙壁上,吐出一口鲜血。

    打斗声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士兵。待增援赶到,黑衣人或死或逃,只留下满地灰烬。柳长青蹲下身,从余烬中翻出半张残页,上面依稀可见

    忠义堂洗白

    等字样。他攥着残页起身,目光望向京城方向

    ——

    这场两京之间的角力,远未结束。

    第六章:恩威并施与长河余波

    南京城的晨雾还未散尽,秦淮河畔的忠义堂便被三百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柳长青握着绣春刀,刀锋映出他紧绷的下颌

    ——

    昨夜收到线报,漕帮魁首与户部主事正密谋出逃。青砖灰瓦的院落内,传来瓷器碎裂声,显然对方已察觉异动。

    冲!

    随着柳长青一声令下,锦衣卫撞开朱漆大门。前厅内,七八个黑衣人手持雁翎刀,将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护在中央。柳长青目光如电,一眼认出那中年人腰间晃动的羊脂玉佩

    ——

    正是周忱府中的制式。

    户部主事孙德昌,你勾结漕帮,劫杀商贾,还不束手就擒!

    柳长青踏过满地狼藉,靴底碾碎青花瓷片。孙德昌面色惨白,却强作镇定:柳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话音未落,为首的黑衣人突然甩出流星锤,铁链破空声尖锐刺耳。

    柳长青侧身避开,刀锋削向铁链。铮

    的一声,火星四溅。黑衣人借力跃起,流星锤划出弧线,直取柳长青面门。柳长青旋身挥刀,刀光如练,竟将流星锤的锤头生生斩断。断链横扫,打翻两名锦衣卫,木屑纷飞间,血腥味愈发浓烈。

    打斗声惊动了后宅。突然,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柳长青耳听风响,就地翻滚。弩箭擦着后背钉入立柱,箭尾缠着猩红的布条。他抬头望去,阁楼窗口闪过一道黑影

    ——

    是漕帮魁首!柳长青提气跃上栏杆,绣春刀直指对方咽喉。

    魁首狞笑一声,抽出背后的鬼头刀。两刀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柳长青感觉虎口发麻,却不退半步。他突然变招,刀锋虚晃,实则横扫对方下盘。魁首纵身跃起,鬼头刀自上而下劈砍。柳长青矮身躲过,反手一刀刺入对方大腿。

    啊!

    魁首惨叫着单膝跪地,却仍挥刀乱砍。柳长青避过刀锋,猛地一脚踹出。魁首倒飞出去,撞碎雕花窗棂,摔落在庭院水缸旁。他挣扎着起身,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毒粉撒来。柳长青屏住呼吸,挥刀驱散毒雾,趁对方视线受阻,快步上前,一刀封喉。

    此时,孙德昌正欲翻墙逃跑,却被锦衣卫用绊马索绊倒。柳长青擦去脸上血迹,冷冷道:带走!

    就在众人准备撤离时,孙德昌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

    ——

    又是陀陀花毒!柳长青瞳孔骤缩,冲上前查看,却只摸到他怀中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断尾求生,莫怪。

    三日后,紫禁城文华殿内,朱高炽将奏疏重重拍在龙案上,案头的鎏金香炉都跟着震颤。勋贵纵容家仆,贪吏勾结匪类!

    他气得咳嗽连连,李隆,你身为南京守备,难辞其咎!罚俸半年,回去好好反省!

    李隆跪地叩首,蟒袍在青砖上拖出褶皱:臣罪该万死!

    一旁的杨士奇捻须道:陛下圣明。然恩赏制度关乎新政根基,当令有司严查冒用,以正视听。

    朱高炽点点头,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抚恤张沛、刘兴家属,着陈瑄、周忱整顿漕运。至于柳长青......

    他顿了顿,声音缓和下来:升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任天津卫备倭提刑千户。那里漕运繁忙,倭寇滋扰,正需他这样的干才。

    这话听似褒奖,实则将柳长青调离权力中心。柳长青跪在丹墀下,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心中五味杂陈。

    离京前夜,胡濙悄然来访。这位神秘的礼部侍郎捧着一个檀木匣子,烛火下,他的影子在青砖墙上摇曳不定。柳大人,这是永乐朝的旧档。

    他打开匣子,泛黄的卷宗上墨迹斑驳,当年,鼠尾袋是用来监视建文旧臣的。洪熙陛下仁厚,沿用其形制施恩,却不知......

    柳长青翻开卷宗,手微微颤抖。原来,这小小的鼠尾袋背后,竟藏着两朝秘辛。胡濙压低声音:此案虽结,然暗流未平。北元残部、倭寇海贼,还有朝堂之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柳长青一眼,天津卫看似偏远,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几日后,柳长青乘船沿运河北上。甲板上,秋风卷起他的披风,远处传来船工的号子声。他摩挲着腰间新赐的鱼符,突然想起刘兴案中

    山贼

    使用的武器

    ——

    那弯曲的刀刃、特殊的配重,分明与北元骑兵的马刀如出一辙。

    河面泛起涟漪,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柳长青望着滔滔河水,心中涌起莫名的不安。这场看似了结的案件,不过是冰山一角。洪熙皇帝的仁政,能否洗净运河里的血污而他即将面对的天津卫,又藏着怎样的阴谋船帆猎猎作响,载着他驶向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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