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第一章:绝望中的金橄榄

    霉味混着汗臭在鼻腔里发酵。

    我攥着被汗水浸湿的简历,在招聘会展位间机械移动。

    五月的空调出风口吐出温热的风,像无数条黏腻的舌头舔过脖颈。

    前方某互联网公司展位前。

    穿POLO衫的HR正冲一个男生拍桌子:985都卷成这样了,双非但凭什么要你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简历封面上椰城大学社会学的烫金字被蹭掉了边角,露出底下粗糙的灰板纸。

    就像我精心包装的体面,轻轻一撕就碎。

    下一位。

    塑料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

    对面戴金丝眼镜的女人扫了眼我的简历,嘴角扯出个讥讽的弧度:

    通灵师助理这算什么实习经历

    是学校社团组织的民俗调研……

    我们要的是能写商业报告的,不是写见鬼日记的。

    她将简历拍回桌面,无名指上的钻戒磕在我手背上,

    回去吧,应届生就该有应届生的样子。

    应届生的样子

    投两百份简历石沉大海。

    在月租两千的老破小里啃冷馒头,对着招聘软件上经验不限的销售岗掉眼泪

    我捏着简历往出口走,途经消防通道时,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上。

    抬头望去,天花板裂缝里渗出暗红的水渍。

    在墙面上蜿蜒成扭曲的纹路,像极了某种古老的符箓。

    我猛地想起昨夜那个梦:

    穿红嫁衣的女人站在高楼天台,指尖血珠坠落时在空中画出相同的符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把我从冷汗涔涔的回忆中拽出来。

    是房东发来的微信:月底前再不交租,就收拾东西走吧。

    对话框里还躺着三条未读消息,来自三个月前实习的婚庆公司。

    林溪,新娘说你推荐的司仪像哭丧的,这单提成扣了策划案写得什么玩意,重改不用来上班了。

    巷口的沙县小吃飘来酸笋味。

    我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十块钱。

    转身钻进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

    冷柜里的饭团结着薄霜,玻璃映出我苍白的脸:

    眼下青黑如墨,嘴唇干得裂开血纹,活像刚从停尸房爬出来的。

    叮铃铃!叮铃铃!

    便利店的电子钟跳向零点。

    手机突然弹出新邮件,发件人栏空白。

    主题栏三个猩红大字:录用通知。

    我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邮件正文的背景是深紫色,像凝固的血。

    职位名称灵媒协调员在屏幕上微微跳动。

    月薪三万几个字,刺得我眼眶发疼。

    福利栏里,竟然有解决落户年度境外游的字样模。

    直到看到无需实习经验时,喉咙里才泛起潮湿的暖意。

    请于24小时内点击链接签署电子协议,逾期视为放弃录用资格。

    鼠标悬在接受按钮上方时。

    我忽然注意到邮件底部有行极小的字,颜色与背景几乎融为一体:

    一经签约,生死不论。

    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便利店冰柜突然发出刺耳的轰鸣,所有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冷光勾勒出一个人影。

    一位穿白衬衫的男人站在货架前,正缓缓转头看向我。

    我猛地合上电脑,心脏狂跳。

    再抬头时,货架前空无一人。

    只有排排整齐的泡面包装上,卡通人物咧着嘴笑,露出尖利的牙齿。

    回到出租屋时,窗外飘起细雨。

    我坐在吱呀作响的书桌前,第三次点开那份邮件。

    电子协议的条款密密麻麻。

    自愿将生辰八字录入公司系统

    无条件服从甲方一切安排

    之类的条目让我胃里发紧。

    但当视线扫过违约赔偿三百万时,手指还是不受控地点击了签署。

    指纹识别框亮起红光的瞬间,整面墙的阴影突然扭曲成巨大的鬼脸。

    我惊呼着后退,膝盖撞在桌角。

    剧痛中看见屏幕上渗出暗红色的东西。

    像无数细小的蛇,顺着USB接口爬向我的手腕。

    叮的一声,邮件自动删除。

    我颤抖着掀开袖子,皮肤完好无损。

    只有心脏下方传来隐约的灼痛,像被火钳烙过。

    闹钟在七点准时响起。

    我顶着黑眼圈打开房门。

    穿白衬衫的男人正倚在对面墙上,指尖夹着一支燃烧的烟。

    见我出来,他碾灭烟头,露出温和的笑:林溪小姐,我是顾沉,您的入职引导人。

    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丝绸,凉得让人发抖。

    我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

    指腹泛着不自然的青白,像是长期不见阳光。

    车在楼下。

    他侧身让路,西装袖口滑落半寸。

    露出腕间一道暗红色的勒痕,形如锁链。

    黑色轿车驶入CBD时,雨停了。

    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我仰头望向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厦,突然觉得它的轮廓像口倒扣的棺材。

    大厅旋转门吞吐着西装革履的白领。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程式化的微笑,像极了殡仪馆里的纸人。

    林小姐,请跟我来。

    顾沉的手掌轻轻按在我后腰,温度低得惊人。

    前台接待递来工牌时,我听见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像是关节错位的声音。

    工牌触手冰凉,正面印着阴阳有限公司金色LOGO。

    背面刻着我的生辰八字,字迹边缘渗着暗红,就像是用血描过一般。

    电梯里,顾沉按下37层按钮。

    我余光瞥见面板上有个灰色的-1按钮,边缘布满抓痕。

    电梯开始上升,突然剧烈震动。

    显示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从37跳到18,再跳到-1。

    顾沉按住紧急停止键,转头对我笑:

    抱歉,设备偶尔会抽风。

    他的笑纹深刻如刀刻,左眼尾有颗泪痣,青黑色。

    我突然想起昨夜邮件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泪痣。

    工位在靠窗的角落,电脑屏幕映出我惊惶的脸。

    邻座的女孩突然转头。

    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嘴唇毫无血色。

    逃……她的喉间挤出沙哑的单字。

    枯瘦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们要的不是人,是……

    王璐,报表做好了吗顾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女孩如遭电击,猛地缩回手。

    脊背挺得笔直,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仿佛刚才的举动从未发生。

    我注意到她的工牌上,名字王璐被大片血污覆盖。

    只能隐约看见王字右下角的一点,像滴未干的血。

    她最近压力太大,别介意。

    顾沉将一杯咖啡放在我桌上。

    下午两点有新人培训,我会全程陪同。先熟悉下系统吧。

    他转身时,我看见他后颈露出一小截皮肤,上面有淡青色的尸斑。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我慌忙低头打开电脑。

    桌面背景是公司大楼的全景图,右下角标注着2022年清明摄。

    浏览器自动弹出内部论坛,置顶帖标题是新人必读:如何优雅地为客户服务。

    发帖人李雨彤,头像灰着,最后登录时间是三年前。

    鼠标滑过帖子内容,客户需求等关键词被自动加粗。

    正文里,频繁出现精气贡品阴时等词汇。

    我越看越冷。

    直到看见活人岗员工需定期向客户输送生命力,拒绝者将被列入黑名单,永不超生时。

    后颈骤然窜起寒意。

    林溪

    顾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转头,撞上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瞳孔在阴影里收缩成细线,嘴角仍挂着温柔的笑。

    手却重重按在我肩膀上,培训要开始了,走吧。

    电梯里,我盯着楼层按钮发怔。

    顾沉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指腹隔着衬衫布料碾过我的锁骨:

    别紧张,公司会照顾好每一位员工。

    他的两根手指停在我心脏位置,轻轻画了个圈,尤其是你这样的……特殊人才。

    培训室在地下一层。

    推开门,空调的冷风裹着香灰味扑面而来。

    长桌尽头的投影仪正在播放PPT。

    第一页写着欢迎加入阴阳有限公司,您灵魂的最终归宿。

    二十几个新人坐在椅子上。

    个个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像极了等待入殓的遗体。

    我在后排坐下,膝盖碰到桌底的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桌板内侧用刀刻着一行小字:

    他们用红线绑住你的脚踝,用符纸封住你的嘴,把你献给……

    字迹戛然而止,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痕。

    顾沉站在投影前。

    声音抑扬顿挫:我们公司的核心业务,是搭建阴阳两界的桥梁。

    而你们,即将成为这座桥梁最关键的基石。

    他点击鼠标,屏幕上出现一张泛黄的婚书。

    当你们签下电子协议的那一刻,就已经与公司定下了终身契约。

    生是公司的人,死是公司的鬼。

    台下响起压抑的抽泣声。

    我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口袋空无一物。

    顾沉继续说着,视线偶尔扫过我,嘴角的笑意更深:

    当然,公司不会亏待你们。只要好好工作,你们想要的一切。

    金钱、地位、爱情——都会得到。

    爱情。

    这个词像根尖刺,扎进我混沌的大脑。

    我想起顾沉温柔的嗓音,想起他腕间的锁链勒痕,想起他后颈的尸斑。

    原来从签下协议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求职者。

    而是货架上待售的商品,是祭坛上的羔羊,是他手里的提线木偶。

    培训结束时,天已经黒透了。

    顾沉说要送我回家。

    我谎称想起还有东西落在工位,逃也似的跑回37层。

    走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我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怪物的形状。

    路过茶水间时,饮水机突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流出的竟然不是清水,而是暗红的、带着絮状物的液体。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跌跌撞撞地跑到工位前。

    电脑屏幕亮着,屏保是顾沉的照片。

    他穿着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铜钱胸针,笑容温柔而冰冷。

    照片下方有行滚动的小字:林溪,别让我失望。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条新邮件通知。

    我颤抖着点开,发件人依然空白。

    主题栏写着:温馨提示:距离您的第一次绩效评估,还有7天。

    正文只有一句话:请务必在评估前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我们需要高质量的恐惧与绝望。

    我猛地关掉电脑,站起身时,后腰撞上了什么东西。

    回头望去,顾沉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

    手里拿着我的工牌,指尖轻轻摩挲着背面的生辰八字:

    忘了告诉你,入职第一天需要完成一个小仪式。

    他抬头看我,瞳孔里有暗红的光在流转,

    跟我来,我们去激活你的工牌。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亮着幽绿的灯。

    顾沉推开防火门,楼梯间里堆满了纸箱,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他在倒数第二级台阶停下,蹲下身,指尖在水泥地上画了个圆圈:把手给我。

    我后退半步,脊背贴上冰冷的墙面。

    顾沉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在我食指上轻轻一划。

    鲜血滴入圆圈的瞬间,地面腾起淡蓝色的火焰,工牌在火焰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很好。顾沉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燃烧的工牌。

    从今天起,你就是公司的人了。

    记住,逃跑的人,会被做成标本,挂在负一层的陈列室里。

    火焰熄灭时,工牌变得鲜红如血。

    顾沉松开我,转身走上楼梯。

    我低头看着食指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

    伤口周围泛着青黑,像被某种毒素侵蚀。

    走出大楼时,夜风卷起地上的传单,拍在我脸上。

    是张寻狗启事,照片里的金毛犬咧嘴笑着。

    日期栏写着2023年7月15日,刚好是是我收到第一份拒信的日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我掏出一看,是条未读短信,来自陌生号码:

    林溪,别相信顾沉。他不是人,是公司养的活死人,专门负责引诱像你这样的猎物。

    我猛地抬头,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路灯下,冲我轻轻摇头。

    她的长发遮住半张脸,露出的右眼空洞无神,眼白上爬满血丝。

    我眨了眨眼,再看时,她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只有一张纸钱缓缓飘落在我脚边,上面用朱砂写着:逃。

    顾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还不走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我攥紧口袋里的皱巴巴纸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远处的钟楼敲响午夜十二点。

    顾沉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化作一条巨大的锁链,将我牢牢捆缚。

    手机屏幕亮起,电子协议的签署时间停在00:00:01。

    像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不是录用通知,是我的卖身契。

    而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第二章:甜蜜陷阱

    顾沉的指尖划过我后颈时,我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他轻笑出声,将西装外套披在我肩头:

    中央空调温度低,先披着。

    布料带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雪松香,却驱不散我骨子里的寒意。

    那温度,像从停尸柜里刚取出的寿衣。

    昨天的培训内容,有哪里不明白吗

    他替我拉开转椅,掌心在我腰上多停留了两秒。

    我盯着他腕间若隐若现的锁链勒痕。

    想起昨夜那条匿名短信,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灵媒协调员的具体工作……能再说明一下吗

    当然。

    他俯身打开电脑,袖口滑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我看不出来,血管里流动的,是不是真的血液

    我们的客户都是‘特殊群体’,需要阳间的媒介完成未了心愿。

    屏幕跳出张名单,爱因斯坦、玛丽莲·梦露、还有上个月刚去世的歌坛天后。

    比如梦露小姐想重温一次《七年之痒》的裙摆,我们就要协调场地、服装、甚至……

    他在情绪体验四个字上敲了敲,演员的恐惧值。

    我胃里一阵翻涌。

    所谓协调员,不过是给鬼魂当人形提线木偶的奴隶。

    顾沉却笑得温柔:别紧张,你的第一个任务很简单。

    他调出段监控录像,画面里是间挂满白纱的试衣间。

    三号客户需要件新娘裙,尺寸是……他忽然凑近我耳边,你的尺寸。

    晨会在金色会议室召开。

    长桌尽头的高管们戴着金色面具。

    说话时喉咙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回响,像对着空棺材说话。

    我数了数,加上顾沉,正好七个活人。

    包括昨天试图警告我的女孩王璐,她现在正襟危坐,眼神空洞如傀儡。

    林溪的新人津贴。

    顾沉将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现金。

    先拿去交房租吧。

    纸币上印着陌生的纹路,隐约能看见冥字边角。

    我正要开口,他忽然按住我手背,顺带摸了摸我食指的伤口:

    昨晚的仪式,还疼吗

    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冷得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玉石。

    我猛地抽回手,触到口袋里皱巴巴的纸钱。

    那是昨夜红衣女人留下的,上面的逃字被冷汗洇得发皱。

    顾沉眯起眼,视线落在我颤抖的指尖上,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午休时,顾沉带我去顶层餐厅。

    玻璃幕墙外是灰蒙蒙的天空,云层里隐约有乌鸦盘旋。

    侍应生端来银盘,里面是三分熟的牛排,血水还在瓷盘里缓缓流动。

    尝尝看,这里的和牛是专供。

    他替我切好肉,刀叉相击时发出刺耳的尖鸣。

    就像你专供公司,我们也会专供你最好的。

    牛肉入口即化,却带着股铁锈味。

    我忽然想起培训时看过的贡品照片。

    冷猪肉上撒着香灰,和这味道差不多。

    顾沉托着下巴看我:吃完带你去挑礼物,庆祝你入职。

    礼物我握紧刀叉。

    嗯。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他忽然伸手捏住我下巴,指尖用力到让我生疼,毕竟,你是我最期待的‘作品’。

    下午三点,顾沉消失在非权限区域的红木门后。

    我攥着他给的黑卡,在茶水间灌了两杯冰水,才压下胃里的翻涌。

    饮水机又开始流出暗红液体。

    我注意到出水口卡着片指甲,涂着剥落的玫瑰色指甲油,和王璐的美甲一模一样。

    叮——电梯到达的提示音让我打了个寒颤。

    进来的是行政部的张姐,她抱着一摞文件,冲我笑时露出尖利的犬齿:

    小林啊,去负一层拿点复印纸吧,三楼的用完了。

    负一层的按钮依然灰着,边缘的抓痕比昨天更深。

    张姐替我按下B1,电梯突然剧烈颠簸。

    灯光熄灭的瞬间,我听见她在黑暗里低语:

    下去了,就别想上来。

    电梯门开时,腐肉味扑面而来。

    走廊两侧是排列整齐的玻璃柜,里面陈列着扭曲的人体标本。

    有的被钉在十字架上,心脏位置插着铜钱剑。

    有的四肢被红线捆成麻花,嘴里塞着符纸。

    还有个女孩,工牌上的名字正是李雨彤。

    她的眼球被挖去,眼窝里爬满黑色的虫子。

    复印室在走廊尽头。

    推开门,老旧的复印机正在自动运转,吐出一张张带血的纸。

    我强忍着呕吐感,抓起纸堆时,一张照片从里面滑落。

    是顾沉车祸现场的照片,他的头颅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

    手腕上缠着那条锁链勒痕的原型,分明是条真正的铁链,嵌进血肉里。

    找到什么有趣的了

    顾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见他手里把玩着枚铜钱,正是照片里他腕间的那枚。

    他步步逼近,皮鞋踩在血泊里发出吧唧声。

    突然掐住我脖子,将我抵在标本柜上,

    我说过,非权限区域,会死人的。

    我拼命挣扎,视线扫过他身后的玻璃柜。

    里面躺着具男尸,西装口袋露出半本日记。

    封皮上,赫然印着阴阳有限公司员工手册。

    顾沉的指尖越收越紧,我眼前开始发黑。

    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你……不是人……

    嘘!他突然松开手,指尖轻轻抚过我红肿的脖颈。

    我当然是人,只是……他凑近我耳边,呼出的气带着坟墓的凉气,死过一次的人。

    我趁机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

    身后传来顾沉的轻笑:记得按时完成任务,三号客户等着试穿你的恐惧呢。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看见他举起那枚铜钱。

    上面刻着的日期是2022年4月4日,正是他死亡的日子。

    深夜十点,办公室只剩我工位的台灯亮着。

    电脑屏幕上,三号客户的需求清单在闪烁:

    新娘裙、恐惧值≥80、配套的绝望哭声。

    我咬着牙打开试衣间监控。

    画面里的白纱突然无风自动,像有人在里面穿着它旋转。

    饮水机又开始咕嘟咕嘟响。

    这次流出的是粘稠的黑色液体,带着浓重的香灰味。

    我摸出包里的纸钱,用打火机点燃。

    这是唯一能让我稍微镇定的办法。

    火焰跳动时,我看见纸灰在空气中组成一行小字:

    去卫生间,第三格。

    卫生间的声控灯坏了,只能借着手机光摸索。

    第三间隔间的门锁已经生锈,推开时发出吱呀声。

    马桶水箱里泡着本日记,纸页泛黄,字迹被水渍晕开:

    顾沉是活死人,用甜言蜜语骗新人签约。

    他们用我们的精气养鬼,用爱情当锁链……

    年会就是祭坛,选中的人会被献给阴神……

    日记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两个女孩的合影。

    左边的是李雨彤,右边的……我猛地捂住嘴,是王璐。

    她们穿着学士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背景是谷城大学的钟楼,和我毕业时的照片一模一样。

    原来你在这儿。

    顾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转身时,看见他手里拿着条红绳,上面串着三颗骷髅头。

    其中两颗,分明是李雨彤和王璐的工牌照片。

    他缓步走近,红绳在指尖绕出复杂的结:

    我给你挑了礼物,来试试

    我后退到墙角,后腰撞上水箱。

    日记从掌心滑落。

    顾沉弯腰捡起,扫了眼内容,突然笑出声:看来你知道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红绳绕过我的脖子,那就更不该逃了,毕竟……

    他指尖用力,红绳嵌入皮肤,你的恐惧,比她们的都甜。

    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

    恍惚间,我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脖子上,浮现出暗红色的锁链痕迹。

    和顾沉腕间的一样。

    那不是勒痕,是契约的具现,是刻进灵魂的枷锁。

    明天记得穿那件白裙。

    顾沉松开手,红绳消失在他袖口。

    三号客户喜欢纯洁的祭品。

    他转身离开。

    脚步声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回荡,像极了丧钟。

    我瘫坐在地上,盯着镜中逐渐加深的锁痕。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新邮件:

    温馨提示:

    您的恐惧值已达到75,距离达标还差5。

    请继续保持良好状态,公司期待您的成长。

    窗外响起乌鸦的嘶鸣。

    我摸出包里的美工刀,在掌心划开道口子。

    如果恐惧是贡品,那愤怒算不算武器

    鲜血滴在日记的逃字上,晕开朵妖冶的花。

    顾沉,就算你锁住我的人,也锁不住我的灵魂。

    站起身时。

    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左眼尾不知何时多了颗泪痣。

    也是青黑色,像滴未落的血。

    第三章:情敌之祭

    颈间的锁痕,像条活物般顺着锁骨蜿蜒游走。

    我对着镜子涂上豆沙色口红。

    将白衬衫领口又紧了紧,这是顾沉特意强调过的乖顺打扮。

    昨夜他替我整理领带时,在我喉结处轻轻摸着:

    真好看,像待宰的小羊。

    晨会结束时,苏晚突然凑过来。

    她今天穿了条水蓝色连衣裙,发梢别着枚珍珠发卡,是我们毕业典礼那天一起买的。

    溪溪,顾总办公室的咖啡机要换滤纸了。

    她的笑容甜得发腻,能帮我递包糖吗

    玻璃幕墙外飘着细雨,顾沉的办公室笼罩在灰绿色的雾气里。

    苏晚推开门时,我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我看见顾沉靠在真皮沙发上。

    指尖绕着她一缕头发,唇角挂着我熟悉的温柔笑。

    那笑曾属于我,现在属于每一个活人岗女孩。

    上周你做的报表很出色。他的声音裹着蜜糖,晚上一起吃饭

    苏晚的耳尖瞬间通红,我攥紧手中的文件夹,指甲将要刺破纸页。

    原来他的偏爱是量产的。

    那些深夜陪我改方案的温柔,那些擦去我眼泪的指腹,不过是驯兽师手里的胡萝卜。

    午后,我以整理档案为由溜进地下二层。

    铁门的电子锁显示1943-07-15,我想起这是是红衣女鬼日记里的忌日。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

    成排的铁皮柜上贴着标签:祭品档案阴兵借道记录往生魂契。

    第47号柜的锁扣已经生锈,拉开时发出吱呀声。

    里面躺着份泛黄的合同,甲方栏盖着阴阳有限公司的血印,乙方正是顾沉。

    签名日期是2022年4月4日,是他车祸死亡的当天。

    附页里夹着张照片,穿着病号服的顾沉躺在ICU。

    手腕上缠着铁链,医生正在为他缝合脖颈处的伤口。

    原来你在这儿。

    我猛地转身,苏晚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支录音笔。

    她的连衣裙沾着墨迹,眼神疯狂:你也发现了对不对他们不是人,是吃人的鬼!

    她冲过来抓住我肩膀,顾沉昨晚吻我时,嘴里有股腐肉味,他的舌头……是分叉的!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皮鞋声。

    苏晚脸色煞白,将录音笔塞进我口袋:

    明天午休,去负三层的通风管道,那里能通到……

    话未说完,她的瞳孔突然收缩,视线越过我肩膀,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

    我转身时,看见顾沉站在阴影里,手里把玩着枚铜铃。

    铃声清脆,却让我浑身发麻。

    昨夜我在档案室听到过,阴兵出巡时的开道声。

    苏晚,你好像误会了。

    他缓步走近,铜铃每响一声,苏晚就后退半步。

    我对你的喜欢,可是很认真的。

    苏晚转身想跑,却撞在突然出现的玻璃墙上。

    那墙本不存在,此刻却实实在在地挡住去路。

    墙面上爬满细密的符文,像无数条小蛇钻进她的皮肤。

    顾沉举起铜铃,铃声变成尖锐的啸叫。

    苏晚的身体开始抽搐,七窍渗出黑血。

    不!我想冲过去,却发现双脚被无形的锁链捆住。

    顾沉瞥了我一眼,食指轻弹,苏晚的工牌从口袋里飞出,落在他掌心。

    活人岗员工的情绪波动,可是上等贡品。

    他捏住工牌两角,轻轻一撕,尤其是嫉妒,那味道比恐惧更浓。

    工牌碎裂的瞬间,苏晚发出凄厉的惨叫。

    她的身体像被抽走骨架般瘫软在地,皮肤迅速干瘪。

    最后只剩具皱巴巴的皮囊,被不知从何处伸出的鬼手拖进地板缝隙。

    顾沉走到我面前,用手帕擦了擦手:

    记住,不听话的羔羊,会被先扒皮。

    他离开后,我在苏晚的血泊里摸到枚铜钱。

    那是她从不离身的护身符,背面刻着顾沉二字。

    还有串极小的数字20220404,与他档案里的死亡日期分毫不差。

    铜钱边缘刻着圈花纹,仔细辨认,竟是条首尾相衔的锁链。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我工位的灯亮着。

    电脑突然自动播放段视频,画面里是三年前的顾沉。

    他站在废弃的城隍庙前,将这枚铜钱系在手腕上:

    听说戴上这个,就能避开死神。

    镜头一转,车祸现场的监控画面。

    他的车突然失控,冲向正在过马路的红衣女孩。

    那女孩的脸,赫然是昨夜警告我的女鬼。

    好看吗顾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迅速关掉视频。

    他弯腰替我捡起掉落的钢笔,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

    她叫陈雨,我的第一任‘培育对象’。

    可惜她太不听话,只好让她永远留在公司了。

    我转身时,看见他领口露出的锁骨处,有块暗红色的胎记。

    形状像朵凋谢的玫瑰,是陈雨日记里提到的,他们定情时纹的情侣纹身。

    顾沉捏住我的下巴,拇指碾过我颈间的锁痕:

    别害怕,你比她聪明,至少知道装乖。

    他的手指滑到我唇畔,轻轻擦去蹭花的口红:

    明天陪我去见个客户,穿你上次试的那条红裙。

    他忽然凑近,舌尖舔过我耳垂。

    客户喜欢看活人恐惧时的眼泪,尤其是被爱人背叛时的眼泪。

    我强忍着呕吐感,露出温顺的笑。

    顾沉满意地直起身,西装口袋里掉出张纸。

    我假装弯腰捡笔,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

    活人祭品筛选名单,林溪(阴时生,八字轻,情根深),顾沉(引导者,编号47,已完成23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雷声阵阵。

    我摸出苏晚的录音笔,里面传来她颤抖的声音:

    他们在负三层养着阴兵,用活人血养符……年会那天,所有活人岗都会被送上祭坛……

    顾沉的心脏早就被挖了,现在他靠吸食我们的精气维持人形……

    录音突然中断,接着是刺耳的电流声,夹杂着顾沉冰冷的笑:

    原来你真的在录音,可惜……

    电流声变成尖锐的惨叫,这东西,早就在你按下录音键时,成了我的玩具。

    我猛地拔掉电池,掌心全是冷汗。

    颈间的锁痕突然灼烧起来,我冲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眼尾泪痣颜色更深了,像滴要落下的血。

    水龙头流出黑色的水,在洗手池里积成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陈雨的脸。

    她张开嘴,却没有声音,只有血沫涌出。

    林溪。顾沉的声音从隔间传来,明天上午十点,准时到地下三层。

    我屏住呼吸,盯着他的皮鞋从隔间门下露出。

    别让我等太久,阴兵们……可好久没尝过新鲜血肉了。

    脚步声消失后,我瘫坐在地上。

    口袋里的铜钱硌着大腿,我摸出来,对着灯光细看。

    铜钱边缘有道极细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刻的逃字。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镜中我颈间的锁痕。

    那锁链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胸口,在皮肤上织成复杂的符阵。

    顾沉说我是他最期待的作品。

    可他不知道,每只待宰的羔羊,心里都藏着把断了半截的刀。

    陈雨的脸再次出现在水面,这次她的嘴角勾起诡异的笑。

    用鲜血在镜面上写下:用我的血,浇灭他腕间的铜钱火。

    水滴落下,字迹迅速消失,只剩我急促的呼吸声。

    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回荡,像极了临死前的倒数。

    第四章:孽锁缠身

    颈间的锁痕如活物般蠕动。

    我对着镜子涂抹遮瑕膏时,触到一片凸起,是昨夜锁痕蔓延至锁骨的新痕迹。

    形如纠缠的红线,触感却像结痂的伤口。

    顾沉昨晚替我整理领口时,指尖在这片皮肤上停留了三秒,眼底闪过我看不懂的暗色。

    林小姐,顾总在车库等您。

    前台小妹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恭敬。

    我抓起藏着铜钱的手包,指甲刺破掌心结痂的伤口。

    自从苏晚死后,每个活人岗员工看我的眼神都变了,那是羔羊对即将出栏同伴的怜悯。

    地下车库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顾沉靠在黑色轿车旁,指间夹着支细烟,火光映得他眼窝更深。

    去城西。他替我打开车门。

    西装袖口滑过我手腕时,我瞥见他腕间的锁链勒痕比昨日更深,皮肉外翻处隐约可见白骨。

    轿车驶入老城区时,暴雨倾盆而下。

    顾沉突然伸手按住我后颈,指尖碾过锁痕:疼吗

    我浑身僵硬,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的雪松香里,多了股若有似无的腐味。

    他忽然轻笑,抽回手:别怕,到地方就不疼了。

    车停在荒草丛生的巷口。

    锈迹斑斑的路牌上,城隍庙三个字被藤蔓缠绕。

    庙字右下角缺了块,露出底下暗红的涂鸦。

    是一朵凋谢的玫瑰,和顾沉锁骨处的胎记感觉一样。

    下车吧。顾沉递来一把黑伞,伞骨上刻着细小的符文。

    庙门吱呀一声打开时,我踩到块凹陷的青砖。

    缝隙里露出半枚铜钱,和我口袋里的那枚纹路相同,只是正面刻着往生二字。

    正殿的神像已残破不堪,左眼被挖去,手里的玉如意断成两截。

    顾沉走到香案前,用指尖拂去灰尘。

    露出底下刻着的日期是2022年4月4日,正是他死亡那天。

    三年前,我在这里求了支签。

    他拿起案上的签筒摇晃,倒出的不是竹签,而是根人类的指骨。

    签文说我命犯血光,需以魂为契,方能续命。

    我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功德箱。

    箱盖自动翻开,里面堆满带血的工牌。

    最上面那张是陈雨的,照片上的她眼尾泪痣鲜红如血。

    嘴角上扬的弧度,和我镜中的倒影一模一样。

    顾沉转身时,我看见他背后的墙面上,用鲜血画着巨大的锁链符阵。

    阵眼处嵌着枚铜钱,正是他腕间那枚。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吗他逼近我,你的锁痕该换药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拿着个小瓶。

    里面装着黑色的膏体,散发着腐肉和香灰混合的气味。

    这是用阴兵骨灰调的,能让锁链长得更结实。

    他用指尖挖出膏体,抹在我锁骨的锁痕上,凉意瞬间渗进骨头。

    疼就喊出来,我喜欢听。

    剧烈的刺痛,让我眼前发黑。

    恍惚间,我看见神像的右眼窟窿里伸出只手。

    掌心摊开,里面是半本泛黄的书。

    封皮上镇阴录三个字,被虫蛀得残缺不全。

    顾沉突然顿住,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功德箱里的工牌正在无风自动。

    陈雨的工牌翻到背面,用指甲刻着行小字:取阵眼铜钱,泼人血可破。

    看来你发现了。

    顾沉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他掐住我下巴,迫使我看向墙上的符阵。

    这个阵连接着我的命魂,当年公司用它把我困在活死人的躯壳里。

    他指尖用力,我尝到血腥味,而你,就是最新的阵眼。

    我猛地咬向他虎口,在他吃痛松手的瞬间,抓起功德箱里的铜钱砸向符阵。

    铜钱嵌入阵眼的刹那,墙面开出蛛网状的裂痕。

    顾沉发出低吼,跪倒在地。

    我趁机翻开《镇阴录》残页。

    上面用朱砂画着破阵图,最后一行小字被血浸透:

    需以施术者心头血为引,九死一生。

    你不要试图逃脱!顾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他的脸开始溃烂,露出底下青白的骨头。

    没有我的锁链,你早就是具干尸了!

    他腕间的铁链突然伸长,缠住我的脚踝,过来,给我补上阵眼!

    我踉跄着摔倒,口袋里的铜钱滚到顾沉手边。

    他拾起铜钱,眼神突然变得恍惚:陈雨……是你吗

    铁链松开的瞬间,我抓起《镇阴录》冲向神像,用伞尖划破掌心,将血滴在破阵图上。

    地面剧烈震动,符阵发出刺耳的尖啸。

    顾沉的身体开始透明,他伸手想抓住我,却穿过我的肩膀:

    原来……你真的和她很像……

    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

    当年车祸,是公司设计的……他们要选我当引导者……

    神像轰然倒塌的瞬间。

    我看见顾沉腕间的铁链断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他最后看向我的眼神里,有怨恨,有解脱,还有一丝我不愿承认的……温柔。

    走……他的唇语未落,整座庙宇开始崩塌,我抓起铜钱和残书,冲进暴雨中。

    回到公司时,颈间的锁痕奇迹般淡化了。

    我在卫生间镜子前喘息,发现眼尾的泪痣正在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道淡淡的疤痕,形如锁链。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封新邮件:

    检测到您的锁链异常,将于24小时内安排维修。

    温馨提示:试图逃脱的员工,会被制成阴兵的养料。

    深夜的办公室,我黑入公司内网。

    顾沉的档案里,培育对象一栏最新记录是我的名字。

    状态从培育中,变成了待回收。

    附件里的监控录像显示,三年前的车祸现场,顾沉本可以避开陈雨。

    却在最后一刻猛打方向盘,他是故意撞向她的,为了完成公司的筛选任务。

    原来你早就知道。顾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时,看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阴影里,腕间的铁链重新缠上。

    可惜,破了阵也不能能自由。

    他举起手中的新工牌,上面我的生辰八字被红线勾住。

    你的灵魂早就盖了公司的戳,逃到哪儿都会被抓回来。

    我握紧口袋里的铜钱,指尖触到陈雨刻的逃字。

    顾沉缓步走近,我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里混着浓重的血腥味,是刚吸过精气的味道。

    不过……他忽然伸手替我理了理乱发,你比陈雨有趣,我允许你再挣扎一段时间。

    他离开后,我摊开掌心。

    刚才搏斗时,顾沉的血溅在我手上,那血不是红色,而是透明的。

    里面漂浮着黑色的碎屑,像极了他破碎的灵魂。

    《镇阴录》残本在台灯下泛着微光,我看见最后一页新增了行小字。

    笔迹是我熟悉的娟秀字体,是陈雨的字迹:

    锁链可转共生契,需以双生魂血为引,代价是永困阴阳之间。

    窗外的暴雨仍未停歇,

    雷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我摸出藏在抽屉里的美工刀,在手臂上轻轻划开道口子。

    鲜血滴落的瞬间,颈间的锁痕再次发。

    却不再是剧痛,而是某种诡异的温热,像有人在轻轻舔舐伤口。

    手机屏幕亮起,是条未知号码的短信:

    林溪,负一层的停尸柜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别相信顾沉的任何温柔,那是引你入瓮的毒。

    我攥紧美工刀,走向安全通道。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我摸着墙往下走,指尖触到潮湿的墙面上刻着的字:

    他们说顾沉没有心,可我看见他把心藏在城隍庙的功德箱里,

    用锁链锁着,旁边放着陈雨的工牌。

    负一层的停尸柜排列整齐,编号47的柜子把手挂着枚铜钱,和顾沉的那枚是对牌。

    我深吸口气,拉开柜门。

    里面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个透明的玻璃罐。

    里面装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上缠绕着铁链。

    铁链另一端拴着顾沉的工牌,状态栏写着已死亡。

    好看吗顾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猛地抬头,看见他站在楼梯口,手里转动着那对铜钱。

    这是我最后一点人性,可惜你再也拿不到了。

    铜钱滚到我脚边,我看见反面刻着共生二字。

    颈间的锁痕突然剧烈震动,我弯腰捡起铜钱,心脏处传来剧痛。

    那是属于顾沉的心跳,杂乱无章,却真实存在。

    下周的年会,我会亲自为你戴上婚书。

    顾沉转身离开,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温柔。

    记住,逃得越远,锁得越紧。我们啊,是注定要纠缠到死的。

    我盯着玻璃罐里的心脏,突然想起陈雨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

    顾沉的心脏从来没被挖走,他只是把它锁起来,用我们的恐惧当钥匙。

    我握紧铜钱。

    如果恐惧是钥匙,那我的恨,或许能成为打开锁链的锤子。

    停尸柜的阴影里,陈雨的虚影浮现。

    她冲我举起右手,手腕上戴着和我同款的锁痕。

    她张开嘴,这次我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沙哑却清晰:

    用他的心脏当引子,烧了那本破书,我们就能一起逃出去。

    窗外的

    灯光照亮负一层,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和陈雨的重叠在一起。

    颈间的锁痕连成完整的锁链,在地面投下巨大的符阵。

    顾沉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

    可他忘了,被逼到绝境的羔羊,会啃食狼的喉咙。

    哪怕牙齿崩裂,满口鲜血。

    功德箱里的铜钱在口袋里发烫,那是顾沉的命魂,也是我的筹码。

    我摸出《镇阴录》,用打火机点燃第一页。

    火焰跳动时,我听见顾沉在楼上发出压抑的呻吟。

    这是警告,也是号角。

    孽缘锁链,共生魂契,我们之间的债,终有一天会用血来清算。

    而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祭品,我是即将出鞘的刀,是他解不开的劫。

    第五章:年会即祭典

    更衣室的镜子里,我盯着镜中穿红嫁衣的自己。

    颈间的锁痕在蕾丝领口下若隐若现,像条随时会绞断咽喉的毒蛇。

    顾沉送的礼服是民国时期的样式,袖口绣着缠枝莲。

    针脚里混着几根银线,凑近了看,分明是人的头发。

    林小姐,该上场了。

    化妆间的小妹开口时,我看见她后槽牙上粘着香灰,那是贡品糕点的碎屑。

    走廊尽头的宴会厅传来靡靡之音,不是正常的舞曲。

    而是用编钟和骨笛奏出的《将军令》,每一个音符都像敲在心脏上。

    宴会厅的穹顶垂着百盏琉璃灯,灯光呈青绿色,照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尸斑般的青白。

    高管们戴着青铜面具,坐在上位。

    面具上的饕餮纹张开巨口,仿佛要吞噬所有活物。

    活人岗的员工们穿着各异的古装,男的着长袍马褂。

    女的穿旗装襦裙,唯有我一身鲜红嫁衣,格外刺眼。

    欢迎来到阴阳有限公司年度大典。

    戴饕餮面具的高管起身,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

    今年,我们有幸迎来一位特殊的祭品,林溪小姐,她将成为阴界贵客**大人的新娘。

    掌声响起,却带着机械的节奏,像棺材板碰撞的声音。

    我攥紧袖中的铜钱,那是用陈雨的血和我的血浸过的媒介。

    红衣女鬼的残魂今早附在镜面上,用血泪写下:

    当婚书盖印时,捏碎铜钱,以怨气为引。

    顾沉穿着黑色燕尾服,领口别着那枚铜钱胸针,缓步走向我。

    他的步伐精准如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踩在地面的符文节点上。

    我注意到他的瞳孔变成了竖线,像蛇类在观察猎物。

    我的新娘。

    他伸手替我整理头纱,指尖划过我耳垂时,低语,

    别想逃,祭坛下埋着三百具骸骨,每具都试过你现在想的事。

    他的呼吸里带着铁锈味,是刚吸食过精气的证明。

    司仪捧来鎏金托盘,上面放着两份婚书。

    一份写着我的生辰八字,另一份空白。

    顾沉拿起毛笔,在空白婚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触及纸面时,我听见无数冤魂的呜咽。

    现在,交换信物。高管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兴奋。

    顾沉从托盘里拿起金镶玉的镯子,镯身上刻着永结同心四个字,却用的是冥文。

    我看见镯子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前任祭品的名字。

    陈雨、苏晚、王璐……

    当镯子套上我手腕的瞬间。

    整个宴会厅的灯光突然熄灭,只剩下祭坛中央的鬼火通明。

    我听见顾沉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杂乱无章,却比任何时候都真实,他在紧张。

    一拜天地——

    我被按着头跪下,膝盖磕在青砖上,剧痛中闻到泥土里的腐味。

    青砖下埋着的,不知是第几任新娘的骸骨。

    二拜高堂——

    高管们举起面具,露出底下腐烂的脸。

    蛆虫从眼窝爬出,对着我们蠕动。

    顾沉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这才意识到,他不仅是执行者,也是这场仪式的祭品。

    他的灵魂,将作为迎娶阴神的聘礼。

    夫妻对拜——

    顾沉转身时,我看见他背后的阴影里,陈雨的虚影浮现。

    她的红衣在鬼火中随风作响,手指滴着血,指向顾沉腕间的铜钱。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触到铁链下凸起的骨头。

    他的身体正在崩溃,因为我的反抗,更因为即将到来的魂飞魄散。

    礼成,盖印!

    司仪捧来刻着阴司二字的大印。

    顾沉拿起印章的瞬间,我听见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恐惧。

    原来他也害怕,害怕被彻底抹除,害怕陈雨的诅咒成真。

    等等!我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回荡,我有话要说。

    高管们发出不满的嘶鸣,面具上的饕餮纹仿佛活了过来,张开嘴露出尖牙。

    顾沉突然反常地紧张起来。

    说。他的声音里带着警告。

    我抬头看他,在鬼火的映照下。

    他的脸半是人类半是骷髅,眼窝深处跳动着幽蓝的鬼火。

    我想起城隍庙功德箱里的心脏,想起他失控时喊出的陈雨。

    想起他最后看我的那丝温柔,原来那不是错觉,是他残存的人性在挣扎。

    你爱过我吗我轻声问,同时捏住袖中的铜钱,哪怕一秒钟

    顾沉的瞳孔剧烈收缩,喉结大幅度滚动。

    骷髅脸上的肌肉诡异地抽搐,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

    远处的高管们开始骚动,鬼火明灭不定。

    祭坛下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阴兵们苏醒了。

    没有。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你们都是养料,我只是……

    他突然伸手掐住我脖子,指甲刺破皮肤,执行任务的容器。

    鲜血滴在婚书上,瞬间被吸干,纸页上浮现出黑色的锁链纹路。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因为我感受到他手的颤抖,那是说谎的证据。

    好。我攥紧铜钱,迎上他的视线,那我就让你看看,养料的反击。

    铜钱碎裂的瞬间,红衣女鬼的残魂从我的瞳孔里冲出,发出凄厉的尖叫。

    她的怨气与我的恨意交融,顺着颈间的锁痕涌入顾沉体内。

    他发出非人的惨叫,身体像被火烧般冒出黑烟。

    铁链从皮肤下钻出,缠上我的手腕,却在接触到陈雨怨气的瞬间化为灰烬。

    锁链不只束缚我一人!

    我顶着剧痛,从袖口摸出《镇阴录》,那上面浸透了我们两人的血,它还是连接你我灵魂的桥。

    祭坛开始震动,鬼火熄灭。

    高管们的面具纷纷碎裂,露出底下真正的模样。

    它们是没有脸的阴兵,盔甲下只有腐肉和白骨。

    阴神的虚影从地下升起,巨大的手掌拍向我们,却在触及锁链的瞬间被反弹。

    顾沉,这次换我来救你。我将残书按在他胸口,上面的反咒开始生效,或者说,一起下地狱。

    他的身体逐渐透明。

    骷髅脸开始恢复成人类的模样,眼尾的泪痣重新变得鲜红。

    他伸手触碰我的脸,指尖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体温: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被囚禁的鸟。我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即将消散的生命力,要么一起飞,要么一起死。

    阴神的虚影发出怒吼,地面裂开缝隙。

    无数鬼手伸出,抓住活人岗的员工拖入深渊。

    顾沉突然推开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对铜钱,抛向阴神:用这个!

    铜钱在空中相撞,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陈雨的虚影再次浮现,她的红衣变成金色。

    手中握着把燃烧的剑,那是用所有祭品的怨气凝成的武器。

    林溪,动手!她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充满力量。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残页上,反咒彻底生效。

    顾沉的身体化作光点,融入锁链。

    锁链则变成巨大的利剑,刺向阴神的心脏。

    阴神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整个阴域开始崩塌。

    走!顾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去顶楼,那里有生门!

    我抓起婚书,转身冲向宴会厅出口。

    身后传来重物倒塌的声音,是阴神的虚影消散了。

    走廊里,活人岗的员工们在互相撕咬。

    他们的皮肤下爬出黑色的虫子,那是被吸干精气的征兆。

    顶楼的天台铁门虚掩着,月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带着清晨的凉意。

    我推开门的瞬间,听见顾沉在我心底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我转身望去,他的光点正在消散,化作无数锁链飞向天际。

    手中的婚书突然燃烧,灰烬中露出枚铜钱,上面刻着共生二字。

    颈间的锁痕淡成一道红线,却再也无法消除。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声音,公司大楼在阴域崩塌的余波中摇晃。

    我摸出手机,新闻推送已经弹出:高新大厦突发离奇事故,多人失踪。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线,它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条新生的血管。

    身后的铁门发出吱呀声,我转身时,看见顾沉的光点凝聚成模糊的人影。

    冲我露出个微笑,随即被晨风吹散。

    顾沉,我们的债还没清。我攥紧铜钱,走向黎明的曙光,下次见面,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天台边缘,红衣女鬼的虚影闪过,这次她的嘴角带着释然的笑。

    远处的朝阳升起,却照不暖我心底的寒意。

    因为我知道,这场逃离只是开始,阴司的触手,终将再次缠上我的脚踝。

    而我,不再是单纯的祭品。

    我是带着锁链的复仇者,是游走在阴阳边缘的活死人,是顾沉解不开的结。

    年会的喧嚣渐渐消失在警笛声中,我摸着颈间的红线,露出苦涩的笑。

    孽缘未尽,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六章:孽情反噬

    铜钱碎裂的瞬间,我听见自己颈椎发出咔嗒的轻响。

    红衣女鬼的怨气如滚烫的水银灌进七窍,太阳穴突突跳动。

    眼前浮现出无数重画面,顾沉车祸时扭曲的脸、陈雨被拖进阴域的惨状、苏晚工牌碎裂时的血光。

    最终汇聚成颈间锁链的具象,在视网膜上烙下猩红的印记。

    啊——!

    顾沉的惨叫穿透耳膜。

    他的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皮肤剥落处露出青白的骨头。

    掌心纹路里渗出黑色浆液,那是连接阴司的契约之力在崩解。

    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祭坛边缘的青铜鼎。

    鼎中残余的香灰突然沸腾,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全都是被他引导过的祭品。

    靠怨气反噬行不通!他抬起头,左眼珠已变成纯粹的黑色,右眼角裂开血口。

    锁链的另一端连着阴司中枢,你这是在找死!

    话音未落,整座祭坛突然逆时针旋转九十度。

    穹顶的鬼火接连爆裂,化作无数飞虫扑向人群。

    活人岗员工们的惨叫声中,我看见他们的皮肤下鼓起蠕动的包块。

    是被抽取精气后,残留的阴虫在啃食宿主。

    顾沉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痕,像面即将碎裂的镜子。

    每道裂缝里都渗出微光,那是他作为活死人最后的生命力。

    抓住那个祭品!

    阴神的虚影从崩塌的阴域核心探出触手,指尖覆盖着层层叠叠的符纸。

    每张都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顾沉突然伸手抓住我手腕。

    他的掌心不再冰冷,而是滚烫得惊人,仿佛有岩浆在血管里奔涌:

    往西南角跑,那里有百年前的镇阴柱!

    你呢我想甩开他,却发现锁链的另一端已缠上我的心脏,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我是锁链的锚点。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咒印,那是阴司刻下的奴隶标记,你逃出去,我才能……

    他突然剧烈咳嗽,黑色血液溅在我嫁衣上,才能有机会切断契约。

    西南角的镇阴柱早已残破不堪,柱身的蟠龙浮雕被剜去双目。

    龙嘴大张着,里面塞满了带血的工牌。

    我将掌心,按在柱体裂缝处。

    赫然发现缝隙里嵌着半枚铜钱,是顾沉三年前在城隍庙求的护身符。

    阴神的触手轰然砸下,地面裂开。

    顾沉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替我挡住碎石。

    看……他抬起手,指向柱子顶端,那里……

    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镇阴柱顶端的莲花座里,躺着半本《镇阴录》,封面染着新鲜的血痕。

    当我伸手触碰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顾沉在车祸前颤抖着写下遗书、陈雨临死前用血在他掌心画下逃生符、苏晚被拖入阴域时投向我的绝望眼神……

    最终定格在今早他替我整理嫁衣时,藏在袖口的银发,属于活死人的衰老迹象。

    原来你早就……我握紧残书,发现上面新增了行血字,以魂为引,焚契成灰。

    顾沉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锁链的纹路从他皮肤下浮现,缠绕着我的脚踝向上攀爬。

    阴神的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触手穿透他的肩膀,却在触及我持有的残书时冒出青烟。

    我这才意识到,情孽反噬,不仅是复仇。

    还将两人的灵魂绑定成炸药,用恨意做导火索。

    动手!顾沉的声音变得遥远。

    他的脸恢复成车祸前的少年模样,眼尾泪痣淡得几乎看不见,烧了它,连同我的契约一起……

    我咬碎口中藏着的血符,将残书按在他胸口咒印上。

    火焰腾起的瞬间,顾沉的身体化作万千光点,每条锁链都裹着他的记忆碎片:

    第一次诱骗祭品时的呕吐、深夜在办公室擦拭陈雨的工牌、替我处理伤口时颤抖的指尖……

    这些碎片汇入火焰,在阴神虚影上烧出个巨大的窟窿。

    你休想逃脱!阴神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

    它的触手穿透我的腹部,阴阳有限公司的每寸土地,都是你们的坟场。

    剧痛中,我看见自己的血滴在顾沉残留的光点上,竟开出黑色的花。

    颈间的锁链自动收紧,将我和阴神的虚影绑定在一起。

    《镇阴录》突然发出强光,上面的反咒纹路爬满全身。

    皮肤下的血管变成金色,那是用顾沉的灵魂之力铸造的铠甲。

    那就一起碎吧。我攥紧他最后的光点,那是他心脏位置的温热,反正……我从来没打算活着出去。

    阴域核心的崩塌引发连锁反应,整座大楼在现实世界开始倾斜。

    我听见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却知道那只是阴司制造的幻听。

    顾沉的光点突然凝聚成锁链形态,缠住阴神的触手,将其拖向镇阴柱的裂缝。

    林溪,记住……他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清澈,城隍庙的井……底下有……

    话未说完,阴神的虚影连同顾沉的光点一起被吸入镇阴柱。

    我抓住最后的机会,将残页和铜钱扔进火焰。

    看着它们化作灰烬,随风飘向阴域深处。

    颈间的锁链应声断裂,却在断裂处留下枚红色的印记,形如未开的花。

    当我跌出阴域时,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怀里的婚书早已变成空白,唯有袖口的银线还在微微发烫,那是顾沉最后的馈赠。

    身后的大楼正在剧烈震动,玻璃幕墙如雨点般坠落,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

    却没人注意到我脚踝处缠绕的细小锁链,那是阴司留下的追踪标记。

    林小姐,您没事吧

    穿制服的警察扶住我,他的肩章在阳光下闪烁,却照不亮我眼底的阴影。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灰烬,里面混着顾沉的光点和陈雨的怨气。

    轻轻一吹,便散入空中,如同从未存在过。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痛鼻腔。

    我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听护士们议论这场离奇的建筑事故。

    手腕上的输液管里滴着葡萄糖,却无法温暖逐渐冰冷的手。

    从离开阴域的那一刻起,我的体温就定格在了27度,那是尸体的温度。

    深夜,月光爬上窗台。

    我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灰烬,突然发现里面有枚完整的铜钱。

    正面刻着顾,背面刻着林。

    颈间的红花印记散发着温度,在月光下投射出锁链的影子。

    原来不是结束。我对着铜钱轻笑,笑声里带着铁锈味,而是新的开始。

    窗外又传来乌鸦的嘶鸣。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逐渐与顾沉的轮廓重叠。

    输液管突然爆裂,鲜血滴在铜钱上,激起阵青烟。

    当护士冲进病房时,病床上只剩滩血迹和枚温热的铜钱。

    第七章:废墟中的真相与抉择

    钢筋混凝土的碎屑扎进掌心,我在废墟中醒来时,右耳还在嗡嗡作响。

    远处消防车的警笛声忽远忽近,像被扭曲的时空拉长的哭号。

    我摸了摸脸,皮肤下有细碎的鳞片在蠕动。

    竟然是半鬼化的征兆,从阴域带出的礼物。

    林溪……

    沙哑的呼唤声从瓦砾堆传来。

    我攥紧袖中的铜钱,那上面还残留着顾沉的体温。

    翻过大理石残骸,看见他蜷缩在变形的电梯井旁。

    身体透明如蝉翼,右半边躯干已化作光点。

    左手腕上的铁链只剩半截,末端还缠着我嫁衣的碎片。

    别过来……他抬起头,瞳孔里流转着幽蓝的鬼火,我撑不了多久了。

    我停在三步之外,靴底碾碎一块带血的工牌。

    他的脸半是生前的清秀,半是死后的腐烂。

    眼尾泪痣裂成两半,一半红,一半黑。

    颈间的锁痕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横贯咽喉的裂口,像是被阴兵的镰刀割断过。

    原来活死人也会疼。我蹲下身,还是说,只有将死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痛

    他轻笑,光点从嘴角溢出:

    三年前车祸,我被钢筋贯穿心脏,却感觉不到疼。

    公司用阴火重塑身体时,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每根骨头被掰断的声音,每个细胞被灼烧的触感,都清醒地刻在灵魂里。

    我想起监控里他扭曲的头颅,胃里一阵翻涌。

    他忽然伸手,按住我脚踝的追踪标记:

    他们在你灵魂里种了阴丝,就像钓鱼线。只要我……

    他猛地攥紧标记,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就能帮你扯掉。

    为什么我抓住他手腕,却穿过透明的皮肤,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养料

    养料他笑得更大声,震落胸前的光点。

    第一次见你,在招聘会现场。你蹲在消防通道哭,手里攥着揉皱的简历。

    我忽然想起自己毕业那年,也是这样……

    他的声音渐弱,公司选中的引导者,都是曾在阳间绝望过的人。

    我们比鬼更懂活人痛点,所以骗起人来更逼真。

    远处传来混凝土倒塌的轰鸣。

    顾沉的左手开始消散,我看见他掌心有道旧疤。

    形状像朵凋谢的玫瑰,和陈雨日记里的描述大差不差。

    铜钱是你放进苏晚工牌的我摸出那枚刻着顾沉的铜钱,你早就想让我知道真相。

    陈雨死后,我试过一百次自毁。他看着铜钱,眼神温柔得可怕,

    每次刚碰到城隍庙的镇阴柱,就会被公司的阴兵拖回去。直到遇见你……

    他忽然剧烈咳嗽,右半边身体只剩骨架,

    你看我的眼神,和她临死前一样,不是恐惧,是恨。

    阴丝在血管里乱窜,我强忍着呕吐感:

    所以你故意露出破绽,让我找到《镇阴录》,用怨气反噬

    不全是。他的骨架开始崩解,光点汇聚成心脏的形状。

    你在停尸柜看到的心脏,是真的。公司挖走它时,我求他们留了半颗,藏在城隍庙的井里。

    他看向我胸前,那里正隔着衣服发烫,现在,它属于你了。

    我猛地扯开衣领,看见锁骨下方多出枚淡红色的印记,形状像半颗心。

    顾沉的光点飘过来,融入印记。

    我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那是三年来他第一次真正的心跳。

    他们叫这招‘魂契共生’。他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你死,我魂飞魄散;我亡,你沦为活死人。

    他的骨架彻底消散,只剩头颅悬浮在空中。

    现在有两个选择,A,用镇阴柱的残片斩断魂契,你能保留完整灵魂,但我会立刻消散。

    B,用你的血激活共生契,我们成为阴阳两界的怪物,永远被阴司追杀。

    我想起他替我挡下阴神触手的瞬间,想起他腕间若隐若现的体温,想起他在废墟里喊出的走。

    手掌抚过印记,那里传来他独有的雪松香,混着阴火的焦味。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握紧镇阴柱残片,你明明可以直接操控锁链。

    因为……他的头颅凑近我,光点落在我唇畔,我想让你自己选。陈雨没等到的公平,我想留给你。

    远处的阴云突然压下来。

    阴间虚影的触手穿透废墟,所过之处钢筋扭曲成锁链形态。

    顾沉的头颅开始颤抖,光点不受控地飞向虚影。

    我看见他眼底的挣扎,那不是程序设定的表情,是真实的恐惧与不甘。

    选A。他忽然开口,活下去,替我烧了公司的阴司中枢。

    如果我选B呢我将残片抵在印记上,血珠沿着碎片滑落,我们能一起报仇吗

    不能。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只会让你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永远困在阴阳夹缝里。

    虚影的触手已近在咫尺,我听见阴司大能的低语在灵魂深处炸开:

    背叛者,永堕幽冥。

    顾沉的光点开始剧烈震动,他在强行切断魂契连接,剧痛让我跪倒在地。

    别挣扎了!我抓住他仅剩的光点,反正我已经半鬼化,与其苟活,不如一起赌!

    你不懂!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共生契的代价是……

    话未说完,虚影的触手贯穿他的头颅。

    顾沉的最后一丝光点,融入我的印记。

    同时,我听见城隍庙井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

    颈间突然浮现出全新的锁痕,不是红色,而是金银双色交织,那是阴阳平衡的象征。

    林溪,井底有……他的声音消散在虚空中,只留下半句警告。

    虚影的触手,在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灰飞烟灭。

    我站起身,感觉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流动。

    顾沉的阴火,我的阳血。

    远处的阴云退散,朝阳从废墟缝隙中升起,照在我手背的鳞片上,竟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手机在瓦砾堆里震动,是条新邮件:

    检测到异常共生契,启动应急预案。

    温馨提示:城隍庙的井水,是阴阳两界的门。

    我摸向印记,那里传来顾沉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废墟深处,阴司中枢的方位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愤怒的咆哮。

    好,那就从城隍庙开始。我握紧铜钱,转身走向朝阳,鳞片在阳光下逐渐隐去,

    顾沉,这次换我来引导你,看看我们能把这盘棋,下得多乱。

    第八章:孽债永存

    城隍庙的井水幽幽,水面倒映着我颈间的金银锁链。

    一副共生契的具象,金链代表阳间的执念,银链代表阴间的枷锁。

    顾沉的心跳在胸腔里规律震动,像个永不熄灭的警钟。

    提醒着我体内藏着的,是半颗属于活死人的心脏。

    井底有什么我对着水面低语,倒影突然裂开,露出顾沉的脸。

    他的五官模糊如雾气,眼尾泪痣却异常清晰,像是滴在宣纸上的墨汁。

    是……钥匙。他的声音从井底传来,混着铁链摩擦声,打开阴司中枢的钥匙……也是困住我们的锁。

    我摸出藏在衣襟里的《镇阴录》,那上面用顾沉的光点写着最后一道符咒。

    井水突然沸腾,水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

    每一个都是被阴阳有限公司吞噬的祭品。

    我的手指刚触到水面,手腕上的银链突然收紧,将我拽向井底。

    黑暗中,无数鬼手从四面八方伸出。

    撕扯我的衣物,抓挠我的皮肤。

    但它们在触碰到金链的瞬间便化作青烟,共生契赋予的不仅是诅咒,还有阴阳两界的豁免权。

    井底豁然开朗,一座古老的地宫出现在眼前。

    中央立着根巨大的石柱,上面缠绕着无数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系着枚铜钱。

    欢迎来到阴司中枢。

    阴司大能的声音从石柱深处传来,地面震动,锁链开始收缩。

    我看见顾沉的铜钱在其中一节锁链上闪烁,那是他作为引导者的罪证。

    石柱顶端裂开缝隙,露出半颗跳动的心脏。

    表面布满符文笔划,是公司用来控制活死人的核心。

    交出共生契,饶你全尸。大能的虚影从心脏里钻出。

    是个穿官服的古代男子,脸上爬满蜈蚣。

    否则,你和顾沉的灵魂将烟消云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握紧残页,金链突然延伸,缠上石柱。

    顾沉的心跳陡然加速,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他接管。

    他想牺牲自己,完成最后的反击。

    不行!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残页上,我们说好了一起赌!

    残书化作金色蝴蝶,扑向心脏。

    阴司大能发出怒吼,无数阴兵从墙壁涌出,手中的锁链带着倒刺。

    金链与银链同时发力,将我拽向心脏,顾沉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

    用你的血,浇灭中枢的阴火!

    阴兵的锁链,刺穿我的肩膀。

    剧痛中,我看见自己的血滴在心脏上,竟燃起金色的火焰。

    那是用共生契的力量淬炼的阳血,是阴司最恐惧的光。

    心脏发出不堪忍受的尖啸,石柱上的符文笔划纷纷剥落,顾沉的铜钱锁链应声断裂。

    毁掉中枢你也难获自由!大能的虚影开始崩塌,共生契的代价是……

    他的话被金焰吞没。

    我跌坐在地,看着无数锁链断裂。

    祭品的灵魂从铜钱中飞出,化作萤火虫般的光点。

    顾沉的光点凝聚成实体,还是车祸前的少年模样,眼尾泪痣泛着柔光。

    代价是我们再也无法分开。他伸手替我擦去血迹,指尖带着体温,

    我活在你的影子里,你行走在阴阳边缘。

    城隍庙的井水开始倒灌地宫。

    我握住他的手,金链与银链自动缠绕,在我们掌心结成个阴阳鱼的图案。

    水面上漂浮着公司高管的面具,每个面具下都露出感激的微笑。

    他们曾是被困的祭品,如今终于解脱。

    该走了。顾沉看向井口,那里透进微弱的晨光,天亮前必须回到阳间。

    我们沿着锁链向上攀爬时,我忽然想起他未说完的话:

    共生契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他停顿片刻,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共享一切的疼痛、记忆、寿命。所以……

    他转头看我,眼中有愧疚,你的半鬼化,我也有份。

    井口的月光突然变成血色。

    阴司大能的残魂化作黑雾袭来,顾沉猛地推开我,自己被黑雾缠住。

    我看见他的身体再次开始透明,光点纷纷扬扬地飘向井口。

    走!他的声音里带着命令,出去后,用镇阴柱封死井口!

    我不要!我抓住他的手腕,金链自动缠上黑雾,说好了一起的!

    黑雾突然凝结成陈雨的模样,她的红衣在黑风中猎猎作响,指尖点在我眉心:

    傻姑娘,共生契的真正代价,是其中一人必须永远守护中枢。

    她看向顾沉,眼神复杂,他早就知道,所以才想让你独自活着。

    顾沉的光点开始融入黑雾,他看着我,唇语是对不起。

    我突然想起他办公室里的那张照片,想起他替我挡住阴神时的眼神。

    终于明白,他的温柔从来都不是程序,而是迟到的、扭曲的人性。

    我留下。我松开他的手,金链自动飞向中枢,你出去,替我看看朝阳。

    不行!他想抓住我,却穿过身体,你根本不知道守护中枢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永远不能见光,不能触碰活人,只能在黑暗里与鬼为伴。

    我对他笑,金链在身后展开成翅膀的形状,但至少,我们的心跳还在一起。

    陈雨的虚影将我们推向井口,最后看了顾沉一眼:替我活下去,别再做引导者了。

    井口的晨光铺在脸上时,我听见顾沉的哭声。

    他的手穿过井口,想要抓住我,却只能触到逐渐闭合的石门。

    我的金链缠上中枢,银链没入地下水脉。

    最后看见他眼里的自己,颈间的锁链已成永恒的印记。

    林溪!他的呼喊声被石门隔绝。

    黑暗降临前,我摸向胸口。

    那里有他的心跳,有我的体温,还有阴阳两界的永恒枷锁。

    阴司中枢的深处,无数光点汇聚成银河。

    每条光带都是被拯救的灵魂,其中最亮的那一条,是陈雨的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传来脚步声。

    有人推开城隍庙的门,脚步声年轻而急促,带着活人的气息。

    他停在井口,手电筒的光照下来,映出我颈间的金银锁链。

    你是谁他的声音里有恐惧,也有好奇。

    我抬头看他,月光落在我逐渐透明的脸上:

    我是阴阳有限公司的前员工。

    我晃了晃锁链,也是你的入职引导人。

    他后退半步,手电筒掉在地上。

    我看见他工牌上的名字是张明,应届毕业生,社会学专业,八字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是这次,引导者不再是顾沉,而是我。

    怕什么我轻笑,银链延伸,缠住他的脚踝,你的Offer,可是我亲自挑的。

    他的尖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庙宇里。

    我摸着颈间的锁链,感受着顾沉在阳间的心跳。

    他果然听了我的话,在阳光下好好活着。

    而我,将成为新的枷锁,困住那些企图吞噬活人的鬼。

    孽债永不消弭,但这次,执刀的人变成了我。

    井口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爬上庙门。

    我闭上眼睛,任由银链将新人拖入中枢,金链则指向顾沉所在的方向。

    我们的心跳同步跳动,像阴阳两极的永恒对话,而这,就是共生契最好的结局。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