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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重生京兆

    祁同伟最后的记忆是冰冷的枪管和口中浓重的铁锈味。一声巨响后,世界陷入黑暗。

    王爷王爷醒醒!

    一个轻柔的女声将他从混沌中拉回。祁同伟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陌生少女的脸庞,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奇怪的发髻,穿着他从没见过的服饰。

    这是哪里他下意识问道,随即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不是他熟悉的声音。

    少女面露诧异:王爷可是梦魇了这是您的寝殿啊。

    祁同伟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四周陈设古朴华丽,明显不是现代装饰。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腕上戴着一枚玉扳指。

    镜子。他嘶哑地说。

    少女连忙取来一面铜镜。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约二十岁上下,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阴鸷,下颌线条坚毅,与他记忆中的自己截然不同。

    我是谁他听见自己问。

    少女脸色大变,扑通跪下:王爷莫要吓奴婢!您是京兆王元愉殿下啊!

    元愉京兆王祁同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作为政法大学高材生,他对这段历史并不陌生——北魏孝文帝之子,宣武帝元恪的弟弟,以骄奢淫逸著称,最终因叛乱被杀。

    难道自己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一个注定失败的反派身上

    他强压下震惊,挥手示意侍女退下:本王有些头疼,想独自静一静。

    待侍女退出后,祁同伟——现在应该叫元愉了——踉跄着走到窗前。窗外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景象:亭台楼阁,飞檐翘角,远处宫墙巍峨。几个穿着官服的男子在庭院中低声交谈,神色慌张。

    历史记载元愉骄奢贪纵,暴虐不法...他喃喃自语,前世的知识如潮水般涌来,现在是...正始三年

    他猛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向书案,翻找可能的文书。一卷竹简滚落在地,展开后是朝廷的诏书,上面赫然写着对京兆王府三十多名属官的死刑判决。

    原来如此...元愉倒吸一口冷气。按照历史记载,这正是元愉命运的转折点——因属下违法乱纪被朝廷彻查,导致他后来铤而走险发动叛乱。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子慌张闯入:殿下!不好了!廷尉府的人已经到前院了,说是要带走王府长史和主簿!

    元愉眯起眼睛,迅速进入角色:为何不早报

    殿下您一直昏睡不醒,太医说是酒醉...

    元愉冷哼一声,大步走向门口,又突然停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华贵却凌乱的衣袍,转身命令道:取我朝服来。

    当元愉穿戴整齐出现在前院时,廷尉府的差役已经押着几名王府官员准备离开。为首的官员见到元愉,敷衍地行了一礼:京兆王殿下,下官奉旨查办贵府违法之事,还请见谅。

    元愉注意到院中跪着的十几名瑟瑟发抖的属官,以及他们家人绝望的哭喊声。按照历史记载,这些人大多会被处死。

    且慢。他沉声道,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本王有几句话要说。

    廷尉官员面露难色:殿下,这...

    本王不阻挠朝廷办案。元愉环视众人,目光如炬,只是这些官员跟随本王多年,纵有过错,也请廷尉明察秋毫,依法而断,勿枉勿纵。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历史上的元愉骄横跋扈,从不会为属下求情,更不会说出依法而断这样的话。

    廷尉官员迟疑片刻,拱手道:殿下放心,朝廷自有法度。

    待廷尉府的人离开后,元愉转向剩下的王府属官:诸位不必惊慌。朝廷查的是违法乱纪之人,清者自清。

    一名年老的属官颤巍巍上前:殿下,老奴有一言...

    讲。

    殿下近日行为反常,恐已引起朝廷注意。今日又突然为罪官求情,更是不合常理。老奴担心...

    元愉冷笑一声:担心什么担心本王失宠于皇兄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本王自有分寸。传令下去,从今日起,王府上下需谨言慎行,一切开支用度减半,违者严惩不贷。

    这个命令再次震惊了所有人。元愉以奢侈闻名,突然要求节俭,简直匪夷所思。

    回到书房,元愉独自沉思。他必须尽快适应这个身份,理清当前的局势。宣武帝元恪、权臣高肇、自己的母亲袁贵人...这些人物关系错综复杂。而最重要的是,如何避免历史上元愉的悲惨结局。

    既然让我重活一次,他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就不会重蹈覆辙。

    他铺开一张绢纸,开始写下自己记忆中的北魏历史大事件和关键人物。作为曾经的公安厅长,他对权力斗争再熟悉不过。而现在,他不仅要自保,还要在这个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

    王爷。侍女在门外轻声唤道,广平王殿下派人来邀您赴宴。

    广平王元怀——元愉的弟弟,历史上与他一样奢侈放纵。元愉嘴角微扬:回话,就说本王身体不适,改日再聚。

    2

    军事革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案几上,元愉放下毛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案几上摊开的绢布密密麻麻记录着他回忆起来的现代军事知识——三三制战术编队、基础训练体系、简易沙盘推演方法...

    王爷,您一夜未眠老管家元福端着铜盆走进书房,看到烛台里堆积如山的蜡油,眉头紧锁。

    元愉用湿巾擦了擦脸,冰凉的水让他精神一振:元福,咱们王府还有多少亲兵

    回王爷,按制可养府兵三百,现有一百二十人。元福犹豫片刻,不过自从朝廷查处了一批府中属官后,已有月余未发饷银,逃散了不少。

    元愉轻叩案几。一百二十人,太少了。但作为起点,足够了。

    传我令,今日未时,所有府兵在校场集合。

    元福面露难色:王爷,今日广平王设宴...

    推了。元愉斩钉截铁,从今往后,这类宴请一律推掉。

    未时整,元愉身着简朴戎装出现在校场。一百余名府兵稀稀拉拉地站着,不少人面带菜色,铠甲锈迹斑斑。这与元愉记忆中现代军队的飒爽英姿相去甚远。

    立正!元愉突然喝道。

    府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元愉暗叹一口气,开始亲自示范现代军姿。挺拔的脊背,并拢的双腿,平视前方的目光——这些最基本的军姿要求,对北魏士兵来说却闻所未闻。

    从今日起,每日辰时操练,未时习武,风雨无阻。元愉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本王亲自督导。

    接下来的日子,京兆王府的校场成了洛阳城最热闹的地方。元愉将现代军事训练方法融入古代战争需求:晨跑增强体能,队列训练培养纪律,木制器械练习格斗技巧。他还创造性地将三三制战术改编为适合古代战争的三人小组战术。

    一个月后的朝会上,元愉的异常举动终于引起了宣武帝的注意。

    听闻皇弟近日闭门练兵,可是对朕有所不满宣武帝元恪高坐龙椅,语气平淡却暗藏锋芒。

    元愉出列行礼,余光瞥见权臣高肇嘴角的冷笑。这位当朝国舅爷一直视宗室为眼中钉。

    回陛下,臣弟近日研读《孙子兵法》,深感纸上谈兵终觉浅,故以府兵演练为乐,绝无他意。

    宣武帝不置可否,倒是高肇阴阳怪气地插话:京兆王殿下突然醉心武事,莫不是想效仿当年尔朱荣

    朝堂上一片寂静。尔朱荣是北魏著名权臣,最终因谋反被杀。高肇此言诛心至极。

    元愉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陛下明鉴,臣弟练兵实为剿匪之需。近日洛阳周边匪患猖獗,臣弟愿率府兵为陛下分忧。

    宣武帝接过竹简,发现是元愉详细记录的匪患情况和剿匪计划,不禁面色稍霁:皇弟有心了。既如此,朕准你所请。

    退朝后,元愉刚出宫门就被广平王元怀拦住。

    兄长近日好生奇怪!元怀二十出头,锦衣华服,一脸不满,不仅推掉所有宴请,还学那些武夫练兵,平白惹人笑话!

    元愉看着这个历史上与自己一同奢侈放纵的弟弟,心中百感交集:元怀,乱世将至,唯有实力才是立身之本。

    什么乱世元怀不以为然,如今天下太平...

    高肇专权,六镇不安,南梁虎视眈眈,何来太平元愉压低声音,你若信我,便收敛些,多读兵书。

    元怀将信将疑,但见兄长神色凝重,终是点了点头。

    回到王府,元愉立即召集亲信部署剿匪事宜。他特意挑选了三十名训练最刻苦的府兵,组成精锐小队。

    记住,三人一组,互相照应。元愉在沙盘上演示战术,斥候先行,主力随后,切忌冒进。

    三日后,元愉率部出击。洛阳西南五十里的黑风山,盘踞着一伙百余人的悍匪,官府多次围剿未果。

    当元愉的小队抵达匪寨附近时,斥候回报:王爷,匪寨戒备森严,强攻恐难取胜。

    元愉观察地形后,决定采用现代特种作战思维。他派一支小队绕到寨后放火,主力则埋伏在匪徒必经之路。当匪徒惊慌失措逃出寨门时,立即陷入元愉精心设计的三面埋伏。

    战斗仅持续半个时辰,匪徒死伤过半,余者溃散。而元愉的府兵仅轻伤三人。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在匪寨中发现了与朝中官员往来的密信。

    王爷,这...亲兵队长元烈捧着信件,手微微发抖。

    元愉扫了一眼,冷笑一声:收好,不必声张。这些证据日后或有大用。

    剿匪大捷的消息传回洛阳,朝野震动。宣武帝特意在宫中设宴犒赏。

    宴席上,高肇举杯笑道:京兆王殿下用兵如神,不知师从何人

    元愉从容应对:不过是按照《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行事罢了。

    哦高肇眯起眼睛,听闻殿下用了一种前所未闻的三三阵法,不知出自哪部兵书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元愉心知这是试探,却不慌不忙:此乃臣弟观蚂蚁作战所得。蚂蚁虽小,三五成群却能制服大虫。臣弟不过是师法自然。

    这番话说得众人啧啧称奇,连宣武帝也露出赞赏之色。

    宴后,宣武帝单独留下元愉。

    皇弟近日变化甚大,朕心甚慰。宣武帝语气缓和,但朝中多有议论,说你练兵过甚,恐有不轨之心。

    元愉立即跪下:陛下明鉴,臣弟一心只为魏室江山。若陛下不放心,臣弟愿交还兵权。

    那倒不必。宣武帝扶起他,朕有意派你出任冀州刺史,既可施展抱负,又能远离是非。你意下如何

    元愉心中一动。冀州!历史上元愉正是在冀州起兵造反。但现在,这将是他实践更大规模改革的绝佳机会。

    臣弟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离京前夕,元愉秘密拜访了母亲袁贵人。

    愉儿,你此番变化,为娘甚是欣慰。袁贵人抚摸着儿子的脸庞,但高肇势大,你此去冀州,务必小心。

    元愉点头:母亲放心,儿臣自有分寸。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母亲可知朝中谁与高肇不睦

    袁贵人压低声音:于忠、崔光等人素来与高肇不合,但最值得注意的却是你皇叔元雍。他表面与高肇交好,实则...

    元愉眼中精光一闪。元雍,彭城王,历史上在高肇死后成为重要权臣。这条线值得深挖。

    离京当日,元愉只带了五十名精锐府兵和几名心腹幕僚。当车队行至洛阳城外十里亭时,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京兆王殿下留步!为首的是元烈,他身后站着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府兵。

    元愉皱眉:元烈,你这是何意

    元烈单膝跪地:王爷!末将等不愿留在洛阳受气,愿追随王爷赴冀州!

    元愉环视这些与自己朝夕相处数月的士兵,看到他们眼中的坚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些都是他亲手训练的精锐,是未来改革的中坚力量。

    好!元愉朗声道,既然诸位不弃,本王必不负众望!

    抵达冀州后,元愉立即展开全面改革。他以剿匪为名,扩大军队规模;改良农具,提高粮食产量;最重要的是,他秘密组建了一支工匠团队,开始研发改良武器。

    王爷,这马镫真能有用老工匠疑惑地看着元愉设计的双马镫图纸。

    元愉笑而不答。历史上,马镫的改良彻底改变了骑兵战术,但在这个时代,北魏骑兵还使用单边马镫,稳定性极差。

    三个月后,当装备了新式马镫和高桥马鞍的冀州骑兵在演习中所向披靡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王爷神机妙算!骑兵统领兴奋不已,有了这马镫,我军骑兵战力至少提升三成!

    元愉却已看向更远的未来。在他的秘密工坊里,一批特殊的烟花正在研制中——那是以硝石、硫磺和木炭配比而成的原始火药。虽然距离真正的武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已经是划时代的开端。

    与此同时,元愉在冀州推行军功授田制度,士兵凭战功可获得土地,极大提高了军队士气。他还建立了简易的军事学堂,亲自讲授战术课程。

    这一系列改革很快见效。冀州军力大增,境内匪患肃清,流民归附,赋税增加。消息传回洛阳,宣武帝龙颜大悦,下旨嘉奖。而高肇一党则愈发不安。

    夜深人静时,元愉常独自站在城墙上眺望星空。前世的政治经验告诉他,现在的成功已经引起了既得利益者的警惕。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王爷,洛阳急报。元烈匆匆走来,递上一封密信。

    元愉拆开一看,面色微变。信中写道:高肇正在罗织罪名,准备诬告元愉谋反。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但不可轻举妄动。元愉沉声道,同时,派人秘密联系彭城王元雍。

    3

    反败为胜

    秋雨绵绵,冀州刺史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元愉盯着案几上的密信,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高肇要诬告他谋反——这个消息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王爷,钦差已到三十里外,明日午时便可抵达冀州。元烈浑身湿透地闯入书房,雨水顺着铠甲滴落在地。

    元愉眉头紧锁:可探明圣旨内容

    属下买通了一名随行小吏,说是...元烈喉结滚动,说是有人举报王爷私造兵器,蓄养死士,意图不轨。

    私造兵器元愉冷笑一声。他确实改良了马具,但离私造兵器还差得远。这显然是欲加之罪。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元愉半边脸庞。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汉东时,他也曾被人构陷,那时他选择了妥协,结果一步错步步错。这一世,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传令下去,工坊立即停止所有特殊项目,将所有图纸和样品转移到安全地点。元愉语速飞快,另外,准备一份详尽的军备清单,要突出剿匪用途。

    元烈刚要离去,元愉又叫住他:还有,查清楚这次来的钦差是谁,有什么弱点。

    雨越下越大,元愉独自站在窗前,任由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他需要冷静思考。历史上元愉确实造反了,但那是在被逼到绝路的情况下。现在他有机会改变这一轨迹,但必须步步为营。

    次日午时,雨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冀州城门大开,元愉率领州府官员列队迎接钦差。当钦差队伍出现在官道上时,元愉眯起了眼睛——为首的竟是大理寺少卿崔孝芬,高肇的心腹之一。

    京兆王接旨!崔孝芬高坐马上,并不下鞍,明显是要给元愉一个下马威。

    元愉不动声色,领着众官跪地接旨。圣旨措辞严厉,命令元愉立即交出兵权,回洛阳接受审查。

    臣领旨。元愉恭敬地接过圣旨,起身时脸上已换上笑容,崔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府中已备下酒席,为大人接风洗尘。

    崔孝芬冷哼一声:不必了。下官奉旨查案,还请王爷配合。现在就要查验冀州军械库。

    元愉心中警铃大作。对方如此急切,必有蹊跷。但他面上不显,从容道:理当如此。元烈,带崔大人去军械库。

    查验过程中,崔孝芬异常仔细,几乎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当检查到一批新式马鞍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王爷,这些马鞍形制特殊,非朝廷制式,作何解释

    此为剿匪所需。元愉早有准备,冀州多山,普通马鞍不利于山地作战,故命工匠略作改良。崔大人若不信,可查阅剿匪战报,我军伤亡大减,正得益于此。

    崔孝芬不置可否,继续搜查。突然,他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一封书信。

    王爷,这是何物崔孝芬抖开信纸,大声念道,时机已到,可举大事...这分明是谋反的证据!

    元愉心头一震。这绝对是栽赃!他上前一步:崔大人可否让本王一观

    信纸上的字迹确实模仿得很像他的笔迹,但内容拙劣可笑,连具体时间地点都没有。元愉前世在公安系统工作多年,对笔迹鉴定颇有研究。他仔细查看后,发现了几个关键破绽。

    崔大人,此信绝非本王所写。元愉镇定自若,首先,本王写时字最后一笔向来上挑,而此信是平收;其次,本王从不用举大事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最重要的是...他指向信纸一角,这墨迹看似陈旧,但边缘有晕染痕迹,明显是用茶水浸泡做旧。

    崔孝芬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元愉如此专业。但他很快恢复镇定:王爷精通此道,更令人起疑。下官必须将此事如实禀报皇上。

    当晚,刺史府气氛凝重。元愉召集心腹商议对策。

    王爷,崔孝芬明显是冲着您来的。冀州长史杨钊忧心忡忡,不如先发制人,在半路...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元愉摇头:不可。杀钦差等同谋反,正中高肇下怀。他沉思片刻,为今之计,只有主动回洛阳自辩。

    太危险了!元烈急道,高肇在洛阳一手遮天,王爷此去凶多吉少。

    元愉却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放心,我自有打算。杨长史,我记得你侄女在宫中当差

    杨钊点头:正是。小女芷若现为袁贵人身边女官。

    好。元愉取出一封信,想办法将此信交给她,务必亲手转交我母妃。

    两日后,元愉随崔孝芬启程返京。临行前,他秘密叮嘱元烈:若我一个月内没有消息,你就按第二个计划行事。

    一路上,崔孝芬对元愉严加看管,几乎形同囚犯。但当车队行至黄河渡口时,一队华丽的车驾拦住了去路。

    前方何人钦差办案,速速让道!崔孝芬的随从高声喝道。

    车帘掀起,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本宫奉旨省亲,尔等何人,敢拦凤驾

    崔孝芬顿时慌了神——来人竟是高皇后!他连忙下马行礼。趁这机会,元愉看到皇后身边一名宫女对他使了个眼色。那是杨芷若!元愉心中一动,装作整理衣袍,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纸团。

    当晚宿营时,元愉偷偷展开纸团,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彭城王已安排,花园老地方。

    五日后,元愉被押回洛阳,直接带入宫中受审。太极殿上,宣武帝面沉如水,高肇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殿内还聚集了不少朝臣,包括元愉的弟弟广平王元怀,以及他暗中联系的彭城王元雍。

    元愉,你可知罪宣武帝开门见山。

    元愉伏地行礼:臣弟不知身犯何罪,请陛下明示。

    高肇冷笑一声,命人呈上证据——除了那封伪造的信,还有几名所谓证人,指认元愉在冀州私造兵器,密谋造反。

    面对这些指控,元愉不慌不忙:陛下,臣弟请求与这些证人对质。

    宣武帝准奏。元愉首先问一名工匠:你说我命你打造违禁兵器,可知是何等兵器

    工匠支支吾吾:就...就是那种很长的刀...

    多长什么形制何时何地交付元愉连珠炮般发问。工匠语无伦次,漏洞百出。

    接着,元愉转向那封关键信件:陛下明鉴,此信绝非臣弟所写。除了之前发现的破绽外,臣弟还注意到信纸是洛阳文华斋所产,而这种纸在冀州根本买不到。

    高肇脸色一变。元愉乘胜追击:更重要的是,臣弟发现这封信的折叠方式与崔大人随身携带的公文如出一辙,都是先纵后横的三折法,而非臣弟习惯的对角折法。

    朝堂上一片哗然。元愉的观察入微和专业知识让所有人震惊。

    这...这纯属狡辩!高肇气急败坏。

    就在此时,彭城王元雍出列:陛下,臣有本奏。经查,这几名证人都是高国舅府上管家高福近日接触过的,其中一名工匠更是高府家奴的亲戚。

    形势急转直下。宣武帝目光在高肇和元愉之间游移,显然在权衡利弊。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此案疑点重重,朕命大理寺彻查。元愉暂且禁足府中,不得离京。

    虽然没有完全洗清嫌疑,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元愉知道,这是宣武帝在平衡各方势力,既不给高肇全胜,也不让自己好过。

    当晚,元愉被软禁在京兆王府。三更时分,一名黑衣人翻墙而入,正是元烈。

    王爷!冀州一切按计划进行。元烈低声道,另外,杨姑娘让我转告,明日丑时在后花园等您。

    次日丑时,元愉避开守卫,悄悄来到后花园。月光下,一名身着宫女服饰的少女已等候多时。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正是杨芷若。

    王爷。她盈盈下拜,杏眼中满是担忧。

    元愉连忙扶起她:杨姑娘冒险前来,元愉感激不尽。

    月光下,杨芷若的肌肤如瓷器般莹白,柳眉杏眼,樱唇微抿,虽不是绝色,却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她轻声道:王爷,妾身偷听到高肇与崔孝芬密谈,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正在搜集新的证据。

    元愉点头:我料到了。可有听到具体内容

    他们提到一个叫马三的人,似乎是要指认王爷与六镇叛军有联系。

    六镇!元愉心头一震。北魏六镇问题确实是一大隐患,但此时还未完全爆发。高肇这招够毒,一旦与边镇叛乱扯上关系,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多谢姑娘相告。元愉郑重道,此恩元愉必报。

    杨芷若却摇摇头:王爷言重了。家父蒙冤时,是王爷仗义执言。如今王爷蒙冤,妾身不过略尽绵力。她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妾身从小佩戴的护身符,请王爷收下,保佑平安。

    元愉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他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柄精致匕首:此物随我多年,今日赠予姑娘,权当信物。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远处传来更鼓声,杨芷若惊醒般后退一步:妾身该回去了,王爷保重。

    看着杨芷若离去的背影,元愉握紧了玉佩。他必须尽快行动,粉碎高肇的阴谋。

    机会很快到来。三日后,宣武帝突然召元愉入宫。原来边境急报,柔然犯边,六镇告急。朝堂上争论不休,有人主张和亲,有人主张出兵。

    陛下!元愉抓住机会出列,臣弟愿率冀州兵驰援边镇,以证清白!

    高肇立即反对:不可!元愉本就涉嫌勾结边镇,若让其掌兵,无异于放虎归山!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彭城王元雍提出了折中方案:派元愉都督六州军事,但另派心腹监军。

    4

    边镇烽烟

    怀朔镇的城墙在暮色中如同一道伤痕,蜿蜒在北方荒原上。元愉勒住战马,眯眼望向这座边陲要塞。城头旌旗残破,守军稀稀拉拉,完全看不出这是北魏防御柔然的重要军镇。

    王爷,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元烈驱马靠近,低声道,探马来报,柔然可汗亲率三万骑兵南下,最迟五日内抵达。

    元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身后是两千冀州精锐,以及朝廷派来的监军于忠——高肇的门生,名义上是协助,实则是监视。

    进城。元愉一夹马腹,率先向城门驰去。

    怀朔镇将宇文泰带着十几名亲兵迎出城门。此人三十出头,身材魁梧如熊,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眼神桀骜不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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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将参见都督。宇文泰草草行了个礼,语气毫无敬意,都督远道而来,末将已备下酒席。

    元愉扫了一眼宇文泰身后那些吊儿郎当的亲兵,突然厉声喝道:全军列队!

    这一声吼如雷霆炸响,不仅冀州兵迅速列阵,连宇文泰的亲兵也被震得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只有宇文泰本人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宇文将军,柔然大军压境,你还有心思设宴元愉声音冷得像冰,带本督上城墙。

    宇文泰脸色变了变,终究不敢公然抗命,悻悻地带路。

    城墙上,元愉的眉头越皱越紧。守军纪律涣散,器械残破,粮仓见底。最离谱的是,西门箭楼里居然藏着几个妓女和酒坛子。

    这就是你守的城元愉指着那些衣衫不整的女子,声音平静得可怕。

    宇文泰不以为然:边关苦寒,兄弟们找点乐子怎么了

    元愉没说话,只是缓缓抽出佩刀。寒光一闪,一个酒坛应声而碎,酒液四溅。所有人都愣住了。

    传令,全军校场集合,缺一人者,斩!

    半个时辰后,怀朔镇校场上站满了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边军士兵。他们交头接耳,完全没把新来的都督放在眼里。

    元愉高坐将台,冷眼扫视这群乌合之众。他缓缓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是京兆王元愉,奉旨都督六州军事。现在,柔然三万大军五日内必到。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有人甚至吓得转身就跑。

    拿下!元愉一声令下,冀州兵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三名逃兵按倒在地。

    临阵脱逃,按律当斩。元愉走下将台,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把陌刀,宇文将军,你来行刑。

    宇文泰脸色铁青:王爷,这些都是跟末将出生入死的兄弟...

    所以更该由你亲自送他们上路。元愉将陌刀递到宇文泰面前,要么你斩他们,要么我斩你。

    校场上死一般寂静。宇文泰最终接过刀,手起刀落,三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渗入黄土,刺目惊心。

    元愉这才重新走上将台:从今日起,怀朔镇实行军法。怯战者斩!违令者斩!贪污军饷者斩!

    三个斩字如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元愉继续道:但杀敌立功者,赏!重伤柔然一骑,赏钱五百!杀一骑,赏钱一贯!战死者,抚恤家属良田十亩!

    赏罚分明的制度立刻在边军中引起震动。这些被朝廷遗忘的边军,何曾见过如此厚赏

    接下来的三天,元愉几乎不眠不休地重整防务。他将现代军事管理方法与古代战争实际相结合:重新划分防区,建立轮值制度;改良守城器械,增加投石机和床弩;最重要的是,他将边军打散重组,与冀州兵混编,实行老带新。

    监军于忠冷眼旁观这一切,不时在竹简上记录什么。元愉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第四天深夜,他秘密召见了元烈。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元烈点头,压低声音:按王爷吩咐,二十个震天雷已秘密运抵西门仓库,由咱们的冀州兵把守。

    元愉满意地拍拍元烈肩膀。这些震天雷是他根据记忆中的火药配方改良的简易爆炸物,虽然威力远不如现代手榴弹,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颠覆性的武器。

    第五天拂晓,柔然大军如约而至。黑压压的骑兵铺天盖地,马蹄声震得城墙微微颤抖。守军士兵面色发白,有人已经开始发抖。

    元愉身披铠甲,亲自站在城门楼上。他注意到宇文泰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变得异常锐利——这是个真正的战士,只是长期被腐败的体制压抑了血性。

    宇文泰。元愉突然道,今日若守住怀朔,我保举你为镇北将军。

    宇文泰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元愉。镇北将军是正四品上,比他现在的从五品高了整整五阶。

    王爷此话当真

    元愉冷笑:本王言出必践。但前提是——你得活下来。

    柔然的进攻开始了。第一波是箭雨,黑压压的箭矢如蝗虫般飞来。元愉早有准备,命令士兵举起加厚的盾牌。箭矢叮叮当当打在盾上,伤亡不大。

    接着是攻城车和云梯。柔然人嚎叫着冲上来,像潮水拍打礁石。守军按照元愉事先训练的战术,三人一组,一人持盾防御,一人持长矛刺杀攀爬的敌人,一人负责投掷石块和沸油。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城墙下已经堆满了尸体。元愉的铠甲上溅满了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就在西门快要失守时,他下达了关键命令。

    投放震天雷!

    二十个裹着铁片的陶罐被点燃引线,用投石机抛向敌军最密集处。数息之后,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战场。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柔然人惨叫连连,战马受惊四处狂奔。

    天罚!这是天罚!柔然军中有人用生硬的汉语大喊。原本凶悍的进攻瞬间崩溃,敌军如潮水般退去。

    城墙上,北魏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转向元愉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能召唤雷霆的统帅,不是神人是什么

    宇文泰第一个跪下:王爷神威!末将愿誓死追随!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士兵跪倒在地,就连监军于忠也不得不低头掩饰眼中的震惊。元愉知道,从这一刻起,这支边军真正属于他了。

    当晚,元愉在帅帐召见了宇文泰。

    知道今天那些雷霆是什么吗元愉开门见山。

    宇文泰摇头,眼中却闪烁着渴望的光芒:末将愚钝,请王爷明示。

    元愉取出一小包火药,在案几上铺开:此物名为火药,由硝石、硫磺、木炭按特定比例混合而成。

    宇文泰如获至宝地盯着那黑乎乎的粉末,难以相信这么普通的东西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威力。

    想学吗元愉似笑非笑地问。

    宇文泰猛地抬头,随即重重叩首:求王爷传授!

    不急。元愉收起火药,先说说怀朔镇的情况。朝廷多久没发军饷了

    回王爷,已经十三个月了。宇文泰咬牙切齿,兄弟们全靠抢掠商队和周边村落过活。

    元愉眼中寒光一闪,但很快压下怒火。这不是宇文泰的错,而是北魏边镇制度的系统性腐败。

    从今日起,停止一切抢掠。军饷由我解决。元愉取出一卷竹简,这是我拟定的《边军新制》,你看完后召集各营校尉,明日开始执行。

    宇文泰接过竹简,越看越震惊。这套制度完全颠覆了北魏传统军制:士兵按战功分等级,不同等级对应不同军饷和待遇;设立军事学堂,教授识字和兵法;甚至允许汉人士兵通过军功获得土地和官职...

    王爷,这...这会得罪很多鲜卑贵族。宇文泰小心提醒。

    元愉冷笑:所以先从怀朔镇开始试点。等我们打几场胜仗,自然有人闭嘴。

    接下来的一个月,元愉以怀朔镇为试验田,全面推行军事改革。他亲自训练了一支三百人的精锐雷霆营,专门使用火药武器;重组边军编制,引入现代参谋制度;甚至在军中开设扫盲班,教授基础文化知识。

    监军于忠将这些变化一一记录在密奏中,但奇怪的是朝廷始终没有反应。元愉心知肚明——宣武帝和高肇正在观望。如果他能挡住柔然,这些离经叛道的改革自然会得到默许;如果失败,那就数罪并罚。

    机会很快到来。探马报告,柔然可汗不甘心失败,集结五万大军再次来犯。这次他们避开关防坚固的怀朔镇,转而攻打防御薄弱的武川镇。

    元愉立即召集众将议事。

    武川镇守将无能,城墙低矮,恐怕撑不过三日。宇文泰指着地图分析。

    监军于忠提出异议:按朝廷规制,各镇应各自为战。都督若调兵救援,恐有擅权之嫌。

    元愉盯着地图,突然问道:武川镇往南是什么

    是沃野镇,再往南就是并州了。

    柔然人这次不是来抢掠的。元愉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他们想直捣并州,威胁洛阳。

    众将哗然。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国战级别的危机了。

    元愉当机立断:宇文泰率两千轻骑驰援武川,记住,不要进城,在城外三十里的狼山峡谷设伏。我亲率主力随后赶到。

    王爷要动用那个宇文泰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元愉点头:是时候让柔然人见识真正的雷霆之威了。

    三日后,当元愉的主力部队抵达狼山峡谷时,战斗已经打响。宇文泰的伏兵成功将柔然大军引入峡谷狭窄处。时机成熟,元愉下令点燃事先埋设的火药陷阱。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后,峡谷两侧的山石崩塌,将柔然大军截成三段。北魏军队趁机发动总攻,尤其是装备了新式马镫和高桥马鞍的骑兵,在狭窄地形中所向披靡。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当太阳再次升起时,五万柔然大军溃不成军,可汗仅以身免。这是北魏立国以来对柔然最大的一场胜利。

    战后清点,元愉站在峡谷高处,望着下面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战利品。宇文泰满身是血地走来,单膝跪地:王爷神机妙算!此战斩首两万,俘获战马万匹,柔然十年内无力南侵!

    元愉扶起宇文泰:这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胜利。传令,按《边军新制》论功行赏,战死者加倍抚恤。

    5

    龙驭上宾

    正始六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更早。怀朔镇的城墙上积了薄薄一层白霜,元愉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他正在检阅新组建的雷霆营演练,三百名精锐士兵熟练地操作着改良后的投石机,将包裹火药的陶罐精准投向三百步外的目标。

    轰隆的爆炸声接连不断,远处假想的敌阵已成一片火海。元愉嘴角微扬——经过半年改良,火药的稳定性和威力都有了显著提升。

    王爷!洛阳急报!

    元烈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演练。他手中捧着一封火漆密封的竹简,漆印上是彭城王元雍的私人徽记。

    元愉心头一紧,挥手示意演练继续,自己则快步走下城墙。回到帅帐,他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拆开竹简。简上只有寥寥数字:

    上病危,速归。雍。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元愉大脑飞速运转。历史上宣武帝确实在正始六年驾崩,但具体时间他记不清了。如果现在启程,以轻骑速度五日可抵洛阳,但...

    元烈,派快马去武川镇,命宇文泰立即来见。元愉沉声道,另外,准备三千精锐,全副武装,明日拂晓出发。

    元烈刚要离开,又被叫住:记住,对外宣称是例行冬季拉练。

    宇文泰当夜便至,铠甲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听完元愉的简短说明,这位悍将眼中精光暴涨:王爷,这是天赐良机!末将愿亲率铁骑为前锋,直取洛阳!

    元愉摇头:不是造反,是勤王。他特别强调了最后两个字,你留守怀朔,提防柔然趁机生事。我只带三千人南下,人多反易引起猜疑。

    宇文泰不甘心:王爷,朝廷那些酸儒...

    宇文泰。元愉打断他,声音冷峻,记住,真正的权力不在于攻下多少城池,而在于让人心甘情愿服从。我要的不是一座废墟般的洛阳,而是一个完整的北魏朝廷。

    次日拂晓,三千精锐悄然离开怀朔镇。这支军队装备精良,全员配备新式马具,还携带了五十枚震天雷和二十架改良弩机。元愉特意命人打出了奉诏勤王的旗帜,既表明立场,又避免被定性为叛乱。

    行军第三日,第二封密信追上了队伍。这次信使是元愉安插在洛阳的暗线,带来的消息让元愉瞳孔骤缩——宣武帝已驾崩,高肇封锁消息,密谋立年幼的皇子为傀儡。

    全速前进!元愉当即下令,派轻骑先行,在洛阳城外十里处扎营,记住,不要进城。

    当元愉的队伍抵达洛阳近郊时,城内外已是一片肃杀。城门紧闭,守军明显增加了数倍。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或询问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

    王爷,情况不对。元烈低声道,太安静了。

    元愉眯起眼睛观察城头守军。旗帜杂乱,既有禁军的,也有高肇私兵的,甚至还有彭城王的旗号。显然,城内各方势力正在角力。

    按计划行事。元愉下令,举行军事演习。

    接下来的场景令洛阳守军目瞪口呆。三千铁骑在平原上纵横驰骋,展示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术配合;改良弩机射出火箭,精准命中三百步外的靶子;最震撼的是,十枚震天雷同时引爆,巨响连洛阳皇宫都清晰可闻。

    演习持续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洛阳城门终于开启,一队仪仗缓缓而出。为首的是彭城王元雍,身后跟着几名朝廷重臣。

    元愉独自策马上前,在双方距离十步时下马行礼:臣参见彭城王。

    元雍五十余岁,面容儒雅却透着疲惫。他上前扶起元愉:京兆王远道勤王,辛苦了。陛下...已龙驭上宾。

    虽然早有预料,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元愉心头一震。他故作悲痛:臣弟来迟一步!不知太子...

    太子年幼,高肇意图摄政。元雍压低声音,幸得太后与本王周旋,暂未得逞。

    元愉心领神会。历史上的宣武帝死后,确实是高肇掌权,直到孝明帝即位后才被清算。但现在,他的到来已经改变了这一轨迹。

    臣弟愿听彭城王调遣。元愉恭敬道,声音刚好让后面的朝臣也能听见。

    元雍满意地点头:京兆王忠心可鉴。不如随本王入城,共商大事

    这是个试探。元愉若带兵进城,便是谋反;孤身入城,则可能成为瓮中之鳖。

    国丧期间,外兵不宜入城。元愉从容回应,臣弟愿驻兵城外,听候朝廷差遣。另,为表忠心,特献上柔然战俘百名、战马千匹,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这番应对滴水不漏,既展示了军事实力,又表明无意武力夺权。元雍眼中闪过赞赏之色,身后的朝臣们也明显松了口气。

    当夜,元愉秘密会见了元雍派来的心腹。在确认高肇确实控制了小皇帝和部分禁军后,元愉提出了一个大胆计划。

    明日朝会,彭城王可提议由宗室重臣共同辅政,分高肇之权。我则在城外再次军演,施加压力。

    高肇不会轻易就范。来使忧心忡忡。

    元愉冷笑:那就让他见识一下雷霆营的真正威力。

    次日清晨,洛阳城外的演习更加声势浩大。元愉特意将标靶设在靠近城墙的位置,爆炸声震得城砖都在颤抖。与此同时,元雍在朝会上联合宗室大臣,逼迫高肇接受五大臣辅政的方案。

    中午时分,洛阳城门再次开启。这次出来的是朝廷正式使节,宣读圣旨:册封元愉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与彭城王元雍、太尉崔光等共同辅政。

    臣领旨谢恩。元愉恭敬接过圣旨,心中却冷笑不已。这不过是权宜之计,高肇肯定还有后手。

    果然,入夜后第三封密信送达。信中透露高肇已秘密联络了广平王元怀和部分宗室,准备在三日后的国丧大典上发难。

    元怀元愉眉头紧锁。这个历史上与自己一同奢侈放纵的弟弟,居然和高肇勾结但仔细一想,这反而合理——元怀向来胸无大志,最容易被人利用。

    元愉立即回信,建议元雍将计就计,同时开始秘密调兵。他手下的三千精锐虽不能进城,但可以控制洛阳周边的战略要地。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张王牌——杨芷若。

    这位袁贵人身边的女官如今成了关键棋子。通过她,元愉将一封密信转交给了母亲袁贵人,再由袁贵人秘密呈递给高太后。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元愉支持高太后垂帘听政,条件是诛杀高肇。

    国丧大典当日,洛阳城内戒备森严。元愉获准带一百亲兵入城,他特意挑选了最精锐的雷霆营战士,每人暗藏一枚小型震天雷。

    大典在太极殿举行。小皇帝坐在龙椅上,高太后垂帘在后,高肇则站在御阶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元愉冷眼旁观,发现元怀果然神色紧张,不时看向高肇。

    就在大典进行到一半时,高肇突然发难:臣有本奏!京兆王元愉私造兵器,图谋不轨,请陛下明察!

    殿中一片哗然。高肇继续道:元愉在边镇擅改祖制,收买军心,更以妖术制造雷霆,意图不轨!现有广平王元怀为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元怀。这位年轻的亲王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证实了高肇的部分指控。

    轮到元愉辩解时,他却不慌不忙:高国舅所言部分属实。臣确实改良了军械,但皆为对抗柔然所需。至于妖术...他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不过是些硝石、硫磺之物,何来妖术

    高肇没料到元愉如此坦率,一时语塞。元愉乘胜追击:倒是高国舅在先帝病重期间封锁消息,意图控制幼主,其心可诛!

    血口喷人!高肇怒喝,来人,将元愉拿下!

    一队禁军冲入大殿,却出乎意料地将高肇团团围住。高肇愕然回首,发现禁军统领不知何时已换了人。

    帘后传来高太后冰冷的声音:高肇欺君罔上,罪不容诛。拖下去,即刻处斩!

    这场政变干净利落。高肇被当场拖出斩首,元怀吓得瘫软在地,被削去王爵,软禁府中。而元愉,则因勤王有功,加封为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成为实际上的摄政大臣之一。

    一个月后,当元愉再次站在怀朔镇城墙上时,手中握着的已是朝廷正式颁布的《边军新制》诏书。宇文泰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王爷...不,太傅大人,我们成功了!

    元愉望向南方,洛阳的方向。是的,他成功迈出了第一步。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六镇边军、朝中旧臣、南方的梁国...还有那个正在长大的小皇帝。

    传令全军,按新制整编。元愉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开春后,我要看到一支真正的铁军。

    6

    根基深植

    永平二年的春风吹过黄河两岸,冀州城外的校场上尘土飞扬。元愉站在点将台上,注视着下方三千名正在进行操练的士兵。这些士兵以三人为最小单位,九人为一小队,二十七人为一中队,组成严密的战斗阵型。

    变阵!随着传令官一声大喝,士兵们迅速从方阵转为楔形突击队形,动作整齐划一。

    元愉微微颔首。两年时间,这套融合了现代军事理念的三三制战术已经在冀州军中深入人心。从最初府兵们的抵触不解,到现在如臂使指般的熟练执行,其间付出的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爷,新式马鞍已经打造完成,请过目。军需官恭敬地捧着一副高桥马鞍走上前来。

    元愉仔细检查这副马鞍。相比传统平鞍,它前桥高耸,后桥隆起,两侧悬挂着新设计的双铁马镫。这是他在现代马术装备基础上改良的产物,能极大提升骑兵的稳定性和战斗力。

    试过了吗

    回王爷,试过了。军需官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咱们的骑兵装上这个,能在马上开硬弓,冲锋时也不用担心落马。柔然人那些皮鞍子跟这一比,简直像小孩玩具!

    元愉嘴角微扬。这些技术优势会在未来的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但他关心的不止于此。

    军功授田的事进展如何

    按王爷吩咐,去年立功的七百二十名士兵都已分到田地,其中一百零三人是汉人士兵。军需官压低声音,不过朝廷派来的巡察使对此颇有微词,说这坏了祖制...

    元愉冷笑一声:不必理会。有功必赏,方能用兵如神。他顿了顿,那些汉人士兵表现如何

    个个奋勇当先!有个叫王猛的队正,上次剿匪一人斩首五级,他分到的田就在城南柳林一带,听说已经娶了媳妇,把老父母都接来了。

    这正是元愉想要的效果。通过军功授田,他不仅激励了军队士气,更在冀州扎下了深厚的根基——这些士兵和他们的家人,将成为他最坚定的支持者。

    回到刺史府,元愉发现元烈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王爷,洛阳密报。元烈递上一枚蜡丸,高肇最近频繁召见御史台的人。

    元愉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纸条扫了一眼,随即在灯上烧毁。内容不出所料——高肇正在罗织他收买军心,图谋不轨的罪名。

    彭城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元雍王爷称病不出,但暗中派人去了并州,似是联络尔朱荣。

    元愉手指轻叩案几。尔朱荣,这个历史上著名的军阀现在还只是个边镇小将,但彭城王此举意味深长。朝中势力正在重新洗牌,每个人都开始下注。

    火药工坊进展如何

    按王爷给的配方,已经能稳定生产震天雷了。新研制的火龙箭射程可达二百步,但准头还差些。

    元愉满意地点点头。这两年间,他秘密组建的工匠团队已经将原始火药武器实用化。震天雷用于近战,火龙箭则相当于简易火箭,虽然远不如现代武器,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已经是颠覆性的优势。

    继续试验,注意保密。另外,派人去西域收购更多硝石。

    次日清晨,元愉正在批阅公文,亲兵匆匆来报:王爷,朝廷钦差到城外了!

    元愉眉头一皱。没有提前通报就直接派钦差来,这明显是突击检查。他迅速下令:按预案执行,隐蔽所有特殊装备,雷霆营立即化整为零。

    当元愉整装出迎时,发现来的竟是老熟人——大理寺少卿崔孝芬,高肇的心腹。这次崔孝芬身后还跟着一队禁军,个个面色不善。

    崔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元愉拱手行礼,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崔孝芬皮笑肉不笑:京兆王别来无恙。下官奉旨巡察河北军务,还请王爷配合。

    接下来的三天,崔孝芬带人翻遍了冀州军营和武库,甚至突袭检查了几个偏远驻地。但元愉早有准备,所有新式装备和火药武器都已转移到秘密地点,只留下符合朝廷规制的常规军械。

    第四天,崔孝芬终于忍不住了:王爷,听闻冀州军有一种能发雷霆的新式武器,不知可否让下官开开眼界

    元愉故作惊讶:崔大人从何处听得这等无稽之谈若我军真有如此神器,何不早献于朝廷

    那军功授田又是怎么回事崔孝芬咄咄逼人,鲜卑汉民混居,坏了祖制!

    崔大人此言差矣。元愉不慌不忙,《魏书》有云:天下俊秀,皆为魏臣。将士们浴血奋战,不论出身论功行赏,正是彰显陛下圣明。

    崔孝芬一时语塞,最终只能悻悻道:下官自当如实禀报朝廷。

    送走钦差后,元愉立即召集心腹议事。

    高肇这是要对我们下手了。长史杨钊忧心忡忡,王爷,不如先发制人...

    元愉摇头:时机未到。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他转向元烈,派快马去怀朔镇,命宇文泰加强戒备,提防朝廷突然换将。

    又对杨钊道:加快学宫建设进度,我要在三个月内看到第一批学员毕业。

    这个学宫是元愉秘密创办的军事政治学堂,专门培养忠于自己的年轻军官和官吏。学员主要来自军功子弟和有才能的寒门士子,教学内容除了传统兵法外,还包括元愉亲自讲授的现代管理思想和基础科学知识。

    两个月后,朝廷诏书送达:调元愉回洛阳述职,冀州军事暂交他人接管。

    这是明升暗降。元烈愤愤道,王爷若回洛阳,必遭高肇毒手!

    元愉却出人意料地笑了:不,这是我们的机会。

    他早已通过母亲袁贵人的关系,得知宣武帝对高肇一家独大日渐不满。这次召回,表面上是高肇的主意,实则暗含宣武帝制衡权臣的意图。

    准备行装,我们三日后启程。元愉下令,但雷霆营和学宫骨干化整为零,秘密南下,在洛阳城外待命。

    临行前夜,元愉独自登上冀州城墙。这两年来,他已经将这座边陲重镇打造成了自己的根据地。军制改革初见成效,新式武器陆续列装,更重要的是,他在这里培养出了一支完全忠诚于自己的军政团队。

    王爷,宇文将军到了。元烈在城楼下轻声呼唤。

    宇文泰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见元愉就单膝跪地:王爷,怀朔镇三千精锐已做好准备,随时可南下勤王!

    元愉扶起他: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你留在边镇,继续推行新制。记住,无论洛阳传来什么消息,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一兵一卒不得妄动。

    可是王爷...

    宇文泰,元愉目光如炬,他日若天下有变,我要你做的不是救我一人,而是挥师南下,定鼎中原。明白吗

    宇文泰浑身一震,重重叩首:末将誓死追随!

    洛阳的局势比元愉预想的更复杂。入城当日,他就被请入宫中,宣武帝在偏殿单独召见。

    两年不见,宣武帝面色灰暗,眼袋浮肿,明显健康状况不佳。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皇弟在冀州做得好大事业。宣武帝开门见山,语气莫测。

    元愉恭敬行礼:臣弟不过尽忠职守,为陛下分忧。

    哦那军功授田、三三阵法,还有那些能发雷霆的兵器,都是为朕分忧宣武帝突然拍案,朕怎么听说,你在收买军心,图谋不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责难,元愉不慌不忙:陛下明鉴,边镇艰苦,将士用命,若不厚赏,何以激励士气至于那些新奇战法兵器,皆为对抗柔然所需。臣弟若有二心,又岂会孤身返京

    宣武帝盯着元愉看了良久,突然咳嗽起来。一旁宦官连忙递上药汤,却被皇帝一把推开。

    高肇说你必反,元雍劝朕削你兵权。宣武帝喘息着,但朕知道,这朝中真正能为国分忧的,反倒是你这个曾经最不成器的弟弟。

    元愉心头一震。看来宣武帝并非完全被高肇蒙蔽。

    朕给你两个选择。宣武帝伸出两根手指,一是留在洛阳,任尚书令,辅佐朝政;二是返回冀州,继续都督军事,但须交还一半兵权。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留在中枢可以参与决策,但等于自入牢笼;返回冀州虽能继续经营根基,却要交出一半心血。

    臣选第二条。元愉毫不犹豫,但恳请陛下准许臣保留新练之兵。边关多事,旧军不堪用。

    宣武帝似乎早料到这个回答,冷笑一声:准了。但朕要派监军随行。

    臣遵旨。

    离开皇宫时,元愉在长廊偶遇高肇。这位当朝国舅爷一身紫袍,面带假笑:京兆王别来无恙啊。听说陛下让你回冀州真是...遗憾。

    元愉微笑回应:国舅爷客气了。冀州虽远,却清净自在。倒是洛阳...风波险恶,国舅爷要多加小心。

    两人目光相接,火花四溅。高肇压低声音:别以为有陛下护着你就万事大吉。这洛阳城,终究是我高家的天下。

    元愉不再多言,拱手告辞。走出宫门,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宫。宣武帝病容明显,恐怕时日无多。一旦皇帝驾崩,高肇必定专权。到那时...

    王爷,回府吗元烈牵马过来。

    不,去彭城王府。元愉翻身上马,是时候和元雍叔叔好好谈谈了。

    彭城王元雍是宗室重臣,在朝中势力庞大。历史上他曾与高肇争权,最终获胜。元愉需要这个盟友,至少暂时需要。

    7

    雷霆入洛

    永平三年的春雨来得又急又猛。元愉站在冀州城楼上,望着被雨幕笼罩的官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城墙垛口。三天前派往洛阳的密探至今未归,这种反常让他隐隐不安。

    王爷!八百里加急!

    元烈浑身湿透地冲上城楼,手中高举着一封火漆密封的铜筒。元愉一眼认出那是彭城王元雍的私人印信。他一把抓过铜筒,拇指挑开漆封,抽出里面的绢布。

    绢上只有七个字:

    上崩,速来。高谋变。

    雨点打在绢布上,墨迹微微晕开,像是一团化开的血。元愉瞳孔骤缩——历史上宣武帝确实在永平三年驾崩,但比记忆中的时间早了近半年!

    击鼓聚将!元愉的声音压过了雨声,全军一级战备!

    两个时辰后,冀州都督府大堂灯火通明。元愉麾下三十余名将领披甲而立,雨水从他们的铠甲上滴落,在地面汇成细流。

    元愉一身戎装站在沙盘前,手中马鞭点在洛阳位置上:陛下驾崩,高肇谋变。我欲亲率三千铁骑南下勤王,诸位以为如何

    长史杨钊第一个反对:王爷,无诏入京等同谋反!高肇正愁没有把柄...

    若等到诏书,恐怕就是问罪的旨意了。元愉冷笑,高肇必立幼主以便操控。届时一道矫诏下来,我等皆为阶下囚。

    那也不能公然造反啊!杨钊急得直搓手。

    元愉的马鞭在沙盘上划了一条线:谁说我要造反我是去勤王。他特别重读了最后两个字,打出清君侧,诛高肇的旗号。

    校尉王猛眼睛一亮:王爷高明!当年尔朱荣也是以清君侧之名入洛...

    闭嘴!元愉厉声喝止,本王岂是尔朱荣之流

    王猛自知失言,连忙跪下。元愉缓和语气:我要的是名正言顺地执掌朝政,不是血流成河的政变。他环视众将,元烈率雷霆营为前锋,携带二十枚震天雷。王猛领一千轻骑随后。我自领中军两千。记住,未得我令,不得擅自攻城!

    末将遵命!众将齐声应诺。

    三日后,当元愉的部队抵达洛阳城外十里处时,探马带来了最新情报:高肇已立年仅七岁的太子元诩为帝,自封大司马、录尚书事,总揽朝政。彭城王元雍被软禁府中,太后被隔绝内宫。

    果然如此。元愉冷笑,传令,在此扎营,举行军事演习。

    演习元烈不解。

    对,演习。元愉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让洛阳城听听雷霆之声。

    次日清晨,洛阳守军惊恐地发现城外平原上突然出现一支精锐骑兵,正在列阵操练。更可怕的是,这支军队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皇宫内,年仅七岁的小皇帝元诩被爆炸声吓得钻到案几底下。高肇气急败坏地喝令禁军戒备,同时派使者出城质问。

    使者是元愉的老熟人——御史中尉崔孝芬。此人一见元愉就厉声呵斥:京兆王无诏率兵近畿,意欲何为莫非谋反

    元愉端坐马上,悠然道:崔大人此言差矣。本王闻陛下驾崩,特来奔丧。至于这些将士...他指了指身后严阵以待的军队,不过是例行演练罢了。怎么,我大魏律法禁止将领练兵了

    崔孝芬被噎得说不出话。元愉乘势追问:倒是崔大人,先帝驾崩,为何不发丧天下新君即位,为何不召宗室入朝高肇隔绝内外,软禁彭城王,其心可诛!

    你...你血口喷人!崔孝芬脸色煞白。

    元愉不再理会,转头对元烈道:传令,再放十枚震天雷,给崔大人开开眼界。

    震天雷的爆炸声让崔孝芬的马惊得人立而起,差点把他摔下来。这位御史中尉狼狈离去时,元愉在他身后高喊:告诉高肇,本王在此恭候圣旨!

    接下来的三天,元愉按兵不动,只是每天举行军事演习,震天雷的爆炸声成了洛阳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城内流言四起,都说京兆王得天神相助,能召唤雷霆。

    第四天清晨,洛阳城门突然大开,一队仪仗缓缓而出。为首的竟是彭城王元雍!

    元愉立即率亲兵出迎。两马相接,元雍低声道:高肇撑不住了。太后在朝会上当众痛哭,说高肇隔绝内外,不许她见孙儿。宗室大臣群起攻之,高肇被迫退让。

    新君如何元愉最关心这个问题。

    元诩那孩子...元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聪明得不像七岁孩童。高肇宣读遗诏时,我分明看到他嘴角冷笑。

    元愉心头一凛。历史上元诩确实聪慧过人,最终导致胡太后不得不将其毒杀。这个孩子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变数。

    圣旨到!一名宦官尖声宣读,京兆王元愉忠勇可嘉,特加封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即刻入朝辅政!钦此!

    元愉下跪接旨,心中冷笑。这显然是高肇的缓兵之计。但无所谓,只要进入权力中枢,他有的是办法对付高肇。

    臣领旨谢恩。元愉恭敬道,随即压低声音问元雍,高肇党羽如何

    崔孝芬、王显等十余人在朝,禁军中也有他的人。元雍同样小声回应,不过老夫已联络了领军将军于忠,他愿意合作。

    元愉心中有数了。入城前,他秘密下令元烈率一千精锐化装成商队混入洛阳,随时待命。

    洛阳城比元愉记忆中更加繁华,但街道上的百姓看到全副武装的军队,纷纷躲避。行至皇城前,元愉被要求只带十名亲兵入内。

    太极殿上,小皇帝元诩端坐在龙椅上,双腿甚至够不到地面。高肇站在御阶下,一身紫袍玉带,面带假笑。太后垂帘在后,隐约可见身影。

    臣元愉,叩见陛下。元愉行大礼,余光扫视殿中局势。高肇一党占据要位,但也有一些宗室大臣对他投来善意的目光。

    皇叔平身。小皇帝的声音稚嫩却清晰,皇叔远道勤王,朕心甚慰。

    元愉心中暗惊。七岁孩童能有如此表现,绝非寻常。他恭敬回应:陛下年幼,奸臣当道。臣愿效犬马之劳,辅佐陛下。

    京兆王此言差矣!高肇忍不住出声,先帝遗命由本官辅政,何来奸臣之说

    殿中顿时剑拔弩张。元愉不慌不忙:高国舅何必着急若心中无鬼,何惧他人议论他转向小皇帝,陛下,臣请清查先帝医案,以安天下之心。

    这是致命一击。宣武帝死因本就蹊跷,若真查医案,高肇难逃嫌疑。

    准奏。小皇帝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高肇脸色大变:陛下!此乃皇室机密...

    先帝乃朕之父,朕都不讳,国舅何必遮掩小皇帝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连元愉都暗暗称奇。

    朝会不欢而散。当夜,元愉秘密拜访了被软禁多日的母亲袁贵人。

    愉儿!袁贵人一把抱住儿子,泪如雨下,为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元愉安抚母亲后,急切问道:母亲可知先帝究竟如何驾崩

    袁贵人擦干眼泪,压低声音:先帝本只是小恙,高肇荐了一名道士进献仙丹,服后便吐血不止。临终前,先帝曾密诏彭城王,却被高肇截获。

    可有证据

    那名道士被高肇灭口,但...袁贵人从袖中取出一块沾血的帕子,这是先帝最后交给为娘的,上面是他亲手写的高贼害我四字。

    元愉如获至宝,小心收好。母子二人又密谈许久,袁贵人最后提醒道:小心元诩那孩子。先帝曾言,此子聪慧过人,恐非社稷之福。

    次日朝会,元愉突然发难,当众呈上血诏,指控高肇弑君。高肇恼羞成怒,竟命令殿中卫士拿下元愉。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元烈按计划引爆了预先埋设在皇城附近的震天雷。

    高肇弑君,天理难容!元愉拔剑高呼,诸君何不共诛此贼

    殿中大乱。彭城王元雍趁机指挥忠于自己的侍卫围攻高肇。小皇帝元诩被太监抱走,太后在帘后尖叫不止。

    高肇见大势已去,竟拔剑直扑元愉:竖子坏我大事!

    元愉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刺入高肇胸膛。这位权倾朝野的国舅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锋,缓缓倒地。

    高肇伏诛!元愉高举染血的长剑,余党不究!

    这场政变干净利落。高肇党羽见主子已死,大多束手就擒。小皇帝元诩被重新请回龙椅,在太后和元愉、元雍等辅政大臣的见证下,颁布了一系列诏书:追谥宣武帝,厚葬先帝;诛高肇三族,但赦免其余党羽;正式任命元愉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与彭城王元雍共同辅政。

    当元愉走出太极殿时,洛阳的天空格外晴朗。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权力在握的滋味。这一步棋,他走对了。没有像历史上的元愉那样鲁莽造反,而是以勤王之名合法进入权力中枢。

    王爷,接下来...元烈低声请示。

    按计划行事。元愉目光深远,第一,控制禁军;第二,提拔我们的人到关键职位;第三,继续推行军事改革,但要以朝廷名义。

    元烈领命而去。元愉独自站在宫墙上,望着繁华的洛阳城。这只是开始。他要的不是一次政变的胜利,而是一个强大的北魏帝国。

    8

    幼帝心机

    永平三年夏至,洛阳皇宫的太极殿内闷热难当。元愉站在群臣首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小皇帝元诩端坐在龙椅上,一双不符合年龄的眼睛冷静地扫视着朝臣。

    骠骑大将军。元诩稚嫩的声音在殿中回响,昨日奏请的《新军制》,朕有几处不明。

    元愉微微躬身:陛下请讲。

    这三三制,最小单位三人,其中必有一名老兵、一名弩手、一名长矛手。元诩翻开面前的竹简,若遇山地作战,弩手无法展开,该当如何

    元愉眼皮一跳。这个问题直指三三制的弱点,绝非七岁孩童能想到的。他谨慎回答:陛下明鉴。山地作战时,弩手可换装短弓或刀盾,保持战术灵活性。

    元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军功授田制,汉人士兵与鲜卑同赏。若有鲜卑贵族反对,该当如何

    这次连站在元愉身旁的彭城王元雍都忍不住侧目。这个问题触及了北魏最敏感的胡汉矛盾。

    回陛下,军中只论战功,不分胡汉。元愉声音沉稳,鲜卑贵族若有战功,赏赐加倍;若无战功,不得非议他人。

    小皇帝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嘴角微微上扬:骠骑大将军所言极是。朕准了。

    朝会结束后,元愉被单独留下。元诩从龙椅上跳下来,身高还不到元愉的腰部,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皇叔,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元诩的语气不容拒绝。

    御花园中,元诩支开所有太监宫女,突然问道:皇叔可知朕每日功课有哪些

    元愉一怔:陛下天资聪颖,想必是读圣贤书,习帝王术。

    朕每日寅时起身,先读一个时辰《孙子兵法》,再观历代帝王实录。元诩摘下一朵牡丹,在手中把玩,昨日读到汉昭帝与霍光之事,甚是有趣。

    元愉背后一凉。汉昭帝十四岁就设计铲除了权臣霍光一族,元诩此时提起这个典故,用意不言自明。

    陛下聪慧过人。元愉不动声色,但霍光专权跋扈,终致灭族。臣虽不才,却只愿辅佐陛下成就霸业。

    元诩抬头直视元愉的眼睛:皇叔的震天雷,能教朕看看吗

    这个要求来得突然。元愉犹豫片刻,决定部分妥协:陛下若有兴趣,三日后臣在城外校场举行军演,请陛下亲临观礼。

    回府路上,元愉的马车突然被拦住。元烈隔着车帘低声道:王爷,冀州急报,火药工坊一名工匠失踪,疑似携带配方出逃!

    元愉瞳孔骤缩: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杨长史怕影响王爷在朝中大事,一直暗中搜寻,如今确定那工匠已潜往南梁。

    立即派人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元愉声音冰冷,另外,加强所有工坊的守卫,所有工匠家属集中看管。

    回到骠骑大将军府,元愉立即召见心腹议事。他将今日朝会和御花园的见闻简要说明,众人皆惊。

    七岁孩童竟有如此心机长史杨钊难以置信,必是有人背后教唆!

    元愉摇头:我与元诩对视时,那绝非受人操控的眼神。他转向元烈,陛下近日接触过哪些人

    除了太后和太傅,就是彭城王最频繁。元烈汇报道,不过...有件事很奇怪。三天前夜里,陛下曾秘密召见过来自怀荒镇的使者。

    怀荒镇元愉眉头紧锁。那是北魏六镇之一,镇将破六韩拔陵以桀骜不驯著称。可探知谈话内容

    元烈摇头:陛下屏退了所有人。但次日,破六韩拔陵的使者就匆匆离京了。

    谜团越来越多。元愉铺开一张绢纸,开始梳理线索:元诩异常早熟,对军事兴趣浓厚;彭城王行踪诡秘;怀荒镇使者秘密入京;火药配方泄露...

    加快霹雳炮的研发。元愉突然下令,同时准备一批简化版的震天雷,专门用于三日后的军演。

    元烈领命而去。元愉独自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的皇宫。那里住着一个不像孩子的孩子,一个可能比他想象中更危险的对手。

    三日后的军演堪称壮观。洛阳西郊的平原上,五千精兵列阵演练。当三十枚简化版震天雷同时爆炸时,观礼台上的朝臣们吓得面如土色,有几人甚至跌坐在地。

    唯有小皇帝元诩兴奋地拍手:妙哉!朕也要学这雷霆之术!

    元愉注意到,元诩虽然表面上一派天真,眼睛却始终紧盯着投石机的操作细节和士兵们的战术配合。更令人不安的是,彭城王元雍与太后一直在低声交谈,不时瞥向元愉。

    军演结束后,元愉被太后召入内宫。胡太后三十出头,风韵犹存,但眼神中的算计丝毫不掩饰。

    骠骑大将军近日辛苦了。胡太后赐座后,开门见山,陛下年幼贪玩,那些危险的火器,还是少接触为好。

    元愉恭敬回应:太后明鉴。臣不过是想让陛下了解国防大事。

    国防大事自有大臣们操心。胡太后轻抚茶杯,陛下当务之急是读书明理。听闻大将军在冀州办了所学宫不如在洛阳也办一所,专教陛下圣贤之道。

    这是个温柔的陷阱。元愉心知肚明,但表面不得不应承:臣遵旨。

    离开皇宫时,元愉与彭城王元雍偶遇。这位曾经的政治盟友如今笑容中带着疏离。

    王爷好手段。元雍意有所指地看着远处尚未散尽的硝烟,不过火药虽利,终究不如人心可靠。

    元愉微笑回应:王爷教训的是。不知王爷近日可好听说府上常有南梁使者拜访

    元雍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常态:不过是些书画交易,附庸风雅罢了。倒是王爷,怀荒镇的破六韩拔陵似乎对您颇为不满啊。

    两人话中有话地对视片刻,最终各自离去。

    当晚,元愉在书房仔细研究洛阳城防图,突然烛光一闪,一枚飞刀钉在案几上,刀尖钉着一张纸条。元愉警觉地环顾四周,窗外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明日午时,西明寺。事关陛下。

    字迹娟秀,似出自女子之手。元愉第一个想到的是杨芷若,但她在冀州并未随行来洛。会是谁

    次日午时,元愉微服来到西明寺。在知客僧引导下,他走进一间僻静的禅房。房内,一名素衣女子背对门口而立。

    姑娘是何人元愉手按剑柄,警惕地问。

    女子转身,竟是胡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奴婢绿竹,奉太后之命,特来告知大将军一事。她声音极低,陛下昨日秘密召见宇文泰,许以镇北将军之职。

    元愉心头一震。宇文泰是他留在怀朔镇的心腹大将,元诩竟想直接挖墙脚

    太后为何告诉我这些

    绿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太后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高肇已死,下一个会是谁

    离开西明寺,元愉思绪万千。胡太后显然与元诩有了矛盾,这才暗中示好。但这是真心结盟,还是另一个陷阱

    回到府中,元愉立即派心腹快马赶往怀朔镇,同时命令元烈加强对皇宫的监视。三天后,怀朔镇的回信到了,宇文泰确实收到过圣旨,但他以未得王爷令,不敢擅受为由婉拒了。

    元愉刚松一口气,又一封急报送达——南梁边境出现原始火器,梁军正在试验自己的霹雳炮!

    果然泄密了。元愉冷笑。他铺开地图,开始筹划一场针对南梁的预防性打击。必须在梁军完全掌握火药技术前,摧毁他们的研发能力。

    就在这时,元烈慌张闯入:王爷!陛下刚刚下旨,调冀州军三万人入京拱卫京师!

    元愉拍案而起。这分明是要削弱他的根基!圣旨经过尚书台了吗

    彭城王已经副署,太后也同意了。

    元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围攻。元诩在正面下旨,元雍和太后在背后支持,目的就是分割他的兵权。

    准备车马,我要立即入宫。

    皇宫内,小皇帝元诩正在批阅奏章。见元愉匆匆而来,他露出天真的笑容:皇叔来得正好,朕刚写完一道圣旨,请皇叔过目。

    元愉接过圣旨,上面朱批赫然写着:摄政王宜专心军事,朝政自有朕与太后决之。

    这已经近乎公开的夺权宣言。元愉深吸一口气:陛下,军政一体,不可分割。臣受先帝遗命辅政,不敢懈怠。

    先帝遗命元诩歪着头,朕怎么记得,那道遗命是高肇宣读的皇叔不是刚以弑君之罪杀了高肇吗

    这个反击狠辣至极。元愉一时语塞。若承认那道遗命有效,则杀高肇的理由不成立;若否认遗命,则自己的辅政地位就失去法理依据。

    陛下明鉴。元愉缓缓道,高肇弑君证据确凿,先帝真正的遗愿是希望臣辅佐陛下成就霸业。

    元诩放下毛笔,突然问道:皇叔可知朕最喜欢哪本书

    元愉一怔:臣不知。

    《韩非子》。元诩稚嫩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尤其是二柄一章。皇叔熟读兵法,想必知道何为刑德二柄吧

    元愉背后冷汗涔涔。七岁孩童读《韩非子》,还用刑德二柄来暗示君主控臣之术,这已经不能用早熟来解释了。

    陛下天纵英才。元愉躬身行礼,但治国如同驾车,过急易翻。臣愿为陛下稳住缰绳。

    元诩不置可否,只是挥挥手示意元愉退下。离开皇宫时,元愉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个孩子。历史上的元诩确实聪慧,但绝无如此心机。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回到府中,元愉立即下令加快霹雳炮的研发,同时秘密调遣冀州精锐化整为零向洛阳靠拢。既然政治手段已经难以奏效,就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夜深人静时,元愉独自站在庭院中仰望星空。前世的历史知识告诉他,北魏即将进入多事之秋。六镇之乱、河阴之变、胡太后乱政...这些危机如今都将提前上演,而他的对手不再是高肇那样的权臣,而是一个披着孩童外衣的政治天才。

    既然如此...元愉轻声自语,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9

    定鼎天下

    永平四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元愉站在洛阳城墙上,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护城河上,瞬间消融无踪。三个月前派往南梁的密探刚刚带回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梁军已经成功仿制出初级火药武器,并在长江水师中列装。

    王爷,彭城王和太后请您立即入宫。元烈踏雪而来,脸色凝重,陛下突发重病。

    元愉眉头一皱。元诩生病那个心思深沉的小皇帝又在玩什么把戏但表面功夫必须做足:备马,我即刻入宫。

    皇宫内气氛诡异。太监宫女们行色匆匆,太医院的御医们在偏殿交头接耳。当元愉踏入元诩的寝宫时,首先看到的是彭城王元雍阴沉的脸和胡太后红肿的眼睛。

    陛下如何了元愉快步上前。

    龙床上的元诩面色惨白,嘴唇泛紫,完全不像装病。胡太后抽泣着说:昨夜突然高烧不退,今早开始说胡话...御医说是中毒。

    元愉心头一震。历史上元诩确实被胡太后毒杀,但那是十几年后的事。现在情况完全反了过来。

    查!彻查!元雍厉声道,所有近日接触过陛下的人都要审问!

    元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寝宫内的情况。案几上放着半碗已经凉了的药汤,床边散落着几份奏折。其中一份露出的一角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南梁的战报。

    太后,陛下近日可曾接触过可疑之人元愉试探性地问。

    胡太后擦了擦眼泪:除了日常侍从,就只有...她突然住口,警惕地看了元愉一眼。

    就在这微妙时刻,床上的元诩突然睁开眼睛,虚弱却清晰地说:皇叔...朕...朕错怪你了...

    元愉连忙上前:陛下保重龙体,有什么话痊愈再说。

    元诩却死死抓住元愉的手腕:不是...彭城王...是南...话未说完,又陷入昏迷。

    元雍突然高声道:陛下需要静养!请诸位暂且退出!

    离开寝宫后,元愉立即派心腹去查两件事:一是元诩发病前见过的所有人;二是那封南梁战报的内容。

    当夜,密探带回惊人消息:元诩在发病前曾秘密接见南梁使者,而那封战报显示梁军已在长江沿岸部署霹雳车,随时可能北犯。

    王爷,还有一事。密探低声道,宫中眼线确认,彭城王三日前曾向陛下进献过一盒江南糕点。

    线索逐渐清晰。元愉铺开地图,开始筹划最坏的打算。如果元诩真的被元雍和南梁联手毒害,那么接下来就是对他的全面清算。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次日清晨,钟鼓齐鸣,朝会意外地照常举行。更令人震惊的是,元诩竟然端坐在龙椅上,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

    朕偶感风寒,劳诸位爱卿挂念。元诩的声音虚弱但坚定,今有南梁犯境,朕决议御驾亲征,由骠骑大将军辅佐。

    满朝哗然。元愉眯起眼睛——这是个陷阱。七岁孩童御驾亲征荒谬!但当他看向元雍时,发现对方脸色比元诩还要难看。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元雍急忙劝阻。

    元诩冷笑:彭城王不是常说朕聪慧过人,堪比成年吗如今国家有难,朕岂能安居宫中他转向元愉,皇叔以为如何

    元愉瞬间明白了。这不是陷阱,而是元诩的绝地反击!小皇帝识破了元雍与南梁的勾结,决定借亲征之名逃离控制,同时拉拢自己对抗元雍。

    臣...谨遵圣命。元愉单膝跪地,愿率精锐护驾,荡平南寇!

    元雍脸色铁青,却无法在朝堂上公然反对。就这样,一场看似荒唐的御驾亲征就此定下。

    十日后,十万大军集结完毕。元愉亲自挑选三千精锐作为御前护卫,实际上是将元诩控制在手中。出人意料的是,元诩在整个行军过程中异常配合,甚至主动向元愉请教军事问题。

    皇叔的霹雳炮,比南梁的霹雳车如何行军途中,元诩突然问道。

    元愉心中警铃大作:陛下如何知道南梁有霹雳车

    元诩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苦笑:那日元雍献上的江南糕点,朕只尝了一口就知有异。幸好吐得快...他直视元愉,皇叔,朕知你非池中之物。但比起勾结外敌的元雍,朕宁愿与你共治天下。

    这番话说得坦率至极。元愉沉默片刻,决定也摊牌:陛下天纵英才,臣只愿辅佐明君。但有一事不解——陛下为何突然改变对臣的态度

    元诩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元雍与南梁往来的证据,被朕截获。他答应南梁,除掉朕和你后,割让淮北十二州。

    元愉接过密信,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元雍的野心不止于控制朝政,而是要当卖国贼!这倒解释了元诩的突然转变——在生死存亡面前,个人恩怨可以暂时放下。

    陛下放心,有臣在,南梁和元雍都不会得逞。

    大军抵达淮河前线时,南梁水师已经沿江北犯。元愉立即部署防御,同时秘密准备了一场表演。

    次日清晨,元愉邀请元诩登上观察高台。远处江面上,梁军战船密密麻麻,气势汹汹。

    陛下请看,那是梁军的霹雳车。元愉指向几艘装备着简易投石机的大船,今天,臣请陛下见识一下真正的霹雳炮。

    随着元愉一声令下,隐藏在河岸芦苇丛中的三十门霹雳炮同时开火。这不是以往的陶罐火药,而是铁壳炸弹,威力大了十倍不止。江面上顿时水柱冲天,三艘梁军主力战舰瞬间被炸成碎片。

    元诩瞪大眼睛,小脸煞白:这...这就是皇叔一直隐藏的真正实力

    元愉点头:陛下明鉴。若臣有异心,洛阳早已化为焦土。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梁军的仿制火器在元愉的正版面前不堪一击。三天后,南梁水师溃不成军,残部仓皇南逃。元愉本可乘胜追击,却突然下令收兵。

    为何不渡江南下元诩不解地问。

    陛下,治国如同驾车,不能一味求快。元愉解释道,北魏目前需要消化既有成果,整合六镇兵力。况且...他指了指那些被俘的梁军火器,我们的技术优势正在消失,必须研发新一代武器。

    回师途中,元愉收到洛阳急报:彭城王元雍趁大军在外,发动政变控制了朝廷,宣布元愉挟持天子,意图不轨。

    果然如此。元愉冷笑,转向元诩,陛下,现在需要您做选择了。

    元诩沉思良久,突然问道:皇叔可想当皇帝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元愉一愣。他确实有过机会,但现在...臣若想当皇帝,当初就不会只带三千人入洛阳了。

    那皇叔想要什么

    一个强大的北魏。元愉目光深远,不分裂,不内乱,能够一统天下的北魏。

    元诩盯着元愉看了很久,终于点头:朕明白了。回洛阳后,朕会下诏宣布元雍谋反。但有一条件——皇叔需答应朕,永不篡位。

    臣发誓。元愉单膝跪地,只要陛下行正道,臣必竭诚辅佐。

    元诩伸出小手:击掌为誓。

    两只手在空中相击,一个奇特的盟约就此达成。

    回师洛阳的过程出奇顺利。元雍没料到元愉和元诩会联手,更没料到南梁败得如此之快。当元愉的先锋部队出现在洛阳城外时,元雍的党羽纷纷倒戈。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彭城王最终被自己的家奴出卖,捆缚着送到元诩面前。

    陛下!老臣一时糊涂...元雍跪地求饶。

    元诩面无表情:元雍勾结外敌,谋害朕躬,罪不容诛。夷三族。

    这是元愉第一次见元诩下诛杀令,那种冷酷决断完全不像九岁孩童。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将来或许会成为一代雄主——只要不走歪路。

    元雍伏诛后,北魏朝局进入新阶段。元愉全面推行改革:军事上完善三三制和军功授田;政治上建立三省六部雏形,提高行政效率;经济上推行均田制,缓解社会矛盾。最重要的是,他建立了一套摄政辅国的制度,既保证中央集权,又为元诩成年后亲政留下空间。

    永平十年春,十六岁的元诩正式亲政。在隆重的典礼上,元愉交还了所有军政大权。出人意料的是,元诩当场下诏,加封元愉为尚父,继续参赞军国大事。

    朕年幼时多得尚父教导,今虽亲政,仍需尚父辅弼。元诩的声音已经褪去稚嫩,充满帝王威严,望尚父勿辞。

    元愉欣然接受。这十年来,他亲眼看着元诩从一个心机深沉的孩子成长为合格的君主。北魏也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成为北方最强大的国家。柔然臣服,南梁退守江南,六镇归心。

    典礼结束后,元愉独自登上洛阳城墙。远处是广袤的北魏疆土,更远处是尚未统一的南方。作为穿越者,他已经改变了北魏分裂的命运,但统一天下的伟业,或许要留给元诩去完成了。

    王爷。已经白发苍苍的元烈走来,宇文泰从边镇来信,说新训练的十万铁骑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南征。

    元愉笑了笑:转告宇文泰,好好守着北疆。南征的事...让陛下决定吧。

    风吹起元愉的袍袖,猎猎作响。三十八岁的他正值壮年,却已经在这个时代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从京兆王到摄政王,再到如今的尚父,他走了一条与历史上元愉完全不同的路。

    远处的皇宫钟声悠扬,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而又崭新的故事——关于权力,关于选择,关于一个人如何改变历史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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