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重生在新婚夜,我掀开盖头发现错嫁前世仇人九王爷。

    前世嫡妹和太子联手害我惨死,今生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可眼前这个瘫痪暴戾的残废王爷,竟是当年救我的神秘恩人。

    你医术精绝,替我解毒,我许你江山为聘。他摘下银色面具。

    我冷笑:王爷错了,我救你,是要你亲手剐了太子。

    门外传来嫡妹的尖叫:姐姐别杀我!太子说都是你挡了他的路!

    轮椅上的男人突然起身,长剑直指她咽喉:听见了她得活着看仇人死绝。

    大红的盖头被粗暴地扯下,眼前骤然大亮。龙凤喜烛燃得正旺,噼啪一声轻响,跳动的烛火将那刺目的红晕染开,晃得沈青瓷眼前一片血色模糊。空气里浮动着浓烈的合欢香,甜腻得令人作呕。

    她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地狱开始的地方——她和太子萧承瑾大婚的新房。

    不,不对!

    沈青瓷的目光如冰冷的刀子,猛地扫过这间布置得喜气洋洋,却处处透着怪异死寂的寝殿。没有东宫标志性的蟠龙纹饰,也没有萧承瑾身上那股惯用的、清冽的龙涎香。触目所及,是更为深沉厚重的玄色帐幔,雕刻着狰狞的狴犴兽首的紫檀木家具,空气里弥漫的,是另一种更加霸道、也更阴冷的沉水香气息,丝丝缕缕,沁入骨髓。

    这里……是九王府!

    那个被世人唾弃、畏如蛇蝎,双腿残废、性情暴戾无常的九王爷萧绝的寝殿!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她的胸腔。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惊惧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将她溺毙。她明明应该嫁入东宫,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阎罗殿里醒来!

    前一刻的记忆还清晰地烙印在灵魂深处——冰冷的诏狱,厚重的枷锁磨破了她的手腕脚踝,凝固的血污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嫡妹沈玉娇那张精心描画、满是恶毒得意的脸,凑在她眼前,声音甜得发腻,却字字如毒针:姐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挡了太子的路。你这身医术,还有你外祖家那些碍眼的兵权,太子殿下看着,实在……寝食难安呐。

    然后,便是烙铁烫在皮肉上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滋啦声,伴随着皮肉焦糊的恶臭。无边的剧痛和绝望吞噬了她。

    滔天的恨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灼热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惊惧和茫然。沈青瓷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头脑瞬间清明如冰。

    沈玉娇!萧承瑾!

    这一世,我沈青瓷从地狱爬回来了!欠我的,我要你们十倍、百倍,用最痛不欲生的方式偿还!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突兀地在这死寂的新房内响起,如同毒蛇滑过冰冷的鳞片。

    沈青瓷悚然一惊,循声猛地抬头。

    房间最深处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滑出一张轮椅。檀木的材质,幽暗深沉。轮椅上端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同样暗沉如夜的锦袍,几乎与身下的轮椅、背后的阴影融为一体。烛光吝啬地勾勒出他半边轮廓,线条冷硬得如同刀削斧劈,下颚紧绷,薄唇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

    最慑人的,是他脸上覆盖着的那半张冰冷的银色面具。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隔着摇曳的烛光,精准地锁定了她。

    那眼神,幽深、冰冷,没有一丝属于新婚的暖意,只有纯粹的审视,如同高高在上的猎食者打量着误入陷阱的、徒劳挣扎的猎物。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沉甸甸的威压和一种刻骨的漠然,瞬间攫住了沈青瓷的呼吸。

    是他!那个活阎王,萧绝!

    沈青瓷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前世关于这位九王爷的恐怖传闻瞬间涌入脑海——双腿残废,性情暴戾,杀人如麻。他就像盘踞在帝都阴影里的一条毒龙,连皇帝都对他忌惮三分。

    怎么会落到他手里!

    沈家大小姐萧绝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沙哑,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砸在沈青瓷的心上,本王这张脸,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他的语调平缓,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却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毛骨悚然。那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巡梭,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摧毁的瓷器。

    沈青瓷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心脏的狂跳。恐惧无用,示弱只会死得更快!前世被沈玉娇和萧承瑾联手算计的惨死,早已将她骨子里最后一点天真软弱碾得粉碎。此刻身处绝境,面对这活阎王,她心底翻腾的只有更炽烈、更疯狂的恨意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火灼般的痛楚,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再抬眼时,眼底所有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冰封,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王爷说笑了。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弄,在这死寂的新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妾身只是有些意外。意外这泼天的‘富贵’,竟落到了王爷头上。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那双面具后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寒眸。更意外的是,王爷这般‘龙章凤姿’,竟也肯屈尊降贵,娶我沈青瓷这样一个声名狼藉、被家族厌弃的弃子

    弃子萧绝薄唇微勾,那弧度冰冷得没有半分笑意,反而透着一股森然的戾气。沈大小姐这张嘴,倒是比传闻中更利几分。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节苍白,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漠。既是弃子,想必命也不甚值钱。王府后院枯井颇多,埋一个你,绰绰有余。

    赤裸裸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沈青瓷强装的镇定。空气骤然凝固,沉水香的冷冽气息仿佛都带上了血腥味。

    沈青瓷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反而绽开一个更大、更冷的笑容。那笑容映着跳跃的烛火,妖异得如同地狱盛开的彼岸花。枯井虽好,只怕埋不住王爷的心头大患。

    她迎着萧绝陡然变得更加危险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如同淬毒的匕首缓缓出鞘:王爷双腿‘不良于行’已有三年。每逢朔望之夜,心脉处如万蚁噬咬,彻骨奇寒,子时尤甚,需以烈酒强压,方能熬过。三年来,遍访名医,药石罔效,可对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寝殿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烛火似乎也停止了跳动,凝固在一种诡异的光影里。只有沈青瓷清冷的声音,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带着冰冷的回响。

    萧绝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瞬间绷紧!苍白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根根暴起,如同狰狞的虬龙盘踞在冰冷的岩石上。那双隐藏在冰冷银质面具后的眼睛,瞳孔骤然缩紧,锐利的寒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几乎要将沈青瓷凌迟!

    这个秘密,是九王府最深、最致命的禁忌!是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窥探的逆鳞!三年来,所有试图探知或可能泄露此秘的人,无论身份高低,都已化作枯骨,沉在王府后院那口真正的枯井之中!

    她怎么会知道!

    一股狂暴的、足以撕裂一切的杀意,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充斥了整个寝殿!沉水香的冷冽被这股血腥的戾气压得荡然无存。烛火疯狂摇曳,拉长了他轮椅上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宛如择人而噬的巨兽。

    你,想怎么死萧绝的声音低沉到了极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裹挟着地狱般的阴寒。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沈青瓷的咽喉。

    沈青瓷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冻结的死亡气息。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尖叫着逃离,但她的双脚却如同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前世被烙铁灼烧、被绝望吞噬的痛苦记忆,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坚硬的铠甲,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甚至向前踏了一小步!这一步,踏碎了凝固的恐惧,也踏入了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风暴中心。

    王爷想杀我,易如反掌。沈青瓷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沙哑,那是强行压下的恐惧与孤注一掷的疯狂交织的痕迹。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具下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寒眸,但杀了我,王爷的毒,谁来解王爷的腿,谁来治等着下一次朔望之夜,再被那寒毒一寸寸啃噬心脉,在剧痛和寒冷中煎熬至天明吗

    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仿佛引颈就戮,眼神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火焰:还是说,王爷宁可抱着这身剧毒沉疴,在这轮椅上坐一辈子,被那些真正想看你死的人,在暗处得意地嘲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绝最隐秘、最疼痛的伤口上!

    轮椅上的男人,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那滔天的杀意并未退去,反而更加汹涌,但其中却多了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剧烈的波动——是被人戳穿最致命软肋的暴怒,是绝境中窥见一丝渺茫希望的疯狂悸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女人近乎玉石俱焚的疯狂所震慑的动摇。

    银色面具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将他所有的表情彻底隔绝。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潭水之下,惊雷炸响,暗流汹涌。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息都漫长得令人窒息。

    终于,萧绝紧握的指节缓缓松开了一丝,手背上暴凸的青筋也略微平复。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潮水般,极其缓慢地、带着不甘的粘稠,开始退却。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冰冷,却少了那种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戾气,多了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你,懂医

    略通一二。沈青瓷心中巨石落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谨慎。她微微垂眸,掩去眼底深处翻涌的情绪,至少,比那些只会给王爷开虎狼之药、饮鸩止渴的庸医,强上一些。

    哦萧绝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沈大小姐口气不小。那依你看,本王这毒,是何名目又该如何解法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沈青瓷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这是试探,更是考校。若她答错一句,或是露出半分心虚……

    data-faype=pay_tag>

    沈青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前世她痴迷医道,外祖家更是杏林世家,她曾翻阅无数孤本典籍。萧绝所中之毒的症状,极其罕见,但她恰好在一本残破的南疆毒经上见过记载。

    此毒名‘寒髓引’,她声音清晰,带着一种医者的笃定,非产自中原,乃是南疆十万大山深处,一种名为‘冥月花’的根茎,混合寒潭底‘玄冰蟾’的毒腺炼制而成。其性至阴至寒,如跗骨之蛆,专噬心脉骨髓。中毒者初期只是双腿麻痹,渐至不良于行。随着寒毒深入,每逢阴寒之日或朔望月阴气大盛之时,心脉如遭万蚁啃噬,奇寒彻骨,痛不欲生。三载之后……她顿了顿,抬眼直视萧绝,寒毒彻底侵入心脉,神仙难救。

    她的描述,分毫不差!尤其是那朔望月阴气大盛、万蚁啃噬、奇寒彻骨的细节,若非亲身经历或真正通晓此毒,绝无可能知晓!

    萧绝面具后的瞳孔,再次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这个女人……她竟然真的知道!

    解法他追问,声音里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难。沈青瓷直言不讳,寒髓引性阴,解药需至阳。主药需‘赤阳火莲’的花蕊,辅以‘九阳草’、‘地心火芝’等数味至阳灵药,再佐以金针渡穴之法,引导药力强行驱散心脉骨髓中的寒毒。过程……凶险万分,犹如烈火焚身,稍有差池,便是经脉尽毁、毒火攻心而亡。她看着萧绝,眼神坦荡,王爷,敢赌吗

    烈火焚身萧绝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片刻,他忽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漠然和骨子里的桀骜:本王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地狱都爬过了,还怕什么烈火焚身

    他转动轮椅,缓缓向前,逼近沈青瓷。轮椅的木轮碾过光洁的地面,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吱呀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他在距离沈青瓷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影即使坐着,也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他微微仰头,面具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带着一种全新的、极具侵略性的审视,牢牢锁住她。

    沈青瓷,他叫她的名字,字字清晰,你的医术,本王姑且信你三分。但本王更好奇的是……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你费尽心机嫁入本王这阎罗殿,甚至不惜以命相搏,所求的,恐怕不只是替本王解毒那么简单吧

    来了!这才是真正的交锋!

    沈青瓷的心脏再次悬起。眼前这个男人,太敏锐,太危险。在他面前,任何伪装都可能被轻易撕碎。唯有最真实的欲望和仇恨,或许才能换取一线生机和……合作的可能。

    她没有躲避他审视的目光,反而挺直了脊背。烛光下,她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是仇恨淬炼出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光芒。

    王爷明察秋毫。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妾身所求,自然不是悬壶济世,更非什么夫妻情深。

    她微微前倾,靠近轮椅上的男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刺入空气:

    我要太子萧承瑾——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我要沈玉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每一个名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恨意,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前世血泪的诅咒。

    寝殿内,烛火猛地一跳,爆开一朵巨大的灯花。光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两柄即将交击的、染血的利刃。

    萧绝面具后的眼睛,清晰地映出了沈青瓷眼中那毫不掩饰、几乎要焚毁她自己的疯狂恨意。那恨意是如此纯粹,如此浓烈,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气息。

    他沉默了。

    冰冷的银质面具隔绝了一切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摇曳的烛光下变幻不定。审视,权衡,还有一丝……了然。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从面具后逸出,打破了死寂。原来如此。本王这阎罗殿,倒是成了你的复仇刀。

    他缓缓抬起那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不是指向沈青瓷,而是伸向她,掌心向上。那是一个极具象征性的动作。

    沈青瓷,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仿佛金铁交鸣般的铿锵之力,本王这身毒,这副残躯,便押在你手上。

    他的目光锐利如电,穿透面具,直刺沈青瓷灵魂深处:你若有本事解了本王的毒,让本王重新站起来……

    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沈青瓷的心上:

    你要萧承瑾的命,本王便替你取!

    你要沈玉娇生不如死,本王便让她尝遍世间酷刑!

    你要这江山染血,本王便为你——掀了这金銮殿!

    轰——!

    沈青瓷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饶是她心志如铁,此刻也被这男人轻描淡写间吐露出的、足以颠覆乾坤的狂妄与杀意所震慑!掀了金銮殿他……他竟敢……

    一股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激荡,瞬间窜遍她的四肢百骸。她看着那只伸向她的、苍白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手,看着面具后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燃烧着与她同源毁灭火焰的眼眸。

    没有犹豫!

    她猛地抬起自己冰冷微颤的手,带着前世焚身的恨与今生孤注一掷的决绝,重重地、用力地拍在了萧绝的掌心!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在这死寂的、弥漫着沉水香与血腥余韵的新房里,骤然响起!

    如同歃血为盟的号角,也似地狱归来的战鼓。

    冰冷的掌心相触,传递的不是温度,而是两个破碎灵魂间最直接、最暴烈的契约——以血还血,以命搏命!

    好!沈青瓷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坚定,王爷一诺千金!妾身沈青瓷,必竭尽所能,解王爷之毒!只求王爷——

    她直视着那双寒眸,一字一顿:

    手、刃、仇、雠!

    一言为定。萧绝收拢手掌,那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沈青瓷微凉的手紧紧攥住了一瞬,随即松开。那短暂而有力的接触,像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烙印。

    既如此,他转动轮椅,背对着沈青瓷,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仿佛刚才那撼动乾坤的誓言只是幻听,‘寒髓引’的解法所需药材,你列出单子。王府库藏,随你取用。缺的,本王自会派人去寻。

    他顿了顿,轮椅停在通往内室的珠帘前,没有回头,声音却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记住,沈青瓷。本王给你机会,也给你信任。但若让本王发现你有丝毫异心,或是在解毒之事上……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寝殿内骤然下降的温度和重新弥漫开的无形压力,已说明一切。

    妾身明白。沈青瓷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她别无选择。药材单子,明日一早便呈给王爷。只是……她想起什么,补充道,王爷体内寒毒淤积已久,在寻齐主药之前,需先施针通络,压制毒性蔓延,缓解朔望之夜的苦楚。不知王爷……

    准。萧绝干脆利落,需要如何,吩咐下去便是。王府之内,无人会阻拦你。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沈青瓷不再多言,微微福身:妾身告退。她转身,一步步走向那扇沉重的殿门。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也踩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上。身后,那轮椅上的身影隐没在珠帘后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巨兽。

    推开沉重的殿门,深秋寒凉的夜风猛地灌入,吹散了殿内浓郁的沉水香和令人窒息的氛围,也让沈青瓷滚烫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门外,本该是王府伺候的丫鬟婆子,此刻却空无一人。只有廊下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幢幢鬼影。

    沈青瓷拢了拢单薄的嫁衣,刚迈出一步,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尖利和恶毒的女声,如同毒蛇吐信般,猝不及防地从侧后方的廊柱阴影里钻了出来:

    哟,这不是我那‘好福气’嫁入九王府的嫡姐吗这么快就被王爷‘请’出来了啧啧啧,看来咱们这位阎王姐夫,果然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沈青瓷的脚步猛地顿住。

    血液,在这一刻仿佛瞬间逆流,直冲头顶!那刻入骨髓的声音,即使化成灰她也认得!

    沈玉娇!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如淬了冰的利箭,狠狠射向声音来源!

    廊柱的阴影下,缓缓步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沈玉娇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艳丽裙装,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她头上珠翠环绕,在惨淡的灯笼光下闪着廉价而刺眼的光。脸上妆容精致,一双描画得格外妩媚的眼睛里,此刻正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刻薄的讥讽,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看落水狗般的快意。

    她扭着腰肢,款款走近,脸上带着虚伪至极的关切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上下打量着沈青瓷略显狼狈的嫁衣和苍白的脸:姐姐这脸色可不太好呀怎么,咱们那位阎王姐夫……没给你好果子吃是不是嫌姐姐你……太过无趣了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恶意的暗示。

    前世诏狱里那张得意扭曲的脸,那甜腻恶毒的话语——姐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挡了太子的路……——瞬间与眼前这张妆容精致的脸重叠!

    恨意!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冲破冰封的地壳,在沈青瓷的胸腔里轰然爆发!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撕碎这张脸的冲动!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这里是九王府!萧绝就在身后的殿内!她不能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沈青瓷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脸上缓缓地、缓缓地扯出一个冰冷至极、毫无温度的笑容。那笑容映着廊下惨白的光,竟有几分瘆人的鬼气。

    呵,她轻轻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夜风,我当是谁家的狗没拴好,大半夜的在王府乱吠。原来是沈家的庶女妹妹。她刻意加重了庶女二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沈玉娇最在意的痛处上。

    沈玉娇脸上虚伪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掠过一丝被戳中痛脚的恼怒。她最恨别人提她的庶出身份!

    沈青瓷!你……她尖声就要发作。

    怎么沈青瓷微微歪头,眼神冰冷如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妹妹深夜擅闯王府内院,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觉得,九王爷的脾气……太好了些她刻意朝着身后紧闭的殿门方向瞥了一眼。

    沈玉娇嚣张的气焰顿时一窒,下意识地也看向那扇沉重的、如同怪兽巨口的殿门,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畏惧。九王爷的凶名,足以震慑所有不知死活的人。

    你少吓唬人!她色厉内荏地挺了挺胸脯,试图找回场子,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压低了些,我……我可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特意来‘探望’姐姐的!太子殿下心系姐姐安危,怕姐姐在九王府……受了委屈!她特意强调了太子殿下四个字,眼中重新浮起得意和挑衅。在她看来,只要搬出太子,沈青瓷就该像从前一样,立刻惶恐不安,摇尾乞怜。

    然而,她失望了。

    沈青瓷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怜悯,还有一种……看跳梁小丑般的嘲弄。

    太子殿下沈青瓷慢悠悠地重复着,像是在品味什么极其可笑的东西,他派你来探望我怕我受委屈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沈玉娇,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还是这么蠢

    沈玉娇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和话语弄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骂谁蠢!

    骂你!沈青瓷猛地收住笑声,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锋,直直刺向沈玉娇,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和恨意,蠢得无可救药!你真当萧承瑾是派你来关心我的

    她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沈玉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他是派你来探听虚实的!沈青瓷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狠狠凿向沈玉娇,探听我这个‘意外’嫁入九王府的弃子,是死是活!探听九王爷萧绝,对我这个‘新婚妻子’,是何态度!他好以此判断,该如何利用我这颗棋子,或者……该何时彻底舍弃我这颗没用的棋子!

    你胡说!沈玉娇脸色瞬间煞白,尖声反驳,眼神却慌乱地闪烁起来,太子殿下才不是……

    不是什么沈青瓷厉声打断她,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步步紧逼,沈玉娇,你听清楚了!回去告诉你的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清晰,带着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响彻在寂静的回廊:

    我沈青瓷,从今往后,与东宫恩断义绝!

    我与他萧承瑾,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前世欠我的血债,今生,我要他——连、本、带、利、用、命、来、偿!

    轰隆——!

    仿佛是为了应和沈青瓷这石破天惊的誓言,一道惨白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浓墨般的夜空,瞬间将庭院映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在头顶轰然炸响!大地仿佛都在震颤!

    啊——!沈玉娇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威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猛地向后踉跄几步,狼狈不堪地撞在了冰冷的廊柱上,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珠钗歪斜,脸上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那瞬间褪尽的血色和极度的惊恐。

    闪电的强光下,她清晰地看到了沈青瓷的脸。那张苍白的面容,此刻被电光映照得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眼中燃烧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她焚烧殆尽!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懦弱隐忍的沈青瓷!这……这是个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恶鬼!

    恐惧,前所未有的冰冷恐惧,如同无数条毒蛇瞬间缠紧了沈玉娇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沈青瓷那双毫无温度、只有无尽杀意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你疯了!你疯了!沈玉娇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她手脚并用地想从地上爬起来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疯子!你这个疯子!我要告诉太子殿下!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她狼狈地爬起,再也不敢看沈青瓷一眼,像只受惊的兔子,提着碍事的裙摆,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仓皇逃去,背影在惨淡的灯笼光下扭曲变形,充满了惊惶。

    沈青瓷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沈玉娇如同丧家之犬般消失在黑暗的回廊尽头。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单薄的嫁衣,猎猎作响。方才爆发出的滔天恨意和凌厉气势,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大仇初泄的、冰冷的空虚。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与萧绝击掌时那冰冷坚硬的触感。

    血海深仇的序幕,已然拉开。沈玉娇这条毒蛇受了惊,只会更加疯狂地反扑。萧承瑾那边,也必然很快得到消息。

    前路,步步杀机。

    身后,紧闭的殿门内,一片死寂。但沈青瓷知道,那双隐藏在冰冷银质面具后的眼睛,一定透过窗棂的缝隙,将方才廊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那扇如同巨兽蛰伏的殿门。里面的人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誓言和冲突从未发生。

    沈青瓷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夜风,挺直了脊背。她没有试图推门进去解释什么,也没有再去揣测萧绝此刻的想法。

    只是对着那扇门,对着门后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近乎低语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如同在灵魂深处刻下烙印:

    等着。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