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停尸柜里的红绳冰柜嗡鸣的声音像坏掉的老式座钟,在凌晨三点的停尸房里敲出钝响。
林夏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指尖,白色大褂袖口滑下来,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和停尸柜里那具无名尸体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她盯着金属柜门上的电子标签:3号柜,无名氏,男,约45岁,2025年10月15日23:47送存。
又一个死在巷子里的。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哈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小水珠。太平间的中央空调永远调在18度,可她总觉得这里比冰柜里的尸体还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时她猛地按住电源键,仿佛那串号码会顺着电流爬出来咬人。但屏幕还是倔强地跳出短信弹窗:
【恒通金融】林小姐,您母亲203病房的住院费已拖欠三日,再不清偿,我们将不得不采取必要措施。附:重症监护室氧气设备维护声明。
必要措施四个字像把生锈的刀,在她太阳穴上一下下剜。林夏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三天前她亲眼看见,隔壁床大爷因为欠了五千块护理费,护工连翻身都懒得帮,后背烂出了血窟窿。
林夏!对讲机突然爆响,吓得她撞在停尸柜上,急诊刚送了具车祸尸体,断指断腿的,你带具空柜上来接。
是护士长的声音,像块冻硬的抹布,裹着不耐烦甩过来。
好的,马上。她扯下墙上的登记本,钢笔尖在接收时间栏划出歪扭的墨团。经过太平间角落的储物柜时,有东西啪嗒掉在脚边——是个用油纸包着的黄纸包,封口处粘着干枯的艾草,缝隙里露出半行毛笔字:借尸还......
什么鬼东西她皱眉踢开纸包,却在抬脚瞬间顿住。纸包翻滚着展开一角,底下压着张泛黄的收据,日期栏写着2015年10月15日,正是父亲失踪那天。收据抬头是市立医院停尸房,经办人签名栏洇着墨点,勉强能辨认出陈...的笔画。
林夏猛地蹲下身,指甲抠进纸包封口。艾草簌簌掉落,露出里面三张符纸,每张都用朱砂画着歪扭的小人,胸前写着时薪三三个大字。最底下那张纸角卷着,露出半行钢笔字:代价自付,概不退款。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刺破寂静。林夏慌忙把纸包塞进白大褂口袋,抓起空推床往楼上跑。急诊室走廊飘来浓重的血腥味,她在抢救室门口撞上浑身是血的实习生,对方脸色惨白:32床没救了,断肢还在手术室泡着,你...你看着办吧。
推床滑进太平间时,林夏听见自己牙齿在打颤。新送来的尸体盖着蓝布,脚踝处露出半截纹身——是朵枯萎的玫瑰,和父亲后颈的一模一样。她猛地掀开蓝布,对上一双空洞的眼睛,瞳孔里映着自己扭曲的脸。
操!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抵在冰柜上。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那个让她心脏骤停的号码:139XXXX7890(催债李哥)。
喂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却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又干又涩。
林夏,给你三秒钟,想想你妈病房的氧气罐。男人的声音带着烟酒嗓的沙哑,背景里传来骰子撞击瓷碗的哗啦声,今天凌晨四点前,三十万现金,送到帝豪赌场VIP包厢。不然——
我没有那么多钱!林夏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连三万都没有,你们不是说可以分期——
分期男人突然大笑,笑声里混着旁人的起哄,你当老子开慈善机构上个月你爸欠的赌债,老子帮他平了;这个月你妈住院费,老子又垫了——现在你跟我说分期
林夏感觉血液冲上头顶:我爸你说什么我爸十年前就失踪了,他什么时候——
少装纯!男人突然怒吼,震得她耳膜生疼,你爸临死前在老子这儿签了字,三十万,利滚利,现在连本带息六十万!你要不还,老子就把你妈扔到太平间陪你爸的尸体!
你胡说!林夏尖叫着摔手机,金属外壳砸在冰柜上迸出火星。父亲失踪那天穿着棕色夹克,兜里装着给她买的蛋糕,怎么可能出现在赌场怎么可能欠下高利贷
她喘着粗气蹲下来,视线落在脚边的纸包上。三张符纸被蹭出一角,朱砂小人在冷光灯下泛着暗红,像刚喝完血的嘴唇。想起收据上的日期,想起父亲后颈的玫瑰纹身,想起停尸柜里那具戴着红绳的尸体——所有线索在她脑海里拧成一团乱麻。
hourly
rate三千,先付后用。她念出符纸上的英文,突然笑起来。三千一小时,三十万的话,只要一百小时——可她上哪儿找一百具尸体
手指摸到口袋里的红绳,她猛地转头看向3号柜。无名氏的资料还摊在登记本上:死亡时间:23:47,距现在不到四小时,角膜未浑浊,肌肉未僵硬。
反正都是要烧掉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就借一个小时,用完就还回来。
符咒贴在尸体胸口的瞬间,林夏闻到一股浓烈的艾草味。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吓得她后退半步,但很快恢复平静。她咬破食指,在符纸上按出鲜红的指印,血腥味混着朱砂味钻进鼻腔,眼前突然闪过父亲被按在赌桌上的画面——他手腕上的红绳断了,血滴在骰子上,开出黑色的花。
啊!她捂住头蹲下,再抬头时,发现自己正盯着天花板。视角突然升高,白大褂的领口垂到胸前,露出喉结突出的脖颈——她趴在推床上,从尸体的视角看着自己的脸。
成功了林夏(或者说尸体)抬起手,看着粗壮的指节和手背上的疤痕。尸体口袋里有硬物硌着,摸出来是张黑色卡片,烫金字体印着帝豪赌场VIP,持卡人姓名栏空着。
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十五分。她猛地坐起来,白被单从身上滑落,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腹部狰狞的刀疤。这具尸体生前应该是个狠角色,说不定和赌场有关系——真是天意。
抱歉了,大叔。她对着自己的身体轻声说,用完给你烧柱香。
推床轱辘在走廊里发出吱呀声,经过护士站时,值夜班的小张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突然凝固:小夏,你什么时候换衣服了
嗯,有点冷。林夏压低嗓音,故意把声音往粗里压。她想起尸体口袋里的赌场VIP卡,突然伸手拍了拍小张的肩膀,帮我个忙,要是有人问起3号柜的尸体,就说送去解剖了。
小张盯着她的手,脸色发白:你...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太平间待久了。她笑笑,转身走向电梯。镜面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寸头,眼角有刀疤,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神里带着狠戾。这张脸让她想起父亲的旧照片,那个会把她举过肩头摘槐花的男人,后来到底经历了什么
电梯到达顶楼时,她摸出尸体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符纸。黄纸在掌心烧成灰烬,手腕突然传来刺痛,低头一看,红绳不知何时缠在了她(或者说尸体)的手腕上,勒进皮肤里渗出血丝。
叮——
VIP包厢的金色雕花门被推开,里面传来哄笑和骰子撞击的声音。林夏站在门口,看着赌桌上堆成小山的筹码,还有那个戴着金链子的男人——王老板,上个月刚在医院给情妇做了流产手术,当时他塞给她一个红包,说小姑娘长得挺漂亮,跟着我干比当护士强。
哟,这谁啊王老板叼着雪茄转头,笑容在看见尸体的瞬间凝固,你...你不是那个——
我是收尸的。林夏往前走两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胸腔震动的嗡嗡声,王老板,该结账了。
赌桌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有人偷偷摸向腰间,有人抓起手机准备报警。林夏反手锁上门,指尖在金属门把手上捏出凹痕——这具尸体的力量大得惊人,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擂鼓一样震着耳膜。
结什么账王老板强作镇定,却把筹码往身后推,老子从不欠——
三十万,连本带利。林夏打断他,伸手扯开衬衫领口,露出腹部的刀疤,三年前,你让人把我捅成这样,扔在巷子里等死。现在,该我讨债了。
她不知道这些记忆从何而来,但看着王老板骤然惨白的脸,知道自己赌对了。尸体的记忆正在渗透她的意识,就像符咒上的朱砂渗进皮肤——这具尸体,是被王老板害死的打手。
你...你不是死了吗王老板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酒柜,威士忌酒瓶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你祖宗。林夏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猛地砸向墙上的招财进宝匾额。木雕裂开的瞬间,里面掉出几包白色粉末,赌客们发出惊呼,有人开始往桌子底下钻。
现在,她踩着碎玻璃走近,烟灰缸边缘抵在王老板喉头,要么还钱,要么——
我给!我给!王老板颤抖着掏出支票簿,钢笔在纸上划出歪扭的线条,三...三百万,够了吧求你放过我——
我说过,要现金。林夏一把抢过支票撕成碎片,粉末落在王老板头发上,像撒了把骨灰,而且,我要的不是钱。
尸体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地收紧,烟灰缸边缘割破皮肤,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淌。林夏在意识深处惊叫,她本想吓吓这个混蛋,没想杀人——但尸体的手臂像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求你...我有老婆孩子——王老板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抠进她皮肤。林夏突然看见父亲被按在赌桌上的画面,他也是这样哀求着,却被人打断了手指。
去问我爸有没有老婆孩子。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尸体的戾气。父亲失踪那天,是不是也像这样站在赌徒面前是不是也被符咒控制着,用别人的身体讨债
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五十分。林夏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尸体的视线开始模糊,指尖的力气在消散。她知道符咒的时间快到了,必须在附身结束前离开这里。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她松开手,王老板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我就把你切成块,喂给太平间的老鼠。
转身时,她看见镜子里的尸体正在褪色,皮肤下透出青灰色。红绳在手腕上勒得更紧,她摸到口袋里的符纸灰烬,突然想起收据上的日期——父亲失踪那天,是不是也用了这种符咒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借尸还魂,最后迷失在别人的身体里
电梯门再次合上时,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已经开始透明,能看见底下的血管和骨头。远处传来警笛声,她冲进楼梯间,却在转角撞上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小林男人扶住她的肩膀,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你的病人
是张洋,她高中同学,现在是医院的外科医生。林夏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尸体的喉咙正在闭合,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她推开张洋,往楼下狂奔,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视线逐渐被黑暗吞噬。
林夏!张洋的叫声从身后传来,你的手怎么在发光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林夏看见自己的手腕在发亮,红绳像活过来的蛇,钻进皮肤里。她摔倒在楼梯上,听见自己的身体撞上台阶的闷响,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躺在停尸房的地板上,旁边是空空如也的3号柜。
呼——!她猛地坐起来,大口喘着气。白大褂口袋里掉出一叠现金,沾着血污的百元大钞上印着帝豪赌场的logo。停尸房的钟指向四点整,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张洋的未接来电:小夏,你在哪儿刚才那个男人...好像已经死了。
她颤抖着爬起来,看向3号柜——金属柜门上的电子标签已经变成空柜,登记本上的无名氏资料被撕去,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角落的储物柜开着条缝,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父亲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勾肩搭背,背景是市立医院旧楼,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老陈,停尸房第七柜,千万不要——
咔嗒。
太平间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冰柜开合的声音。林夏屏住呼吸,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笑,那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玻璃:
第一次用尸,体验如何记得给五星好评哦,下次...给你推荐个更年轻的身体。
她尖叫着冲向门口,手刚触到门把手,背后的冰柜轰地炸开。回头瞬间,她看见无数只手从冰柜里伸出,每只手腕上都缠着红绳,指尖滴着水,在地面汇成暗红的溪流。
林——夏——
叫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终于拉开门,冲进走廊的瞬间,听见停尸房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借着应急灯的绿光,她看见自己的白大褂上沾着半片符咒,朱砂小人的嘴角裂开,露出尖利的牙齿,胸前的时字变成了死。
第二章停尸房的访客
消毒水的气味比往常更刺鼻,像有人往林夏鼻子里塞了把碎玻璃。
她盯着护士站的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发抖。监控录像显示,凌晨三点四十一分,3号停尸柜自动打开,无名尸体坐起来,自己关上柜门后走向楼梯间——画面里没有她的身影,仿佛她从未附身过那具尸体。
所以你真的没看见张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大褂上沾着几点血迹,凌晨四点,我在楼梯间看见的男人,胸口插着半块烟灰缸,浑身是血,现在失踪了
林夏咬住下唇。她今早回到护士站时,浑身冷汗,白大褂口袋里的现金沾着黑血,而尸体手腕的红绳不知何时缠到了她左手腕,勒出一道紫痕。太平间管理员老陈的考勤表显示,他从前天开始就没上过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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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家属偷运尸体她扯出个难看的笑,张洋,你知道的,有些地方讲究落叶归根,不想让亲人在医院火化——
别骗我了。张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看见那男人的手了,和你的一样,皮肤底下有蓝光在跑!就像...就像通电的水母。
林夏猛地抽回手,后背抵在冰冷的电脑主机上。张洋是她高中同桌,曾帮她抄过数学作业,给她递过匿名情书——但现在,他眼神里只有警惕和怀疑。
你记错了。她转身走向治疗室,却在路过走廊镜子时,看见自己眼底青黑如墨,瞳孔边缘泛着暗红,像被人泼了滴朱砂。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她躲进清洁间,按下接听键,老陈的笑声从听筒里渗出来,带着潮湿的霉味:
小姑娘,五星好评收到啦!第一次用尸能撑五十分钟,不错嘛。
你把尸体弄哪儿去了林夏压低声音,还有我爸,他是不是——
嘘——老陈突然打断她,有人在查停尸房的监控哦。要不要我帮你删掉后半段比如...你从尸体口袋里拿赌场VIP卡的画面
林夏感觉心脏漏跳一拍。她确实在附身结束前摸走了卡片,想查查尸体和父亲的关联,但没想到监控拍到了。
你想怎样她咬着牙问。
聪明人。老陈咯咯笑起来,今晚十二点,带束菊花来太平间。记住,别告诉任何人。对了——他突然压低声音,你妈在203病房对吧重症监护室的氧气阀,我熟得很。
电话挂断的瞬间,清洁间的灯突然熄灭。林夏摸出手机照亮,看见瓷砖墙上用血写着第七柜三个字,笔画还在往下滴,在地面汇成箭头,指向走廊尽头。
太平间的金属门像张咧开的嘴,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发出吱呀声。
林夏攥着菊花的手心里全是汗,花瓣被捏得发皱。老陈坐在停尸柜上晃着腿,脚边堆着空酒瓶,身上穿着件褪色的白大褂,左胸口别着枚生锈的工牌:陈建国,停尸房管理员,2005-2015在职。
十年前你就该退休了。林夏把菊花放在地上,注意到老陈脚边有本烧了一半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符咒使用说明,你到底是人是鬼
嘘——老陈竖起手指,指尖有尸斑蔓延,叫我老陈就行。先看看这个。他踢来个塑料盒,里面装着截断指,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淤泥,你爸的左手无名指,2015年10月15日,我亲手从停尸房第七柜里捡的。
林夏猛地后退,撞在冰柜上。父亲失踪那天,她刚满十二岁,记得他出门前说去买酱油,却再也没回来。后来警察说他欠了高利贷,卷钱跑路了,但母亲始终不信,直到上个月突发脑溢血,昏迷前还抓着她的手说:你爸在停尸房...
不可能...她声音发抖,他怎么会——
因为他和你一样,用了我的符咒。老陈打了个酒嗝,从兜里摸出符纸,
hourly
rate三千,用一次少一段记忆。你爸用了九百次,最后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只记得要去第七柜拿东西。
拿什么林夏盯着他脚边的笔记本,发现其中一页画着停尸房的平面图,第七柜被红笔圈住,旁边写着钥匙在钟里。
问得好。老陈突然跳下来,逼近她,十年前,你爸说第七柜里锁着能让人永生的东西,叫‘尸解仙’。他求我帮他开柜,说拿到东西就把符咒配方给我——结果呢他突然抓起菊花砸在墙上,花瓣四散,他打开柜子就疯了,抱着里面的东西跑了,再也没回来!
林夏注意到尸解仙三个字被烧得焦黑,周围有抓痕,像是有人想毁掉这段记录。老陈的呼吸里带着腐烂的味道,她看见他脖子上有道齿痕,像被什么东西咬穿了动脉。
所以你现在想让我开第七柜她握紧拳头,用我的记忆换
聪明!老陈拍拍手,你用了三次符咒,对吧每次用尸,红绳就会往心脏里钻一点。再用两次,你就会变成和我一样的‘活死人’,靠着附身尸体才能喘气。他晃了晃手腕,那里缠着三根红绳,每根都渗着脓血,但只要拿到尸解仙,你就能摆脱符咒,还能救你妈——哦对了,她的住院费,我昨天帮你结清了。
林夏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老陈指了指她手腕的红绳,每根绳子都连着一具尸体,他们的记忆会慢慢钻进你脑子里。比如...你现在是不是能看见那个被捅死的打手的记忆
画面突然闪现:潮湿的巷子,王老板的冷笑,匕首捅进腹部的剧痛,还有父亲的声音在喊:快跑!林夏踉跄着扶住冰柜,头痛欲裂,看见老陈手里的符纸无风自动,朱砂小人正在朝她挥手。
成交。她咬着牙说,但我要先知道,我爸到底怎么死的
老陈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混着咳嗽,咳出的血滴在符纸上,变成新的符咒。他转身打开身后的停尸柜,里面躺着具穿着棕色夹克的尸体,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后颈有朵枯萎的玫瑰纹身——正是她父亲失踪那天穿的衣服。
他没死。老陈说,他变成了‘尸解仙’,就在第七柜里。不过现在嘛...他敲了敲冰柜,他是我的看门狗,谁要开柜,就咬断谁的喉咙。
林夏感觉世界在旋转。父亲的尸体保存得完好如初,像只是睡着了,脸上甚至带着微笑。她想起小时候他睡前给她讲的故事,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在停尸房的屋顶上看着亲人。
钥匙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老陈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钟摆会响十二下。那时候,第七柜的锁就会开。他把符咒塞进她手里,记住,只能用你爸的尸体,他的记忆最完整。还有——他突然凑近她耳边,别相信张洋,他脖子上的红绳,比我的还多。
凌晨两点五十九分,停尸房的挂钟突然发出咔嗒声。
林夏攥着父亲的尸体手腕,红绳在两人之间连成线,发出微弱的蓝光。老陈躲在角落,手里握着把生锈的手术刀,刀刃上刻着符咒。她能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是张洋的皮鞋声,和催债男人的运动鞋声,他们都在往太平间赶来。
开始了。老陈低声说。
父亲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瞳孔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眼白。林夏把符咒贴在他胸口,咬破手指按上去,这次没有艾草味,只有浓重的腐臭味。尸体坐起来,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手腕的红绳钻进林夏皮肤,直通心脏。
爸她轻声说,是你吗
尸体转头看向她,嘴角裂开,露出尖利的牙齿。林夏后退半步,看见父亲后颈的纹身正在蠕动,变成一条蛇的形状。尸体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刺破皮肤,渗出的血滴在符咒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小心!老陈突然扑过来,手术刀刺进尸体肩膀,他已经不是人了,是靠着符咒撑着的活死人!
尸体发出低吼,反手掐住老陈的脖子。林夏看见老陈手腕的红绳在断裂,皮肤迅速老化,变成皮包骨。她想起他说的活死人,想起自己手腕的红绳,突然抓起挂钟的钟摆,砸向第七柜的锁。
轰——
金属柜门上的锁应声而开,里面掉出个木盒,盒盖上刻着古老的符文。父亲的尸体突然松开老陈,扑向木盒,手指在盒盖上抓出深深的痕迹。林夏趁机抢过木盒,感觉里面有东西在动,像有生命的心脏。
打开它!老陈尖叫着,里面是尸解仙,是永生——
不!林夏后退,撞在张洋身上。不知何时,张洋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他脖子上果然缠着红绳,足有五根,每根都滴着黑血。
小夏,把盒子给我。张洋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命令的口吻,你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诅咒。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林夏握紧木盒,感觉父亲的尸体正在靠近,你也是用符咒的人,对不对
张洋叹了口气,注射器掉在地上:十年前,你爸想阻止老陈用符咒害人,结果被反杀。我是他的学生,一直在调查...但后来,我也用上了符咒。他掀起袖子,露出满是针孔的手臂,每次用尸,都需要注射防腐剂,不然身体会烂掉。
林夏想起张洋身上总是有股福尔马林味,以为是手术室的味道。父亲的尸体已经走到她面前,黑色的眼睛盯着木盒,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夏...夏...
爸她眼泪涌出来,你还记得我
尸体点点头,伸出手,掌心向上。林夏犹豫着把木盒放在他手里,看见他指尖抚过符文,盒子突然打开,里面是团发光的肉芽,像颗跳动的心脏。
这是...我的记忆。父亲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玻璃,老陈把我的记忆封在里面,用符咒控制我...现在,该结束了。
肉芽突然飞进林夏额头,无数画面涌来:父亲在停尸房和老陈争吵,符咒配方被烧毁,第七柜里封存的不是永生,而是符咒的根源——用无数尸体的记忆炼成的怪物。
快跑!父亲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炸响。
林夏抓起张洋冲向门口,身后传来老陈的惨叫。她转头看见,父亲的尸体正在融化,变成黑色的黏液,裹住老陈,两人一起被吸进第七柜。柜门上的符文发出红光,重新锁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林夏手上。
她坐在护士站,看着手腕的红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父亲的玫瑰纹身。张洋坐在旁边,正在处理手臂的针孔,桌上放着烧剩的符咒和木盒。
他真的...走了吗她轻声问。
张洋点点头:尸解仙是记忆的集合体,你爸用自己的记忆消灭了它。现在,所有用符咒的人,都解脱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医院财务处的电话:林小姐,您母亲的住院费已由匿名人士结清,另外,您的账户收到一笔三十万元的汇款。
林夏看向窗外,停尸房的屋顶上,似乎有颗星星在闪烁。她摸了摸后颈,发现不知何时多了朵玫瑰纹身,花瓣上沾着露水,像刚开放的样子。
以后怎么办张洋问。
不知道。林夏笑了笑,把符咒灰烬扫进垃圾桶,但至少,不用再当停尸房的小时工了。
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呼唤,她站起身,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半张纸,是从老陈的笔记本里撕下来的:当最后一片花瓣凋零,停尸房的门将再次打开。
她弯腰捡起纸,抬头看见太平间的方向,有个穿棕色夹克的身影一闪而过,袖口露出半截红绳。林夏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里只有清晨的阳光,和远处树上的鸟鸣。
第三章纸扎人的眼睛
消毒水气味里混着烧纸味,像有人在抢救室点了柱香。
林夏盯着203病房的监控屏幕,手指在记录簿上划出歪斜的线。母亲已经昏迷了十七天,今早突然睁开眼,却对着空气说:老林,你袖口的红绳该换了。
林护士,307床的监护仪又坏了。实习护士小吴的声音带着哭腔,病人说看见床头柜站着个穿棕色夹克的男人,对着他笑!
林夏捏紧钢笔,笔尖戳破纸张。自从上个月第七柜封印后,医院开始出现怪事:太平间的纸扎人半夜移位,停尸房的冰柜总传出抓挠声,最诡异的是,每个濒死病人都会说看见红绳男人——和她父亲失踪时的穿着一模一样。
去把中医科的李主任叫来。她扯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黑色卫衣,左胸口绣着朵褪色的玫瑰,再拿捆黑胶带,把307的监控镜头封上。
午夜零点,太平间的纸扎库房飘出火光。
林夏蹲在阴影里,看着穿连帽衫的男人往纸人嘴里塞符纸。那些纸人本该是给亡者准备的陪葬丫鬟,此刻却被画上红绳,手里攥着写有病人姓名的黄纸。
hourly
rate五千,比老陈那儿贵多了。男人低声嘀咕,点燃打火机,不过现在没人和老子抢生意,哈哈——
符纸燃烧的瞬间,纸人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睛看向林夏藏身的方向。她想起张洋的话:尸解仙虽然死了,但符咒的根还在,只要有人怕死,就会有人卖命。
谁男人抄起纸扎剪刀冲过来。林夏猛地起身,后腰撞在纸扎花轿上,几百个纸人在月光下摇晃,每双眼睛都涂着暗红的朱砂,像刚点上的血。
警察。她扯下卫衣帽子,露出别在腰后的电击枪——那是张洋从报废警车里拆的,把符咒交出来,不然——
你以为老子吓大的男人甩出三把符纸,黄纸在空中展开,变成三只纸鹤,尖嘴对准她咽喉。林夏扣动电击枪,却看见父亲的记忆突然闪现:纸鹤要烧左眼,不然会啄瞎活人。
她侧身避开,抓起纸扎人的手臂砸向纸鹤。燃烧的纸灰落在男人脸上,他惨叫着后退,撞翻纸扎金元宝,露出藏在底下的笔记本——封皮上印着市立医院停尸房,正是老陈烧掉的那本。
你从哪儿弄的林夏踩住男人手腕,电击枪抵住他太阳穴。
黑市...纸扎街的老周...男人发抖,他说有新货,是从第七柜流出来的——啊!
他突然瞪大眼,盯着林夏身后。她转头看见,纸扎花轿的帘子被风吹开,里面坐着个穿棕色夹克的纸人,手腕缠着红绳,嘴角上扬,和父亲生前的笑容一模一样。
凌晨一点,纸扎街的灯笼在雨中摇晃,像喝醉的鬼火。
张洋撑着黑伞,伞骨上挂着符纸串成的风铃。他脖子上的红绳只剩两根,却比从前更警觉,每经过一个纸扎摊,都要摸出银针扎进纸人眼底。
老周的店在最尽头。他踢开挡路的纸马,三年前他老婆难产死了,从此总说看见婴儿在纸扎里哭。
林夏摸着口袋里的笔记本,老陈的字迹在雨夜中洇开:纸扎人需封七窍,若见眼动,必是阴差借体。她想起太平间的纸人转头瞬间,后颈泛起冷汗。
小心!张洋突然把她推进
alley,纸扎店的木门轰地炸开,上百个纸人涌出来,手里举着写有替身的黄纸。
抢生意的来了!熟悉的声音从纸人堆里传来,林夏看见王老板站在高处,脖子上缠着五根红绳,每根都系着纸扎人的手,小贱人,老子找你好久了!
她这才想起,附身尸体讨债时,王老板看见过她(或尸体)的脸。现在他用符咒控制纸人,显然是来复仇的。
张洋,去拆他的主符!林夏抄起地上的纸扎刀,砍向扑来的纸人,我记得老陈的笔记说,纸扎阴差需要本命物镇场——
在他耳朵里!张洋闪过纸人抓挠,甩出银针,上个月他做胆结石手术,我留了块结石当标本!
林夏愣了半秒——原来张洋早就料到王老板会报复,提前留了后手。她摸出随身带的酒精瓶,泼向纸人堆,打火机擦出火星的瞬间,父亲的记忆再次闪现:纸扎怕酒,更怕亲人泪。
对不起了。她对着纸人堆轻声说,咬破舌尖,血滴在火焰上,腾起蓝色火苗。纸人们发出尖啸,身上的符咒迅速碳化,王老板的惨叫声从符纸里传来:我的纸人!我的——
纸扎店后厨,老周蜷缩在蒸笼旁,浑身缠着纸符。
他们说...只要把婴儿放进纸扎人,就能复活...他眼神空洞,盯着墙上的百子图,我听见她在哭,就在蒸笼里...
林夏掀开蒸笼,里面躺着个用符纸包裹的死胎,手腕缠着红绳,和她父亲的一模一样。张洋摇摇头:是尸解仙的残念,利用人的执念生根。
老周突然抓住林夏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你能看见他,对不对那个穿棕色夹克的男人,他说能让我老婆回来——
他在哪儿林夏追问,是不是在停尸房
老周笑起来,笑声里混着血沫:停尸房...第七柜...不,是第十六柜...哈哈,他说第十六柜里有镜子,能照见死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化作一堆纸灰,手里攥着半张符纸,上面画着个正在照镜子的纸人。张洋捡起符纸,脸色凝重:第十六柜是放无主尸体的,十年前被老陈封了,说里面有‘双面鬼’。
清晨五点,停尸房的第十六柜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林夏摸着柜门上的封条,上面盖着老陈的指纹,已经发黑。张洋举着强光手电,照见柜缝里卡着截红绳,和她手腕上的玫瑰纹身共鸣,发出微弱的蓝光。
准备好了吗张洋掏出注射器,里面是混着朱砂的防腐剂,如果里面真是你爸...我可能要开枪。
他不会伤害我。林夏扯下封条,金属柜门发出漫长的吱呀声。里面躺着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胸口插着块碎镜子,手腕缠着红绳,后颈的玫瑰纹身已经蔓延到脸颊,变成扭曲的藤蔓。
爸她伸手触碰尸体,皮肤还有温度,是我,小夏。
尸体突然睁眼,瞳孔是两半镜面,映出林夏的脸——左边是现在的她,右边是十年前的小女孩,抱着蛋糕站在父亲面前。
夏...夏...尸体开口,镜子碎片从嘴里掉出,别相信...镜子...
第十六柜突然剧烈震动,林夏被张洋拽到一旁,看见无数只手从镜子碎片里伸出,每只手都缠着红绳,指尖滴着黑水,在地面汇成镜子的形状。父亲的尸体被拉进镜子里,镜面上浮现出老陈的脸,他咧嘴笑着,露出尖利的牙齿:
小姑娘,欢迎来到符咒的另一面——这次,用你自己的尸体怎么样
hourly
rate一万,亲情价哦。
林夏感觉手腕的纹身发烫,低头看见玫瑰花瓣正在凋零,一片、两片...当第七片花瓣掉落时,停尸房的所有柜门同时打开,无数纸扎人涌出来,手里举着写有林夏的黄纸。
张洋突然举起注射器,刺进自己手臂:带着你爸的尸体走!我来挡住他们——
不!林夏抓起父亲的尸体,冲向紧急出口,老周说镜子能照见死人,也许...也许我能通过镜子救他!
身后传来纸扎人的尖啸,还有张洋的怒吼。林夏冲进雨里,怀里的尸体突然变得轻盈,她看见父亲手腕的红绳钻进自己手臂,镜面上的老陈伸出手,抓住她的脚踝——
当!
医院的钟敲响六点,林夏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趴在停尸房的桌子上,手里攥着朵枯萎的玫瑰。太平间里静悄悄的,第十六柜的封条完好无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噩梦。
林夏张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拿着热粥,你又在这儿睡着了你妈醒了,一直在叫你。
她猛地抬头,看见张洋脖子上没有红绳,手腕干干净净。低头看自己的手,玫瑰纹身消失了,只有父亲的红绳静静地缠着,末端系着块碎镜子,里面映出她惊讶的脸。
妈醒了她站起身,发现白大褂口袋里有张纸扎店的名片,背面写着:纸扎街老周,承接还魂业务,假一赔十。
走廊里传来护士的笑声,一切如常。但林夏知道,刚才的梦不是幻觉——她摸了摸后颈,那里有块新的纹身,是面破碎的镜子,裂缝里伸出一只手,手腕缠着红绳,掌心写着十六。
第四章阴差当铺的十分钟
停尸房的地砖缝里渗着黑水,像被割开的静脉。
林夏盯着手中的纸扎人,老周的名片在台灯下泛着青光,背面的还魂业务四个字渗出暗红,像刚写上的血。纸扎人穿着棕色夹克,手腕系着红绳,眼睛用黑胶带封着——老陈的笔记说,这是防止阴差借体的最后防线。
你不能去。张洋按住她的手,注射器里的防腐剂在晃动,第十六柜的镜像世界是尸解仙的残念,进去就出不来了。
但我看见他了。林夏扯开袖口,露出昨天梦里被镜子划伤的疤痕,我爸在镜子里喊我的名字,他手里拿着我十二岁那年送他的纸鹤。
张洋突然沉默,转身打开储物柜,拿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几十张泛黄的监控截图,拍摄于2015年10月15日,画面里父亲在停尸房走廊奔跑,怀里抱着个发光的木盒,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老陈——而其中一张截图里,赫然有张洋的脸,他站在楼梯口,对着父亲举起了注射器。
你早就知道。林夏的声音发抖,你当时在场,对不对
张洋闭上眼:你爸发现老陈在用尸体做符咒实验,想曝光这件事。但尸解仙的力量已经渗透医院,我...我不得不阻止他。他掀起刘海,露出额角的旧疤,这是你爸砸的,用的是停尸房的金属门牌。
林夏后退半步,撞上第十六柜。纸扎人的手指突然动了动,黑胶带渗出血水。她想起老周电话里的话:纸扎阴差只能带你去镜像世界十分钟,过时不回,就会被做成新的纸人。
帮我守住柜门。她把纸扎人放在地上,摸出父亲的红绳,如果我十分钟后没出来,就用火烧了这个柜子。
林夏!张洋抓住她手腕,却看见红绳自动缠上纸扎人,胶带绷断,纸扎人的眼睛睁开,瞳孔是两枚铜钱,等等,这不是普通纸扎——
纸扎人的手穿透林夏的手腕,凉意直达骨髓。
当她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漆黑的走廊,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停尸柜,每扇门上都贴着黄纸,写着不同的名字:王富贵,2010-03-05李芳,2018-11-12...尽头有盏红灯,灯下挂着块木牌:阴差当铺,当记忆,换相见。
欢迎光临。老陈坐在柜台后,身上穿着寿衣,指甲长如鸟爪,小姑娘,想当什么
林夏摸向腰间,发现纸扎刀还在。周围的停尸柜发出轻响,她看见每个柜子底下都渗出黑水,水里浮着破碎的记忆片段:婴儿的哭声、赌场的骰子声、父亲的笑声...
我要见我爸。她说,用我的记忆换。
老陈咯咯笑起来,鸟爪在算盘上拨弄:亲情可贵啊...那就用你十年寿命吧,折算成记忆,刚好够十分钟。他扔出枚铜钱,接着,这是阴差币,只能在这儿用。
铜钱落在掌心,正面刻着时,背面刻着债。林夏听见身后的纸扎人说:跟我来。那声音是父亲的,却带着机械的卡顿。
镜像停尸房的灯光是暗红色的,像凝固的血。
父亲坐在3号柜上,穿着她记忆中的棕色夹克,手腕的红绳滴着黑水。他的脸一半是生前的模样,一半是腐烂的骷髅,嘴角上扬的弧度和纸扎人一模一样。
夏夏。他伸出手,指尖是黑色的,你不该来。
林夏想跑过去,却发现双脚被黑水缠住。父亲的身后站着无数纸扎人,每个都穿着不同年代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停尸房的工牌,最前面的那个,是年轻的老陈。
他们说...你变成了尸解仙。她努力站稳,但你刚才在梦里叫我,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父亲摇摇头,骷髅半边的牙齿咯咯作响:我是尸解仙的碎片,用你的记忆捏出来的。真正的我...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死在张洋的注射器下。
记忆突然炸开:父亲在楼梯间摔倒,张洋的注射器扎进他脖子,老陈捡起掉落的木盒,露出贪婪的笑。林夏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掉落,滴在黑水里,开出黑色的花。
别信他。张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夏抬头看见,现实中的张洋正趴在镜像天花板上,手里举着燃烧的符纸,他在篡改你的记忆!
父亲突然扑过来,骷髅手抓住林夏肩膀:没时间了,听我说——第十六柜的镜子是通道,老陈想用你的身体复活尸解仙!告诉张洋,用你的血涂在镜面上,就能——
砰!
枪响穿透镜像,父亲的骷髅半边炸开,变成无数纸鹤。林夏转头看见,老陈举着老式手枪,枪口还在冒烟,身后的纸扎人集体摘下脑袋,露出里面的符纸。
十分钟到了。老陈吹了吹枪口,该你当纸扎人了,小姑娘。你的记忆...我就收下了。
纸扎人涌过来,林夏退到镜子前,摸到腰间的纸扎刀。父亲的话在耳边回响,她咬破手指,血滴在镜面上,突然看见现实中的张洋正在用斧头劈第十六柜,柜门上的封条已经裂开一半。
张洋!她大喊,用我的血——
镜子突然破碎,无数碎片飞进现实世界。
林夏感觉身体被撕裂,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停尸房地上,张洋跪在旁边,手里拿着染血的斧头,第十六柜的镜子碎了一地,每块碎片里都映着老陈的笑脸。
你没事吧张洋扶她起来,刚才镜子里突然喷出黑水,还有纸扎人的手——
别说了。林夏抓起碎片,用鲜血在地面画符,老陈要来了,我们得在他之前——
不用了。张洋打断她,眼神突然变得陌生,其实,我才是真正的阴差。
他掀起袖子,露出整条手臂的符咒纹身,每道都缠着红绳:老陈只是我的棋子,尸解仙也是我养的。你以为你爸真的想阻止符咒不,他是想独吞,结果被我反杀。
林夏感觉心脏被攥紧,她想起镜像里父亲说的话,想起张洋脖子上消失的红绳——原来不是消失,而是藏在了皮肤底下。
为什么她往后退,撞上纸扎人,我们认识十年了,你为什么——
因为你爸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张洋逼近她,手里多出把手术刀,尸解仙的核心,就在你身上。
纸扎人的手突然抓住林夏,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所有纸扎人都换上了她的脸,手腕缠着红绳,后颈纹着玫瑰。张洋举起手术刀,刀尖对准她的心脏,停尸房的钟敲响七点,晨光中,老陈的身影从碎镜子里爬出来,手里晃着新的符咒:
恭喜啊,小姑娘,你成了新的阴差宿主。现在开始——他露出尖利的牙齿,你的
hourly
rate是一万五,先从张医生开始吧,他的记忆...很值钱呢。
林夏感觉红绳钻进心脏,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父亲的笑、张洋的背叛、老陈的阴谋...当第一朵黑玫瑰在她胸口绽放时,她听见自己用父亲的声音说:
欢迎来到阴差当铺,请问...你想当什么
第五章纸鹤与玫瑰的灰烬
停尸房的碎镜子突然发出嗡鸣,每片碎片都映着老陈的笑脸。
林夏感觉红绳在血管里游走,像无数条冰蛇啃噬心脏。她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左眼是正常的褐色,右眼变成了镜面,映出张洋举着手术刀的倒影。
动手啊,张医生。老陈晃着符咒,纸扎人在他身后排成整齐的队列,取下她的心脏,尸解仙就能重生了。
张洋的手在发抖,刀刃划破林夏锁骨,血珠滴在碎镜子上,发出滋滋的响声。林夏看见他瞳孔里有两个自己,一个在哭,一个在笑——哭的那个戴着高中校徽,笑的那个缠着红绳,后颈纹着黑玫瑰。
你还记得吗她轻声说,血顺着下巴滴落,高三那年,我数学考砸了,在操场哭,你把自己的试卷改成我的名字,被老师骂了整整一节课。
张洋的手顿住,手术刀当啷落地。老陈的笑声突然变调:别听她的!她在用记忆蛊惑你——
我记得。张洋抬头,眼里有泪光,你总说数学题像符咒,解不开就会被吃掉。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父亲的笔记本在我这儿。他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的疤痕,这是他临死前刻的,‘夏’字。
林夏愣住。父亲的血符在张洋胸口发光,与她手腕的红绳产生共鸣。碎镜子开始震动,镜中的老陈表情扭曲,纸扎人的身体出现裂痕。
老陈说的没错,我是阴差。张洋捡起手术刀,抵在自己喉咙上,但阴差也有良心。十年前我没杀你父亲,是他求我把他做成活死人,镇守第七柜。
记忆如潮水涌来:父亲靠在楼梯间,手里攥着染血的纸鹤,对张洋说:把我封进第七柜,用符咒锁住,别让老陈拿到尸解仙...
现在,该我还债了。张洋割断自己手腕的红绳,黑血溅在老陈脸上,林夏,用我的血激活镜子,带父亲的记忆走!
老陈尖叫着扑过来,纸扎人集体自爆,化作漫天符纸。
林夏抓起张洋的血抹在镜面上,镜面突然浮现出父亲的脸。他穿着棕色夹克,手里拿着她十二岁送的纸鹤,纸鹤的翅膀上写着:烧左眼,破阴差。
夏夏,对不起。父亲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当年我不该碰符咒,不该让你卷进这一切...
别说了!林夏大喊,怎么才能救你怎么才能摧毁当铺
父亲笑了,纸鹤飞进她掌心:用你的眼泪,我的记忆,还有张医生的血。记住,当钟敲响八点,阴差当铺的门会开——
砰!
老陈的符咒击中父亲的镜像,他的脸开始碎裂。林夏感觉心脏被撕扯,红绳从皮肤下钻出来,缠上张洋的脖子,把他往镜子里拉。
拿着!张洋塞给她个铁盒,里面是父亲的笔记本残页,最后一页...有解法...
纸扎人的手抓住林夏脚踝,老陈的鸟爪抠进她肩膀。
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燃烧的纸鹤,旁边写着:以亲血为引,以记忆为柴,烧尽阴差当铺的账本。她想起老陈的算盘,想起每个纸扎人手里的黄纸——那是阴差的账本,记录着所有用符咒的人。
张洋,帮我挡住他们!她掏出打火机,点燃纸鹤,父亲,把你的记忆给我!
父亲的镜像化作无数光点,钻进纸鹤。火焰瞬间变成蓝色,纸鹤在火中展翅,变成巨大的凤凰,翅膀扫过之处,纸扎人纷纷灰飞烟灭。老陈惨叫着后退,算盘珠子散落一地,每颗都刻着欠债人的名字。
停尸房的钟敲响八点,阴差当铺的木门缓缓打开。
林夏冲进门,看见无数账本悬在空中,每本都封着红绳。她把纸鹤扔进账本堆,蓝色火焰瞬间蔓延,父亲的记忆在火中化作人形,挥手向她告别。
爸!她想冲过去,却被张洋拉住——现实中的张洋已经奄奄一息,红绳勒进他脖子,镜中的老陈正在拖他进去。
走!张洋咳出黑血,门要关了!
林夏抓起最后一本账本,上面写着林夏的名字。她咬破手指,在封面上画了个叉,账本应声而碎。当她转身时,看见父亲的镜像在火焰中微笑,手里的纸鹤只剩下左眼,右眼已经烧穿。
门外传来母亲的呼唤,林夏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草坪上。
阳光刺眼,她摸了摸手腕,红绳和纹身都消失了,只有掌心躺着半只烧焦的纸鹤。远处传来消防车的声音,停尸房方向浓烟滚滚,张洋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看见她时,嘴角扯出一丝笑。
林夏!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去哪儿了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爸...还有好多纸人...
没事了,妈。林夏抱住母亲,闻到她身上的爽身粉味,以后都不会有噩梦了。
一个月后,纸扎街的老周店铺挂出转让告示。
林夏站在曾经的阴差当铺旧址,现在这里是片废墟,只有墙角长出株玫瑰,花瓣是黑色的,花蕊里藏着枚铜钱。她捡起铜钱,正面刻着时,背面刻着爱。
在这儿呢!张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脖子上缠着绷带,手里拿着两杯奶茶,医生说我能活到八十岁,前提是不再碰符咒。
那就好。林夏把铜钱扔进垃圾桶,不过...你欠我的人情,得用一辈子还。
张洋笑了,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地上投出纸鹤的影子。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八点整,林夏突然看见,废墟里有个穿棕色夹克的身影一闪而过,袖口露出半截红绳,手里攥着半只纸鹤,纸鹤的左眼正在发光。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只有玫瑰在风中摇曳。张洋递给她奶茶,杯身上印着秘雪冰城的logo,吸管旁边躺着片黑玫瑰花瓣,像谁不小心掉下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