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

    雨夜回忆

    暴雨倾盆的傍晚沉,都市霓虹在雨水中模糊成片。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将整个城市浸泡在一片朦胧之中。

    程沉刚刚陪朋友来医院看完病准备回去,转身时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那个坐在走廊长椅上、低头抹泪的中年妇女,分明是林雨眠的母亲。

    五年了。自从和林雨眠分手后,他就再没见过她的家人。程沉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阿姨

    女人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复杂的情绪。程沉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好久不见。

    程沉在她身边坐下,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雨天的潮湿萦绕在鼻尖。您还好吗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林母摇摇头,手指绞着湿漉漉的纸巾,是雨眠爸爸,老毛病又犯了,酒精肝。她顿了顿,雨眠刚走,去接她丈夫的电话。

    雨眠。这个名字在程沉胸腔里激起一阵钝痛。他下意识地望向走廊尽头,仿佛下一秒那个留着及肩黑发的女孩就会像从前一样,抱着一摞书向他走来。

    她...结婚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程沉立刻后悔自己的冒昧。

    林母却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两年多了。嫁给了那个总在下雨天给她送伞的男人,记得吗陆远。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总在文学社活动后等着林雨眠的高年级学长,那个无论晴天雨天都会准备一把伞的温柔男生。程沉当然记得,他曾经多么嫉妒那个人的从容不迫。

    她终于不怕下雨了。林母轻声说,目光飘向窗外肆虐的暴雨,可是她的猫,却在那场大雨中跑丢了,再也没回来。

    程沉呼吸一滞。那只叫小雨点的三花猫,曾经是林雨眠最亲密的伙伴。他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电话里林雨眠带着哭腔的声音:能不能快点把我娶走我真的待不下去了。而他却因为工作缠身,没能立刻赶到她身边。

    等他第二天清晨赶到时,林雨眠已经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只留下字条说需要时间冷静。那只猫,也在那晚的混乱中不知所踪。

    程沉朋友在前面叫他,程沉如梦初醒,匆忙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林母:阿姨,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林母接过名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老样子。这话不知是褒是贬。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程沉甩掉被雨水浸湿的外套,径直走向书架最上层。那里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尘封多年。他抖出里面的照片——大学时代的林雨眠站在图书馆台阶上,短发利落,笑容明亮。照片边缘微微卷曲,显见被人多次摩挲。

    旁边是一本《百年孤独》,翻开扉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给沉,愿我们不像布恩迪亚家族那样充满遗憾。——雨眠,2016.4

    窗外雷声轰鸣,程沉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五年前的雨声与今夜重叠,电话里林雨眠的啜泣仿佛就在耳边。他没能实现诺言,没能把她从那个冰冷的家带走。而如今,她的长发已及腰间,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岁月,还有一个会为她撑伞的丈夫。

    床头闹钟指向凌晨两点,程沉却毫无睡意。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搜索栏输入听雨茶舍

    林雨眠。屏幕上立刻跳出相关信息——一家位于城东的文艺茶舍,主理人正是林雨眠。网站照片上,她穿着素雅旗袍,长发松松挽起,正在为客人泡茶。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微光。

    程沉关上电脑,走到窗前。雨还在下,城市的灯光在水中扭曲变形。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搜索这些,也许只是想确认她过得好。毕竟,她终于不再害怕下雨了。

    而那只在雨夜走失的猫,就像他们之间错过的爱情,永远留在了过去的暴雨中。

    ---

    2

    重逢在雨前

    程沉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听雨茶舍品牌升级项目,邮件标题赫然写着。这本该是再普通不过的工作邮件,却因为联系人的名字而变得不同——林雨眠,听雨茶舍主理人。

    他下意识摸了摸衬衫口袋,那里装着他随身携带的名片夹,最里层还夹着一张五年前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短发利落,笑容明亮,与邮件署名处那个成熟稳重的林雨眠判若两人。

    程总监,会议室准备好了。助理周薇敲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叠资料,客户十分钟后到。

    程沉合上笔记本电脑,深吸一口气:好,我马上过去。

    他整理了一下深蓝色衬衫的领口,对着办公室玻璃窗的反光确认自己的发型。三十二岁的他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头发也比大学时短了许多。五年了,她还能认出他吗或者说,她还愿意认出他吗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位同事。程沉调整呼吸,摆出专业的微笑。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周薇的引导声。

    林女士,这边请。

    门开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走进来的女人穿着简约的米色西装,黑发及肩,发尾微微内扣。她的妆容精致却不浓艳,耳垂上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与记忆中那个爱穿棉布裙的文艺女生相比,眼前的林雨眠多了几分成熟与干练。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泉,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总带着几分专注的温柔。

    这位是我们创意总监程沉。周薇介绍道。

    林雨眠的目光落在程沉脸上,短暂地停顿了一秒,然后伸出手:程总监,久仰。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一些,语气是标准的商务客套。程沉握住她的手,触感微凉,无名指上的婚戒硌在他的掌心。

    林女士,欢迎。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稳得不像话。

    会议开始后,林雨眠展示了听雨茶舍的发展历程和品牌理念。PPT上的数据图表专业而详尽,她的讲解简洁有力。程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工作内容上,却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一条银链——那不是他曾经送她的那条。这个发现让他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我们希望新的品牌形象能够突出听雨这个概念,但又不能太过忧郁。林雨眠说着,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在程沉脸上没有多停留一秒,茶舍应该是温暖、治愈的空间。

    说到听雨,程沉开口,我注意到茶舍logo上的雨滴形状很特别,是有特殊含义吗

    会议室突然安静了一瞬。林雨眠的睫毛轻轻颤动,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程沉比谁都清楚。

    那是根据我家猫的爪印设计的。她的声音依然平稳,小雨点,一只三花猫。

    程沉的心猛地一缩。那只在雨夜走失的猫,她居然把它设计进了logo里。

    会议继续进行,讨论着目标人群和市场策略。程沉表面上专注参与,实际上却不断用余光观察着林雨眠的一举一动。她发言时会不自觉地用指尖轻敲桌面,思考时会微微偏头,这些习惯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程总监,你觉得呢

    市场部同事的问题把程沉拉回现实。他匆忙整理思绪,给出了专业意见。整个会议过程中,林雨眠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态度,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初次见面的商业伙伴。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程沉故意放慢收拾资料的速度,等到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雨眠。他轻声唤道,五年没叫过的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熟悉的温度。

    林雨眠整理文件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程总监还有事

    非得这么生疏吗程沉苦笑。

    职场场合,还是专业点好。她合上文件夹,声音平静,况且,我们之间也没什么私交可谈,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扎进程沉心里。他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婚戒。

    你结婚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林雨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戒指,嘴角扬起一个程式化的微笑:两年多了。

    是...陆远学长

    你还记得他。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林雨眠拿起包,他对我很好。

    程沉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他只能点点头:恭喜。

    谢谢。林雨眠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项目后续我会让助理跟你们对接。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她。

    言下之意是她不想再与他有过多接触。程沉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好的,我明白。

    林雨眠离开后,程沉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思绪飘回七年前他们初遇的那天。

    大学文学社的讲座上,他因为帮一个迟到的大一新生让座而站了整整两个小时。讲座主题是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的雨意象,主讲人正是文学院才女林雨眠。那时的她短发齐耳,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眼睛闪闪发亮。

    雨在马尔克斯笔下不仅是自然现象,更是记忆的载体,是时间的隐喻。年轻的林雨眠这样说道,它冲刷伤痛,也滋养新生。

    讲座结束后,程沉鼓起勇气上前讨论,两人从马尔克斯聊到博尔赫斯,再到聂鲁达的诗。他们在图书馆门口分别时,天空突然下起小雨。

    我没带伞。林雨眠抬头看天,语气里却没有懊恼。

    程沉脱下外套撑在两人头顶:我送你回宿舍

    她笑着钻进他的临时雨棚下: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下雨天了。

    那时的她,还说喜欢雨天。

    程总监周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你还好吗

    程沉回过神来:没事,怎么了

    刚才那位林女士...周薇欲言又止,你们之前认识

    程沉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大学同学。

    哦...周薇拖长音调,明显不信,她看你的眼神可不像看普通同学。

    程沉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周薇耸耸肩,就是觉得她虽然表面上很客气,但每次你说话的时候,她的手都会不自觉地握紧钢笔。心理课上说过,这是紧张的表现。

    程沉没有回应,但心里某处微微颤动。也许,林雨眠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听雨茶舍

    林雨眠。大量报道跳出来,大多是美食版面的采访。在一篇专访中,林雨眠谈到开茶舍的初衷:

    我想创造一个安静的空间,让人们能在雨声中找到内心的平静。因为曾经有个人告诉我,雨不是用来害怕的,而是用来倾听的。

    程沉关上电脑,走到窗前。窗外阳光明媚,但他知道,雨季即将来临。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那些雨夜。

    ---

    3

    雨夜重逢

    连续三天的阴云密布后,城市终于迎来了一场像样的雨。程沉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形成一道道透明的小溪流。自从两周前与林雨眠重逢,他的生活仿佛也被这场迟迟不去的雨季浸透。

    程总监,听雨茶舍的方案您看了吗周薇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叠资料,林女士那边催着要反馈。

    程沉接过文件,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敲击:约她明天上午十点视频会议吧。

    她助理说林女士明天上午要去选新店址,只有今晚有空。周薇瞥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不过看这天气...

    程沉合上文件夹:告诉她今晚七点,我们公司见。他顿了顿,我亲自对接。

    周薇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好的,我这就联系。

    六点四十五分,程沉整理好方案,将会议室的白板擦得干干净净。他特意换了一件深蓝色衬衫——林雨眠曾经说过这个颜色很适合他。窗外的雨势丝毫未减,反而越下越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

    七点整,电梯叮的一声响起。程沉抬头,看见林雨眠从电梯里走出来,她的发梢和肩膀都沾着雨水,手里握着一把墨绿色的长柄伞。

    抱歉,路上堵车。她微微喘息着,将伞放进门口的伞架,雨太大了。

    程沉注意到她的西装外套被雨水打湿了一片,颜色变深了许多: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这是个善意的谎言,他已经在会议室等了一刻钟,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茶

    茶就好,谢谢。林雨眠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米色的丝质衬衫。她的手腕上还是那条陌生的银链,婚戒在会议室的白炽灯下闪着冷光。

    程沉去茶水间泡了一杯菊花茶,加了一勺蜂蜜——她一直喜欢的喝法。回到会议室时,林雨眠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正在浏览他们发过去的方案。

    菊花茶。程沉将杯子放在她面前,加了一勺蜜。

    林雨眠的动作顿了一下,睫毛微微颤动:你还记得。

    有些事情忘不掉。程沉轻声说,然后迅速切换到工作状态,关于方案,我们考虑将听雨的概念进一步延伸...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们讨论了品牌标识、宣传语和营销策略。与初次见面时的疏离不同,林雨眠这次显得投入许多,时不时提出建设性意见。程沉发现,当谈到茶舍的核心理念时,她的眼睛会闪闪发亮,手势也变得生动起来,仿佛又变回了大学时代那个充满激情的女孩。

    这部分设计得很好。林雨眠指着方案上的一页说,将雨声与茶道结合,创造出一种疗愈空间的概念,正是我想要的。

    程沉微笑:这要归功于你对茶舍的清晰定位。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会议室的灯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亮着微光。

    停电了林雨眠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程沉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应该是雷击导致跳闸。别担心,大楼有备用电源,很快会恢复。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电力仍未恢复。程沉拨通物业电话,得知整个街区都停电了,维修至少需要两小时。

    看来我们被困住了。他苦笑道,电梯也停了,我们在23楼。

    林雨眠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程沉。又一道闪电照亮她的轮廓,程沉注意到她的肩膀微微发抖。

    你...还怕打雷吗他轻声问。

    林雨眠没有立即回答。雨声填满了沉默的空间,哗啦啦地像是要把整个城市淹没。

    好多了。最终她开口,声音几乎被雨声盖过,陆远帮我找了一位很好的心理医生。暴露疗法,系统脱敏...现在普通的雨天已经不会让我恐慌了。

    程沉走到她身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那就好。

    但我还是收集雨伞。林雨眠突然说,转过头来看他,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形成奇特的阴影,家里有二十多把,各种颜色款式的。陆远说这是病态的囤积行为,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程沉想起大学时,每次下雨他都得提醒林雨眠带伞,因为她总是忘记。分手后的她,却成了一个雨伞收藏者。

    不是病态。他轻声说,只是每个人应对恐惧的方式不同。

    林雨眠望着他,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你知道吗我离婚了。半年前。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程沉的意识。他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林雨眠却已经转身走回会议桌旁,开始收拾文件,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天气。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程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林雨眠停下动作,抬起头:因为我不想你对着这枚戒指胡思乱想。她转动了一下无名指上的婚戒,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离婚这么久,我还是下意识戴着它。

    程沉走近几步: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戏剧性的原因。林雨眠的语气平静,陆远是个好人,他帮了我很多。但有些伤口,不是换个人陪伴就能愈合的。她顿了顿,我们和平分手。

    程沉想说些什么,但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林雨眠接起电话,简短交谈后挂断。

    物业说一楼大厅有应急照明,我们可以走楼梯下去。她合上电脑,雨小一些了,我想趁现在回家。

    23层的楼梯走起来并不轻松。程沉坚持帮林雨眠拿着电脑包,两人一前一后下行。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第10层时,林雨眠的高跟鞋崴了一下,程沉迅速扶住她的手臂。

    谢谢。她轻声说,却没有立刻挣开。

    程沉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茉莉香气,混合着雨水的味道。这个距离下,他能看清她睫毛的弧度,和眼角几乎不可见的一颗小痣。五年了,他想,五年没有离她这么近过。

    终于到达一楼大厅,雨确实小了许多,但仍在持续。林雨眠从伞架上取下那把墨绿色长柄伞,犹豫了一下:你...怎么回去

    我叫车。程沉说,你呢

    我走路,公寓就在两个街区外。林雨眠撑开伞,那周一见

    程沉点点头,看着她即将走入雨中,突然鼓起勇气:我送你吧,这么晚了。

    林雨眠停下脚步,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合理性。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猫叫从大楼侧面传来。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一只瘦小的三花猫蜷缩在屋檐下,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林雨眠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快步走向那只猫,蹲下身轻声呼唤:咪咪,过来...

    猫警惕地看着她,没有动。程沉从公文包里找出中午没吃完的三明治,掰了一小块放在地上。猫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靠近,叼起食物又迅速退回安全距离。

    它和小雨点真像。林雨眠的声音有些哽咽,尤其是右耳那个小缺口。

    程沉这才注意到猫的右耳确实有个小V形缺口。他想起那只在雨夜失踪的三花猫,想起林雨眠抱着它躲在房间里的样子。

    我们不能把它留在这里。林雨眠抬头看程沉,眼里是他熟悉的倔强,雨这么大,它会生病的。

    程沉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附近的宠物医院应该都关门了。我家有猫砂和食盆,可以先带回去,明天再送医院检查。

    林雨眠明显松了口气:你养猫了

    嗯,一只橘猫,叫南瓜。程沉微笑,是我妈硬塞给我的,说一个人住太冷清。

    最终他们用程沉的外套裹住小猫,打车前往他家。猫出奇地安静,也许是太虚弱了,只是偶尔发出微弱的呜咽。林雨眠全程轻轻抚摸它的头,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它突然消失。

    程沉的公寓整洁简约,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从沙发上跳下来,好奇地嗅闻新来的客人。程沉迅速布置好临时猫窝,找出备用毛巾递给林雨眠。

    给它擦擦吧,我去煮点姜茶。他说,你也淋湿了。

    厨房里,程沉听着客厅传来的林雨眠对猫的轻声细语,胸口泛起一阵温暖。五年前那个雨夜,如果他及时赶到,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误会,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端着两杯姜茶回到客厅,程沉看见林雨眠正蹲在临时猫窝旁,橘猫南瓜好奇地在一旁观望。三花猫已经擦干了,看起来精神了一些,正小口吃着程沉准备的猫粮。

    它饿坏了。林雨眠接过姜茶,指尖碰到程沉的手,一触即离,谢谢。

    程沉在她旁边的地毯上坐下:明天我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没有芯片,可以考虑收养它。

    林雨眠轻轻摇头:我想带它回家。她顿了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程沉说,不过...你确定吗它让你想起...

    正是因为它让我想起小雨点。林雨眠注视着猫,声音很轻,也许这是个机会,弥补一些遗憾。

    程沉注视着她的侧脸,想起那个雨夜电话里她的啜泣。五年过去,他们各自经历了那么多,却在这个雨夜因为一只流浪猫重新产生了联系。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奇妙。

    雨眠。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关于五年前...

    林雨眠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今晚不说这个,好吗她勉强笑了笑,今天已经够情绪化了。

    程沉点点头,尊重她的界限。他们安静地喝完姜茶,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乐。南瓜已经对新来的猫失去了兴趣,蜷在沙发一角打盹。三花猫也吃饱了,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个新环境。

    我该回去了。林雨眠看了眼手表,明天还要去看新店址。

    程沉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我叫了车。林雨眠拿出手机示意,已经到楼下了。

    程沉帮她找来一个宠物便携箱,小心地将三花猫放进去。林雨眠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箱子,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

    谢谢你今晚的一切。她说,包括...听我说那些话。

    程沉想伸手拂去她脸上的雨水,但最终只是站在原地:随时欢迎。周一见

    周一见。林雨眠微笑,转身走入电梯。

    关上门,程沉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客厅里还残留着茉莉香气和雨水的味道。南瓜跳上他的膝盖,不满地喵了一声,仿佛在责怪主人今晚的忽视。

    程沉揉揉南瓜的脑袋,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两个空杯子上。五年的时光,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一只流浪猫,让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一些。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此刻,他允许自己怀抱一丝希望。

    窗外,雨仍在下,但已不再那么凶猛。城市在雨中安静下来,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

    4

    雨夜民宿

    清晨七点,程沉站在公司楼下,反复确认手机上的地址。听雨茶舍计划在城郊开设分店,林雨眠邀请他一同考察选址。这本是一次普通的商务出行,却因为昨晚那只三花猫而变得不同。

    一辆白色SUV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林雨眠的脸。她今天扎了一个高马尾,戴着茶色太阳镜,看起来精神奕奕,与昨晚雨中狼狈的样子判若两人。

    早。她简短地打招呼,上车吧,预计两小时车程。

    程沉拉开车门,闻到车内淡淡的柑橘香气。后座上放着一个宠物便携箱,那只三花猫正透过网格好奇地打量他。

    你带它一起程沉系好安全带,有些惊讶。

    嗯,它还没完全适应新环境,我不放心把它单独留在家。林雨眠转动方向盘,驶入主路,兽医说它大约三岁,健康状态良好,没有芯片。

    程沉点点头,偷偷打量林雨眠的侧脸。阳光下,他能看清她眼角细微的笑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却让她看起来更加柔和。她没戴婚戒,手腕上依然是那条银链,但多了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猫爪坠。

    你看什么林雨眠突然问,眼睛仍盯着前方。

    程沉仓促移开视线:那条猫爪项链,很适合你。

    林雨眠的嘴角微微上扬:昨晚回家路上买的。它需要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叫咪咪。

    有想法吗

    雨滴。林雨眠轻声说,因为它是在雨天出现的。

    程沉胸口一紧。小雨点,雨滴...她总是用雨来命名她珍惜的东西,尽管雨曾经是她最深的恐惧。

    车子驶出城市,窗外的景色逐渐由钢筋水泥变为开阔的田野。程沉翻看着分店选址的资料,偶尔与林雨眠讨论几句。他们的谈话保持在工作范畴,礼貌而克制,仿佛昨晚的坦诚从未发生过。

    两小时后,他们到达第一个考察地点——一处位于小山坡上的旧茶厂。林雨眠停好车,抱起宠物箱:这里改建空间大,周边环境也好,就是位置偏了些。

    程沉跟着她下车,环顾四周。旧茶厂是典型的砖木结构,红砖墙爬满了常春藤,周围是大片茶园,远处山峦起伏。确实是个适合茶舍的地方,宁静而有诗意。

    空气真好。程沉深吸一口气,茶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在这开茶舍,客人肯定愿意待上一整天。

    林雨眠微笑:这正是我想要的。城市里的茶舍虽然便利,但总少了点...沉淀感。

    他们花了近两小时仔细查看建筑的每个角落,讨论改造方案。程沉发现林雨眠对空间规划有着敏锐的直觉,能精准指出哪里适合做茶室,哪里适合做庭院。雨滴在便携箱里安静地睡觉,偶尔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还有一个地点在十里外的湖边村,要去看看吗林雨眠查看时间,现在出发,中午能到。

    程沉点头同意。他们回到车上,林雨眠设置了导航,车子沿着乡间小路行驶。窗外的天空渐渐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

    希望别下雨。林雨眠皱眉看了眼天空,天气预报说今天只是多云。

    然而天不遂人愿。距离目的地还有二十分钟车程时,豆大的雨点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很快演变成倾盆大雨。林雨眠放慢车速,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你还好吗程沉注意到她的紧张。

    嗯。林雨眠简短回应,眼睛紧盯路面,只是这路况太差了。

    雨越下越大,能见度急剧降低。突然,前方路面出现一大片积水,林雨眠急打方向盘避让,车子滑向路边,右前轮陷入泥泞中。

    该死!她拍了下方向盘,熄火下车查看。程沉连忙跟上,两人瞬间被淋成落汤鸡。

    右前轮深陷泥坑,凭他们两人之力根本无法推出。林雨眠的手机没有信号,程沉的也只有一格,勉强拨通救援电话,却被告知至少要两小时才能到达。

    那边有灯光。程沉指向不远处山坡上的一栋房子,我们去问问能不能借个地方躲雨,等救援来。

    林雨眠抱起宠物箱,两人冒雨向灯光处走去。走近才发现这是一家乡村民宿,招牌上写着听松居三个字,在风雨中摇晃。

    推门进去,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前台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妇人,正在织毛衣,见他们狼狈的样子,立刻起身招呼:哎呀,快进来!这天气出门真是不巧。

    您好,我们的车陷在路边泥坑里了。程沉解释,能借个地方等救援吗大概两小时。

    妇人摆摆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救援车今晚都不一定能来。我们这有空房,不如住一晚,明天再想办法。

    程沉看向林雨眠,她正轻轻拍打着宠物箱安抚受惊的雨滴,头发上的水珠不断滴落。

    那就麻烦您了。程沉掏出钱包,要两间房。

    妇人露出为难的表情:真不巧,今天只还剩一间大床房了。附近有果园采摘活动,大部分房间都被预定了。

    程沉和林雨眠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data-faype=pay_tag>

    妇人摇头:这附近就我们一家民宿,最近的镇子还得走五公里呢。

    又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林雨眠怀里的宠物箱传来不安的抓挠声。

    就一间吧。她突然说,特殊情况。

    妇人眉开眼笑:这就对了!我让厨房给你们煮点姜汤,可别感冒了。

    房间在二楼尽头,宽敞整洁,一张大床占据中央位置,旁边是藤制沙发和小茶几。窗户正对着远处的山景,此刻被雨水模糊成一片水墨画。

    林雨眠将宠物箱放在地上,打开让雨滴出来。小猫警惕地环顾四周,最后钻到床底下不肯出来。

    我去要些毛巾。程沉说着退出房间,给林雨眠留出私人空间。

    厨房里,妇人正在煮姜汤。程沉借机询问附近情况,得知这一带夏季常有暴雨,山路经常被淹。

    你们小两口运气不好。妇人将姜汤倒入保温壶,不过雨天留客天,说不定是缘分呢。

    程沉没有纠正她的误解,只是道谢后拿着毛巾和姜汤回到房间。敲门后等了片刻,林雨眠才开门,她已经换上了民宿提供的浴袍,湿衣服挂在浴室里的晾衣架上。

    你也换一下吧,别着凉。她递给他另一件浴袍,我...转过身去。

    程沉迅速换好浴袍,湿衣服让他打了个喷嚏。林雨眠立刻倒了一杯姜汤递给他:喝点热的。

    他们坐在房间的两端,中间隔着那张大床,各自捧着姜汤,沉默地听着窗外的雨声。雨滴终于从床底探出头,跳上窗台,好奇地看着雨幕。

    我记得大学时有一次,也是这样的大雨。程沉突然说,文学社野外采风,我们被困在山上的小亭子里。

    林雨眠的眼神柔和下来:记得。你当时给我讲《雨中的猫》那个短篇故事,转移我的注意力。

    你还记得。

    我记得很多事。林雨眠轻声说,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比如你总是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空间,什么时候需要陪伴。比如你知道我喝菊花茶要加一勺蜜。比如你记得我怕雷声,却喜欢雨的味道...

    程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雨眠...

    五年了,程沉。她转过头看他,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当初你会突然...

    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声打断了她的话。房间的灯闪烁几下,熄灭了。林雨眠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程沉借着手机光亮看到她蜷缩在沙发一角,双手抱膝,明显在发抖。

    没事的,只是停电。他坐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拍她的背,很快就好了。

    又一道闪电照亮房间,紧接着是更响的雷声。林雨眠不自觉地往程沉身边靠了靠。程沉想起大学时,每当雷雨天,他都会弹吉他给她听,盖过雷声。

    可惜没带吉他。他轻声说。

    林雨眠抬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你还记得这个。

    我记得关于你的一切。

    黑暗中,他们沉默地坐着,肩膀轻轻相触。雨滴不知何时跳上了沙发,挤进两人之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程沉试探性地伸出手,覆在林雨眠的手上。她没有抽开。

    我们错过了太多。林雨眠最终打破沉默,声音几不可闻。

    程沉想说些什么,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妇人送来蜡烛和简单的晚餐,抱歉地说电力可能要明天才能恢复。

    借着烛光,他们简单吃了晚餐。林雨眠的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开始讨论明天的安排。雨势渐小,但据妇人说山路已经被淹,明天能否通车还是未知数。

    看来我们真的被困在这里了。林雨眠吹灭一支蜡烛,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想办法弄出车子。

    床的问题变得尴尬起来。程沉坚持睡沙发,虽然那藤制沙发对他来说明显太小了。

    别傻了,沙发根本睡不下你。林雨眠皱眉,床够大,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最终他们达成妥协,一人睡一边,中间用枕头隔开。雨滴选择了林雨眠那边的床角,蜷成一团睡了。

    程沉躺在床的最边缘,全身僵硬,生怕不小心碰到林雨眠。烛光熄灭后,房间里只有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和偶尔的雷声。林雨眠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程沉以为她睡着了。

    直到一声轻微的抽泣传来。

    雨眠程沉轻声唤道。

    我没事。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程沉转过身,在黑暗中依稀能看到她的轮廓:想说说吗

    沉默良久,林雨眠才开口:我和陆远离婚,是因为我始终无法真正爱上他。他很好,温柔体贴,给了我安全感...但每次他碰我,我都会想起...她的声音哽住了。

    程沉的心揪成一团:雨眠...

    五年了,我本该放下了。她继续说,声音轻得像羽毛,但今天看到你手机屏保...还是我们毕业旅行时的那张合照...

    程沉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个细节。那张在青海湖边拍的合照,他一直没舍得换。

    我以为只有我还活在回忆里。林雨眠轻声说。

    程沉慢慢伸出手,在黑暗中寻找她的手。当指尖相触时,林雨眠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睡吧。他轻声说,雨快停了。

    后半夜,程沉被一阵轻微的动静惊醒。林雨眠不在床上,浴室门缝下透出微光。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二十。窗外雨已停歇,只有屋檐滴水的声音偶尔响起。

    浴室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程沉轻轻走到浴室门前,犹豫片刻,还是敲了敲门:雨眠你还好吗

    啜泣声戛然而止。片刻后,门开了,林雨眠站在门口,脸上还有泪痕。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程沉从未见过的一张照片——一只三花猫蹲在窗台上,背景是大学宿舍的书桌。

    小雨点程沉认出了那只猫。

    林雨眠点头:突然想它了。雨滴和它那么像...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晚上...

    程沉轻轻将她拉入怀中。林雨眠起初僵硬,随后慢慢放松,额头抵在他肩上。他们就这样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回去睡吧。最终程沉轻声说,明天还要赶路。

    林雨眠点点头,回到床上。这一次,她没有刻意保持距离,而是背对着程沉,蜷缩在床的中间位置。程沉躺下后,她轻轻向后靠了靠,直到后背刚好贴着他的手臂。

    ,程沉。她轻声说。

    程沉凝视着黑暗中她的轮廓,胸口涌动着无数想说却未能说出口的话。最终,他只是轻声回应:,雨眠。

    窗外,云层渐渐散开,露出一弯新月。雨后的空气透过纱窗流入房间,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程沉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意识到无论过去多少年,有些感情从未真正改变。

    ---

    5

    雨中书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房间,程沉睁开眼,发现林雨眠已经起床了。床的另一侧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从未有人睡过。只有枕头上几根长发证明昨晚的一切不是梦境。

    程沉坐起身,看见林雨眠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正在低声打电话。她已换回昨天那套衣服,头发重新扎成利落的马尾。

    妈,我知道了...回去再说...不,我一个人能处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疲惫。

    程沉故意咳嗽一声,示意自己醒了。林雨眠迅速挂断电话,转过身来。晨光中,她的表情有些复杂,介于尴尬和释然之间。

    早。她轻声说,救援队半小时后到。我让老板娘准备了早餐。

    程沉点点头,拿起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冷水冲在脸上,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浮现——黑暗中的十指相扣,林雨眠背靠着他入睡的温度,浴室里那个充满遗憾的拥抱。五年积攒的话语,在那个雨夜之后,似乎变得更加难以启齿。

    早餐是简单的清粥小菜,两人坐在民宿的小院子里,中间隔着木质餐桌。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远处山峦笼罩在薄雾中。

    昨晚...程沉刚开口,林雨眠就打断了他。

    关于项目,我有个新想法。她的语气恢复了职业性的平稳,茶舍可以增加一个雨声图书馆的区域,收集与雨相关的文学作品。你觉得怎么样

    程沉注视着她刻意避开视线的眼睛,决定配合她的逃避:很好的创意。我记得你大学时就很喜欢收集这类书。

    嗯。林雨眠的筷子在粥碗里轻轻搅动,陆远不喜欢看书,家里几乎没有书架。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前夫。程沉小心地试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雨眠抬起头,阳光在她的瞳孔中映出琥珀色的光晕:就在我们分手后不久。记得吗他一直是那个会在雨天送伞的好人。她的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我们交往两年,结婚两年。最终他承认,他娶的是一个永远无法全心爱他的女人。

    程沉胸口发紧:雨眠,我...

    救援车来了。林雨眠突然站起身,指向远处驶来的黄色拖车,我们该走了。

    回城的路上,气氛比去时轻松许多。雨滴在宠物箱里安静地睡觉,林雨眠专注驾驶,偶尔与程沉讨论项目细节。车子被拖到修理厂,他们改乘出租车返回公司。

    周一见下车时,林雨眠问道。

    程沉点点头:周一见。

    周末两天,程沉不断回想民宿那晚的点点滴滴。林雨眠在雷声中的颤抖,黑暗中交握的双手,以及那句我以为只有我还活在回忆里...这些片段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像一部看了无数遍的老电影。

    周一早晨,程沉比平时早一小时到达公司,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和一张便签:谢谢你的照顾。——雨眠

    他环顾四周,办公室空无一人。这杯咖啡,她是什么时候放的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的工作关系进入一种微妙的平衡。表面上,他们保持着专业的距离;私下里,小小的默契不断增长——程沉桌上总会出现一杯恰到好处的咖啡,林雨眠的办公桌上则时不时多出一支新鲜的雏菊(她大学时最喜欢的花)。

    项目进展顺利,听雨茶舍的品牌升级方案获得客户一致好评。周五的总结会议后,团队决定小小庆祝一下。

    林女士,一起来吧!周薇热情邀请,公司附近新开了家意大利餐厅。

    林雨眠微笑着摇头:谢谢,但我还有事。你们玩得开心。

    同事们陆续离开,程沉故意放慢收拾资料的速度。当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轻声问:真的不去

    我得回去喂雨滴。林雨眠整理文件,它最近有点挑食。

    程沉犹豫了一下: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它顺便可以讨论下阶段方案。

    林雨眠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你只是想看猫吧

    被你看穿了。程沉微笑,我家的南瓜最近胖了不少,想请教你怎么控制猫的体重。

    林雨眠嘴角微微上扬:好吧。不过我那里只有速冻水饺,不介意的话可以当晚餐。

    就这样,程沉第一次踏入林雨眠的公寓。位于城东一栋老式公寓楼的顶层,装修简约温馨,阳台上种满了绿植。雨滴听到开门声,立刻从猫爬架上跳下来,亲热地蹭林雨眠的脚踝,随后好奇地围着程沉转圈。

    它记得你。林雨眠放下包,走向厨房,比对我前夫友好多了。陆远每次来,它都躲在床底下。

    程沉蹲下身抚摸雨滴的脑袋:看来我们猫缘不错。他环顾四周,注意到客厅书架上摆满了与雨有关的文学作品,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都是各种姿态的猫。

    这些都是你画的程沉走近细看,画中的猫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只三花猫,右耳有个小小的V形缺口。

    林雨眠在厨房里应道:嗯,业余爱好。水沸腾的声音盖过了她后面的话。

    程沉的目光被电视柜上的一张照片吸引——林雨眠和一位白发老妇人的合影,背景是某个湖边的夕阳。照片中的林雨眠笑得自然放松,与现在总是带着克制微笑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是我外婆。林雨眠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端着两盘水饺,去年春天去世的。

    程沉接过盘子:我记得你说过,她是把你带大的人。

    唯一真正爱我的人。林雨眠轻声说,随后转移话题,要加点醋吗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进行。雨滴跳上餐桌,试图偷吃饺子被林雨眠轻轻拍了下鼻子,委屈地喵了一声躲到程沉那边寻求安慰。

    叛徒。林雨眠瞪了猫一眼,眼里却满是宠溺。

    程沉笑了:它和小雨点真像,连耍赖的样子都一样。

    林雨眠的表情柔软下来:你还记得小雨点啊。

    当然记得。程沉放下筷子,那年冬天它生病,我们轮流守了它三天三夜。最后它康复了,我们俩却都感冒了。

    林雨眠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那时候真简单,是不是只要猫健康,考试及格,就能开心一整天。

    现在呢程沉轻声问,什么能让你开心

    林雨眠沉默了一会儿:老实说,我不太确定。开茶舍算一件,雨滴算一件...她的目光与程沉相遇,重新见到你,也算一件。

    这句坦白让程沉心跳加速。他伸出手,覆在林雨眠的手上。这一次,她没有抽开。

    雨眠,关于五年前...

    突然,雨滴猛地竖起耳朵,跳下餐桌冲向窗台。几乎同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林雨眠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但没有昨晚那么剧烈的反应。

    进步不小。程沉轻声鼓励。

    林雨眠微笑:我说过的,好多了。又一声雷响,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但还是保持着镇定,只是...不太喜欢突如其来的雷声。

    窗外,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程沉起身关窗,发现雨势迅速变大,街道上已经积水。

    看来今晚又回不去了。他苦笑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林雨眠走到他身边,望着窗外的大雨:夏天就是这样。她停顿了一下,你可以睡沙发,比民宿那个藤椅舒服多了。

    程沉正要回答,手机突然响起。是周薇,语气兴奋:程总监!你不是在找那本《雨之诗》的初版吗古书店老板刚刚发消息说有人出手了,但明天一早就会被买走。

    程沉眼睛一亮:哪家店

    城南的听松阁,不过他们九点就打烊,现在这天气...周薇的声音充满歉意,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晚告诉你

    程沉看了眼手表——八点二十:不,你做得对。谢谢。挂断电话,他转向林雨眠,我得出去一趟。

    林雨眠皱眉看着窗外:现在雨这么大。

    《雨之诗》初版,你大学时最想要的那本。程沉已经拿起外套,记得吗我们找了半年都没找到。

    林雨眠的眼睛瞪大了:你...还记得

    我记得关于你的所有事。程沉穿上鞋,很快回来。

    等等!林雨眠冲进卧室,拿出一把黑色长柄伞,至少带把伞。

    程沉接过伞,发现伞柄上刻着小小的C&S——他们大学时的缩写。他惊讶地看向林雨眠,后者避开他的目光:旧东西,一直没舍得扔。

    程沉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冲入雨中。

    出租车在雨幕中艰难前行,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花了近四十分钟。当程沉湿漉漉地冲进听松阁时,老板正准备关门。

    程先生老板认出了他,周小姐说您会来。书在这里。

    泛着淡淡霉味的《雨之诗》初版本躺在柜台上,深蓝色封面上的烫金字依然清晰。程沉小心地翻开扉页,确认正是林雨眠当年梦寐以求的那一版,附有作者亲笔签名。

    多少钱

    老板报出一个数字,程沉毫不犹豫地刷卡。书被小心地包进防水袋,再装入纸袋。回程的雨更大了,出租车在距离林雨眠公寓两个街区的地方抛锚。

    抱歉,先生,积水太深了。司机无奈地说。

    程沉看看外面的瓢泼大雨,又看看怀里的纸袋,一咬牙:我走过去。

    雨水没过脚踝,冰冷的触感透过皮鞋渗入袜子。程沉将书紧紧抱在胸前,确保它不被淋湿。伞在狂风中几乎无用,等他终于到达林雨眠公寓楼下时,全身已经湿透。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打了个喷嚏。门开时,林雨眠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

    你疯了吗这么大的雨!她一把将他拉进屋内,立刻拿来干毛巾,快去洗个热水澡,不然会感冒的!

    程沉却先递出那个纸袋:给你。

    林雨眠疑惑地接过,打开后倒吸一口气。《雨之诗》的蓝色封面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轻轻抚摸书脊,手指微微发抖。

    你...就为了这个她的声音哽咽。

    程沉用毛巾擦着头发:你说过这是你最想要的书。

    林雨眠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程沉读不懂的情绪:五年了!五年过去,你还记得我随口提过的一本书还在这样的暴雨天跑去买

    程沉愣住了:我...

    你怎么能这样...林雨眠的声音低下去,怎么能让我没办法真正恨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程沉的心脏。他向前一步,想要解释,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林雨眠如梦初醒:天啊,你先去洗澡。衣服...我去找找陆远留下的...她匆忙走向卧室。

    热水冲走了身上的寒意,却冲不走程沉心中的疑问。换上借来的略显小的睡衣,他走出浴室,闻到厨房传来的姜味。

    林雨眠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走出来:喝了它。

    程沉乖乖接过碗,小口啜饮。林雨眠坐在对面,手指轻轻抚摸着《雨之诗》的封面。

    谢谢。她最终说道,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用心的礼物。

    程沉微笑:不客气。其实...我有个请求。

    什么

    能借我看看吗我一直没机会读。

    林雨眠将书推向他:当然。不过现在,你得休息了。她指向沙发,上面已经铺好了被褥,明天如果还下雨,就别去公司了。

    程沉点点头,突然又打了个喷嚏。

    我就知道。林雨眠叹气,你等着,我去找感冒药。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程沉心中涌起一阵暖流。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但在这个温暖的公寓里,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归属感。

    雨滴跳上沙发,好奇地嗅着那本《雨之诗》,然后满意地蜷在程沉腿边。林雨眠拿着药和水回来,看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看来它批准你留下了。她说。

    程沉接过药片:荣幸之至。

    服下药后,睡意很快袭来。朦胧中,程沉感觉有人轻轻为他掖好被角,一只柔软的手短暂地拂过他的前额。

    ,程沉。林雨眠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程沉想回应,却已沉入温暖的黑暗。雨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平稳的呼吸声,和胸腔中那颗重新为同一个人加速跳动的心脏。

    ---

    6

    旧影重现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程沉睁开眼,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陌生的天花板,柔软的沙发,还有...一只三花猫正蹲在他胸口,好奇地盯着他。

    记忆慢慢回笼——暴雨,那本《雨之诗》,以及他浑身湿透地站在林雨眠家门口。程沉试图坐起来,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咳嗽。雨滴敏捷地跳开,不满地喵了一声。

    你醒了林雨眠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她穿着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起,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东西,量一下体温。

    程沉接过体温计含在嘴里,林雨眠则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姜茶,加了些蜂蜜。

    体温计发出滴滴声,林雨眠查看后皱眉:38.5度,发烧了。她伸手探向程沉的额头,微凉的手掌贴在他发烫的皮肤上,果然很烫。你今天别想去上班了。

    程沉想反驳,却被一阵咳嗽打断。林雨眠叹了口气:我去给你找些药。你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了,换好后到我床上去睡。

    你的床那你怎么...

    沙发对我来说足够了。林雨眠已经转身走向浴室,别逞强了,程沉。你以前照顾过我那么多次,让我也照顾你一回。

    程沉最终妥协,换上自己的衣服,却坚持睡沙发。林雨眠没再坚持,只是从卧室抱来一床更厚的被子。

    至少吃点东西再吃药。她端来一碗白粥和一小碟酱菜,家里没什么食材,我待会儿出去买。

    程沉小口喝着粥,注意到林雨眠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显示张医生的来电。她看了一眼,迅速按掉。

    医院有事程沉问。

    不,是...我的心理医生。林雨眠收起手机,例行预约。

    程沉放下勺子:你还在做心理咨询

    林雨眠避开他的视线:偶尔。那件事之后...我需要一些帮助。她转移话题,你吃完药就休息吧,我去趟超市。

    门关上后,程沉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雨滴跳上来,在他腿边蜷成一团。他轻轻抚摸猫咪的脑袋,思绪却飘回五年前——林雨眠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崩溃大哭的样子,她颤抖的肩膀,和那句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当时做了什么对了,他给了她空间,以为她需要独处。第二天再去她家时,已经人去楼空。

    药效开始发作,程沉的眼皮越来越沉。半梦半醒间,他听到开门声,塑料袋的窸窣声,以及林雨眠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暗。程沉身上多了一条毯子,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鸡汤的香气。

    他坐起身,发现茶几上放着那本《雨之诗》,旁边是一杯温水。翻开书,扉页上多了一行字:给雨眠,愿你的世界永远有诗有雨。——程沉,2016——这是他当年写在生日卡片上的话,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感觉好些了吗林雨眠从厨房探出头,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

    程沉点点头:好多了。你在煮什么这么香。

    鸡汤面,外婆的配方。林雨眠擦了擦手走过来,再次探他的额头,退烧了。饿吗

    饿坏了。程沉微笑,需要帮忙吗

    病人就老实待着。林雨眠转身回厨房,十分钟就好。

    程沉拿起手机,发现十几条未读消息和三个周薇的未接来电。他正准备回复,一条新消息弹出。是张明,他的大学室友兼最好的朋友。

    听说你生病了林雨眠给你请的假文字后跟着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符号。

    程沉皱眉回复:你怎么知道

    周薇告诉我的。她担心你,打到我这儿来了。张明很快回复,接着又发来一条,兄弟,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五年前那件事...

    程沉的手指停在屏幕上。五年前那件事他和林雨眠的分手在旁人眼里只是普通的情侣分手,但张明的语气仿佛暗示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什么意思他回复道。

    等你病好了谈。小心点,别重蹈覆辙。张明的回复含糊其辞。

    吃饭了。林雨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和几碟小菜。

    接下来的两天,程沉在林雨眠的照顾下迅速康复。他们一起读书,看电影,聊这些年的经历,却默契地避开分手原因和复合可能。就像两个在薄冰上跳舞的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裂缝。

    第三天早晨,程沉的感冒基本痊愈。他整理好沙发,正准备告辞,门铃突然响起。

    林雨眠透过猫眼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是陆远。

    程沉僵在原地:我...要不要回避

    林雨眠摇头:没必要。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站在门口的男人高大英俊,穿着休闲西装,手里提着一个宠物箱。看到程沉,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有事吗林雨眠的语气冷淡。

    陆远举起宠物箱:记得你一直想找回小雨点。我托人在城西救助站找到了这只,特征很像。他打开箱子,一只三花猫怯生生地探出头,右耳有个小小的V形缺口。

    林雨眠倒吸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程沉看得出她在极力控制情绪。

    不请我进去吗陆远问,目光在程沉和林雨眠之间游移。

    林雨眠侧身让他进门。雨滴看到新猫,立刻竖起尾巴,发出警告的嘶嘶声。陆远将猫放在地上,它立刻躲到了沙发底下。

    真的很像。林雨眠蹲下身,轻声呼唤,小雨点

    猫没有回应,只是警惕地看着她。

    可能需要时间适应。陆远说,我查过了,年龄也吻合。五年前走失,现在大约六岁。

    程沉注视着这只猫。确实很像,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小雨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这只是绿色的...

    谢谢。林雨眠站起身,语气软化了些,你费心了。

    陆远微笑:举手之劳。我一直想帮你完成这个心愿。他的目光转向程沉,这位是

    程沉。程沉主动伸出手,大学同学。

    啊,程沉。陆远握手时力道略重,久仰大名。雨眠的初恋男友。

    空气瞬间凝固。林雨眠的表情变得僵硬。

    你们聊,我先走了。程沉拿起外套,雨眠,谢谢你照顾我。

    等等。林雨眠叫住他,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陆远,你要一起吗

    这个邀请明显让陆远意外:我还有约,改天吧。他转向程沉,很高兴认识你。照顾好雨眠,她值得最好的。

    陆远离开后,公寓里只剩下尴尬的沉默。新来的猫仍然躲在沙发下,雨滴则警惕地守在附近。

    他什么意思程沉终于打破沉默。

    林雨眠苦笑:陆远就是这样,永远彬彬有礼,永远...无懈可击。她走向沙发,试图接近那只猫,就像这场精心安排的惊喜。

    程沉蹲到她身边:这不是小雨点,对吗

    林雨眠的手停在半空:你怎么知道

    眼神不对。小雨点看你的眼神,就像...程沉寻找着合适的词,就像看整个宇宙。这只猫看你的眼神只有警惕。

    林雨眠转头看他,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五年了,你还记得小雨点看我的眼神

    我记得关于你的一切。程沉轻声说,包括你每次说谎时都会摸耳垂的小动作。

    林雨眠的手立刻从耳垂边放下,随即笑了:天啊,程沉...你真是...她没有说完,只是摇摇头,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他们选择了一家附近的粤菜馆。等菜时,林雨眠突然问:张明还好吗

    程沉有些意外:还不错,在投行工作。你们...有联系

    没有。林雨眠用筷子轻轻戳着桌面,只是突然想起来,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今天发消息,说五年前那件事...程沉试探性地问,他指的是什么

    林雨眠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没问他

    他说等我病好了再谈。

    那就等你问他吧。林雨眠的声音突然变得疏远,我的版本可能...不够客观。

    午餐的后半段,气氛明显冷却。送林雨眠回家后,程沉直接去了张明家。

    张明开门时穿着运动服,满头大汗:刚健身回来。你病好了

    程沉直奔主题:五年前那件事是什么

    张明擦汗的手停在半空:她没告诉你

    没有。她说她的版本不够客观。

    张明叹了口气,示意程沉进门:我当时以为你知道...妈的,这真是...

    到底什么事程沉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分手前一周,林雨眠来找过我。张明倒了杯水给程沉,她当时状态很差,说家里出了事,需要一笔钱。很大一笔。

    程沉皱眉:她为什么没直接找我

    她说不想拖累你。你当时刚拿到dream

    offer,正要开始职业生涯。张明揉着太阳穴,我手头也没那么多现金,就说帮你问问其他朋友...后来她就再没联系我。

    程沉的大脑飞速运转:所以她是因为这个离开我因为家里缺钱

    没那么简单。张明犹豫了一下,我后来听说...是她父亲欠了高利贷。有人看见她在夜总会陪酒...

    不可能!程沉猛地站起来,林雨眠绝不会...

    我也只是听说。张明举手示意,重点是,她宁可去做那种事也不向你求助,说明她当时已经决定不拖累你了。

    程沉想起分手前那段时间,林雨眠确实经常失联,见面时也总是心不在焉。他以为只是毕业压力...

    还有件事。张明继续道,分手后不久,她父亲住院了。医药费是陆远付的——他父亲是那家医院的副院长。

    程沉如遭雷击。所以林雨眠嫁给陆远是为了报恩为了父亲的医药费

    兄弟,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拆散你们。张明拍拍他的肩,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你们重新开始,那些问题解决了吗她父亲还活着,债务真的还清了吗

    程沉没有回答。他想起林雨眠公寓里那些昂贵的茶具和画材,她开茶舍的资金来源...太多疑问需要解答。

    离开张明家,程沉站在街头,拨通了林雨眠的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他发了一条短信:我们需要谈谈。五年前的所有事。

    发完消息,程沉抬头看向天空。阴云密布,又要下雨了。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林雨眠独自面对风暴。

    ---

    7

    雨夜医院

    周一早晨,程沉比平时早半小时到达公司。周末发给林雨眠的消息依然显示未读,电话也无人接听。他想过直接去她家,又担心太过唐突。

    电梯门打开,程沉迈步走向办公室,却在拐角处听到熟悉的声音。林雨眠正和周薇交谈,语气轻松愉快。

    真的很好吃,你一定要试试那家新开的日料店。林雨眠的声音带着程沉久违的活力。

    林女士这么早周薇问道。

    来送些资料。纸张翻动的声音,对了,这个给你和程...程总监。

    程沉故意加重脚步,两人的谈话立刻停止。转过拐角,他看见林雨眠站在周薇桌前,手里拿着一个纸袋。看到他,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拘谨。

    早。程沉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周末过得好吗

    林雨眠点点头,递过纸袋:茶舍的新品茶包,带给你们尝尝。她的目光在程沉脸上停留不到一秒就移开,我先走了,约了供应商。

    没等程沉回应,她已经快步走向电梯。周薇看看程沉,又看看林雨眠的背影,挑了挑眉毛:吵架了

    程沉摇摇头,打开纸袋。里面除了茶包,还有一本《雨之诗》,书里夹着一张便签:谢谢你的心意,但我想我们都该向前看。——雨眠

    程总监,九点的会议要开始了。周薇提醒道,新来的创意总监今天入职,王总说要全员参加。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程沉心不在焉地听着王总介绍新同事,直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引起他的注意。

    大家好,我是徐曼,新任创意总监。

    程沉抬头,看见一位穿着利落西装套裙的年轻女性站在投影前。她约莫二十七八岁,长发扎成高马尾,妆容精致,笑容自信。

    之前在4A公司工作,很高兴加入这个团队。徐曼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在程沉脸上多停留了一秒,期待与各位合作。

    会议结束后,程沉正准备离开,徐曼拦住了他:程总监,久仰大名。王总说听雨茶舍项目由您负责,我能参与吗

    她的香水味有些浓,程沉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当然,欢迎新思路。

    太好了。徐曼微笑,其实我和茶舍的林女士有过一面之缘,上周六在咖啡厅碰见的。

    程沉一怔:周六

    嗯,她和一个高个子男人一起,好像在争执什么。徐曼歪着头,我上前打招呼,说我是您同事,她表情有点奇怪呢。

    程沉的心沉了下去。周六,正是他给林雨眠发消息的那天。她看到了消息,却选择不回复,还和陆远见面...

    对了,徐曼补充道,林女士问我是不是和您很熟,我说我们经常一起加班到很晚。她眨眨眼,希望没说错话

    程沉终于明白林雨眠为何突然疏远他了。徐曼刻意制造的暧昧暗示,加上陆远的出现,无疑触发了她的不安全感。

    徐总监,程沉语气冷了下来,职场合作贵在坦诚,希望以后我们之间能保持专业距离。

    徐曼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只是...

    我还有会,失陪。程沉转身离开,心里盘算着如何向林雨眠解释。

    然而接下来的三天,林雨眠仿佛人间蒸发。她不再亲自来公司对接,所有沟通都通过助理完成。程沉尝试去茶舍找她,却被告知她外出考察。电话、短信、微信全部石沉大海。

    周五下午,程沉正在审阅方案,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周薇神色慌张:程总监,林女士的助理刚来电话,说林女士父亲病危,她赶去医院了。

    程沉猛地站起来:哪家医院

    市第三医院。好像是突然吐血,情况很危险...

    程沉抓起外套就往外冲。电梯迟迟不来,他干脆跑下楼梯。五年前,他因为犹豫错过了林雨眠最需要他的时刻;这一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出租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艰难前行。程沉不断看表,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市三医院急诊部人满为患。程沉在前台查询林父的病房,却被告知非亲属不能探视。正当他准备硬闯时,走廊拐角处传来熟悉的啜泣声。

    程沉循声走去,在一条僻静的走廊尽头看到了林雨眠。她蜷缩在长椅上,脸埋在手掌中,肩膀剧烈抖动。不远处,一位中年妇女——程沉认出是林母——正在和医生交谈。

    雨眠。程沉轻声唤道。

    林雨眠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泪痕。看到程沉,她的表情从惊讶到脆弱,最后变成一种深深的疲惫。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嘶哑。

    程沉坐到她身边,想拥抱她却又不敢:周薇告诉我你父亲病了。需要我做什么

    林雨眠摇摇头:不用...已经稳定了。酒精肝硬化,医生说他再喝酒就真的没救了。她苦笑一声,可他会听吗

    程沉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抽开:要我去买些吃的吗你看起来很久没进食了。

    我不饿。林雨眠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程沉...关于这几天...

    徐曼的事是个误会。她只是新来的同事,没有任何特殊关系。

    林雨眠眨眨眼:我不是...我是说,我确实看到你的消息了。但我需要时间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我们是否应该重蹈覆辙。林雨眠抬起头,眼睛红肿却清澈,五年过去,我们真的变了吗那些问题解决了吗

    程沉想回答,却被林母的声音打断。

    雨眠,医生说要办住院手续...林母看到程沉,明显愣了一下,程沉

    阿姨好。程沉站起身,我刚到,听说叔叔病了。

    林母的表情复杂:你有心了。她转向女儿,你去办手续吧,我和你...程沉聊几句。

    林雨眠犹豫地看了程沉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才慢慢走向护士站。

    林母坐到程沉对面,双手紧握着一个旧钱包:五年没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阿姨。程沉谨慎地回答,您呢

    老样子。林母苦笑,除了老头子越来越不像话。她突然压低声音,雨眠和陆远离婚的事,你知道了吧

    程沉点点头。

    那孩子心太重。林母叹息,总觉得欠陆远家的情,离婚时把茶舍一半收益都给了人家...其实哪需要这样陆家帮的忙,早就还清了。

    程沉心头一震:茶舍一半收益

    可不是吗!每月定时打款,雷打不动。林母摇头,我说她傻,她说这是原则问题。

    程沉突然明白了张明提到的债务问题。林雨眠宁可辛苦经营茶舍还债,也不愿接受他的帮助。这个认知像一把刀扎进他心里。

    阿姨,程沉小心翼翼地问,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雨眠突然...

    林母的表情变得警惕:她没告诉你

    没有。我只知道她当时家里有困难。

    这孩子...林母摇摇头,她不想说,我也不好替她说。但程沉,你要知道,雨眠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成为别人的负担。她外婆去世前,反复叮嘱她要坚强独立...

    护士站的广播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林母起身去接电话,留下程沉一人沉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程沉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林雨眠抱着猫给他打电话的样子。当时她需要的或许不是解决方案,而仅仅是他的陪伴和坚持。而他给了她什么空间和时间,最终变成了五年的分离。

    林雨眠办完手续回来,脸色苍白如纸:妈妈呢

    接电话去了。程沉站起身,你该休息一下。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得守着。林雨眠揉着太阳穴,万一爸爸醒了又闹着要喝酒...

    那我陪你。

    林雨眠看着他,眼神复杂:为什么

    因为五年前我没能做到。程沉直视她的眼睛,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林雨眠的嘴唇微微颤抖:程沉...我...

    雨眠!林母急匆匆地走来,你爸爸醒了,正闹着要见你。

    林雨眠的表情立刻变得紧张:我这就去。她转向程沉,你先回去吧,这里我能处理。

    程沉想坚持,但看到林母警告的眼神,只好点头:有事随时打电话。

    林雨眠匆匆离去后,林母拉住程沉:有些事,得她自己想通。给她点时间吧。

    程沉走出医院,雨依然下个不停。他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汇成小溪流向下水道。五年的时光,改变了那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改变。林雨眠依然倔强地独自承担一切,他依然想帮她分担重量。

    手机震动,是周薇发来的消息:徐曼修改了听雨茶舍的方案,没经过您就直接发给客户了。

    程沉皱眉回复:什么内容

    完全推翻了之前的创意,主打什么雨夜邂逅的暧昧主题。林女士的助理刚来电话,说林女士非常不满。

    程沉立刻拨通林雨眠的电话,却被转入语音信箱。他发了条短信:徐曼擅自改了方案,我会处理。别担心。

    发完消息,程沉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衣服。他突然意识到,五年前和现在的区别或许就在于——这一次,即使林雨眠推开他,他也会坚持站在她能看见的地方。

    就像她收集的那些雨伞,平时收起来,但雨天总会打开。他愿意做那把永远等待的伞,在她需要时随时出现,不需要时就安静地待在角落。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程沉没有擦拭。在这个雨夜,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应该站在什么位置——不是在林雨眠的前方为她开路,也不是在她身后默默跟随,而是在她身边,无论晴天雨天。

    ---

    8

    真相如雨

    连续三天,程沉每天都会去医院,但只在走廊长椅上安静等待,从不主动打扰林雨眠。他带去新鲜水果、书籍和热茶,通过护士转交。林父的病情逐渐稳定,但林雨眠依然没有联系他。

    第四天清晨,程沉的手机终于亮起林雨眠的名字。他立刻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她疲惫的声音:能见个面吗

    一小时后,程沉站在林雨眠公寓门前。门开了,她看起来憔悴不堪,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穿着宽松的居家服。

    进来吧。她侧身让出路,声音嘶哑。

    公寓里,雨滴立刻凑上来蹭程沉的裤脚。茶几上摊着各种文件和医疗单据,旁边是一杯已经凉透的茶。

    林雨眠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吸一口气:我需要告诉你一些事。关于五年前...关于为什么我离开。

    程沉的心跳加速,但他只是点点头,坐到沙发上等她继续。

    林雨眠没有立即开口,而是走到书架前,从一本《百年孤独》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程沉。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林父林母,中间站着约莫十岁的林雨眠,三人站在游乐园里,笑容灿烂。

    我们家曾经很幸福。她轻声说,爸爸是中学老师,妈妈在医院工作。虽然不富裕,但足够温馨。她停顿了一下,直到爸爸开始喝酒。

    程沉注视着照片中那个笑容明亮的男人,很难将他与现在病床上那个枯瘦如柴的酒鬼联系起来。

    起初只是偶尔喝多,后来变成每天都需要。林雨眠继续道,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丢了工作,开始赌博,家里积蓄很快见底。妈妈忍无可忍提出离婚,他跪着求饶,发誓戒酒...然后第二天就借了高利贷。

    程沉的心揪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大四那年。林雨眠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你记得我突然开始频繁回家吗说是妈妈病了...其实是债主上门威胁。

    程沉想起那段日子,林雨眠常常心神不宁,有时接完电话就脸色惨白。他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的家庭矛盾...

    毕业前一个月,债务滚到了三百万。林雨眠的声音开始颤抖,债主给了最后通牒——一周内还钱,否则...她没说完,但肩膀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程沉站起身,想拥抱她,又怕打断她的倾诉,最终只是站到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林雨眠转过身,眼里含着泪,你刚拿到4A公司的offer,起薪多少一万两万连利息都不够还。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我想了!林雨眠突然提高音量,我去夜总会陪酒,一周赚了两万块...然后被陆远撞见了。

    程沉如遭雷击。张明说的是真的...林雨眠真的...

    陆远说他可以帮忙,条件是我嫁给他。林雨眠的眼泪终于落下,他父亲是医院副院长,有门路能摆平这件事。我拒绝了...直到那天晚上。

    那个雨夜程沉轻声问。

    林雨眠点点头,用手背擦去眼泪:爸爸喝醉了,说还不上钱就跳楼。他和债主达成协议——把女儿嫁给陆远,债务一笔勾销。她苦笑一声,他甚至收了定金。

    程沉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陷入掌心。那个雨夜电话里,林雨眠哭求他带她走...而他第二天才到。

    第二天早上,你来找我时,我已经答应了陆远。林雨眠走回沙发坐下,爸爸当场被送进戒酒中心,债务转到陆家名下...而我,成了陆远的未婚妻。

    雨滴跳上沙发,蹭着林雨眠的手,她无意识地抚摸着猫的背部:婚礼前一周,小雨点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小区...后来想,也许是它感觉到我要抛弃它了。

    程沉终于明白为什么林雨眠对那只猫如此执着。在她心里,小雨点不仅是宠物,更是她被迫放弃的那部分自我——自由、真诚和爱。

    和陆远结婚后,我努力做个好妻子。林雨眠继续道,但他很快发现,我永远无法全心爱他。我们和平分手,条件是茶舍收益的一半用于还债——尽管陆远家根本不缺那点钱。

    程沉坐到她对面,轻轻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羞愧骄傲我不知道。林雨眠抬头看他,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么...不堪的一面。我父亲是个酒鬼赌徒,为了钱卖女儿...而我懦弱地顺从了。

    程沉的心疼得发紧:你不懦弱,雨眠。你救了你的父亲,尽管他不值得。

    但我伤害了你。林雨眠的眼泪再次涌出,那天电话里,我求你带我走...而你第二天才来。我知道不该怪你,可那一晚,我真的...

    程沉再也忍不住,将她拉入怀中:对不起...我那时太年轻,太愚蠢。我以为你需要空间...

    林雨眠在他怀里颤抖,像一片风雨中的树叶:现在你知道了全部真相。我父亲依然是个问题,债务还没还清,我...我还是会做噩梦,害怕雷声...她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程沉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我要的是你,全部的你。过去的伤痕,现在的麻烦,未来的不确定...只要你愿意让我陪着你面对。

    林雨眠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疑虑取代:你不介意我隐瞒了这么久不介意我父亲的债务不介意我...

    我只介意一件事,程沉认真地说,那就是你独自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林雨眠望着他,眼中的坚冰终于融化。她倾身向前,额头抵在程沉肩上:帮我想办法找回小雨点,好吗如果能找到它...也许我能相信有些伤痕真的可以愈合。

    程沉轻吻她的发顶:我们一起找。

    接下来的周末,程沉陪林雨眠回老家收拾东西。林父出院后被送进了专业戒酒中心,林母决定搬去姐妹家住一段时间。

    林雨眠的童年住宅是一栋老旧的两层小楼,院子里杂草丛生,墙皮剥落。推开门,灰尘在阳光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残留的酒气。

    我五年没回来了。林雨眠轻声说,手指拂过积灰的茶几,妈妈一直独自面对这一切...

    程沉默默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他们开始整理物品,将林母需要的打包,其余的准备捐赠。

    下午三点,当程沉在阁楼翻找时,一个陈旧的猫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拿起猫窝,下面压着一本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小雨点观察日记,字迹工整,是林雨眠的笔迹。

    找到什么了林雨眠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程沉举起笔记本:关于小雨点的。

    林雨眠快步走过来,接过笔记本翻阅。程沉看到她眼中逐渐亮起的光芒:这是...我大学时记录的。看这里——她指着一页,小雨点喜欢把玩具藏在我的旧毛衣袖子里,尤其是那件蓝色的。

    她继续翻阅,突然停在一页上,呼吸变得急促:程沉...看这个。

    程沉凑近看去,那是一段五年前的记录:2023.5.17

    小雨点又跑上阁楼了。最近总这样,好像在找什么。今天跟着它上去,发现它钻进了墙角的洞里。我担心它被老鼠夹伤到,用木板封住了洞口。

    阁楼的洞...林雨眠抬头环顾四周,在哪里

    他们开始在布满灰尘的阁楼寻找。半小时后,程沉在堆放杂物的角落发现了一块松动的木板。掀开木板,后面是一个小洞,大小足够一只猫进出。

    你觉得...林雨眠的声音充满希望与恐惧的交织。

    程沉打开手机闪光灯照向洞内:有东西!他小心地伸手进去,掏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毛绒老鼠玩具,这是...

    小雨点最爱的玩具!林雨眠一把抓过,紧紧贴在胸前,它一定是追着玩具跑进去,然后被木板封在了里面...

    程沉继续探查,又摸到几缕猫毛和一个小小的金属牌。擦去灰尘,金属牌上刻着小雨点和一个电话号码。

    它可能还活着。程沉轻声说,猫很聪明,如果被困住,会找其他出口。

    林雨眠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得去找它!

    根据宠物医院的建议,他们印制了寻猫启事,在小区周围张贴。一位便利店老板提供线索——几年前确实见过一只三花猫在附近流浪,右耳有缺口,特别怕人。

    它可能加入了附近的流浪猫群。老板说,往东两个街区有个废弃工厂,那里常有猫聚集。

    程沉和林雨眠立刻赶往废弃工厂。夕阳西下,工厂废墟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他们轻声呼唤小雨点,摇晃着猫粮袋。

    起初只有几只警惕的野猫远远观望。就在他们准备放弃时,程沉注意到工厂二楼的破窗口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里!他指向窗口。

    林雨眠顺着方向看去,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他们小心地爬上摇摇欲坠的楼梯,在二楼角落发现了一群猫。其中一只体型较大的三花猫站在最前方,仿佛在保护其他猫。它的右耳有一个清晰的V形缺口。

    小雨点...林雨眠轻声呼唤,声音颤抖。

    猫警觉地竖起耳朵,但没有靠近。程沉注意到它的眼神充满野性,已经完全没有家猫的温顺。

    它不记得我了。林雨眠的声音破碎,泪水滑落。

    程沉搂住她的肩膀:给它点时间。我们慢慢来。

    他们留下猫粮和那个旧玩具,悄悄退开。回程的车上,林雨眠沉默地望着窗外。程沉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无论是猫,还是人。

    我们会经常来看它。程沉握住她的手,也许有一天,它会记起你。

    林雨眠转向他,眼中含着泪,却带着一丝释然:即使它永远记不起来...至少我知道它活着,而且成了猫群的保护者。她轻轻回握程沉的手,就像有些人,即使分开很久,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

    程沉将车停在路边,倾身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他们身上,为这一刻镀上金色的光芒。

    五年的分离,无数的误解,漫长的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温柔的触碰和无声的誓言。有些爱,如同那只走失的猫,看似消失不见,其实一直在某个角落,等待着重新被找到。

    ---

    9

    不再怕雨

    连续三周,程沉每天下班后都陪林雨眠去废弃工厂看望小雨点。起初,那只野性十足的三花猫总是远远观望,拒绝靠近。但林雨眠的坚持渐渐有了回报——猫允许他们待在五米内,然后是三米,最后是一米。

    这天傍晚,夕阳将废弃工厂的残垣断壁染成金色。林雨眠蹲在地上,手掌摊开,上面放着几块小鱼干。小雨点谨慎地靠近,鼻子抽动,突然快速叼走一块,退到安全距离才享用。

    它今天离我更近了。林雨眠轻声说,生怕惊扰了猫,看,它的右耳缺口比陆远带来的那只猫更明显。

    程沉微笑地看着这一幕。这三周来,他见证了林雨眠的变化——她眼中那种常年萦绕的忧虑渐渐消散,笑容变得更加自然。每次猫多靠近一点,她眼里的光就亮一分。

    再试试玩具。程沉从包里拿出那个旧毛绒老鼠,轻轻滚向小雨点。

    猫警惕地盯着玩具,突然扑上去咬住,像多年前一样甩头撕扯。林雨眠忍不住笑出声,这个熟悉的动作触动了她的记忆:它以前总这样,好像玩具是活的。

    小雨点玩了一会儿,竟然叼着玩具走到林雨眠脚边放下,然后迅速退开。林雨眠屏住呼吸,眼眶泛红:它记得...它真的记得。

    程沉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我早说过。

    回程的车上,林雨眠异常安静。程沉瞥了她几次,发现她一直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毛绒老鼠玩具。

    在想什么等红灯时,他轻声问。

    林雨眠转过头,眼中闪烁着程沉读不懂的情绪:谢谢你。不只是为了小雨点...还有这段时间的陪伴。

    程沉握住她的手:不需要谢。

    不,我需要说。林雨眠深吸一口气,这一个月,我睡得比过去五年都好。知道为什么吗

    程沉摇头。

    因为终于有人分担了我的秘密。她轻声说,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无法想象。

    绿灯亮起,程沉不得不松开她的手继续驾驶。但他心里某个地方亮了起来——林雨眠终于不再独自背负一切了。

    对了,林雨眠突然转换话题,听雨茶舍下周五年庆,我准备办个特别活动。你能来吗

    当然。程沉微笑,什么主题

    秘密。林雨眠神秘地眨眨眼,你会知道的。

    程沉没有追问,但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五年了,是时候完成那个未完成的承诺。

    接下来的一周,程沉异常忙碌。他秘密联系了林雨眠的母亲、几位大学好友,甚至说服了张明帮忙。每天晚上,他依然陪林雨眠去看小雨点,那只猫现在已经允许她轻轻抚摸背部了。

    周五很快到来。程沉提前两小时到达听雨茶舍,发现门口挂着今日包场的牌子。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布置一新——墙上挂满了雨伞,每把伞下都贴着照片,记录着茶舍五年来的点点滴滴。

    程总监!周薇从梯子上跳下来,手里还拿着装饰用的彩带,来得正好,帮我挂这个横幅。

    程沉环顾四周:林雨眠呢

    在后厨准备茶点,说要亲自做她外婆的秘方红豆糕。周薇压低声音,你的特别安排都准备好了,投影、音响都调试过了。

    程沉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视频在这里,按我们说好的流程来。

    六点整,客人陆续到来——茶舍的常客、林雨眠的朋友、几位大学同学。程沉站在角落,看着林雨眠穿着淡青色旗袍迎接客人,笑容明亮如初遇时那样。

    各位晚上好。林雨眠站在茶舍中央,声音轻柔,五年前的今天,听雨茶舍在暴雨中开业。当时只有三张桌子,我和一只借来的猫。她微笑着环视众人,今天,我想分享一个秘密——这家茶舍的名字,来自一个承诺。

    程沉的心跳加速,他没想到林雨眠的开场白会是这个。

    大学时,有个人对我说,雨不是用来害怕的,而是用来倾听的。林雨眠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程沉身上,他说每滴雨都有自己的节奏和故事,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和欢乐。

    程沉记得那天。文学社活动后突降大雨,他们躲在图书馆屋檐下,林雨眠因为雷声瑟瑟发抖。他为她描述雨的声音如何像交响乐,如何洗涤尘埃滋养生命...

    今天,我想告诉大家,我不再害怕下雨了。林雨眠的声音坚定而清晰,所以这个特别活动,我命名为听雨。

    掌声响起。林雨眠示意大家享用茶点,然后走向程沉:怎么样

    很棒。程沉微笑,不过,我也有个听雨的惊喜给你。

    就在这时,周薇悄悄拉上了茶舍的窗帘,室内灯光暗了下来。投影仪启动,墙上出现了一段视频画面——年轻的程沉站在大学校园的樱花树下,紧张地整理衣领。

    这是...林雨眠的声音颤抖。

    视频中的程沉开口了:雨眠,如果你在看这段视频,说明我终于鼓起勇气做这件事了...他单膝跪地,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嫁给我好吗

    茶舍内一片寂静。现实中的程沉走到林雨眠面前,同样单膝跪地,手中是同一个丝绒盒子:五年前我录了这个视频,准备在你生日那天求婚。但命运给了我们其他安排...今天,我想完成这个未完成的承诺。

    林雨眠双手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程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简约的钻戒:林雨眠,无论晴天雨天,无论顺境逆境,你愿意让我成为那个永远为你撑伞的人吗

    茶舍里的客人屏息等待。林雨眠的眼泪不断落下,但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向投影画面。视频中的年轻程沉继续说:我知道你害怕大雨,但我想告诉你,未来的每一个雨天,我都会在你身边...

    现实中的程沉站起身,轻轻擦去林雨眠的泪水:答案不必现在给我。我知道你需要时间...

    不。林雨眠打断他,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陈旧的信封,我也有东西给你。

    程沉疑惑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条和一枚简单的银戒指。纸条上写着:给程沉,如果有一天你向我求婚,这就是我的答案。雨眠,2017.4

    这是...程沉震惊地看着那枚银戒指。

    我外婆留给我的。林雨眠泪中带笑,她去世前说,当我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人,就把它送出去。她深吸一口气,我本来打算在你求婚那天给你的...

    程沉将银戒指小心地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然后将钻戒递给林雨眠:那么,你的答案是

    林雨眠伸出手,让程沉为她戴上钻戒:我愿意。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周薇激动地抹眼泪,张明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林母走上前,含泪拥抱了他们:早该这样了。

    就在这时,茶舍的门被推开,一位宠物医院的助理抱着一个宠物箱走进来:抱歉打扰,林女士,您预约的特别嘉宾到了。

    林雨眠惊讶地看着程沉,后者微笑点头。助理打开宠物箱,小雨点优雅地走出来,脖子上系着一个漂亮的蓝色蝴蝶结。

    它通过了所有健康检查,也适应了室内生活。程沉说,我想今天是它正式回家的最好时机。

    林雨眠蹲下身,小雨点毫不犹豫地走向她,亲昵地蹭她的手掌。这一刻,仿佛五年的时光从未存在,他们依然是大学时代那对爱猫的年轻恋人。

    活动结束后,程沉和林雨眠留在茶舍收拾。小雨点在茶桌间好奇地探索,偶尔回头确认主人在视线内。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林雨眠一边擦拭茶杯,一边问。

    从你告诉我茶舍活动那天开始。程沉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联系了你妈妈要老照片,找张明要大学通讯录,甚至去拜访了当年的视频课老师,求他找出我当年存在学校电脑里的视频文件。

    林雨眠眼中闪烁着泪光:五年了...你一直留着那枚戒指

    当然。程沉轻抚她的脸颊,就像你一直留着那张纸条和银戒指一样。

    窗外突然响起雨声,起初只是零星的滴答声,很快变成倾盆大雨。林雨眠望向窗外,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不怕了程沉轻声问。

    林雨眠摇头:有你在,不怕了。她靠进他怀里,其实...我最近发现雨声挺美的,尤其是和你一起听的时候。

    程沉搂紧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小雨点跳上最近的茶桌,满足地呼噜着,看着窗外的雨幕和相拥的两人。

    雨一直下到深夜。程沉和林雨眠索性留在茶舍过夜,像大学时那样铺了毯子在地上,听着雨声聊天到凌晨。小雨点蜷在林雨眠身边,偶尔用爪子碰碰她的手,仿佛确认她是真实的。

    我在想,林雨眠昏昏欲睡地说,我们可以在茶舍后院建个流浪猫救助站...让更多像小雨点这样的猫有机会回家...

    程沉吻了吻她的额头:很好的主意。我们还可以...

    轻柔的鼾声告诉他,林雨眠已经睡着了。程沉轻轻为她盖好毯子,注视着她平静的睡颜。窗外的雨依然在下,但不再冰冷可怕,而是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守护着这个终于不再害怕雨声的女孩和她失而复得的爱情。

    【尾声】

    一年后的雨季,听雨茶舍的招牌旁多了一块小牌子:小雨点流浪猫之家。后院改建成了明亮的猫舍,十几只流浪猫在这里等待领养。

    程沉和林雨眠的婚礼简单温馨,林父戒酒成功,牵着女儿的手走过红毯时泣不成声。小雨点作为荣誉嘉宾,戴着特制的领结,骄傲地巡视全场。

    婚后的某个雨天,林雨眠靠在程沉怀里,翻看着那本《雨之诗》。小雨点蜷在她脚边,窗外的雨声轻柔如私语。

    记得你问过我,什么能让我开心吗林雨眠突然问。

    程沉点头:记得。

    现在我有答案了。她仰头吻他,雨天,诗,猫,还有你。

    程沉微笑着收紧手臂。雨滴打在窗上,像无数小小的音符,奏响属于他们的,不再恐惧的乐章。

    [全文完]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