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句号时,窗外的雨刚好停了。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又是一夜未眠。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周默走进后院。五月的晨风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脑海中盘旋的代码和永远处理不完的bug。父母去世后,这座位于城郊的老宅和荒芜的菜园成了他唯一的遗产,也是他逃避人群的完美借口。
至少这里的空气比办公室强。他自言自语道,弯腰拔起一株杂草。自从辞职成为自由程序员后,周默已经三个月没见过任何朋友了。通讯录里的未读消息堆积如山,他却像对待菜园里的杂草一样,选择视而不见。
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菜园一角。周默眯起眼睛,发现那里有一抹不寻常的绿色。他走近蹲下,看见一株约十厘米高的幼苗,叶片呈锯齿状,茎干上覆盖着细密的绒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鲜嫩。
奇怪,我没种过这个。周默轻声嘀咕。他轻轻触碰那片嫩叶,一种奇异的温暖从指尖传来,仿佛这不是植物,而是一个有生命的小动物。他决定留下它,看看会长出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周默对这株神秘植物的照料近乎痴迷。他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它的生长情况,甚至为此设置了手机提醒来定时浇水。更奇怪的是,这株植物的生长速度快得惊人,短短两周就长到了半米高,开始结出青涩的小果实。
番茄周默看着那些逐渐膨大的绿色小球,更加困惑了。他确信自己没有在菜园里种过番茄,更别说这种叶片形状明显与普通番茄不同的品种。
六月的一个傍晚,周默发现第一颗果实开始泛红。那红色不像普通番茄那样均匀,而是呈现出奇特的星云状纹路,在夕阳下仿佛有光芒在果皮下流动。他小心翼翼地摘下它,捧在手心里感受那异常的温度——比体温略高,像一颗小小的心脏。
周默犹豫了一下,咬了一口。果肉在口中爆开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甜香充满口腔,紧接着是一阵眩晕。他眼前闪过一幕画面:六岁生日那天,母亲在厨房做番茄炒蛋,父亲从背后环抱着她,两人笑着转头看向镜头——那是周默记忆中最早的一张全家福。
这不可能...周默踉跄着扶住墙壁,那颗咬了一口的番茄滚落在地。他清楚地记得那张照片是在室内拍摄的,而刚才闪过的画面里,厨房窗户外分明是那棵老槐树——它在他十岁时就被砍掉了。
周默颤抖着捡起地上的番茄,又咬了一小口。这次浮现的是他完全没印象的场景:父亲蹲在菜园里,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正在往土里埋什么东西。阳光的角度显示那是深秋的午后,父亲穿着那件他出车祸时穿的棕色夹克。
爸...周默的眼泪砸在手中的番茄上。他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番茄。它能唤起记忆,甚至是那些被遗忘或根本不曾注意过的记忆。
接下来的几天,周默几乎尝遍了所有成熟的番茄,每一次体验都像打开一扇通往过去的门。有些记忆让他微笑,有些则让他彻夜难眠。最令他震惊的是,这些记忆不仅限于他自己的,有一次他竟看到了母亲童年时在乡下外婆家的场景——那是他从未听母亲提起过的往事。
周默开始记录这些记忆碎片,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谱。他在笔记本上写道:7月2日,第15号番茄,显示父亲在车祸前三周收到过一个神秘包裹,寄件人署名V.K.。
正当他沉浸在研究中时,门铃响了。周默皱了皱眉,他已经很久没有访客了。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女孩,约莫二十五六岁,背着大大的帆布包,栗色短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她手里举着一个信封,笑容灿烂得让周默有些不适应。
您好!我是林小满,《自然与科学》杂志的记者。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我在做一期关于城郊生态变化的专题,听说您是这一带最久的住户,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
周默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女孩已经看到了他手中的番茄,眼睛一亮:哇!这是什么品种的番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纹路!
只是...普通品种。周默下意识想把番茄藏到身后,但为时已晚。
林小满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凑近:不可能!我奶奶种了四十年番茄,我从小在菜园里长大,这绝对不是普通品种!她突然抬头直视周默的眼睛,我能尝一小块吗就一小块!
周默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小满已经轻轻掰下一小块果肉放进了嘴里。下一秒,她的表情凝固了,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奶奶...她哽咽着说,我看到了奶奶的菜园...那是我七岁那年,她教我种下人生第一颗番茄...
周默震惊地看着她。这意味着番茄的效果不仅对他有效,其他人也能通过它看到记忆。更令人不安的是,林小满看到的似乎是自己的记忆,而非周默的。
林小满用手背擦去眼泪,眼神从困惑逐渐转为兴奋:这不是普通的番茄!它...它能唤起记忆对不对我读生物学时听说过类似的理论,某些植物能够吸收环境中的情感能量,但从未见过实际案例!
周默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僵硬地点点头。林小满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您必须告诉我这是怎么培育出来的!这可能是一项重大发现!
我不知道,周默终于开口,它是自己长出来的。
林小满眨了眨眼,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那...我能留下来帮您研究它吗我可以支付报酬!或者用劳动交换——我虽然写代码不行,但种菜可是一把好手!
周默本能地想拒绝,但某种说不清的感觉让他犹豫了。也许是林小满眼中那份纯粹的兴奋,也许是他太久没有与人正常交流。最终,他微微侧身:先进来吧。
林小满欢呼一声,蹦跳着跨过门槛。周默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浮现出一丝久违的微笑。
那天晚上,周默翻遍了父母的遗物,试图找到关于这种神奇番茄的线索。在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他发现了一本父亲的实验笔记,最后一页写着:V.K.的种子今日送达,据称是情感植物项目的产物。如果真如他所说,这或许能改变人类记忆存储的方式。明天开始培育实验。
笔记日期是父母车祸前一个月。
周默的手指抚过父亲熟悉的笔迹,胸口一阵刺痛。他翻开下一页,却是空白。实验还没来得及开始,意外就夺走了父母的生命。而那包种子,不知怎么在五年后自己发芽了。
V.K....周默轻声念着这个缩写。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个人。
周默!快来看!林小满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周默放下笔记本走出去,发现她正蹲在番茄植株旁,手里举着手机电筒。
你看,她指着植株根部附近的土壤,这些蓝色的小晶体,我在奶奶的笔记里见过类似的描述!她说这是情感植物特有的代谢物!
周默蹲下身,果然看到土壤中散布着微小的蓝色颗粒,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小心地拈起一粒,指尖立刻传来轻微的刺痛感,紧接着是一阵莫名的悲伤情绪。
它会影响人的情绪...周默缩回手,我父亲笔记里提到过情感植物项目。
林小满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我们需要更多资料。明天去市图书馆怎么样那里有完整的农业科学档案!
周默本想拒绝,但看着林小满期待的眼神,他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不字。也许,是时候走出这个自我封闭的世界了。
好。他简短地回答,却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松动。
那晚,周默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番茄田中,每一颗果实都闪烁着记忆的光芒。远处,父母并肩而立,向他微笑。而在他们身旁,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胸前别着写有V.K.的铭牌。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厨房,周默盯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鸡蛋,思绪却飘到了昨晚发现的笔记本上。V.K.——这两个字母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哇!好香!林小满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周默手一抖,差点把锅铲掉在地上。
他转身,看见林小满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浅蓝色的衬衫配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小揪,比昨天看起来更加精神。她凑到锅边,深吸一口气:煎蛋加火腿,我的最爱!
你怎么起这么早周默把煎蛋盛进盘子,刻意避开她闪亮的眼睛。
生物钟啦,做记者的哪有睡懒觉的福气。林小满自来熟地打开冰箱,我来做个番茄沙拉配你的煎蛋怎么样用那个特殊的...
不行!周默的声音突然提高,吓得林小满手一抖。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普通的可以,那种...不行。
林小满眨了眨眼,突然笑了:怕我偷吃你的记忆糖果啊放心啦,未经许可我不会碰的。她从保鲜层拿出两个普通番茄,不过说真的,我们应该系统记录它的效果。不同人食用后的反应、记忆提取的准确度、持续时间...
周默把煎蛋放在餐桌上,犹豫了一下:我...做了便当。中午去图书馆,可能没时间在外面吃。
林小满切番茄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大:你同意去了太棒了!她挥舞着菜刀的样子让周默不禁后退半步,我查过了,市图书馆的珍本区收藏了1980-2000年几乎所有的农业期刊,如果情感植物项目真的存在,一定能找到线索!
周默默默地把另一份煎蛋放进保温盒。他已经不记得上次为别人准备便当是什么时候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对了,林小满咬着叉子问,昨晚你说的V.K.,有什么新发现吗
周默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父亲的笔记本递给她。林小满翻阅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7月15日,V.K.警告项目存在风险...7月22日,样本显示异常能量波动...7月29日,最后一次联系V.K.,他提到安全屋...林小满抬起头,这之后就没有记录了
8月3日,他们出了车祸。周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警方报告说是刹车失灵。
两人沉默地对视,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疑问——这真的只是意外吗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林小满合上笔记本,吃完早饭就出发
市图书馆是一座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建筑,高大的罗马柱和斑驳的台阶散发着庄严而陈旧的气息。周默站在广场中央,感觉无数行人像潮水般从身边涌过,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嘿。林小满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递给他一副耳机,试试这个,白噪音,对社交焦虑很有效。
周默迟疑地接过,耳机里传来海浪般舒缓的声音,神奇地冲淡了周围的嘈杂。他惊讶地看向林小满,后者狡黠地眨眨眼:记者必备技能,观察细节。你刚才在公交车上一直在搓手指,典型的焦虑表现。
他们径直前往三楼的农业科学文献区。林小满像只灵敏的猎犬,很快在索引中找到了目标:1987年到1993年间,《农业科学》上有几篇关于植物神经学的研究,作者署名都是V.科瓦廖夫!V.K.!
周默的心跳加快了。他们找到对应的期刊合订本,林小满迅速翻阅着那些泛黄的页面。
这里!她压低声音惊呼,《关于植物情感记忆存储的初步研究》...天啊,这简直超前时代三十年!
周默凑过去,看到一篇配有许多复杂图表和公式的论文,作者是维克多·科瓦廖夫博士。文章提出了一种大胆假设:某些植物能够吸收并存储人类的情感和记忆信息,并在特定条件下回放。
看这段。林小满指着其中一节,实验样本显示出跨个体记忆传递的能力,即A主体的记忆可以通过植物媒介被B主体读取...这不正是我们遇到的情况吗
周默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名字——维克多·科瓦廖夫。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个苏联科学家,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科瓦廖夫会给父亲寄种子
我们再找找后续研究。林小满继续翻阅,但随后几年的期刊中,科瓦廖夫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正当他们准备放弃时,周默在1994年的一期杂志边角发现了一则简讯:
著名植物神经学家维克多·科瓦廖夫博士于上月离职,其主持的情感植物项目已终止。本报记者了解到,该项目因伦理争议和不可控风险被科学院叫停...
项目终止了,但科瓦廖夫显然私下继续了研究。林小满咬着下唇,他选择了你父亲作为合作伙伴...或者实验对象
周默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如果这个项目如此危险,父亲为什么会参与那场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吗
嘿,你们对科瓦廖夫感兴趣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周默猛地转身,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管理员正眯着眼睛看他们。
您认识他林小满立刻追问。
老管理员摇摇头:不认识,但十年前也有人来查他的资料。他压低声音,奇怪的是,第二天那些期刊就不见了,说是送去修复,再也没回来。更奇怪的是...他左右看了看,来查资料的那个人,一周后死于车祸。
周默的血液瞬间凝固。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您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高个子,戴眼镜,和你有点像。老管理员对周默说,然后突然变了脸色,哎呀,我多嘴了。你们什么都没听见!他匆匆走开,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我们需要找到科瓦廖夫。林小满坚定地说,他是唯一能解答这些问题的人。
如果他还活着。周默轻声说。父亲、那个神秘的研究员,现在可能还有科瓦廖夫...所有与这个项目有关的人似乎都遭遇了不幸。
回程的公交车上,林小满兴奋地翻拍着那些资料,周默则望着窗外发呆。突然,他感觉肩膀一沉——林小满靠在他肩上睡着了,手机还握在手里。周默僵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最终,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望着她疲惫却安详的睡脸,周默想起早上那个念头——为别人准备便当的感觉,陌生又温暖。
回到家时已是黄昏。周默刚打开门,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他示意林小满保持安静,自己悄悄走向后院。
暮色中,番茄植株比早上又长高了不少,现在已经超过一米五,枝干粗得像小树一样。更惊人的是,那些果实散发出的微光在昏暗的花园中清晰可见,像挂满了彩色的小灯笼。
它又长大了...林小满惊叹道,而且那些光...周默,这绝对超出了普通植物的范畴!
周默走近植株,突然注意到土壤上的蓝色晶体比昨天多了许多,几乎覆盖了整个根部区域。他蹲下身,鬼使神差地收集了一些晶体放在手心。
你在干什么林小满担忧地问。
周默没有回答。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将那些晶体贴近额头。刹那间,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窜过全身,他眼前炸开无数陌生画面——
一个昏暗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他调整某种仪器;父亲年轻的面孔,正严肃地说着什么;一栋被雪覆盖的俄式建筑,窗口透出微弱的灯光...
周默!周默!林小满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全身被汗水浸透,而那些蓝色晶体已经消失不见。
发生了什么你突然就倒下了!林小满扶他坐起来,手还在微微发抖。
我看到了...科瓦廖夫。周默喘息着说,还有我父亲,他们在某个实验室里...那些晶体,它们能传递更强的记忆,不只是回忆,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场景。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起来:跨时空记忆提取!科瓦廖夫论文里提到的终极目标!这意味着...她突然停住,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周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番茄植株最粗壮的一根枝条上,不知何时结出了一颗硕大的果实,足有普通番茄的三倍大,表皮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里面似乎有液体在流动。
更令人不安的是,果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橙红色转变为深紫,仿佛在倒计时一般。
我觉得...林小满的声音颤抖,我们得在它完全成熟前找到科瓦廖夫。我有种感觉,这颗果实会告诉我们一切...也可能带来无法控制的危险。
周默望向那颗诡异的果实,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确定——父母留给他的不仅是痛苦和谜团,还有这个可能改变一切的记忆番茄。而此刻,他不再是一个孤独的解谜者,身边有了林小满这个意外却可靠的伙伴。
夜色渐深,番茄植株上的果实光芒更盛,像一片微型的星空落在人间。周默和林小满并肩站在窗前,各自怀揣着心事,却同样感受到了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震颤。
那颗紫色番茄在三天内从拳头大小长到了甜瓜般体积,表皮几乎完全透明,内部流动的液体在夜色中发出幽幽紫光。周默站在菜园里,手指悬在番茄上方几厘米处,能感受到一阵阵微弱但规律的热辐射,像是有生命在其中呼吸。
它今晚就会成熟。林小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拿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几天番茄的变化。根据我的观察,它的颜色变化遵循一个精确的时间表,当紫色覆盖面积达到95%时——
我们该摘下来吗周默打断她,眼睛没有离开那颗诡异的果实。自从在图书馆发现那些线索后,他每晚都梦见那个被雪覆盖的俄式建筑和穿白大褂的背影。
林小满走到他身边,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我觉得不是该不该的问题,她轻声说,而是敢不敢。
夜风拂过菜园,番茄植株沙沙作响,仿佛在窃窃私语。周默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充满了一种奇特的香气——像是雨后泥土、熟透的水果和某种他说不上来的金属味道的混合体。
我父亲留下的线索指向科瓦廖夫,科瓦廖夫的论文提到了情感植物,而现在我们有了这个...周默指了指紫色番茄,它可能是唯一能告诉我们真相的东西。
林小满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冒险的光芒:那就这么定了。等它完全成熟,我们一起尝试。
一起周默皱眉,太危险了。如果有什么意外——
正因为危险才要一起。林小满坚定地说,根据之前的经验,两个人同时体验可以互相照应。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我觉得这些记忆需要见证者。
周默想说些什么,但一阵突如其来的光芒打断了他。紫色番茄内部的光骤然增强,液体流动速度明显加快,表皮上最后几处红色斑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紫色吞噬。
就是现在!林小满抓起事先准备的剪刀,在周默还来不及阻止前,利落地剪断了果蒂。
紫色番茄落入她手中的瞬间,一道肉眼可见的紫色波纹从接触点扩散开来,扫过整个菜园。周默感到一阵眩晕,所有番茄植株上的果实同时亮起,像是对这颗王者的致敬。
天啊...林小满捧着那颗番茄,双手微微颤抖。近距离看,果皮下的液体不再是无序流动,而是形成了某种复杂的分形图案,不断重组又分解。它...它在和我们交流。
周默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去厨房,他说,至少那里有桌椅,万一...
他们没有说完那个万一后面可能跟着什么。
厨房的日光灯下,紫色番茄显得更加怪异。林小满小心地把它放在砧板上,和周默并肩坐下。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和恐惧。
我数到三,林小满说,我们一起。
周默点点头,伸手轻轻覆上番茄的一端,林小满的手则盖住另一端。果皮触感不像植物,更像是某种温暖的生物组织。
一。
周默感到林小满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或者发抖的是他自己。
二。
他闭上眼睛,突然想起父亲最后一次生日时,送给他一个小型望远镜的场景。那是他们最后的快乐记忆。
三。
两人同时用力,番茄在他们手中裂开。
没有汁液四溅,没有想象中的爆炸。紫色番茄像一朵花般优雅地绽放,中心升起一团紫色的雾气,在空气中盘旋,然后分成两股,分别流向周默和林小满的面部。
周默本能地想后退,但为时已晚。紫色雾气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世界轰然崩塌。
寒冷。这是周默的第一个感觉。刺骨的西伯利亚寒风抽打着他的脸,雪花模糊了视线。他站在一栋破旧的俄式建筑前,铁门上的铭牌已经锈蚀,但还能辨认出科瓦廖夫研究所的字样。
我在...俄罗斯周默喃喃自语,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一种漂浮的意识存在。
周默!你能听到我吗林小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同样带着空洞的回音。
能!你在哪
我不知道...这里像个实验室,到处都是奇怪的植物...
周默明白了——他们进入了同一个记忆,但视角不同。他尝试集中注意力,眼前的场景突然切换到了建筑内部。昏暗的走廊两侧排列着培养舱,每个舱内都种植着形态各异的植物,有些甚至像是动物和植物的杂交体,在绿色液体中缓缓蠕动。
上帝啊...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这些都是情感植物的实验品...
周默的意识沿着走廊前进,穿过几道安全门,最终停在一个宽敞的实验室内。这里的情景让他心脏几乎停跳——父亲站在一台复杂仪器前,正在与一个瘦高的白发男子交谈。那人背对着门口,但周默立刻认出了他——维克多·科瓦廖夫。
样本还是不稳定,周。科瓦廖夫的英语带着浓重的俄语口音,能量波动越来越强,我担心临界点快到了。
父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但进展是惊人的,维克多。你成功了!这些植物不仅能存储记忆,还能改写它!想象一下这在创伤治疗上的应用...
不!科瓦廖夫猛地转身,露出一张憔悴却狂热的脸,你不明白危险!它们不是工具,周。它们是新生命体,有自己的意志!
父亲还想说什么,实验室一角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他们冲向一个培养舱,里面的植物正在疯狂生长,藤蔓击碎了强化玻璃,像触手般向外伸展。更可怕的是,那些藤蔓上布满了类似眼睛的器官,正滴溜溜地转动着。
又开始了!科瓦廖夫按下墙上的警报,刺耳的警铃响彻整个建筑,必须销毁这一批!它们已经进化出感知器官了!
父亲却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着迷表情:等等,维克多...看看它们...它们在尝试交流...
一条藤蔓突然缠上父亲的手臂,上面的眼睛紧贴着他的皮肤。父亲发出一声介于痛苦和愉悦之间的呻吟,双眼翻白,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不!科瓦廖夫抓起一把手术刀砍断藤蔓,黑色的汁液喷溅在两人身上。断裂的藤蔓在地上扭动,发出一种高频的、近乎呜咽的声音。
你看到了吗父亲喘息着,却露出笑容,它给我看了...那么多...记忆不只是记忆,维克多!它们是活着的!
科瓦廖夫脸色惨白:结束了,周。项目必须终止。我已经安排了安全屋,把所有资料和原始样本都转移——
场景突然切换。现在周默看到的是父亲独自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着笔记本,正是周默发现的那本。父亲正在写最后一页:V.K.的种子今日送达,据称是情感植物项目的产物...
电话铃声响起,父亲接起来,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恐惧:什么什么时候...不,我马上过去。维克多,坚持住!
他匆忙抓起外套冲出房门,笔记本就那样摊开着留在桌上...
周默!周默!回来!林小满的呼唤像一根救命绳索,将周默从记忆漩涡中拉回。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厨房地板上,林小满正焦急地拍打着他的脸颊。
你昏迷了整整十分钟!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以为你...
周默挣扎着坐起来,头痛欲裂。紫色番茄已经变成了一滩无生气的黑色粘液,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但更让他震惊的是林小满的样子——她的鼻子和耳朵都有轻微出血,眼睛布满血丝。
你受伤了!周默抓住她的肩膀。
只是小问题。林小满擦掉鼻血,比起我们看到的东西,这点伤值得。她停顿了一下,你父亲...他不仅仅是参与者,对吗
周默点点头,喉咙发紧:他是科瓦廖夫最信任的合作者。而且...他想起父亲被藤蔓缠住时那种着迷的表情,我认为他自愿成为了实验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消化着这段震撼的记忆。最终林小满先开口:科瓦廖夫提到了安全屋。如果我们能找到它...
还有那些原始样本。周默补充道,它们可能是理解这一切的关键。
正当他们准备进一步讨论时,周默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周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急促的男声,我是市图书馆的老陈。关于你们昨天查的资料,我有些事必须当面告诉你们。能现在过来一趟吗就在图书馆后门。
周默和林小满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我们马上到。他说。
挂断电话后,林小满皱起眉头:太巧了,刚看到那些记忆就...
我也觉得不对劲。周默说,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他们简单清理了一下,准备出门。就在周默拉开前门的瞬间,一阵剧痛突然击中他的太阳穴,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强行闯入他的意识——
老管理员惊慌地在图书馆储物间翻找什么,一个黑影悄然接近...金属的闪光...然后是鲜红的血溅在档案袋上...
不!周默踉跄了一下,扶住门框。
怎么了林小满紧张地问。
周默脸色苍白:我们不用去了。老陈已经...死了。
你怎么知道
番茄不只让我们看到过去,周默的声音颤抖,它还在改变我们。我想...我开始能感知到一些相关事件的片段了。
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就像那藤蔓给你父亲看的东西一样...
两人站在门口,五月的暖风拂过,却让他们感到刺骨的寒意。有人正在清除与情感植物项目有关的线索,而他们,很可能已经成为下一个目标。
安全屋。周默突然说,科瓦廖夫提到过安全屋。如果我们能找到它...
你父亲可能留下了线索。林小满默契地接上他的思路,在哪里笔记本里
周默摇摇头,一个想法逐渐成形:不在任何显眼的地方。如果真有人为了这个项目杀害了我父母和老陈,那么任何书面记录都不安全。
他转身冲回书房,林小满紧跟其后。周默跪在父亲常坐的那把旧扶手椅前,开始仔细检查每一个缝隙。
你在找什么
父亲的习惯...周默的手指在椅垫下摸索,他总是把最重要的东西...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指尖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他从椅垫下的暗袋里抽出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两个字母:V.K.
找到了。周默轻声说,举起那把在台灯下闪着微光的钥匙,这就是通往真相的钥匙。
林小满伸手轻轻握住周默的手,钥匙在他们相触的掌心间发烫。不管发生什么,她坚定地说,我们一起面对。
周默没有抽回手。在经历了共享记忆的亲密后,这种简单的肢体接触突然变得如此自然。他意识到,自从父母去世后,这是他第一次允许自己真正信任另一个人。
窗外,夜色如墨。某个角落,危险正在逼近。但此刻,握着那把小小的钥匙和林小满温暖的手,周默感到一种久违的勇气在心中升起。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周默坐在父亲的书桌前,那把黄铜钥匙在指尖翻转,V.K.两个字母时隐时现。他已经盯着这把钥匙看了整整两个小时,试图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
还是没有头绪林小满端着两杯咖啡走进书房,轻轻将其中一杯放在周默面前。她眼下的黑眼圈显示她也没怎么睡好。
周默摇摇头,接过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父亲从没提起过这把钥匙。V.K.显然是维克多·科瓦廖夫的缩写,但不知道对应什么地方。
银行保险箱林小满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电影里不都这么演吗重要物品都放在银行。
周默的手指顿了一下。一个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小时候,父亲每个月都会去一趟城郊的农业发展银行,每次都带着那个旧牛皮公文包。当时他觉得奇怪,因为父亲的工资账户开在离家更近的自然银行。
农业发展银行,他突然说,父亲常去的那家。
林小满眼睛一亮:有具体地址吗
周默打开手机地图,很快找到了那家位于城北的老旧分行。它坐落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商业设施。
太隐蔽了,完美符合安全屋的特征。林小满兴奋地站起身,我们现在就去
周默犹豫了一下。昨晚那个关于老管理员的预知记忆仍让他心有余悸。如果真有人在清除与项目有关的线索,那么银行可能也不安全。
先做点准备。他走向衣柜,从最底层翻出两顶棒球帽和一副平光眼镜,至少伪装一下。
林小满接过帽子,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心眼。
编程养成的习惯,周默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总是考虑bug和漏洞。
半小时后,他们站在农业发展银行破旧的大厅里。大理石地板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墙上挂着的利率表还是手写的。这家银行显然没能跟上时代步伐,柜台前只有两个老人正在办理业务。
周默走向唯一一个看起来现代化的设施——自助保险箱区。这里需要刷卡和密码才能进入。他深吸一口气,将黄铜钥匙插入读卡槽。
出乎意料的是,绿灯立刻亮起,键盘区的保护盖自动滑开。
真的有用!林小满小声惊呼。
周默输入父亲的生日,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验证通过。随着轻微的机械声,内侧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标准的保险箱,锁孔与黄铜钥匙完美匹配。周默转动钥匙,箱门应声而开。
箱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张折叠的纸质地图和一个泛黄的信封。周默先拿出地图展开,发现是城郊一处名为松林农场的详细平面图,其中一个仓库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安全屋三个字。
找到了!林小满几乎跳起来,科瓦廖夫的安全屋!
周默小心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便条纸,上面是父亲熟悉的笔迹:
默儿,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自称来自灵异研究或认识你的人。V.K.的研究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重要,也危险得多。安全屋里有你需要知道的一切。记住,那些植物不只是植物,它们会寻找合适的宿主。——爱你的父亲
便条背面还有一行潦草的俄文。林小满凑过来看了看:这好像是...一个警告当心开花的记忆...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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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的手微微发抖。这短短几行字证实了他最担心的事——父母的死绝非意外。他将便条和地图小心地收好,重新锁上空保险箱。
我们得去这个松林农场,他说,但得先做些调查。如果有人监视这里...
话音未落,银行大厅的玻璃门被推开,三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看起来与这个破旧银行格格不入——身材健硕,目光锐利,一进门就开始扫视整个大厅。
周默的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一段模糊的画面闪过:同样的三个人在翻查银行监控录像...
走,现在就走。他压低声音,拉住林小满的手腕,迅速转向保险箱区另一侧的紧急出口。
怎么了那些人林小满紧张地回头张望。
他们来找这个。周默拍了拍口袋里的地图,我能感觉到。
他们从后门溜出银行,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主路上。周默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市图书馆的地址。
为什么去图书馆林小满小声问。
查松林农场的资料,周默同样低声回答,如果那里真有什么安全屋,我们需要知道农场现状,最好能有建筑结构图。
出租车驶入车流,周默不断回头张望,确认没有被跟踪。他的神经像绷紧的弦,那种奇怪的预感能力似乎在危险临近时会自动触发。这让他既安心又恐惧——安心是因为有了预警系统,恐惧是因为不知道这种能力从何而来,又会把他变成什么。
市图书馆比昨天冷清许多。他们直接前往地方志区域,很快找到了关于松林农场的记载。
这里,林小满指着一本旧图册上的照片,建于1978年,最初是中苏农业合作项目的一部分,后来改为私人所有...奇怪,没有现任所有者信息。
周默翻阅着相关资料:1995年发生过一次火灾,大部分建筑被毁,只有几个边缘仓库幸存...看这个平面图,红圈标出的仓库就在幸存之列!
火灾时间也吻合,林小满兴奋地说,科瓦廖夫的项目是1994年被叫停的,他可能在那之后就把东西转移到了这里。
他们复印了必要的资料,准备离开。就在下楼的电梯里,周默的太阳穴再次刺痛起来。这一次的画面更加清晰:一个黑影在图书馆停车场等待,手里握着某种武器...
我们不走正门。他突然按下紧急停止按钮,电梯嘎吱一声停在了两层之间。
又预见了什么林小满已经学会信任他的直觉。
停车场有埋伏。周默拉开电梯维修门,露出狭窄的维修通道,从这里走。
他们沿着维修梯下到地下室,穿过锅炉房,最终从货物装卸区溜出了图书馆。周默的预感能力从未如此强烈,仿佛有人在直接往他大脑里输送警告信号。
你的能力在增强,林小满边跑边说,就像紫色番茄对你的改变还在继续...
周默没有回答。他正集中精力筛选那些不断涌入的陌生记忆碎片——有些明显是即将发生的危险,有些则像是随机抽取的他人记忆。这种体验既迷人又可怕,就像站在悬崖边俯瞰无尽的记忆海洋。
他们绕了一大圈,确认安全后才回到周默的老宅。一进门,周默就瘫坐在沙发上,头痛欲裂。林小满赶紧拿来湿毛巾和止痛药。
谢谢。他吞下药片,闭上眼睛。那些记忆碎片仍在眼前闪回,像一部跳帧的电影。
林小满坐在他身边,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会好起来的,她轻声说,我们会弄清楚这一切。
周默没有抽回手。相反,他发现自己握紧了那只温暖的手掌,像溺水者抓住救生索。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允许自己从他人那里寻求安慰。
我害怕的不仅是那些追杀的人,他低声承认,还有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那些记忆...它们开始自己冒出来,不受控制。就像...
就像植物在生长,林小满接上他的话,寻找阳光一样自然。
周默睁开眼,看向她: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当然怕,林小满的微笑带着一丝悲伤,但我奶奶常说,最可怕的东西往往也最美。她研究植物神经学,你知道的...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对这个项目如此着迷。
周默坐直了身体:你从没提过这个。
因为我一直不确定是否有联系。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我奶奶是灵异大学的访问学者,1989年到1991年间在苏联工作。回国后她开始研究一个秘密项目,直到去世都不肯透露细节。但她的笔记里提到过情感传递和植物媒介...
她和科瓦廖夫共事过!周默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你对记忆番茄接受得这么快。
林小满点点头:当我看到你菜园里那些蓝色晶体时,我就确定了——奶奶研究的正是这个项目的分支。也许...也许她的死也不是自然原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窗外,夕阳将房间染成橘红色,给这个沉重的时刻增添了一丝温暖的色调。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松林农场,周默最终决定道,越早弄清楚真相越好。
林小满正要回应,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周默手机传出。他抓起来一看,脸色骤变——是后院监控的移动侦测警报。
有人闯入了菜园。
周默示意林小满保持安静,自己悄悄走向通往后院的窗户。暮色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番茄植株间穿梭,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是之前那些人,周默低声说,是个女人。
就在他们观察时,那女人突然转向房子,仿佛感应到了他们的目光。她有一张斯拉夫人特有的高颧骨面孔,苍白的金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紧实的发髻,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奇特的灰蓝色。
她知道我们在这里,林小满紧张地说,她看起来不像灵异研究人员...
周默的预感能力再次启动,但这次闪现的画面让他困惑不已——同一个女人,却在哭泣,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盒...
我去和她谈谈,他突然决定,你从后门绕过去,如果情况不对就报警。
太危险了!林小满抓住他的手臂。
我能感觉到...她不完全是威胁。周默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如此确定。
他慢慢推开通往后院的门,双手举高表示无害。那女人立刻转向他,动作敏捷得像只猫。现在周默能看清她的全貌了——三十多岁,穿着实用的野外工作服,腰间别着几个不明用途的工具。
周默女人的英语带着浓重的俄语口音,周志远的儿子
周默的心跳加速。父亲的名字从这个陌生人口中说出,感觉如此不真实。你是谁
伊琳娜·科瓦廖娃,女人向前走了一步,维克多·科瓦廖夫的女儿。
这个自我介绍像炸弹般在周默脑中爆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伊琳娜突然从后腰抽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胸口。
把钥匙交出来,她冷冷地说,那不是你该拥有的东西。
林小满的惊叫声从侧面传来。周默转头看见她站在后门处,手里举着手机,显然正准备报警。
别动!伊琳娜厉声喝道,枪口在林小满和周默之间移动,把手机放下,除非你想看他脑袋开花。
林小满缓缓放下手机,脸色惨白。周默则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尽管被枪指着,他的预感却告诉他这个女人不会真的开枪。那些记忆碎片中看到的哭泣画面与眼前冷酷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周默问,试图争取时间。
跟踪你们从银行到图书馆,伊琳娜冷笑,专业水平太差了。钥匙,现在!
周默慢慢伸手进口袋,摸到那把黄铜钥匙。就在他即将掏出的瞬间,一阵前所未有的强烈预感击中了他——不是记忆碎片,而是一种近乎幻象的全景画面:
伊琳娜站在一个燃烧的实验室里,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同样的女人跪在一片废墟中哭泣...然后画面切换到她与一群武装人员对峙,保护着什么...
这些画面伴随着强烈的情感冲击,让周默膝盖发软。他踉跄了一下,钥匙掉在了地上。
捡起来!伊琳娜命令道。
周默弯腰捡起钥匙,却在起身时直视她的眼睛:你父亲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拳击中了伊琳娜。她的瞳孔猛然收缩,持枪的手微微颤抖。这不关你的事,她的声音不再那么坚定,把钥匙给我。
安全屋里有什么周默继续追问,缓步向前,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它
站住!伊琳娜后退一步,枪口重新对准他的眉心,你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游戏。那些植物...它们不是工具,也不是玩具。它们会改变你,就像改变你父亲一样。
林小满突然插话:改变他父亲什么
伊琳娜的视线短暂移向林小满,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周默的预感能力再次启动——他看到伊琳娜即将扣动扳机,但不是对着他们,而是对着天空——警告射击。
几乎是本能反应,周默扑向林小满,将她护在身下。几乎同时,枪声响起,子弹确实如预知般射向空中,打碎了后院的一盏路灯。
最后一次机会!伊琳娜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钥匙!
周默从地上爬起来,钥匙仍紧握在手中。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并非真正的敌人。我们可以合作,他说,我知道安全屋的位置。你需要我们,就像我们需要你。
伊琳娜的表情变得复杂,枪口微微下垂。就在这僵持时刻,远处传来警笛声——邻居听到枪声报了警。
该死!伊琳娜咒骂一声,迅速做出决定,明天中午,松林农场东门。别告诉任何人,别带尾巴,否则我们都得死。她转身就要离开,又回头补充道,带上那些蓝色晶体,越多越好。你们会需要的。
说完,她像幽灵一样翻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周默和林小满呆立在原地,耳边警笛声越来越近,手中握着那把可能改变一切的小小黄铜钥匙。
松林农场的东门锈迹斑斑,锁链上挂着私人领地,禁止入内的牌子,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周默踩下刹车,老宅的那辆旧皮卡在土路上扬起一片灰尘。副驾驶座上,林小满紧张地检查着背包里的物品——水、食物、手电筒,还有一小瓶他们在凌晨小心翼翼收集的蓝色晶体。
你觉得她会来吗林小满望着窗外荒凉的农场,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膝盖。
周默没有立即回答。自从昨天遭遇伊琳娜后,他的预感能力像开了闸的洪水,各种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此刻,一段特别强烈的画面正在他眼前闪回:伊琳娜站在一个满是仪器的房间里,泪流满面地操作着什么...
她会的,周默最终说道,揉了揉太阳穴,而且她不是我们的敌人。
拿着枪指着我们的人不是敌人林小满挑起眉毛。
周默刚要回答,后视镜里出现了一个身影。伊琳娜从路边的灌木丛中走出,今天她穿着一身实用的野外装束,腰间别着那把枪,金发紧紧扎在脑后。
下车,她走近驾驶窗,简短地命令,把车藏到树丛后面。我们步行进去。
十分钟后,三人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向农场深处前进。伊琳娜走在最前面,步伐轻快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那些追查你们的人比想象的更接近,她头也不回地说,昨晚你们离开后,有人搜查了你的房子,周默。
周默和林小满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你怎么知道林小满问。
因为我一直在监视那里,伊琳娜的回答冷静得可怕,等待合适的时机接触。
用枪指着我们算合适的时机林小满忍不住讽刺道。
伊琳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们。晨光下,她的灰蓝色眼睛像两片冰。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在玩什么,她压低声音,那些植物...它们不只是存储记忆。它们会思考,会进化,会寻找...宿主。
这个词让周默想起父亲便条上的话。他刚想追问,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三人同时僵住了。
趴下!伊琳娜猛地将他们拉进路边的灌木丛。几秒钟后,两辆黑色SUV驶过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扬起一片尘土。
是昨天银行那些人,周默低声道,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因为你们太容易被跟踪了,伊琳娜咬牙切齿地说,尤其是你,她指着周默,那些植物改变了你的生物电场,对他们来说就像灯塔一样明显。
林小满震惊地看向周默:这就是为什么你能预知危险你已经被...改变了
没时间回答这个问题了。SUV停在远处一个破旧的仓库前——正是地图上红圈标注的那个。六个全副武装的人跳下车,迅速包围了建筑。
灵异院的特别行动组,伊琳娜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们负责清理所有与情感植物有关的痕迹。
清理林小满声音发抖。
字面意思。伊琳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父亲的三位助手就是这样消失的。
周默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些人可能就是杀害父母的凶手。他握紧拳头,突然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闯入脑海——仓库下方有一条隐蔽的隧道...
有其他入口,他脱口而出,在地下。
伊琳娜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最近经常这样,林小满替周默回答,看到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伊琳娜的表情变得复杂:连接比我想象的更深。跟我来。
她领着他们绕到农场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看似普通的工具棚。伊琳娜移开几块松动的地板,露出一个狭窄的金属梯。
通风隧道,她解释道,直通主仓库地下室。我父亲设计的逃生路线。
他们一个接一个爬下梯子,进入黑暗的隧道。伊琳娜打开手电筒,照亮了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通道。空气中有种奇怪的金属味,让周默想起那些蓝色晶体。
隧道蜿蜒向下,最终终止于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伊琳娜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钥匙——与周默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刻着C.Z.而非V.K.。
周志远,她注意到周默的目光,你父亲和我父亲交换了安全钥匙。以防...不测。
门后是一段向上的楼梯,通往一个宽敞的地下室。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设备齐全的实验室,虽然落满灰尘,但仪器似乎都完好无损。墙边的架子上摆满了玻璃罐,里面漂浮着各种植物标本,有些形状怪异得不像地球生物。
欢迎来到情感植物项目的真正核心,伊琳娜轻声说,灵异院以为他们销毁了所有研究资料,但我父亲和你父亲保留了一份完整的备份。
周默走向最近的工作台,上面散落着笔记和照片。其中一张让他呼吸停滞——父亲和科瓦廖夫站在这间实验室里,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透明培养舱,里面是一株他从未见过的植物:主干像藤蔓,顶端却长着一个类似人脑的器官,表面布满了蓝色晶体。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一行字:第17代样本,展现出自主意识迹象。
上帝啊...林小满凑过来看,脸色苍白,他们创造了什么
不是创造,是唤醒,伊琳娜纠正道,我父亲相信某些植物本就具备感知能力,只是需要特定条件激活。那些晶体是它们神经网络的物理表现。
周默的头痛突然加剧,眼前闪过一连串陌生画面:父亲躺在一个类似手术台的装置上,那些晶体正被植入他的颈部...科瓦莱夫在一旁监控数据,表情既兴奋又恐惧...
他们用人体做实验,他喘着气说,用我父亲...
伊琳娜的表情证实了他的猜测:自愿的。你父亲相信人类可以与植物神经系统融合,实现记忆和情感的真正永生。
林小满惊恐地捂住嘴:那些蓝色晶体...它们不只是记忆载体,它们是...
活着的。周默完成了她的句子,突然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紫色番茄不是偶然出现在他的菜园,而是被某种方式引导到那里的。那些植物在寻找他,就像父亲笔记中说的那样。
一声巨响从上方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武装人员已经进入了仓库。
没时间了,伊琳娜迅速走向实验室另一端,打开一个隐藏的保险箱,我们必须带走核心数据。
她从保险箱中取出一个小型硬盘和几个密封试管,试管里装着深蓝色的粉末。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周默的预感能力再次启动——他看到天花板上的通风口被撬开,一个黑影正爬进来...
躲开!他扑向伊琳娜,将她拉开。几乎同时,一发子弹击中了刚才她站立的位置。
发现目标!一个男声从通风口传来,地下室!
伊琳娜反应极快,拔出手枪回击,逼退了那个入侵者。这边!她指向实验室后方的紧急出口。
但周默没动。他的目光被工作台上一台奇怪的设备吸引——那像是一个老式投影仪,但连接着生物培养舱。这是什么他问道。
全息记录仪,伊琳娜一边警惕地盯着通风口一边回答,我父亲最后的信息存在里面。但没时间——
必须看,周默坚决地说,他们为什么而死我们必须知道!
又一阵枪声从上方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林小满焦急地跺脚:周默,我们得走了!
30秒,周默已经启动了设备,就30秒!
机器嗡嗡作响,一道蓝光从镜头射出,在空中形成了维克多·科瓦廖夫的全息影像。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睛却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说明项目已经暴露,影像中的科瓦廖夫用浓重的口音说道,周和我发现了惊人的事实——这些植物不是工具,而是与我们平等的智慧生命。灵异院想将它们武器化,用于思想控制,我们必须阻止...
影像闪烁了一下,切换到了另一个场景:周默的父亲躺在那张手术台上,颈部植入的晶体发出诡异的蓝光。科瓦廖夫在一旁监控着数据。
实验成功了,影像中的科瓦廖夫继续说,声音颤抖,周的神经系统完美融合了植物晶体,证明人类可以成为载体。但代价是...它们也在改变他。有时他甚至能预知未来事件...
一声巨响,全息影像剧烈晃动。画面中的科瓦廖夫惊慌地回头,然后转向镜头:他们找到我们了。我将把种子样本分散隐藏,其中一部分交给周。如果...如果我们不在了,记住:只有开花的那一株才能...
影像突然中断,实验室陷入一片黑暗——武装人员切断了电源。
走!现在!伊琳娜拽着周默的手臂,拖他向紧急出口跑去。
周默的大脑还在处理刚才看到的信息。父亲自愿成为实验体,那些晶体改变了他...就像现在正在改变自己一样。这就是为什么紫色番茄会出现在菜园,为什么他能预知危险——那些植物在寻找同类,寻找能够承载它们的宿主。
他们冲进紧急通道,身后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和喊叫声。通道又窄又暗,三人只能摸索着前进。周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预感能力在黑暗中更加敏锐——他能看到通道尽头有埋伏。
停下!他低声警告,前面拐角有人等着。
伊琳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另一条路。她推开侧壁的一个隐蔽面板,露出一个更窄的通道。
这是去哪儿的林小满紧张地问。
农场西侧,伊琳娜回答,我停了一辆车在那里。
他们在迷宫般的隧道中穿行,身后的追兵声渐渐远去。周默的脑海中仍回荡着科瓦廖夫的话:只有开花的那一株才能...才能什么拯救一切毁灭一切
突然,通道尽头出现了亮光。伊琳娜放慢脚步,小心地探头查看。安全,她低声说,出口就在那片灌木丛后面。
就在他们即将逃出生天时,周默的预感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他猛地转身,看到一个黑影从他们刚才经过的岔路口扑来。
小心!他推开林小满,但自己却被撞倒在地。一个全副武装的男子压在他身上,冰冷的枪管抵住他的下巴。
终于找到你了,载体,男子冷笑道,灵异院会很高兴——
枪声响起。周默以为是自己中弹了,但压在他身上的男子突然僵住,然后瘫软在一旁。伊琳娜站在几步之外,手枪还在冒烟。
快走!她命令道。
他们冲出隧道,刺眼的阳光让周默一时睁不开眼。等他适应光线时,看到不远处确实停着一辆旧吉普车。三人拼命奔向车辆。
就在他们离车还有十几米时,林小满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摔倒在地——她的腿被子弹擦伤了,鲜血迅速浸透了裤腿。
小满!周默想转身去帮她,但伊琳娜死死拽住他。
来不及了!她厉声道,因为更多武装人员正从隧道口涌出。
林小满忍着痛抬起头:走!别管我!
周默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如果他去救林小满,两人都会被俘;如果他现在逃走,林小满会被带走审问,但会活着...而他必须活着,因为只有他才能找到开花的那一株,无论那意味着什么。
这个认知让他心如刀绞,但理智告诉他这是唯一的出路。他最后看了林小满一眼,看到她眼中竟是理解和支持。
我会找到你,他无声地承诺,然后转身和伊琳娜冲向吉普车。
引擎轰鸣,轮胎在泥土上打滑。子弹击中了后窗玻璃,但奇迹般地没有打中他们。伊琳娜猛打方向盘,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农场。
她会没事的,伊琳娜紧握方向盘,声音异常冷静,灵异院想要的是你,不是她。他们会用她做诱饵。
周默沉默地看着后视镜中越来越远的农场,心脏像被撕成了两半。他辜负了林小满,就像曾经辜负了父母一样。但这次,他发誓要弥补这个错误。
我们去哪儿他最终问道,声音嘶哑。
伊琳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颗种子在周默手心——它们看起来和普通番茄种子无异,但表面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西伯利亚,她说,找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株样本。只有开花的那一株才能阻止他们。
周默握紧种子,感受着它们传来的微弱脉动,仿佛握着一颗颗微小的心脏。在后视镜中,他看到自己的眼睛隐约泛着同样的蓝光。
西伯利亚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周默的脸颊。他蜷缩在破旧木屋的角落,呼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成了细小的冰晶。三天了,自从他们逃离松林农场,科学院的人就像影子一样紧追不舍。
吃点东西。伊琳娜递给他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和一杯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她的金发失去了光泽,灰蓝色的眼睛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
周默接过杯子,液体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药草味。这是什么
西伯利亚老方子,伊琳娜蹲在噼啪作响的火炉旁,擦拭着她那把从不离身的手枪,能抑制植物晶体的活性,暂时减弱你的...症状。
周默啜了一口,立刻被苦涩呛得咳嗽起来。但几分钟后,他太阳穴那种持续的刺痛确实减轻了,脑海中不断闪回的记忆碎片也安静下来。
有效,他惊讶地说,但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伊琳娜避开他的目光:因为副作用。长期服用会损害肝脏,甚至...致命。
木屋外,风声呼啸,像无数怨灵在哭嚎。周默盯着杯中浑浊的液体,突然笑了:所以现在我要在发疯和肝衰竭之间做选择
找到开花的那一株就不需要选择了,伊琳娜站起身,从背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铺在摇晃的木桌上,它能重置你的系统,清除过量晶体带来的负担。
周默凑近看那张手绘地图——上面标注着西伯利亚荒原上十几个红点,每个旁边都写着日期和温度记录。其中一个红点被圈了出来,旁边是科瓦廖夫熟悉的笔迹:样本12号,稳定开花期。
这是...
我父亲的实地考察记录,伊琳娜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褪色的线条,他走遍整个西伯利亚,寻找最古老的情感植物种群。样本12号是他发现的唯一一株自然开花的成熟体。
周默的视线落在角落的日期上——1993年8月,正是科瓦廖夫研究被叫停的前一年。它在哪里
贝加尔湖最北端的一个山谷,伊琳娜指向地图边缘,几乎无人能到达的地方。我父亲在那里建了一个隐蔽的观察站。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周默的太阳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他抱住头,眼前炸开一连串画面:冰雪覆盖的山谷、一间半埋在地下的木屋、墙上刻着奇怪的符号...然后画面切换,他看到了林小满——她被关在一个白色房间里,手腕上连着各种监测设备,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眼睛依然明亮倔强。
小满...周默不自觉地呼唤出声。
伊琳娜警觉地看着他:你看到她了
周默点点头,额头渗出冷汗:灵异院在...在测试她对蓝色晶体的反应。最新的画面让他胃部绞痛,他们给她注射了什么...她很痛苦...
伊琳娜的表情变得复杂:连接比我想象的更强。通常只有直接血缘关系或深度晶体融合才能实现跨距离感应。
什么意思周默抬头,突然注意到伊琳娜身后墙上的刻痕——与他在幻象中看到的木屋墙上的符号一模一样。那个符号!他指着墙面,我在幻象中看到过!
伊琳娜转身,眯起眼睛辨认那些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刻痕:这是古老的通古斯符号,意思是记忆之树。西伯利亚原住民相信某些植物能吸收人类的记忆和灵魂。
她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快速翻找相册:灵异院牢房里也有这个符号,对吗就在床板背面
周默震惊地看着她手机上的照片——正是他刚才幻象中看到的白色房间,角度像是偷拍的。你怎么有这张照片
因为三年前我也被关在那里,伊琳娜的声音冰冷,他们给我注射晶体溶液,观察反应。我逃出来后,发誓要摧毁整个项目。
周默的胸口发紧。现在他明白了伊琳娜眼中的仇恨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为什么她对灵异院的行动如此熟悉。
我们必须救她,他说,在那些实验伤害她之前。
伊琳娜摇摇头:首先找到样本12号。只有它才能赋予你对抗灵异院的能力。她顿了顿,而且...你看到的画面有延迟,那些实验是三天前进行的。
周默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理智上他知道伊琳娜是对的,但情感上他无法忍受林小满因他而受苦的画面。更糟的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分不清哪些是预知的未来,哪些是已经发生的过去。
休息两小时,伊琳娜检查了一下手枪的弹药,然后我们继续赶路。暴风雪快停了。
周默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裂缝。药草的效力似乎在减弱,那些记忆碎片又开始在眼前闪烁。这一次,他看到了父亲——不是实验室里的科学家,而是童年时带他去钓鱼的温柔男人。父亲的手搭在小周默的肩上,指着湖面说:看,默儿,生命就像水下的鱼,表面平静,深处暗流汹涌...
这个记忆如此真实,周默几乎能闻到父亲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他的记忆,而是存储在植物晶体中的、父亲的记忆。这个念头既令人安慰又毛骨悚然——父亲的一部分确实还活着,活在这些晶体中,活在他的身体里。
爸爸...他在黑暗中轻声呼唤,泪水无声地滑落。
微弱的晨光透过结霜的窗户时,伊琳娜摇醒了他。该走了,她低声说,我听到雪地车的声音。
周默立刻清醒过来。远处的引擎声虽然微弱,但在寂静的荒原上清晰可辨。他们迅速收拾行装,伊琳娜仔细抹去所有停留的痕迹。
从后门走,她指向一个几乎被积雪掩埋的小门,通往森林的小路。
他们弯腰钻出低矮的门洞,立刻被刺骨的寒风包围。周默拉紧借来的厚外套,跟着伊琳娜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雪松林中。每走几步,他就回头张望,但除了摇曳的树影,什么也看不到。
别担心,伊琳娜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这片林子是我父亲特意选的。树木释放的某种化学物质能干扰追踪设备。
周默刚想问更多,一阵剧痛突然从脊椎窜上大脑。他跪倒在雪地里,眼前浮现出林小满的脸——她正在对什么人说话,嘴唇翕动,但他听不见声音。然后画面切换到一个陌生的实验室,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往培养皿中滴入蓝色液体...
周默!伊琳娜摇晃他的肩膀,你看到什么了
小满...她在和别人说话,周默喘息着描述,还有一个实验室...我不知道在哪里...
伊琳娜的表情变得警觉:她在和谁说话灵异院的人
周默摇摇头:看不见...只有她的脸...突然,一个新的画面闪过——林小满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里面嵌着一粒微小的蓝色晶体。天啊...他们...他们把晶体植入了她的身体!
伊琳娜倒吸一口冷气:这说不通...除非...她的眼睛突然睁大,他们想用她做诱饵!晶体植入会增强信号,灵异院希望你能感应到她,然后自投罗网!
周默的胃部绞痛。这确实像是一个陷阱,但他能就这样抛弃林小满吗她是因为他才被卷入这场噩梦的。
仿佛感应到他的挣扎,伊琳娜抓住他的手臂:听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果我们现在回头,不仅救不了她,还会失去找到样本12号的最后机会。没有它的力量,我们根本无法对抗科学院。
周默知道她是对的,但这个认知像铅块一样压在心头。他沉默地站起身,继续向前走。雪越下越大,很快他们的足迹就被新雪覆盖。
走了约莫两小时,伊琳娜突然停下,指着前方:看!
透过纷飞的雪花,周默隐约看到一座小木屋半埋在雪坡中,屋顶几乎与地面齐平——正是他幻象中看到的那个地方。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木屋周围的雪地上布满了奇怪的痕迹,像是某种藤蔓在雪中拖行留下的沟壑。
我们到了,伊琳娜的声音里既有期待也有恐惧,样本12号的所在地。
他们小心接近木屋。随着距离缩短,周默的头痛越来越剧烈,那些记忆碎片变得几乎连续不断。最奇怪的是,他现在能感觉到某种...存在,像是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意识正透过风雪注视着他。
伊琳娜在门前停下,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戴上这个。样本12号释放的花粉有致幻作用。
周默接过布袋,里面是一种散发着薄荷清香的口罩。戴上后,头痛立刻减轻了不少。
木门被冰封住了,他们合力才撞开。屋内比想象中宽敞,但几乎被一种奇特的植物完全占据——粗壮的藤蔓从地板缝隙钻出,爬满墙壁和天花板,中间簇拥着一株约两米高的主茎,顶端盛开着一朵巨大的、半透明的花,花瓣内部流动着蓝色的光,如同有生命的水母。
上帝啊...伊琳娜轻声惊叹,它比父亲描述的还要...先进。
周默无法移开视线。那朵花似乎在向他招手,花瓣有节奏地舒张收缩。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能理解这种语言——那不是人类意义上的交流,而是一种纯粹的情感和记忆的流动。
它认识我,周默不自觉地向前走去,它在等我...
小心!伊琳娜想拉住他,但为时已晚。
周默的手已经碰到了花瓣。刹那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波从接触点爆发,将他击倒在地。整个木屋的藤蔓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条蛇般扭动着。那朵花的光芒变得刺眼,投射出全息影像般的光幕——
画面中是年轻的科瓦廖夫和周默的父亲,他们站在这个木屋里,面前是还未长成的样本12号。科瓦莱夫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这些植物不是我们创造的,周。它们一直在这里,比人类历史更古老。西伯利亚原住民崇拜它们,称之为记忆守护者...
画面切换,现在是一间陌生的实验室,科瓦莱夫正激动地对着镜头说:灵异院想利用它们控制人类思想,但这完全错了!这些植物有自己的意志,它们选择宿主,不是相反...
又一个画面闪过:周默的父亲躺在手术台上,颈部被植入晶体,而样本12号的一截藤蔓被嫁接在他的皮肤下...
影像突然中断。周默发现自己躺在地上,鼻腔充满了一种甜腻的花香。伊琳娜跪在一旁,脸色苍白。
你看到了吗他嘶哑地问。
伊琳娜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恐惧和敬畏:我父亲...他们做了什么
周默艰难地坐起来,突然意识到头痛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清明感。更奇怪的是,他现在能感觉到伊琳娜的情绪——她的恐惧、决心,甚至对父亲的复杂感情,都像无线电波一样清晰可辨。
连接增强了,他轻声说,我能...感觉到你。
伊琳娜震惊地看着他:你是说心灵感应但这不可能...除非...她的目光移向样本12号,它选择了你。就像选择你父亲一样。
周默也看向那朵神奇的花。它现在安静下来,但光芒更加柔和稳定,像是在等待什么。一个念头突然闯入他的脑海:它需要什么...某种交换。
就在这时,木屋外传来雪地车的轰鸣声和喊叫声。灵异院的人找到了他们。
该死!伊琳娜跳起来,迅速从背包里取出几个试管,没时间了。我们需要收集花粉和种子——
不,周默突然明白了,它需要的是记忆。人类的记忆。他转向样本12号,这就是它一直做的,对吗收集、保存记忆。而科瓦廖夫和我父亲发现了如何反过来利用这种能力。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伊琳娜焦急地看着门口又看看周默:那现在怎么办
周默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再次将手伸向样本12号,但这次不是触碰花瓣,而是主动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
拿走你需要的,他轻声说,然后给我对抗他们的力量。
世界轰然崩塌。
周默感觉自己被分解成无数光点,然后又重组。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童年的欢乐、父母的死亡、孤独的岁月、遇见林小满...这些记忆像电影般从体内被抽出,流入那朵神奇的花。作为交换,一股强大的能量涌入他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歌唱。
当连接断开时,周默跪倒在地,大口喘息。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淡淡的蓝色纹路,又迅速消失。但变化远不止外表——他现在能清晰地感知到方圆几百米内的每一个生命,甚至能听到那些灵异院特工的想法片段。
周默伊琳娜担忧地看着他,你...你的眼睛...
周默知道它们变成了什么样子——和那朵花一样的蓝色。他也能感觉到这种变化不是永久的,样本12号给予的力量会随着时间消退。但此刻,他强大得几乎不像人类。
有八个人,他平静地说,带着武器从三个方向包围。领头的那个人在想...小满。她在莫斯科的一个设施里,情况危急。
伊琳娜震惊地看着他:你能读到那么远
只有当他们想着与她相关的事情时。周默站起身,感觉轻盈得像片羽毛,我们得分开行动。
什么不!伊琳娜抓住他的手臂,你疯了
你去找样本12号的其他部分,周默指向木屋深处,那里有一条被藤蔓半掩的隧道,科瓦莱夫的笔记提到过,它的根系延伸到整个山谷。收集你能找到的所有种子和花粉。
那你呢伊琳娜的眼睛里闪着恐惧的光芒。
周默看向门外,灵异院特工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仿佛一切早已注定。
我去救小满。
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冷得刺骨。周默站在科学院设施外围的树林里,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他的皮肤下,那些蓝色纹路时隐时现,像是有生命般脉动着。样本12号给予的力量正在慢慢消退,但此刻,他仍能清晰地听到设施内每一个人的情绪波动——恐惧、疲惫、无聊...像无数电台频道同时在他脑中播放。
周默闭上眼,集中精神搜寻那个特定的频率——林小满。自从与样本12号连接后,他们之间的纽带变得异常清晰,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他能感觉到她在那里,在地下三层,心率过快,血液中有异物...那些该死的蓝色晶体。
坚持住,他在心中默念,我来了。
灵异院的外围安保形同虚设。周默轻松避开巡逻的警卫,他们的思绪像漫画气泡一样浮现在他周围:什么时候换班...老婆的生日礼物该买什么...那个新来的实验体真漂亮...最后这个念头让他胃部绞痛。
主建筑的电子锁在周默面前自动开启——不是因为他会什么魔法,而是他能感知到五十米内所有人的密码记忆。一个疲惫的研究员三小时前输入过这组数字,那段记忆像黏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样粘在周默的意识里。
走廊空无一人,惨白的灯光在瓷砖地面上反射。周默贴着墙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的太阳穴开始抽痛——能力过载的早期警告。样本12号曾告诉他,每一次使用这种能力都在加速晶体与神经系统的融合,最终代价可能是完全失去自我,变成某种非人非植物的存在。
左转,然后楼梯向下...周默跟着脑海中林小满的信号前进。转过拐角时,他突然僵住了——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站在电梯前交谈。
...徐主任对3号实验体的进展很不满意,年长的那个说,晶体融合率才达到12%,远低于预期。
年轻的研究员推了推眼镜:但她的神经适应性惊人,今早的测试显示,她开始能感知到其他实验体的情绪状态了。
还是太慢。如果下周前达不到30%,徐主任说要直接进行脑部植入。
周默的拳头攥得发白。他们谈论林小满就像讨论一台故障的机器。一股陌生的怒火从心底升起,那些蓝色纹路在他皮肤上蔓延,像藤蔓般爬上脖颈。一瞬间,他看到了这两个人的全部记忆——家庭住址、爱人名字、最深的恐惧...
谁在那里年轻的研究员突然转头看向周默藏身的拐角。
周默屏住呼吸。他没有被发现,是那些晶体...它们在回应他的愤怒,向外辐射某种信号。年长的研究员皱眉摸了摸后颈,那里有一个微小的疤痕。
奇怪,我的植入体刚刚有反应,他疑惑地说,像是检测到了更强的信号源...
两人警惕地向拐角走来。周默知道没时间犹豫了。他闭上眼睛,集中意念触碰那两人颈部晶体植入体的记忆——所有灵魂院员工都被强制植入了这种微型晶体,用于通讯和控制。
一段来自他们植入培训的记忆浮现:...晶体对特定频率敏感,过高剂量会导致暂时性神经麻痹...
周默想象自己是一台发射器,将愤怒转化为能量波。皮肤上的蓝光骤亮,一道无形的脉冲扩散开来。两个研究员同时捂住脖子,眼睛翻白,像断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
有效...周默喘息着,自己也因为能量消耗而摇晃。他蹲下身检查两人——还活着,只是昏迷。年轻的研究员口袋里露出一张门禁卡,他顺手拿走。
楼梯间的应急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周默下到地下三层,每深入一米,林小满的信号就强一分。现在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坚韧中混合着恐惧,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旁边贴着3号实验区-授权人员专用的标识。周默刷了门禁卡,红灯转绿,气密门缓缓滑开。
里面的景象让他胃部痉挛。
林小满被固定在一张医疗床上,手腕和脚踝都扣着束缚带。她瘦了很多,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右臂插着输液管,里面的液体泛着熟悉的蓝色。最令人心痛的是她的眼睛——曾经充满好奇和活力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眼下一片青黑。
但当她看到门口的周默时,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就知道...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那些梦...不是你疯了,是我能感觉到你。
周默冲到床边,手指颤抖着解开束缚带。对不起,花了这么久...他哽住了,注意到林小满左手腕内侧有一个新鲜的缝合伤口,周围皮肤泛着不自然的蓝色。
晶体植入,林小满虚弱地解释,他们想让我成为天线,引你出来。她突然抓住周默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这是个陷阱!徐振华知道你会来,整个设施都——
警报声刺破空气,红光开始闪烁。周默的脑中突然炸开一连串记忆碎片——穿战术服的人员在集结、电梯被锁定、某个控制室里一个秃顶男人正在下令活捉载体...
他们来了,周默扶林小满坐起来,能走吗
林小满咬牙点头,但刚站起来就差点摔倒——她的腿肌肉萎缩严重,显然很久没走路了。周默二话不说将她背起,冲出实验室。
走廊另一端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周默转向相反方向,但那里是死路一条——只有一扇标着危险的黑色铁门。
放下我,林小满在他耳边说,你自己还有机会...
闭嘴。周默从没想过自己会对林小满这么说话,但此刻没时间温柔。他集中精神读取黑色铁门上的电子锁——需要指纹和虹膜认证。
该死!他转身准备面对追兵,却听见林小满说:
试试你的能力...门那边有什么
周默闭上眼睛,让意识穿过金属门。一瞬间,无数植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痛苦、恐惧、愤怒...还有某种古老的智慧。
是他们的培育室,他喘息着说,里面全是...情感植物。被折磨的情感植物。
林小满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出奇地冷静:那就对了。它们会帮我们的。
周默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追兵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没时间思考了。他将手掌贴在门锁上,皮肤下的蓝光暴涨。这不是破解,而是最直接的请求——向门那边的生命请求帮助。
锁芯发出刺耳的金属变形声,然后咔嗒一下弹开。周默撞开门冲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数百个透明培养舱排列在宽敞的地下室里,每个舱内都是一株不同发育阶段的情感植物。有些还是幼苗,有些已经长成藤蔓状,最中央的几个巨大舱体内,植物形成了类似神经节的复杂结构。所有植物都浸泡在蓝色溶液中,被电极和管线刺穿、监控、刺激...
天啊...林小满在他背上轻声说,他们在工厂化培育它们...
周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植物在哭泣,它们的痛苦记忆像针一样刺进他的大脑。更糟的是,他能感觉到整个设施的人员正在向这个房间集结,封锁所有出口。
现在怎么办他问,不确定是在问林小满还是问那些植物。
林小满挣扎着从他背上滑下来,扶着舱体站稳:给我一些晶体,真正的晶体,不是他们提炼的这种...毒药。
周默从口袋里掏出伊琳娜给他的那袋原始蓝色晶体。林小满抓了一把,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手腕的缝合处。
小满!周默想阻止她,但为时已晚。
晶体接触伤口的瞬间,一道蓝光从林小满体内迸发,像闪电般在所有培养舱间跳跃。她仰起头,发出一声介于痛苦和愉悦之间的呻吟,眼睛完全变成了蓝色。
它们在和我说话...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像是多人合唱,整个网络...它们记得每一株被伤害的兄弟姐妹...记得科瓦廖夫和你父亲...记得更古老的时光...
周默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林小满——或者说通过林小满说话的某种集体意识——正用手指在舱体表面划出复杂的符号,正是他在西伯利亚木屋墙上看到的那种。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们曾是守护者,林小满它们回答,人类记忆的守护者。直到你们中的一些人发现可以扭曲我们,利用我们...
门外传来撞击声,特种部队正在试图突破。周默的头痛加剧,他能感觉到样本12号给予的力量正在迅速消退。
但平衡必须恢复,林小满继续说着,手指不停划着符号,找到开花的那一株,它掌握着钥匙...
什么钥匙周默追问,怎么找到它
林小满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蓝光不稳定地闪烁。她自己的声音挣扎着浮出水面:周默...它们在消耗我...我撑不了多久...
撞击声越来越响,门框开始变形。周默抱住林小满,试图拉开她与晶体的接触,但那些蓝色颗粒已经融入了她的皮肤。
听我说,林小满抓着他的衣领,眼睛恢复了部分本色,徐振华不只是想武器化这个研究...他要控制整个植物网络,用它影响人类集体意识...明天的全球峰会上,各国首脑都会收到一种营养补充剂...里面含有微量晶体...
周默的血液凝固了。这就是灵异院最终的目标——不是制造几个超级士兵,而是大规模的思想控制。
我们得阻止他,他说,但首先得离开这里。
林小满虚弱地点头,指向房间另一端:那里...通风系统主通道...植物记得所有被带进来的工人...
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涌入,步枪的红外瞄准点在周默和林小满身上晃动。
不许动!领头的喊道,把手举起来!
周默挡在林小满前面,绝望地环顾四周。他的能力几乎耗尽,而林小满虚弱得站都站不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所有培养舱内的植物突然剧烈抖动,蓝色溶液沸腾般翻滚。
我们选择立场,林小满的声音再次变得空灵,为那些听到我们哭泣的人而战。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所有培养舱同时炸开。强化玻璃碎片像子弹般四射,特种部队成员惨叫着倒下。无数藤蔓从破碎的舱体中伸出,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蔓延,缠住每一个武装人员。
周默抱起林小满,冲向通风口。回头一瞥中,他看到那些植物并没有杀死士兵,只是牢牢束缚住他们,有些甚至温柔地覆盖在他们的眼睛上,像是要给予某种...安慰
通风管道狭窄黑暗,周默几乎是用膝盖和肘部爬行,同时小心地护着林小满。管道向上倾斜,最终通向一处维修井。他用尽全力顶开井盖,新鲜空气涌入肺部。
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到围墙边时,警报声还在尖锐地响着,但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周默托着林小满翻过围墙,自己也爬了上去。就在他即将跳下时,一道强光照在他脸上。
周默先生。一个冷静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周默眯起眼睛,看到围墙外站着一个穿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身后是两辆没有标志的轿车。男人秃顶,面容精瘦,正是周默在记忆碎片中看到的那个下令活捉载体的人。
徐振华。
我承认低估了你,徐振华的声音几乎算得上和蔼,样本12号的融合度比我们预期的还要高。但没关系,计划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你改变不了什么。
周默把林小满护在身后,皮肤上的蓝光微弱但倔强地闪烁着:我们会阻止你。
徐振华笑了:怎么阻止向媒体曝光可惜没人会相信这种科幻故事。他向前一步,加入我们吧,周默。你父亲曾经是这个项目最杰出的研究家,你可以继承他的遗志。想象一下,一个没有战争、没有冲突的世界,因为所有人的思想都在和谐共振...
一个没有自由的世界。林小满虚弱但坚定地说。
徐振华的笑容消失了:自由人类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提供...指导。他转向周默,最后一次机会。加入我们,或者看着这个女孩死在你面前。
他的手下举起武器,瞄准林小满。周默感到一阵绝望——他的能力几乎耗尽,无法再次发动攻击。但就在这时,林小满握住了他的手。
看...她轻声说。
围墙内,那些逃脱的情感植物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藤蔓翻过墙头,像活着的瀑布般倾泻而下。徐振华和他的手下惊恐后退,但为时已晚——藤蔓缠住他们的脚踝,将他们拖倒在地。
它们选择立场,林小满轻声重复道,眼中蓝光闪烁,为那些听到我们哭泣的人而战。
周默没有犹豫,抱起林小满冲向最近的那辆车。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徐振华显然没想过会需要仓皇逃跑。
引擎轰鸣,轮胎在碎石路上打滑。后视镜里,周默看到越来越多的藤蔓从科学院设施涌出,像某种觉醒的古老神灵。徐振华被缠得像木乃伊一样,只露出惊恐的眼睛。
我们去哪周默问,驶入黑暗的公路。
林小满靠在座椅上,呼吸微弱但平稳:找伊琳娜...然后...
然后
找到真正开花的那一株,林小满闭上眼睛,样本12号只是守护者...真正的开花者在别处。科瓦廖夫最后的秘密...
周默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紧握林小满的手。皮肤下的蓝光已经几乎看不见了,但他能感觉到某种新的连接在他们之间形成——不是植物晶体的强制链接,而是更自然、更人性的东西。
公路向前延伸,消失在黑暗的地平线上。头顶,无数星辰静静闪烁,像是另一个更古老的记忆网络,见证着这一切。
西伯利亚荒原的风声像远古巨兽的呼吸。周默将破旧吉普车的油门踩到底,轮胎在冻土上打滑。后座上的林小满裹着毛毯,仍在轻微颤抖——自从科学院逃出来后,她的体温就一直不稳定,皮肤下时不时闪过蓝色的微光。
还有多远周默问副驾驶座上的伊琳娜。他的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砂纸摩擦过。皮肤下的蓝色纹路已经不再消退,从颈部蔓延到了下巴,像某种正在吞噬他的异域图腾。
伊琳娜对照着手中那张泛黄的地图和GPS设备:科瓦廖夫标记的位置在前方山谷里。那里没有道路,我们必须步行最后一段。
周默瞥了一眼油表——指针危险地接近E。这辆偷来的车撑不了多久了。窗外,荒原一望无际,灰白的天空与雪地在地平线上模糊成一片。自从三天前逃离莫斯科,他们绕行了半个国家,甩掉了至少三批追兵。
你确定就是这里周默皱眉,看起来什么也没有。
伊琳娜没有立即回答。她摇下车窗,让刺骨的寒风灌进车内。然后她做了件奇怪的事——从口袋里掏出几粒蓝色晶体,碾碎成粉,让风吹散。
你在干什么林小满虚弱地问。
问路。伊琳娜闭上眼睛。
粉末在风中形成一道短暂的蓝色雾霭,然后像是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般,向着东南方飘去。伊琳娜睁开眼,指向那个方向:那边。它们在召唤我们。
周默和林小满交换了一个眼神。自从重逢后,伊琳娜变得越来越...不像常人。她的动作变得更加流畅,眼睛在特定光线下会呈现出植物般的反光,而且似乎能直接与那些蓝色晶体对话。
吉普车最终在一块突出的岩石旁熄火。三人收拾必需品——食物、水、睡袋,以及伊琳娜从样本12号那里收集的花粉和种子。林小满的情况不适合长途跋涉,但她坚持要一起走。
那些植物选择了我,她咬着苍白的嘴唇说,就像它们选择了周默。我们必须一起去。
周默想反对,但看到她眼中的决心,最终只是沉默地蹲下,示意她爬上自己的背。林小满轻得像片羽毛,但周默能感觉到她体内那些晶体的重量——不是物理上的,而是存在意义上的。
他们跟着蓝色粉末指引的方向前进。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雪粒,像无数微小刀片割在脸上。周默的蓝纹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随着深入山谷,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来过这里,不是在这一生,而是在某个更古老、更原始的记忆里。
那里!伊琳娜突然喊道,声音几乎被风声淹没。
前方雪幕中,一个黑色轮廓逐渐显现——不是科瓦廖夫建造的木屋,而是一个半圆形的石制结构,像是从冻土中自然生长出来的。它让周默想起史前人类的巨石阵,但规模小得多,中央是一个低矮的入口。
这不是父亲的建造,伊琳娜的声音充满敬畏,这比他的研究古老得多...
三人小心翼翼地接近。石环上刻满了那种熟悉的符号,但更加精细复杂。最令人震惊的是,石缝间生长着无数细小的蓝色晶体,像某种矿物苔藓,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发亮。
记忆晶体...林小满从周默背上滑下来,手指轻触那些蓝色生长物,它们是自然形成的。科瓦廖夫和你父亲只是发现了如何人工培育它们。
周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触碰石头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原始部落围着火堆跳舞、穿兽皮的萨满将晶体粉末撒向病人、一场远古的大火吞噬了整片森林...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喘息着问。
伊琳娜的表情变得肃穆:一座神庙。但不是为人类建造的。她指向入口上方的浮雕——那既不是神也不是动物,而是一株开花的植物,形态与样本12号相似,但更加庄严完美。
开花的那一株...林小满轻声说。
入口勉强够一人弯腰通过。里面比预想的宽敞,是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空间,顶部有个小孔,一束阳光从中射入,正好照在中央的石台上。墙壁上满是壁画,虽然年代久远,但保存惊人地完好。
这些画...周默走近最近的墙壁,手指悬在图案上方不敢触碰。第一幅显示原始人类在森林中发现发光的植物;第二幅是萨满与植物交谈的场景;第三幅则是一株巨大的开花植物,周围跪拜着人群。
伊琳娜沿着墙壁缓慢行走,解读着这个古老故事:情感植物与人类共存了数千年...不,不是共存,是共生。它们为我们保存记忆,我们为它们提供...她突然停住,眼睛睁大。
提供什么林小满问。
情感,伊琳娜的声音颤抖,特别是爱和悲伤这类强烈情感。壁画上说,这些情绪是它们开花的关键养分。
周默走到石室中央。阳光照射的石台上有一个凹槽,形状像一朵盛开的花。旁边刻着一行小字,不是俄语也不是古通古斯语,但奇怪的是,他能读懂:
只有纯净之心能让记忆之花绽放。
林小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丝蓝色液体从嘴角渗出。周默急忙扶住她,发现她的体温高得吓人。
晶体...在我体内生长,她艰难地说,我能感觉到它们...形成某种网络...
伊琳娜快步走来,检查林小满的瞳孔:她在转变。就像灵异院希望的那样,成为连接植物网络的天线...但方式不同。她转向周默,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徐振华的峰会明天就开始了。
周默环顾石室:我们来这里找什么样本12号已经是开花的植物了。
不,伊琳娜摇头,样本12号只是守护者,就像哨兵。真正的开花者是...她指向最后一幅壁画。
那幅画显示一个人类站在开花植物前,两者之间有光线连接。更奇怪的是,这个人类的头部被画成了半植物半人的形态,头顶盛开着一朵花。
共生体,林小满突然明白了,开花的那一株不是纯植物,而是植物与人类的完美融合体!
周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想起了父亲笔记中的最后一页:那些植物不只是植物,它们会寻找合适的宿主。也想起了样本12号展示给他的记忆——父亲躺在手术台上,颈部被植入晶体...
科瓦廖夫和我父亲...他们不是在创造新物种,他声音嘶哑,是在尝试重现这种古老共生。
伊琳娜点点头:但缺少了关键部分。纯粹的实验无法复制数千年来人类与植物之间的情感纽带。这就是为什么样本12号会选择你——不是因为物理联系,而是因为你内心的纯净。
周默苦笑:我纯净过去五年我几乎与世隔绝,连朋友都没有。
但你从未停止爱你的父母,林小满轻声说,也从未放弃寻找真相。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你救了我,尽管那很危险。
阳光在石室内移动,现在直接照在周默身上。他惊讶地发现皮肤上的蓝纹在阳光下变得更加明显,像活物般脉动着。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既不是纯粹的恐惧,也不是兴奋,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认知:他属于这里,属于这个古老的故事。
那么仪式是什么他问,如何唤醒开花的那一株
伊琳娜从背包里取出样本12号的花粉和种子,以及一小瓶蓝色晶体粉末:根据壁画,需要三个元素:一个已经与植物部分融合的人类,她看向周默,一个能够连接网络的心灵,她看向林小满,以及...
一个守护者,林小满接上她的话,眼睛盯着伊琳娜,一个血脉中流淌着这种知识的人。你不只是科瓦廖夫的女儿,对吗
伊琳娜的表情变得柔和而悲伤。她慢慢卷起左臂袖子,露出手臂内侧的纹身——不是现代墨水,而是用古老方法刺入皮肤的蓝色晶体粉末形成的图案,与石室墙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我的家族守护这个秘密三百年了,她轻声说,等待合适的时机和合适的人选。父亲知道风险,但他相信科学能加速这个过程...他错了。
周默看向中央石台的凹槽:所以现在怎么办
现在,伊琳娜将材料摆在石台上,我们重现古老的仪式。但不是强迫融合,而是邀请。如果植物选择接受,开花的那一株将会在你体内觉醒,周默。你将能够重置整个网络,阻止徐振华控制它。
那之后呢周默问,我会变成什么
伊琳娜和林小满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不知道,林小满诚实地说,壁画没有显示之后的事情。
周默走向石室中央,站在阳光里。蓝纹现在已经覆盖了他半边脸,看起来既骇人又神圣。他想起父亲最后的日子——那个温柔的男人是否也经历过这种恐惧与期待交织的时刻
如果我拒绝呢
晶体最终会吞噬你的人性,伊琳娜说,你会变成灵异院想要的那种武器,但没有控制开关。而徐振华会控制网络,操纵全球的思想。
林小满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周默面前。她捧住他的脸,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蓝色纹路:这不应该是强迫的选择。我们找别的办法。
周默看着她——这个闯入他封闭生活的女孩,现在眼中满是对他的担忧。他想起菜园里初遇时她的好奇,图书馆里她的聪慧,以及她为保护他而承受的痛苦。某种温暖而坚定的感觉在胸中升起。
没有别的办法,他轻声说,但我需要知道...你会陪我走多远
林小满的眼中泛起泪光:直到最后一步。
伊琳娜开始布置仪式。她将花粉和种子放入石台凹槽,撒上蓝色晶体粉末,然后示意周默躺上去。阳光现在直射凹槽,那些材料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
根据传统,伊琳娜解释,共生需要情感催化剂——最纯净的爱或最深刻的悲伤。这是物理无法复制的部分。
林小满握住周默的手:我能做什么
连接,伊琳娜递给她一把骨制小刀,你的血液里现在有晶体网络。用它作为桥梁。
林小满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了一道,让鲜血滴在凹槽里。周默也照做了。两种血液与仪式材料混合的瞬间,一道蓝色光柱从凹槽中冲天而起,穿过屋顶的小孔射向天空。
石室开始震动,墙上的符号一个接一个亮起蓝光。周默感到一种强大的吸力从石台传来,仿佛要将他拉入某个更深层的维度。痛苦如潮水般袭来,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但同时又有种奇异的解脱感——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之地。
坚持住!林小满的呼喊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就在这里!
周默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清晰画面是伊琳娜跪在石台边,吟诵着某种古老咒语;林小满的泪水滴在他的脸上,与那些蓝光混合,形成微小的彩虹;以及他自己缓缓抬起的双手——已经完全被蓝色晶体覆盖,指尖开始生长出细小的根须...
然后世界轰然崩塌,重组,他坠入无尽的记忆之海。
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是开花的那一株——不是植物,也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智慧的存在。它向他伸出手,或者说是某种类似手的结构,轻声说:
欢迎回家,守护者。
与此同时,石室外不远处的山脊上,几个黑影正借着暴风雪的掩护向神庙移动。领头的男人手持军用望远镜,右眼上有一道新鲜的疤痕——徐振华最得力的助手,马克西姆。
发现目标,他对着无线电说,请求进一步指示。
静电干扰中传来徐振华冷静的声音:等仪式完成。我们要的是成品,不是半成品。
暴风雪更猛烈了,像是整个西伯利亚荒原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对决屏息。
疼痛。
这是周默唯一能感知的存在。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抽出体外,浸泡在液态的火焰中。他的意识漂浮在虚无里,时而膨胀到宇宙尺度,时而收缩到比原子还小。
坚持住!我就在这里!
林小满的声音像黑暗中的一缕光,微弱但坚定。周默的意识向它挣扎着游去。渐渐地,其他感觉回来了——石台的冰冷,头顶阳光的热度,以及...某种正在他体内生长的东西。
开花的那一株不是外在的植物,而是一种状态,一种存在的可能性。它在他的每一个细胞中苏醒,重新编写DNA,将植物记忆与人类意识编织在一起。这个过程本该在数千年里缓慢完成,但灵异院的追捕让他们没有这个奢侈。
周默睁开眼睛。
世界变得不同了。石室不再是一个封闭空间,而是能量流动的网络——他能看到空气分子振动,感知到石墙中每一粒晶体的共振频率。林小满跪在他身旁,泪水在脸上形成闪亮的轨迹,她的心脏跳动声像鼓点般清晰。而伊琳娜...她体内流淌着某种古老的光,与石室墙壁上的符号呼应着。
最惊人的是他自己的身体——完全被蓝色花纹覆盖,不再是简单的纹路,而是立体的晶体结构,在皮肤表面形成精致的浮雕图案。当他抬起手,指尖延伸出细小的半透明根须,在空中轻轻摆动,像是探索世界的触角。
周默林小满的声音颤抖,你还...是你吗
他试图回答,但声带已经改变,发出的不是人类语言,而是一种多层次的谐音,像风吹过水晶森林的声响。看到林小满眼中的恐惧,周默强迫自己深呼吸,集中注意力寻找人类的部分。
我...在这里。最终,他挤出了几个字,声音沙哑但可辨认。
林小满如释重负地啜泣一声,握住他的手——或者说,试图握住。那些根须立刻缠绕上她的手指,形成一种亲密的连接。周默预期她会退缩,但相反,林小满好奇地看着这种互动。
它们在...交流她轻声问。
周默点头,突然涌入的感受让他屏息——通过那些根须,他能感知到林小满体内晶体网络的分布,她的心跳节奏,甚至一些模糊的情绪波动。但这种连接还很微弱,像信号不良的无线电。
还不够,伊琳娜打断他们,警惕地看向入口,徐振华的人随时会到。周默,你需要完全激活网络。
怎么做周默问,他的语言能力正在快速恢复,但每个词都带着那种奇特的谐音。
伊琳娜指向石室中央的凹槽,现在那里充满了他们混合的血液和蓝色光液:古老仪式需要三个部分——宿主、连接者和守护者。我们已经完成了物理准备,但最关键的环节是情感催化剂。
爱或悲伤,林小满回忆道,眼睛一亮,壁画上说的!
周默看向她,那些根须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开花的那一株选择了他——不是因为他是最优秀的,而是因为他心中同时承载着最深的爱和最重的悲伤。对父母的爱与失去他们的悲伤;对林小满新生的爱与可能再次失去的恐惧...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说。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声爆炸,碎石飞溅。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涌入石室,步枪的红点瞄准器在三人身上游走。最后进来的是徐振华,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与这个古老场所格格不入。
感人至深的重聚,徐振华鼓掌,声音滑腻得像蛇腹摩擦地面,但我想我们赶上了最精彩的部分。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周默变异的身体,完美...比实验室预测的融合度还要高。
伊琳娜挡在石台前: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干涉什么,徐。这不是武器,不是工具。它是活了几千年的智慧生命!
徐振华笑了:当然,当然。就像大象是智慧生命,但我们依然驯化它们干活。他示意手下,带走载体。其他两个...处理掉。
灵异特种部队向前逼近。周默本能地伸出双手,那些根须如鞭子般甩出,但距离太远,只击中了最前面的两人。他们倒地抽搐,但更多人涌上来。
周默,林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用我。
什么
我的血液里有晶体网络,她指着自己手腕上那个还未愈合的伤口,我可以当导体,增强你的连接范围!
周默摇头:太危险!我不知道这会对你——
没时间争论了!林小满厉声说,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对周默这么强硬。她直接将自己的伤口按在周默的一根主根须上。
剧痛。两人同时尖叫起来。周默感到那根根须像被磁铁吸引般刺入林小满的血管,与她体内的晶体网络直接连接。一瞬间,信息洪流如海啸般冲进他的意识——不只是林小满的感知和情绪,还有整个科学院监控下的植物网络的视野。
这种连接比之前强烈千百倍。周默的蓝光暴涨,照亮了整个石室。墙壁上的符号一个接一个亮起,像是被点燃的古老电路。最惊人的是林小满——她没有像科学院预测的那样被晶体吞噬,而是成为了某种纯净的媒介,将周默的能力放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不可思议...伊琳娜惊叹,她是完美的共鸣体!
徐振华的表情从得意变为惊恐:开火!立刻开火!
子弹呼啸而来,但在半空中就被一道蓝色力场挡住——那不是物理屏障,而是周默通过林小满的链接,直接干扰了射手们颈部植入体的信号,使他们无法准确瞄准。
峰会,周默突然说,声音不再只是他自己的,而是混合了林小满和某种古老智慧的和声,已经开始了一部分。我看到各方代表正在接收那些营养剂...
通过全球植物网络的视角,他能感知到成千上万的微小晶体正在被注入人体。一旦激活,徐振华将拥有一个覆盖全球的意识控制网络。
阻止他,林小满咬牙坚持,尽管连接显然给她带来巨大痛苦,重置整个网络!
周默看向伊琳娜:怎么做
记忆,伊琳娜快速解释,情感植物的本质是记忆存储和传递。用你的记忆覆盖徐振华植入的指令!
周默明白了。他闭上眼睛,将根须深深扎入石室地面。这里,在最古老的情感植物圣地,整个星球的植物网络如同一个巨大的神经系统展开在他面前。而林小满,这个意外的完美导体,给了他接触每一个节点的能力。
他开始歌唱——不是用声音,而是用记忆和情感。他送出父亲教他钓鱼的那天;母亲在厨房哼着歌做番茄炒蛋的温暖;父母去世后那五年里每一个孤独的夜晚;以及...遇见林小满后,菜园里那些重获生机的时刻。
这些记忆通过林小满放大,经由古老的网络传播,像涟漪般扩散到全球每一株被科学院控制的植物。在东京的实验室,柏林的政府大楼,华盛顿的研究中心...所有被注入晶体的植物同时发出蓝光,将周默的记忆和情感转化为一种反指令,中和了徐振华的控制程序。
不!徐振华尖叫着扑上来,但伊琳娜拦住了他。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仪式用的骨刀,刀身刻满与石室墙壁相同的符号。
守护者的誓言,她将刀刺入徐振华颈部植入体的位置,动作精准如外科手术,我们保护记忆的纯净。
徐振华踉跄后退,捂着脖子。他的植入体闪着不稳定的红光,然后突然熄灭。与此同时,所有灵异特种部队成员的植入体也一个接一个失效,他们像断线的木偶般倒地。
石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周默和林小满连接处发出的蓝光仍在脉动。周默能感觉到全球网络正在重置,每一株被滥用的植物都在释放存储的痛苦记忆,回归到它们最初的纯净状态。
结束了...林小满虚弱地说,脸色苍白如纸。连接处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但流出的液体是蓝色的。
周默小心地收回根须,立刻感到能力范围大幅缩小。他的人类部分重新占据主导,皮肤上的蓝纹褪去了一些,但那些根须和晶体浮雕仍然存在——开花的那一株已经与他永久融合。
不,还没完全结束,他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小满,全球网络重置了,但那些被注入的晶体还在人体内。它们只是休眠了。
伊琳娜检查了一下昏迷的徐振华:短期内不会有事。而且现在我们有样本和研究资料,可以开发逆转方法。她看向周默,眼中闪烁着某种古老的智慧,这就是守护者的使命——不是消灭,而是平衡。
阳光从屋顶小孔斜射进来,正好照在三人身上。周默突然意识到,这个位置,这个角度...就像壁画上描绘的场景。不是巧合,而是某种深层的宇宙韵律。
我们做到了...林小满虚弱地微笑,然后昏倒在周默怀里。
三个月后,城郊老宅。
初夏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菜园里。那些番茄植株比去年更加茂盛,叶片间挂满了红蓝相间的果实——深红色的果皮上有着天然的蓝色纹路,像极了周默身上的图案。
这批看起来不错,林小满弯腰检查一株幼苗,手腕上的伤疤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蓝线,比上个月那批稳定性高多了。
周默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柠檬水。他的人类外表几乎完全恢复了,只有仔细看时才能发现皮肤下偶尔闪过的蓝光,以及眼睛在特定角度下会呈现出的晶体反光。大部分时候,他能将那些根须收回体内,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伊琳娜发来邮件,他说,灵异委员会已经接受了我们的证据,徐振华和主要同谋被起诉。全球范围内的晶体清除计划进展顺利。
林小满喝了一口水,眯眼看向远处的老槐树:有时候我还是会梦见那个石室...那些记忆...
周默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在连接最强烈的那一刻,他们三人都被拉入了一个集体记忆洪流——不只是人类与植物共生的历史,还有更古老的、地球生命最初形成时的画面。那种体验既震撼又令人谦卑。
你觉得它们真的原谅我们了吗林小满突然问,那些植物。几个世纪以来,人类对它们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
周默轻轻握住她的手。不需要根须连接,他现在也能感知到她的情绪波动:它们比我们想象的更宽容。而且...我想它们一直在等待人类重新记起这段共生关系。
夕阳西下,给菜园镀上一层金色。那些特殊番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果实闪烁着微妙的光芒。周默和林小满肩并肩站着,看着这个平凡又非凡的小世界——一个植物与人类记忆共存的地方,一个重新开始的起点。
晚饭想吃什么周默问,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最普通的日常。
林小满笑了:番茄炒蛋怎么样用我们自己的番茄。
周默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蓝光。在厨房的窗台上,一小盆蓝色晶体在余晖中闪闪发亮,像是对未来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