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当朝太傅的嫡孙女,早年父母双亡。爷爷奉圣上之命接手太学以来,宫中掀起一股尚学之风,官家女子,也能进入太学。
偏偏这位镇北将军之子萧晏,是个例外。
平日里,别人挑灯夜读,他呼呼大睡。
课堂上,别人全神贯注,他神游天外。
每日除了逃学,就是在逃学的路上。
而我,受将军伯父之托,接受了一个任务,就是抓他上学堂。
然后,他逃,我追,我们都插翅难飞,乖乖上学堂。
这不,我第一千七百次抓住了逃学的萧晏。
我扯着他的袖子,无视他那卑微的请求
,残忍的冷笑道。
萧逃逃,乖乖跟我上堂吧!
何追追,你说实话,我爹到底给你多少钱,这样,我以后给你双倍,哦不,三倍,你就放过我吧!他满眼的祈求。
可是我何清,是那种为了区区银子,而丢弃原则的人吗
我对得起我那两袖清风,一身傲骨的太傅爷爷这么多年来的谆谆教导吗
我非常严肃的看向萧晏,一把将他扯过来,郑重而又小心的告诉他。
一百两,放你一次。
小本买卖,我爷爷又不知道。
一百两!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劫萧晏惊呼,这家伙一月例银也就五十两。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认命的掏钱。
你看我这不是在抢劫吗我一把接过钱,将他推开,很不要脸的道,我可是一个有原则而且懂礼貌爱学习讲诚信的强盗。
至于有原则,懂礼貌,爱学习,讲诚信怎么体现
那当然是,在萧晏还没有跑出两步远,就再一次把他抓住。
毕竟我说的是放他一次,没有说是放他一天。
走吧,跟我一起去上学堂。
我死死的拽着萧晏的袖子,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
一边走还一边听他抱怨。
小爷我真就不明白,一天到晚听到何老头子讲知乎者也有个屁用,难道以后北边儿蛮子入侵,对着人家摇着头念叨几句善哉善哉,人家就会放过我们吗
读什么圣贤书,明明拳头才是硬道理!
喂,小爷我以后可是要做保家卫国的大将军的,你能不能给小爷我留点面子,不要在大街上像牵狗一样牵着我。
……
我终于受不了他的叽叽喳喳,忍不住反驳。
我说萧逃逃,你见过几个大将军连字儿都不识的说着,我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难道以后等你上了战场,我方探子冒着生命危险传来个消息,你别还以为是人家给你写的情书。
自古以来打仗只有蛮夫才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往前冲,聪明的人会灵活的运用兵法,以最小的伤害谋得战场上最大的利益。
像你这样的傻愣子,还做将军,做个马前卒差不多。我冷哼道
。
何清,你找打是吧他假装作势要打我。
你敢打,我就告诉萧伯父,你欺负我。我咬了咬牙瞪向他。
他最终只能无奈的跟着我回了学堂。
其实萧晏真的很不适合读书,一篇《大学之道》背了两月有余也未曾背会。
于是我又接手了一个督促他学习的任务。
为了不让我爷爷大半辈子的名声败在萧晏身上,我可谓是下了苦功夫。
萧晏吃饭,我在他耳旁念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萧晏睡觉,我在他耳旁继续念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萧晏上厕所,我……我当然是在厕所外面大声念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最终,他终是受不了而跪服在我的石榴裙下。
何清,你是鹦鹉吗天天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我笑了,看来我这几天来的功夫没白下,这不,萧晏终于记住了一句。
何清!
那是一道温柔的可令华山上冰雪也融化的声音。
抬眸望去,一翩翩少年身着月白长袍,头戴白观玉,一瞥一笑中,应了那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萧晏见了他,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轻掸衣袍上的灰尘,冷哼一声。
白毛鸡!
声音不大,正好我们仨儿都听的见。
我微笑又不失礼貌的拧了拧他的手臂,他一脸委屈的瞪向我。
小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那翩翩少年是当朝宰相嫡子,我爷爷的关门弟子,我母亲尚在时,曾与宰相夫人指腹为婚,那少年也就是白淮之也算是我半个未婚夫,再怎么也比萧晏亲吧!
我这怎么能算胳膊往外拐呢
正打算反驳几句时,白淮之已然行至我面前,许久不见,少年的气质愈发脱俗。
白公子。我非常端庄地向他行了个礼,算起来,他还是我的师兄。
许久不见,怎的与师兄生疏了他轻笑,以前都是唤淮之哥哥的。
语音未落,只觉身旁寒气逼人。
儿时愚顽罢了。我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萧晏这人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一把将我扯向身后,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他。
白淮之,你若是无事,便不要来打扰清清教我知识。
啧,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清清二字从他口中说出,竟有些暧昧的味道,使得我的心脏都漏了一拍。
未曾料想萧公子如此好学,阔别两年有余,应当刮目相看。说着,他假意皱了皱眉。
只是不知上月考试榜上怎的无萧公子,莫不是放榜的夫子弄错了
眼看萧晏气的握紧了拳头,就差一拳呼他脸上了。
白公子此言差矣!
我见萧晏被除我以外的人辱没,心里硬是闷闷的,哪里都不舒服。
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萧晏或许醒悟的晚些。但他也很努力,或许目前其效甚微,但随之日积月累,便是千里路途,也能使达彼岸。
说完,我便扯着萧晏那个二傻子的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晏这个二傻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一路笑的比春天的花儿还灿烂。
不过在我看来,尽显蠢味儿。
喂,我都这样帮你说话了诶!我踮起脚揪着他的耳朵,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再不努力可不是在打我脸吗
为了让他长记性,我自认为我揪的不轻。
哪曾想这二傻子跟没有痛觉一般,不阻止就算了,还一把圈住了我的腰,这还不够,竟将我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落地时,我只觉头晕眼花,这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一个不稳跌入一个满是松香的怀抱。
我气的直咬牙,这个二傻子
,到底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
还有,没事抱那么紧干嘛都快摞死我了。
再然后,萧晏终于开始奋发图强,在后面一次考试中,有了一次飞跃性的进步,成功摆脱了最后一名,成为太学倒数第二名。
至于那位被萧晏所超越的公子
,可谓是深受打击,属实是郁闷了很久。
其实萧晏的天赋在武术与兵法上,犹记十一岁那年,萧晏就已经成为了长安擂台小霸王,这么多年来,地位稳如泰山。
虽是读不懂兵书上的文辞,可每当夫子讲解时,他听的比谁都认真,理解的比谁都快。
奈何南朝百年来重文轻武,到了今日,宣帝继位,武将更是稀少的只剩三位,武举亦是很多年没有开放过了
。
不过,爷爷接手太学后,于科目中增添了骑术武术两科,却并没有引起大家的重视。
所以,萧晏也并非门门倒数,至少在骑术与武术上常年稳居第一。
好吧,其实每年参与考核的基本上也就他一个人。
今年,我在萧晏的引诱下,报了骑术。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只小马驹,又矮又胖。
不要太感动,这可是小爷为你量身定做的。萧晏牵着那只小马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豪感。小爷我苦思冥想许久,决定赐他一个小胖的名字,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这二傻子自己不要面子我可不能不要!
想我何清那可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精致贵女,我的小马驹丑一点没关系,养养总会变好看的。但是这名字,怎的能这么敷衍。
为什么啊‘小胖’哪里不好听了萧晏仿佛很不服气。
哼!我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匹宝贝马儿叫大胖。
这家伙,想占我便宜,没门儿!
我也没有理会他,扶着马背上了马,扯着缰绳就准备走。
就在我以为,我是天生的马术大师之时,这马儿不动了。
对,没错,它不动了!
它在低头吃一旁围场的草,而且还吃得津津有味儿!
你别吃了!我死死扯着缰绳,试图将它的头给拉回来。萧晏,你这是多少年没有给它喂食了!
明明牵来的时候就给它喂饱了啊,吃了小爷整整三堆草料,三堆!!!萧晏一脸的震惊,似乎也没有想到这小马驹这么能吃。
最后实在拉不回来,又怕伤了它脖子,只能等它吃完,然后打了个饱嗝。
就当我以为它终于要开始跑时,甚至连策马扬鞭的动作都做好了。
它趴下了!
它睡着了!!
而且还睡得特别香,香得我扯都扯不醒。
我的天!萧晏究竟从哪给我找来的极品小马驹啊!
为了防止有什么其他原因,我还特地请来了宫庭兽医给它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好家伙,吃得比萧晏还多,也比萧晏还懒,它是怎么做到的
再然后,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将这事儿传了出去,弄得长安城人人皆知我何清有一匹奇懒的马。
在我与萧晏的日常打闹中,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直到宣帝十七年元月,这一年,萧晏十六岁,我十四岁。
月末北蛮异动,南朝难得开始征兵,以防北蛮入侵。
萧晏背着所有人偷偷报了名,却在准备出发时,被我逮了个正着。
二傻子,偷偷摸摸的,你干啥去我一把抢过他的行囊,大有一种他不告诉我我就不还给他的架势。
小祖宗,那可是小爷我今后全部的家当了。萧晏一脸的为难。
说不说
我说!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准备去参军,打蛮子,保家卫国,做大英雄。
他说着,眼眸里好似闪耀着星光。就像一只即将展翅飞翔的鹰一般,疆场是他的主场。
我将包裹还给了他,却还是有些不理解。
你若想参军,直接告诉伯父不就是吗
不!他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坚定。我要从普通士兵开始干起,凭自己的本事,攒军功,做大将军,这样才能让军中将士们信服我。
你走吧!
我也没有再拦他,他欢喜的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旁轻声说道。
清清,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北疆的烤全羊。
我这次没有推开他,说不担心是假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又是从普通士兵干起,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想都不敢想。
你也不早说!我气得直打他,什么事都瞒着我。我好去给你求个平安符。
清清,你在担心我他似乎很开心,连带着抱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
废话!真是个二傻子。
我轻轻推开了他,从脖子上摘下从小带到大的银锁,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请大师开过光,从小保护我长大的。我抿了抿唇。如果可以,你把它带上,宁可信其有吧,希望它关键时候能护你一命。
他还想说什么,都被我捂住了嘴。
必须收下,没有条件可讲!我的态度非常强硬。
说着,就赶紧推着他走。却在他走出不到三米远时,忍不住叫住了他,他回头朝着我笑。
那个……我今年已经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了。
嗯这二傻子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明天及笄,就该议亲了……
说到这里,我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二傻子若是聪明点儿,能懂我的暗示,何苦让我说的这般明白,真是!
我明白了。萧晏笑得更灿烂了,看向我的眼神仿佛带着法术,让我的心跟小鹿乱撞似的。
等我回来!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我的泪水终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可即便是再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我总不能阻止他追逐梦想吧。
他是拥有凌云之志的雄鹰,不应该被困在长安城里,应该展翅高飞,翱翔于九天。
萧晏走后,我的生活仿佛变得索然无味,用我的婢女阿禾的话来说就是整个人都跟失了魂一样。
每日我都会在佛前上一柱香,希望佛祖能保佑萧晏。
宣帝十八年,我及笄了。
这一年,白淮之不负众望,考取金科状元,圣上亲封他为大学士。
白淮之提出改革之策,圣上大悦,一时间,他成了圣上眼前的红人儿。
当他带着整整五十多箱聘礼来向爷爷提亲时,爷爷开心的合不拢嘴。
淮之这孩子是爷爷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且前途无量,你若嫁他,爷爷死后也好向你爹娘交待。
白淮之……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
可是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
那天他带着五十多箱聘礼来太傅府时,我曾偷偷的看过一眼。也曾幻想,如果来的人是萧晏,那傻子一定会一边儿督促着小厮把聘礼抬起来,一边儿给爷爷按腿。
然后乐呵呵的傻笑着朝我跑过来,边跑边大吼着。
清清,小爷我来娶你了。
想着想着,我心里委屈的忍不住蹲在墙角哭了起来。
萧晏啊,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及笄了,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嫁给别人了。
我最终还是婉拒了这场婚事,向来纵着我的爷爷,为此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宣帝十九年冬,那年长安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北疆终于来了捷报。
我开心了许久,日日坐在窗前,盼着大军班师回朝的那一天。
城门的雪堆了许高,我着一身红裙,精心打扮了许久,早早的便在城门口等着。
一长条军队行至,我看到最前头的萧伯父,踮着脚往后头望去,目光在人群中寻了许久,直到所有人都进城,都没有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我崩溃的蹲了下去,泪水滴在雪地里无影无踪。
萧晏,说好的让我等你回来的呢
寒风似凌刃一般,在我心头割上一刀又一刀。
清清——
我仿佛听到他在叫我。
清清!
又一声,我抬起头来,只见萧晏着一身旧皮貂,牵着一只非常肥的羊,向我跑了过来。
你怎么哭了啊他低头帮我拭去眼泪,手指很粗糙,上面全是冻疮和伤疤。
你怎么才回来呀我气的打了他一下。
我……我还以为你……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又很没有出息的流了出来。
你别哭啊!萧晏急了。还不是因为那只羊乱跑,我找了许久才找到,因此跟大部队分开了。
说着,他把那只大肥羊牵到我的面前。
清清,你看,这可是我在草原上挑了许久才挑到的,最肥的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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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傻笑,心里原有的担心与悲伤瞬间被冲散。
他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一只羊,边走还边跟我说起北疆的趣事。
一直到太傅府前,他都没舍得松开。
萧晏,去年师兄向爷爷提亲了。
他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连带着看着我的眼神都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没有答应。
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个傻子叫我等他回来。
他顿时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把将我拥进了怀里,在我耳边轻语,声音温柔的不行。
清清,等我回去搜刮家财,明天,明天就来给你提亲!
回了太傅府,爷爷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牵了一只大肥羊,回了院子。
后来这只大肥羊一直都没舍得吃,因为它成了我和萧晏的定情信物。
我的少年很傻,别人出征回来,都会给自己喜欢的姑娘带桃花酥,而他却牵了一只肥羊。
次日,萧晏带着他爹,以及一百箱聘礼,来向我提亲。
我从闺房里出来时,便看到这一幕。院子里堆满了系着红绳的大箱子
,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我突然间有些怀疑,萧晏这家伙直接把整个镇北将军府所有的财物给搜刮过来了。
爷爷的脸色并不好,即使伯父亲自上门提亲,也没有同意。
反而把我叫到隔间,亲自问问我的意见。
我低下头,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爷爷见此,气得摔了拐杖。
胡闹!那萧晏注定是要回到战场上的,万一哪一天有个不测,你可怎么办
我如何能让你母亲当年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
我的父亲当年也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与母亲亦是青梅竹马。婚后不过五日便上了战场,已成一抷黄土。
那时母亲刚生产完,身体还虚弱着,看到父亲的骨灰后,竟是一下子晕了过去,从此再没醒过来。
爷爷。我看一下眼前这个年过花甲老人。我的母亲当年并没有后悔过嫁给父亲,一如今日的我,永远不会后悔嫁与萧晏。
我曾见过母亲写下的一封封书信,字里行间,尽是对丈夫的思念,她曾写道,此生何其有幸,得遇郎君。
古来征战几人还,我能明白的道理,母亲当年也能明白。
爷爷。我轻轻将头靠在爷爷的膝上。我与萧晏,两情相悦。
爷爷最终还是同意了,婚期定在了次年三月,是伯父特意找人算好了的黄道吉日。
萧晏说这还不够,待到年宴上,要给我一个惊喜,让我成为全长安城最风光的贵女。
所谓年宴,亦是对此次平定北蛮七个部落之乱的封赏宴。
我看见萧宴被封为五品骠骑将军,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开始干,没有依靠时候的权势,凭自己的能力,封官。
臣想向陛下请一道赐婚的圣旨。萧晏跪在大殿上,声音非常洪亮。臣愿以一身的功勋换陛下一道赐婚的圣旨。
哦宣帝似乎也来了兴趣,说说看,是哪家的女娘让萧小将军不要财富不要官爵
太傅孙女,何清。
这一刻,他看向我,笑得就像春日暖阳。
此时,殿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无不羡慕。
原来他说的惊喜是这个,天子做媒,亲赐良缘。
也好!也好!宣帝摸着胡子,爽朗大笑。朕就为你们赐婚,成了这一段佳话。
不过,萧家小儿,你的官职朕就不剥夺了。你既想要美人,这次就无其他赏赐了,你可服气
萧晏开心的有些手足无措,硬是愣了很久,才突然间想起谢恩。
谢陛下圣恩!他笑着。臣不悔,在臣这儿,千金难买清清一笑。
大年初,亦是圣旨颁下的次日,边疆传来消息
,北蛮蛮主亲自领军,连夺北疆三城。
萧伯父亲旨领军出征,萧晏也想跟着,却被伯父给拦下了,话是这么说的。
你就给老子在家呆着,等着把清丫头娶进门儿,不准欺负人家!
在萧伯父的阻拦下,这一次,萧晏留在了长安,我心里不禁有些欣喜。
次月,白淮之提出更戍之策,以禁军分驻京师与外郡,内外轮换,定期回驻京师,但将领不随之调动。
宣帝听后,大悦,下令即刻实行。
萧晏认为此法不可行,找到大学士府,想要说明弊端,却连门也进不去。
戍卒三年轮换,此策的确可以防止将领专权。可是白淮之,边疆戍卒更换,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这仗还怎么打萧晏一边用拳头砸着大学士府的门,一边吼道。
眼看拳头都要砸出血了,我连忙上前将他拦住。
萧晏!我死死的抱住他的手。
清清。看到我后,他的语气顿时变得温柔起来,外面冷,你先回去,待小爷我把这门砸开,随后就去太傅府找你!
就在这时
,大学士府的门终于打开,只见白淮之立于门前,冷眼看向萧晏。
纵观前史,多少王朝因为军阀割据而亡。更戍一策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办法。
萧晏,你一莽夫不知前史不懂政治,我且不计较你今日的莽撞,若再纠缠,明日我便参你一本。
说着,大门再次紧闭。
次日,萧晏因极力反对更戍之策而被划分为保守派,又被人以昨日侵扰大学士府的事大做文章,罚了一年的俸禄。
剩下的日子,我被爷爷关在家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直到成亲那日,我穿上嫁衣,头戴萧晏送来的金冠,在爷爷的搀扶下,出了门。
分明是大喜的日子,新郎却迟迟不来。
那一日,我从天亮等到天黑,没有等来我的少年策马扬鞭来娶我,等来的却是一纸入狱的消息。
原来萧伯父战死,镇北军五十万人无一生还,北蛮为了封锁消息,连屠三城。消息传到长安时,北蛮已经快打到我朝腹地。
宣帝大怒,将镇北将军府所有人打入天牢,择日斩首。
而我的阿晏,此时正跪在勤政殿外,一天一夜。
我脱去嫁衣,拭去红妆
,亦跪在爷爷的书房外。
爷爷终于不忍心,放了我进来。
只那一瞬间,我才发现,这些天
,爷爷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
镇远将军战死,朝中无人能战。你大可放心,这个关头,陛下绝对不会动萧晏。
五十万大军全部战死,国内必有奸细。说着,爷爷的眼睛直接红了,整个人都开始抽搐,颤抖着手递给了我一封信,催着我赶紧交给白淮之。
我托贴身侍女将信交给了白淮之,就进了宫。陛下的确不会动萧晏,可眼下阴雨绵绵,三月天气还未转暖,萧晏一直这么跪下去也不是办法。
所幸嫡公主曾与我交好,我托着她的关系来了勤政殿外。
远远就望见,萧晏一身黑衣跪在殿前,一向吊儿郎当的萧小将军此时任风吹雨打也没有动一下,就像一座石雕一般。
我撑着伞,立马跑过去为他遮雨,试图用暖炉将他身上的雨水烤干。
他察觉到我到来时,眼皮才抬了一下。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无尽的疲惫。
清清。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只是想咧开嘴对我笑,却发现,嘴角已冻僵。对不起……
我捂住他的嘴,我清楚他之后想要说什么。
你跪你的,我打我的伞。我们还未拜天地,你便不算我的夫君,没有资格管教我,更没有资格命令我!
我不容抗拒的看着他。
我陪他在殿前,从白天真的黑夜,站到雨停。即使腿脚已经僵硬,也没有松懈。
我的父亲为国捐躯,我的爷爷为天子帝师,我如今站在这儿,宣帝不会坐视不理。
他的确需要萧晏帮他打仗,可是他也要树立帝王的威严,我能做的,便是利用昔日祖上的功劳,换萧晏少跪几日。
终于,在当天夜晚,宣帝召萧晏入了殿。
爷爷一大把年纪,这么晚了还拄着拐杖来接我回府,边走边痛心说教道:
你啊你,若不是陛下看到我何家往日的功劳上,你今日所为,免不了要被打上十几大板。
你不是最怕疼了吗那萧家小儿真的那么好
我点了点头。虽然萧晏他不聪明,而且很傻,但我就是喜欢他。
因何喜欢爷爷问道。
十一岁那年萧伯父将他带到我身边儿让我好好监督他,那时候比他小两岁,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无父无母,唯一能跟我说话的人便是白淮之,但是我跟他玩不到一块儿。
我并不是一个勤奋爱学习的人,相反,我生性散漫,我也喜欢自由自在。
但白淮之从小便端着君子的架子,行为处事皆谨慎的不行。跟他相处时,我便是笑时露出了牙齿,都会引得他皱眉。
萧晏不一样,他会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就像天空中肆意飞翔的雄鹰,跟他在一起,我仿佛也能看到天空的广阔。
他会带我打马游街,带我去看长安城外,不一样的风景。
他会告诉我,北疆的月如勾,沙如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漫天金黄的沙海,有经年不化的雪山……那些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景象。
他从来不会用淑女那一套来约束我,禁锢我。他总是把我喜欢的一切都捧至我面前。
我曾告诉他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便去旷野抓了九笼荧火虫,告诉我:
星星的魂落入人间,幻化成了萤火虫,我没有本事,无法上九天为清清摘星,只能以此来代替。
回忆起过去种种,却怎么也说不出因何喜欢。我后来才明白,其实爱根本就找不到理由,如果非要找一个的话,那便是,他是萧晏。
如果有其他人也为我摘星,对我掏心掏肺,我并不会爱。
我爱萧晏,只因他是萧晏。
是一见钟情,亦是日久生情。
次日,萧晏领兵三千出征,他走时并没来见我。
我偷偷的爬上了城墙,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加上北疆仅剩的兵马,也不过一万人,而北蛮此次进犯,少说也有五十万人。
我并不知道宣帝以及朝臣是怎么想的,竟只派遣给萧晏三千兵马,这与送死有何异
萧晏好像有些察觉,回头望向城墙上的我。明明不过几日,我的少年已满脸沧桑。
一时间,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从那时起,我日日吃斋念佛,几乎住在了佛堂里。
我卖掉了我所有能卖的首饰,用我全都的积蓄,买了几车粮草,求了很多游商帮我运去北疆,可没有人愿意。
北疆如今战乱,人人避之不及。
我想去北疆,去帮他,竭尽我所能去为他多谋一丝生机,可是最后却发现,自己甚至连长安城都走不出。
我怨恨自己没有能力陪他一起出征,没有办法帮到他,只能待在深闺中,祈求佛祖保佑。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直到那日,北疆传来捷报,骠骑将军断冰以雪封城,活埋蛮族近二十万大军。后引兽生吞王帐众人,亲刺蛮主。
一时间,长安城百姓议论纷纷,无人不道骠骑将军,手段残忍,诅咒他必遭报应。
我气得将佛珠捏断
,这些人,怀着一颗虚伪的仁慈之心,去指责我的阿晏太过残忍,怎么不想想蛮族屠杀我朝北疆三城的无辜百姓时,可曾手忍。
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太平盛世让人们过得太安逸了,不懂得居安思危。
在这诗情画意的长安城,他们看不见边疆的狼烟四起,横尸遍野。
他们只会举着杯,三五好友聚一起,念着首酸诗,对英雄评头论足,指三道四。
我为我阿晏感到不值,更为边疆的战士们感到不值。
阿晏归来那日,百姓们朝他扔着烂菜叶子,骂他残忍,就连街边的小儿,都唱着讽刺他的童谣。
我一把推开众人,挤身上前,为我的少年摘去铠甲上的烂菜叶。
我的阿晏,铠甲上应该配带上无上荣光。
我一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面朝大众。
你们责怪他手段残忍,可曾想过,蛮族可曾对我朝边疆百姓刀下留情过可曾想过,若他对蛮族手下留情,他日蛮族攻入这长安,是否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我告诉你们,他们不会!他们会让你们男为奴,女为娼,他们会啖汝之肉,饮汝之血,边疆三城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打了胜仗夺回了边疆三城,守护了边疆百姓的英雄你们不去歌颂,反而去责怪他太过残忍,对那些手上染满了百姓的鲜血的人抱有怜悯。
我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从世人的闲言中走过,在太傅府门口,一把环住了他的腰,也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
我就是很委屈,为我的少年感到委屈。
萧晏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我的背,我能感觉到,他的手上全是厚茧与冻疮。
清清别哭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抬头一看,便见一道细长的巴延至喉间。
我颤抖的手抚摸着那道疤,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我的阿晏,他原本也是长安城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曾年少青衫,斜马倚桥,他是天生贵胄,可如今,却尽是沧桑。
唯有眼中星光尚存。
这次回朝匆忙,没能给清清带北疆的羊……他是我很怕我生气,有些手足无措。
傻阿晏,我哪是因为吃不到羊肉而笑啊!我抹了抹泪,扬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你回来了,比什么都好……
阿晏归朝几日,圣上都未召阿晏进宫,上次倒是一箱又一箱的往副将府里抬。
一时间,朝中大臣皆知,骠骑将军不得圣心。
御史在编写史书时,是这么写的:
骠骑将军萧晏,于宣帝二十年夺北疆七城,刺杀可汗,退蛮以雪山之北。然其手段凶残,宣帝慈悲,尤为不喜。故虽立大功,无封无赏。晏,煞星也,非英雄哉!
消息传到我这里时,我气得将笔捏断。
予他三千骑,让他立下军令状,一步步将他逼上绝境,最后却怪他手段残忍。
可笑啊,文人的口,最是诛心。
就在这时,我看见院子里飘起几盏天灯。推开窗门,便见萧晏扶着一盏天灯,使他渐渐的飞上夜空。
明黄色的火光映在少年认真的脸上,一时间,竟使我怦然心动。
阿晏!我跑出了屋。
清清!他看见我时,眼睛比夜空中的星光还要闪亮。今年回来晚了些,没有萤火虫可捕,便只能以千盏天灯,赠清清一片星海。
听说在天灯上面写下愿望,天灯会将其带给天神,天神会帮你实现。
阿晏愣了愣,仿佛第一次听这个说法,摸了摸头
,思索良久之后,从我的书桌上拿起笔,写下一行字: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国泰民安。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不知何时,眼前的少年真的已经长成了一位心怀天下苍生的将军。
纵然天子厌恶他,文人唾弃他,百姓害怕他,卷卷青史不留他的功名,他也从未动摇过为国为民的初心。
我于另一盏天灯上写下:
唯愿阿晏岁岁平安。
阿晏见了,一把将我拉进了怀里,吻上了我的唇角,蜻蜓点水般,瞬间即离,最后耳朵通红,害羞地瞥过了头。
我愣了许久,头一回被人吻,我还没害羞呢,他倒是先害羞去了。
阿晏脸皮这么薄,待到洞房时,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用胳膊挽住他的脖子
,笑着打趣他。
却没有料想到这人居然一鼓作气,再次加深了这个吻。
此时夜色静好,只闻树枝摇曳,君拥我入怀,观天灯千盏,渐与明月争辉。
就在我以为,今后的岁月将会是一片静好之时,局势风云变幻。
蛮族二王子登基,再次领兵攻打南朝。宣帝派萧晏领军出征。
明明这次情况要好得多,可是我的心却隐隐不安。
阿晏走的那日,在太傅府前立了一宿,我接到门房的传报,便马上推门而出。
一把拥住我的少年,将脸深埋在少年的胸前,即使那铠甲膈得我生慌。
阿晏,我好后悔……后悔而是没有好好习武。
不说练成武林高手,但凡有一些自保的能力,我便扮作男儿跟你一起上战场……
阿晏……我真的好想守着你,看着你平平安安……说到这里,我连声音都有些呜咽。可是我做不到,我连长安城都出不了……
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双手又将我的小脸捧起,为我拭去两行泪。
清清,我会回来的。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有些黯淡,就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但你……不要等我。
说完,他松开我,转身上了马背,扬鞭而去。
那时正是初春,山寺的桃花尚未绽放便被阵阵寒风吹落至风中。
自他走那日,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夫说我这是中了邪,需要去寺庙里面避避。
我已经在这寺庙里面住了三月有余。住持是一个非常嗜酒的疯和尚,我曾求他给我的阿晏算一命,他摇了摇头,非常果断的拒绝了。
我要请求他帮我算了算姻缘,他是我的姻缘不日便会到达。
我听了这句话后,每日都期盼着我的阿晏,自北疆而归,携带十里红妆来迎娶我的场景,便每日都要问上一句,将年何日归朝。
渐渐的,身体便也有好转。
离开寺庙回到京城,刚一入城,便听京城百姓谩骂。
那骠骑将军当真不是个好东西,居然抛弃自己未婚妻的性命,抗旨不尊。
如此倒是遭了报应,被蛮子砍了双臂送了回来。
人啊,自然是死了啊!
这些话,似钝刀子一般,在我心头括上又括,我急得摔下了马车,一双膝盖鲜血直流,我什么也不管了如同疯魔般跑向皇宫。
我跪在宫门口,扯着侍卫的衣袍
,给他磕了一个又一个头,求他放我进去。
我不相信我的阿晏已经走了,明明那疯和尚说了的,我的姻缘不日就要到啊!
爷爷拄着拐杖,满脸心疼的将我扶起,我看见爷爷,好像看到了什么飘渺的希望,拼命的将其抓住。
爷爷……我扯着爷爷的袖子,一遍又一遍的问道爷爷你告诉我,阿晏没有死对不对,他们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他们在说谎对不对……
我的阿晏怎么会死呢他那么厉害,给他三千骑兵他都能打赢,他怎么会死呢
假的……我呆呆的,一遍又一遍的吼道。一定是假的!
你们都骗我,是不是……
我看着爷爷渐渐朝我摇头,周围的人看向我悲怜的眼神。
那侍卫终是忍不住,道:
骠骑将军急于求胜,抗旨不尊,死于蛮族之手,其双臂被送至圣上面前……
何姑娘,节哀!
我跟着爷爷走进大殿,入目的是那一双臂,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颤抖着手拾起了双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听着丞相起奏,以剥夺阿晏生前一切荣耀。并将其迁入乱葬坟,送上公主和亲,开其通商为诚意,向北蛮求和。
我笑了,笑着笑着竟流下一行血泪,模糊了视线,使得我看不见高堂。
陛下啊,求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何以忠臣无葬身之处,小人高居庙堂之上
臣女为萧氏一族申冤。我望向大殿上的全柱。
胡闹!一纸奏折砸到我头皮出血。何太傅就是如此管教自己的孙女的吗
何清是吧!皇帝气得直哆嗦。
你好好看看这白纸黑字上写的,萧家通敌已是不变之事实,你竟还为其申冤,你申得又是哪门子的冤
拾起那本奏折,看都没有看,直接当着众臣的面,将其撕得粉碎,用力一扬,碎片如六月飞雪一般纷飞,无不昭示着忠臣的冤屈。
皇帝气得眼睛都红了,就在他正准备发作时,一位太监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哆哆嗦嗦的跪下,颤抖着声音道:
皇上……公主悬梁自尽了……
话音刚落,朝堂上顿时起了轩然大波,皇帝的身体明显一怔。
一时间,所有人似乎都忘记追究我的不敬之罪,所有人的思绪都留在了怎么送一个女人去和亲换得短暂的太平上。
可是他们,谁都不愿意将自己家的女儿送去。
我看见爷爷苍白着唇色,叹了叹气,摇了又摇头,满是褶皱的眼睛看向天子时,竟是带些死气。
我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又重新跪在了大殿前。
臣女何清……愿代公主前往蛮族和亲。我忍着泪。只求圣上,为萧家众人,洗脱冤屈。
只求诸位名儒,口诛笔伐之下,放过萧家……
一时间,朝堂安静地连针落的声音都能听到。爷爷再也撑不住,竟是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圣上连忙传唤御医。
后续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因为那时我已经上了去北蛮的花轿,红妆十里。
可这红妆,只是战败国称臣的朝贡。
一连行了十数日才至边境,望向远方黄沙遍野,听号角连营,看鸿雁长飞,这是我少时期盼许久的景象,是我梦中经常出现的景象,却唯独少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
直至北蛮都城,我通过花轿,我想城门口吊着的那颗早已腐化的头颅,我再熟悉不过那是谁了,他是死不瞑目。
我只觉得有人将我的心脏捏得非常紧,仿佛使了劲的要将其捏碎一般,整个人痛苦的连呼吸都呼吸不出来,我想哭
,却痛苦得失了声,唯有眼泪不停的流。
姑娘——只闻身旁的婢女惊呼。你的头发……
我好像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外界一切我好像都感受不到了,我的心脏跳的好慢啊,我感觉全身似乎被人花划几千刀似的,哪里都疼,尤其是心口。
我昏昏沉沉的,入了洞房。烛火摇曳,有人携带一身酒气推门而入,那人掀起了我的盖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他就是新上位的蛮王。
他捧着我的脸,吻的深沉。可我满脑子都是城墙上的那个头颅,我捏紧了早就藏好的刀,用尽我此生最大的力气,反刺向了他的心脏。
刀刃破开血肉,他全然不置信的望向我,我听见他问我,为什么
我笑了,笑着笑着,竟哭了,望向铜镜中的自己,两行血泪不停的流,然后,慢慢的,再也看不见了。
我的阿晏,最注重面子了。
你不应该让他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有下……
我在他的身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又戳瞎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我摸索着,一把握住了烛火,将我这里的窗帘点着,最后,打翻了一壶酒,火势更旺。
我看着火焰慢慢蔓延至我的身上,灼烧着我的皮肤,我看着我的血肉一点点被灼烧掉,彻底的失去了痛觉。
最后一口的血吐了出来,随着砰的一声,房梁塌下,我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火光弥漫在眼前,我似乎其中,看见我的阿晏打马而来,他向我伸出一只手,笑得他三月的艳阳天。
我仿佛听见他说,清清,走!我带你去看漠北的月亮!
…………
良将未遇贤主,忠臣忘于奸佞。
我的阿晏,没能在沙场上马革裹尸,却命丧于肮脏无比的朝堂之上。
阿晏,愿下辈子,你是生于盛世,得遇明主。饮马瀚海,做一位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而我,不再拘束于深闺,能够陪你一起征战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