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馅饼与陷阱我得离开!得离开这!
夜黑风高,荒山野岭。
年轻的女人穿着皱巴巴的西装,气喘吁吁的在漆黑的山道中赤脚狂奔。
脚下已经满是血泡,但她不敢有半点放松,不断的回头张望着,像是在担心有什么东西追上来。
脚下一绊,扑倒在地。
啊……好疼……
眼泪随即夺眶而出,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她咆哮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林曼坐在狭小的合租房单间里,灯光昏黄,映得她脸色苍白。
电脑屏幕上,招聘网站的页面刷了又刷,鼠标滚轮的咔哒作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个新消息也没有……
她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失落。
桌上,泡面碗里的残汤已冷,散发着一股油腻味儿。
曼曼,吃饭了吗别老熬夜,身体要紧。母亲的语音信息从手机上跳出,带着南方小城特有的软糯口音。
林曼盯着屏幕,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按下语音键:吃了吃了,妈,我正看工作的事儿呢,我挺好的,您就放心吧。
她撒了谎,声音里藏不住的尽是疲惫。
林曼已经从东海重点大学毕业有三个月了,环境科学与工程专业的学位证却依旧躺在抽屉里,像一张被遗忘的废纸。
投了几乎上百份简历,换来的只有寥寥几次面试,以及面试官的敷衍的那句回去等通知吧
助学贷款的还款提醒、房租的催缴短信、同学群里晒出的offer喜讯……每一样都在不断提醒:她正在被这个世界甩在身后。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一个陌生来电。
林曼皱了皱眉,犹豫一下,还是接听了。
喂是林曼小姐吗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热情。
我是华信环保科技的招聘负责人李国富,您的简历我们看过了,非常符合我们项目的岗位要求,想邀您来面试。
林曼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束光狠狠照亮。
攥紧手机,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真……真的吗!华信……华信……是那个央企项目吧!我可以的!我随时可以去面试!
好好!那咱就约明早午九点吧,我们在市中心办公楼,地址我发您了。
李国富的笑声亲切得像个邻家大叔。
挂断电话,林曼愣在原地,胸口像被一股热流填满。
她冲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憔悴的脸,喃喃自语:找到了!终于…终于找到工作了!
她迫不及待地给父母打了电话,语速飞快:爸,妈!我找到工作了!还是个央企!和我专业对口,明天就可以去面试啦!厉不厉害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却喜忧参半:好,妈妈高兴,不过曼曼,央企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而且这都这么晚了还给你打招聘的电话公司在哪啊别是骗子吧
妈,您啊别瞎想!投简历时我都看过了,人家可是正规公司,刚刚就是负责人亲自给我打电话,主要是你女儿太优秀了呗!
林曼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兴奋,不过吧
唯一不好的就是有点远,项目在西北那边,但听面试的人说住宿环境好,待遇还特别优越!
父亲接过话筒,语气沉稳:曼曼,再查清楚点多考虑考虑,别急。安全可是第一位,咱家就你这么一个姑娘,爸妈不图……。
好了爸!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林曼嘴上答应,心里却早已飞到了明天。
她翻出压箱底的白色衬衫和正装,仔仔细细熨烫平整,开心的哼着歌,就像是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一样。
第二天一早,林曼就站在市中心一栋玻璃幕墙的大厦前。
面试出奇的顺利,李国富亲自接待了她,五十来岁,西装笔挺,笑容和电话里一样和蔼。
他一边翻看她的简历一边打量她的样貌,频频点头:林小姐,您的专业和我们公司的契合度非常高,我们公司是央企直属,负责西北地区的生态修复项目,现在那边太需要像您这样年轻有活力专业对口的人才了,您在公司的发展未来可期啊。
谢谢,李总您过奖了,那……西北…具体是哪儿呀林曼想起妈妈的话试探着问,语气小心。
哦,这个嘛,具体地址得签过合同才能给您细说,保密条款嘛,您懂的。
李国富笑得更亲切了,不过您放心,公司包吃包住,交通方面也都安排好了。我还会亲自带您过去,省得您人生地不熟。
林曼迟疑了一下,但又看着李国富递来的名片上烫金的人力资源总监头衔,还有他身后墙上挂着的央企合作单位牌匾,心里的疑虑被喜悦冲散了。
好,我愿意去!
签约当天,下午就收到李国富的电话,说接到领导通知,现在就要带她去项目所在地。
林曼有些犹豫,但想到拖下去可能会错失机会,咬咬牙同意了。
匆匆收拾了行李,给父母发简单发了个信息,赶到车站便跟着李国富上了火车。
火车车厢里,林曼靠着车窗,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远离城市的水乡田野。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母亲的消息:曼曼,到了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她刚想回复,李国富从旁边的座位探过身,笑眯眯地递来一瓶矿泉水:林小姐,喝点水吧,路上还长着呢,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到那边可有的忙呢。
谢谢,李总。林曼接过水,礼貌地笑了笑。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李国富身上。
他正低头看手机,屏幕的光映得他的脸有些阴沉,和之前的和蔼判若两人。
林曼心里咯噔一下,强压下不安,低声问:李总,咱们这是去哪儿呀您看合同也签了,项目地具体您总能可以告诉我了吧
李国富抬头,笑容又挂回了脸上,哎呦,林小姐,就放宽心吧,到了地方您就知道多好了!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抢破头都都抢不来!
林曼含糊的点点头,目光又移向窗外。火车开始驶过一片荒凉的戈壁。
心底泛起的那丝不安,却很快被对新生活的期待压了下去。
傍晚近夜,火车停靠在一座破旧的小站。站台上冷清得几乎没有人。
林曼跟着李国富下了车,有辆破旧的越野车早早的在站外等着了。
司机沉默寡言,皮肤黝黑,眼神有点凶。
车子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窗外的景色从戈壁变成了连绵的荒山,路灯越来越少,黑暗像潮水般涌来。
李总…这地方是不是有点太偏了林曼终于忍不住,声音里带着一丝质疑。
偏哈哈,生态修复项目不都在这种地方吗李国富笑得有些不自然,扭头看了她一眼,林小姐,这里以后就等着你们这些有志青年大展拳脚了。
趁着林曼看向窗外,李国富把头侧司机耳边小声的嘀咕着:
开快点,送完这单‘货’我还得赶回去,明天还有新活。
货
听到这个字,她心头突然一紧,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低头想给父母发个定位,却发现手机信号格已经空格,一下子慌了神。
李总,能停一下吗
她的声音颤抖着,强撑着挤出一句,我想给爸妈打个电话。
这山里信号不好,等到了公司那边有座机再打吧
我其实……其实感觉不太舒服,要不我还是回去先考虑几天再来报道……
李国富忽然转过身,笑容里多了几分狰狞,都到这儿了,还想回去开玩笑呢!老实给我待着!
林曼一惊,心跳几乎要炸开,她猛地想拉开车门把手,却发现门被锁死。
司机却突然全踩油门,车子立马提速。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林曼慌了,感觉不对,抓起背包就砸向李国富,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下一秒,一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手帕狠狠捂住了她的口鼻。
别挣扎了,省省力气,睡吧。李国富的声音低沉而冷酷,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她的视线迅速模糊,意识像坠入深渊的石头,无声下沉。
黑暗吞噬她之前,她只看到李国富那张忠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冷笑……
第二章:地狱中的新娘
林曼的意识被粗重的呼吸和你一眼我一嘴的陌生的方言吵醒。
她眼皮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鼻腔里残留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喉咙干得像要裂开。
手腕和脚踝传来阵阵刺痛,仿佛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勒得生疼。她挣扎两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醒了嘿,这小丫头还真不赖嘛!一个粗哑的男声在她头顶炸开,带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
林曼猛地一颤,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昏暗的光线却刺得她眼睛生疼,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她躺在一张脏兮兮的土炕上,底下的破旧褥子薄的像纸一样,硌得后背发麻。
周围全是泥土墙,屋里堆满杂物,散发着土味和牲畜的粪便臭味。
这是…哪儿林曼的声音沙哑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她挣扎着坐起,才发现双手和脚腕上被麻绳胡乱的捆着。
猛地扭头,看到了两个陌生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皱纹堆垒,嘴里叼着烟袋,眼神冷漠。
旁边的女人年纪和老汉相仿,头发花白,穿着花布褂子,脸上挂着一种刻薄的笑。
哟,挺有精神啊!那老太走近,蹲下身打量林曼,眼神像在看一件货物,长得挺标致,南边来的就是细皮嫩肉,这大屁股保准以后能生个儿子。
大柱啊,快过来瞧瞧你媳妇!
媳妇林曼的心猛地一沉,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顺着女人的目光看去,角落里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二十多岁,穿着破旧的背心,头发乱糟糟地耷拉在额前。
他咧着嘴傻笑,嘴角挂着口水,眼神呆滞却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你们…你们是谁放开我!要不我报警了!
林曼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她拼命挣扎,绳子却越勒越紧,磨得她手腕火辣辣地疼。
报警哈哈,小丫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男人吐了口烟,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可是俺们花了五万块把买回来,和俺家大儿成亲生娃娃的!
买……买来的你们疯了!林曼尖叫起来,声音里夹杂着愤怒和绝望,你们这是在犯罪!求你们放了我,我有钱,你们要多少!都给你们!
钱连你的人现在都是俺们家的了!
不!我不是!你……
老太太一皱眉,猛的上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清脆的啪声在土屋里回荡,林曼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张金花恶狠狠地瞪着她,进了这大山,凡事就得听俺们家的,要是不老实点,有你好受的!
林曼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她想起了李国富那张狰狞的笑,想起了火车上逐渐荒凉的景色,想起了父母担忧的叮嘱。
老汉的傻儿子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咧着嘴大笑,伸出粗糙的大手想摸她的脸:我媳妇…嘿嘿…好看…林曼吓得尖叫一声,猛地缩到炕角,身体抖得像筛子。
别过来!别碰我!她声嘶力竭地喊,泪水模糊了视线。
性子还挺烈!是把老娘刚说当耳旁风啊!张金花啐了一口,上前一把揪住林曼的头发,再不听话,信不信俺让你见不着明早的日头!
行了。王老栓摆摆手,语气冷漠,明个找人来把窗户钉严实点,这门呀也加把锁。这妮子估计一时半儿不会老实听话的,先管教管教些日子再说。
夜深了,土屋里一片漆黑。林曼蜷缩在床角,双手双脚被绳子捆得发麻,脸上还带着耳光的红肿。
泪水早已流干,她盯着头顶上的房梁,眼前像过电影一般:
父母的脸、大学宿舍的欢笑、合租房的电脑屏幕…那些熟悉的画面像电影一样闪过,却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我该怎么办…她低声呢喃,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自从他们锁门走后,林曼就试着挣脱捆绑,但绳子只是有些微微松动。
屋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林曼猛地睁开眼,心跳骤然加速。她屏住呼吸听着动静,担心又是那一家人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土炕的最里面,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破旧的木门。
门缝里透进一丝山风,明明是初秋却带着点阴冷。
见半天没有响动,她低声喊道:谁……谁在外面没人回应,屋外一片死寂。
林曼缓缓下了炕,拖着被绑住的双脚,艰难地蹭到门边。
她试着背过身反手去扣开门缝,没想到门竟然被打开了。那把生锈的铁锁静静的躺在门口。
林曼看了看院子里没人,也不知道眼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强行挣开手上的绳子,解开脚下的牵绊,顾不上疼痛,赤脚就冲出了门。
院外是漆黑的夜,山村的轮廓在月光下模糊而诡异。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恐惧,跌跌撞撞地向黑暗中跑去……
第三章:迷雾中的引路人
几只乌鸦在枝头萦绕,凄厉的叫着。
林曼的思绪被拉回眼前,她缓缓的爬起来,双手撑着泥地,抬头却发现自己跑进了一片林子里。
错落层次的林子里风声呼啸,像无数低语在她耳边盘旋。
她环顾四周,恐惧像潮水般涌来。
她迷路了。
怎么办…我该往哪儿走…林曼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她下意识的抱紧自己。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姐姐…
她猛地一僵,汗毛倒竖。她瞪大眼睛,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浮现,站在前面的小路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林曼看清了那是一个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穿着破旧的蓝色校服,校服胸口绣着东海市一中的字样。
女孩的脸色略显苍白,眼神却异常清亮,直直地盯着林曼。
你…你是谁是村子……林曼的声音发颤,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姐姐,别怕。女孩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一种熟悉的南方口音,和林曼家乡的腔调几乎一模一样,我都清楚,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真……真的吗!那……那太谢谢你了……你带路吧……
虽然心里还半信半疑,但小女孩口中的乡音让林曼平添了几分信任,于是朝女孩迈出步子保持距离的慢慢跟随着。
女孩步伐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在前面带路朝密林深处走去。
你家是在这附近村子的吗可以帮我报警吗
林曼心里惴惴不安的试探着询问。
姐姐,快点。
女孩并没有理会,反倒声音低沉的催促着,他们很快就来了。
他们林曼的心猛地一紧,刚想再问,身后山道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男人的咒骂和狗吠。
手电光亮在远处晃动,像一个个探照灯塔。
她猛地回头,看到七八个村民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冲来。
王老汉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那小娘们儿跑不了多远!快追!抓回来老子打断她的腿!
林曼吓得腿直发软,差点摔倒。
女孩转身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手冰冷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女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水灵灵的微光:姐姐,往那边去!记得找个地方躲好别出来!
她猛地朝一条岔路的方向推了林曼一把。
林曼踉跄着冲向岔路,回头却见女孩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他走过的时候,花草树木被蹭得噼啪作响,身影迅速没入黑暗。
有动静!在那边!
村民们一个个的朝着小女孩的方向追去。
林曼来不及多想,跑了不远,赶紧钻进路边的灌木丛里,屏住呼吸缩成一团。
荆棘刺进她的手臂,她死死捂住嘴,生怕喘息声暴露自己。
光亮渐远,声音也模糊在风里。
林曼瘫软在灌木丛中,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被女孩抓住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
心里发慌的想着:那个女孩是谁她为什么要帮我那些人都去追她了,不会有事吧
她努力的站起身,看着远处已经没有了动静。
谢谢……
心里面默念感谢,她沿着岔路继续跑。
山路越来越窄,周围的树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就在她欣喜的发现小路尽头有了几簇民家的灯光时,身后再次传来喧嚣。
看!在那儿!抓住她!
林曼一惊拼尽全力向前跑。
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抓住她的脖领,将她狠狠拽倒。
张金华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狰狞得像个恶鬼:跑让你跑!老娘今天非剥了你的皮!
林曼尖叫着挣扎,却被几个村民死死按住。王老汉赶过来,上去就是一脚,疼得她蜷缩成一团。
小丫头,挺能跑啊!转头朝旁边的村民吼道,拖回去!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跑!
林曼被拖着往回走,脚踝在石子上磨出一道道血痕。
她绝望地看向女孩消失的方向,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喊:救我…
可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和村民的冷笑。
她的视线模糊,泪水混着泥土淌下,耳边却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声音,轻得像幻觉:姐姐……别怕……
第四章:雨夜亡魂路
林曼被拖回王家的土屋时,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她的双腿拖在泥地上,膝盖和脚踝早已血肉模糊,每动一下都像有千万根针在刺。
村民们将她扔进屋子,木门砰地一声关上。
张金花站在她面前,双手叉腰,眼神恶毒得像要吃人:还敢跑老娘看你有几条命!
林曼蜷缩在角落,不敢吭声,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地面。
张金花咒骂着上午就是一通拳打脚踢,按着林曼的额头撞在床沿,疼得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王老汉上去一把推开,语气不耐烦:没轻没重的婆娘,别打脸啊,要不儿子成亲那天让村里人看着笑话。
他蹲下身,盯着林曼,慢悠悠地说:丫头,进了这山,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认命吧,好好伺候我儿子,兴许还能少受点罪。
林曼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挤出一句:你们…会遭报应的…
王老汉气的吹胡子瞪眼站起身,贱皮子,去让人把门窗封结实点,把圈里拴牲口的铁链子拿出来给她套上,饿她几顿,让她长点记性。
当天中午,土屋的窗户被厚木板钉死,门上加了两把生锈的大锁。
张老太从牲口棚里翻出一条大拇指粗的铁链,锁扣结实的锁在林曼的脚踝上。
铁链冰冷沉重,像一条毒蛇缠住她的腿,每动一下都硌得她骨头生疼。
她被扔在土炕炕边上,又困又饿,眼神逐渐模糊。
姐姐,姐姐,醒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胳膊上冰冷而熟悉的触感摇醒,林曼睁开眼睛才发现,昨晚给自己引路的小女孩,现在正蹲在身边,关切的注视她。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他们是不是也把你抓住了没打你吧
我没事,姐姐,嘘!
小女孩对林曼比划的小点声,手指向身后。
我是来救你的。
看着小姑娘神神秘秘的,顺着她身后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昏过去前林曼印象里被封的严严实实的窗口,现在竟然大敞四开,那些钉的密密麻麻的木板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你自己干的吗是有人来帮忙了吗
林曼的眼睛向窗外不断张望,以为女孩带了帮手来,可是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姐姐,我刚才听见他们说,明天要让他的傻儿子和你先圆房,快走,要不就没有机会了。
可我这脚上还拴着铁……
林曼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腿,双眼瞬间瞳孔放大,惊讶的发现自己脚下的铁链锁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
这……你到底是……
惊讶之余更多的恐惧包围了她,林曼不自觉的向后拖动着身体挪动了几下。
她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人或是什么,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她怕说出来自己就更害怕了。
姐姐,没工夫瞎想,快跟我走!
见她还在犹豫不决,小女孩伸手一把就把她拉了起来,扶着她一瘸一拐翻出了窗口。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密,黑黑的压了下来,开始下起小雨,雨水让地面开始泥泞,两人在山间小路上艰难的走着。
姐姐,我就送你到这了,前面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我的家就在这附近……
小女孩突然停下来脚步,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哦,那真的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好吗
我叫小雨,陈小雨。
小雨,你说你家,在……
林曼看看环视四周忽然有些纳闷,这山上林子里一片凄凉,连半点人活动过的迹象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人家的存在。
姐姐,求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当然,妹妹你这么帮我,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要报答你,加倍的……
那倒不用,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女孩从脖子上摘下一条细细的项链,塞进林曼手里。
项链上挂着一个心形吊坠,里面嵌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三口之家,女孩站在中间,笑得灿烂而纯真。
你只要把这个亲手交给我爸爸妈妈就可以了,照片后面有我家的地址,他们一定会很担心我,就拜托你了
你刚不是说,家不是在这附近吗怎么……
林曼愣了一下,抬头还想再问,女孩的身影却已经远远的消失在雨中,留下一句声音空灵的话:姐姐快走吧,顺着这条路下山,有个小卖部,找孙阿婆…她…她心肠好,也许……也许能帮到你,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林曼手中攥紧项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悲伤。
她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朝女孩所说的方向跑去。
雨这会儿越下越大,山路已经泥泞的不行,她摔倒了好几次,膝盖和手掌都被磨破了皮。
身后远处村子里传来村民的喊声和狗吠的骚动,应该是已经发现她逃跑的事了,又准备来抓她。
她努力的在中奔跑,身后的泥中混合着鲜红。
她不想放弃这小雨帮她争取的来之不易的机会,更不想让小雨的愿望落空。
终于,在一处山坳,她看到了远处一盏昏黄的灯光,孤零零地亮在雨幕中。
那是一间破旧的小卖部,木门紧闭,窗户上贴着泛黄的广告纸。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小卖部门口,用尽全力拍门:有人吗救救我!求求您!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带着哭腔,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灯亮了,门打开了个缝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探出头,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
她看到林曼的模样,吓得往后一退,声音颤抖:小姑娘,你…你是谁大半夜的要干啥啊
阿婆,救救我!林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混着雨水淌下,我是被拐来的!求您帮我报警好吗
老太太听完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她连连摆手,声音急促:我帮不了!你快走!别连累我!
她说着就要关门,林曼却死死抓住门框,哭喊道:求您了!是小雨,小雨,那个穿校服的小女孩让我来的!她说您能帮我!
老太太的手猛地一抖,像是被雷劈中般。
她盯着林曼,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你…你说啥小雨她的目光落在林曼手里的项链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猛地打开门,一把将林曼拽进去,迅速锁上门。
屋子里一股雨天的霉味,货架上摆着零散的日用品,角落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
林曼瘫坐在地上,喘得像拉风箱。
老太太靠着门板,浑身发抖,盯着林曼手里的项链,喃喃自语:你说她…她让你来的
林曼点点头,刚想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王老汉的怒吼:孙老太婆!开门!有没有个小娘们儿来你这儿快开门!
林曼猛地缩到货架后面表情哀求的朝着老太太用力摇头。
孙阿婆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打开一条门缝:疯……疯了吗大半夜砸我这老寡妇的门没看见!滚!她的声音尖利气势把门外的人一下子镇住了。
王老汉骂骂咧咧抵着门,朝着屋里面扒头探脑:哦,我就是来问问,要是看见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家里的儿媳妇大雨天跑出来了,我们怕她丢了,走!都去前面看看!
脚步声渐远,雨声重新吞没了一切。
老太太关上门,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双手捂着脸,老泪纵横。
她抬头看向林曼,声音沙哑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小雨,都跟你说什么了……
第六章:迟来的忏悔
周围再度恢复平静,只有雨点不停的在房顶上打出单调的节拍,昏黄的灯光在货架间投下斑驳的影子。
林曼瘫坐在地上,湿透的衣服贴着皮肤,冰冷得让她直打哆嗦。
她紧紧攥着那条项链,吊坠里的照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她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孙阿婆,声音沙哑:阿婆…您认识她吗她到底是谁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挣扎着站起身,蹒跚走到屋角落的一个小供桌前。
对着供桌上摆着一尊小小的菩萨像,旁边燃着一炷香,双手合十,低声呢喃:菩萨保佑……小雨啊,你死了我也很后悔,可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你可别害来我这孤寡老婆子啊……
死……死了您的意思是……我见到的是小雨的……可这东西怎么解释
林曼的心提到嗓子眼,盯着供桌上的香,脑子里一片乱。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既是恐惧,也是某种说不清的悲伤。
孙阿婆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向林曼。她走过来,递给林曼一杯热水,声音沙哑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孩子,先喝口水,暖暖身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曼手里的项链上,眼眶瞬间红了,你…真的见到她了没骗我吗
林曼接过水杯点点头,双手抖得几乎端不住。
她低头喝了一口,水是温的,却烫得她喉咙发紧。
她咬紧牙关,哽咽道:她…她救了我两次,还把这个给了我,托我亲手交给她父母,您不会是……记错了吧,小雨如果是那个……也做不到这些事吧
林曼说话的时候有一些害怕,声音也跟着越来越低。
我能看看那条项链吗
林曼把项链递了过去,孙阿婆缓缓打开吊坠,看着吊坠里小雨的样子,手不禁哆嗦起来。
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了许多:十年前,也是个雨夜,跟今晚一样。
这孩子跑到我这儿,浑身是伤,脸上全是血。
她说自己叫陈小雨,刚十四岁,是从外地被拐到这的,卖给了村子里老刘家那个四十多的光棍子当媳妇的。
她试着逃了好几次,但每次都被抓回去打,差点没命…
林曼的呼吸一滞,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校服女孩清亮的眼神。她低声哀叹:跟…跟我的情况几乎是一样……
孙阿婆点点头,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当时跪在我面前,求我帮她报警。我…我当时很怕。
这村里,买拐来的女人当媳妇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这些家庭都互相串连在一起,谁要是敢揭发就会联合起来报复谁……
我一个外嫁来的孤老婆子,哪儿敢惹他们……
她说到这儿,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
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她这么小,这么可怜,我想帮她,就…就让她藏在院后的小屋里,想等天亮再想办法。
可谁想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刘家村的十七八号人就找上门来,他们家是村霸,硬闯进来,把她拖了出去。
她当时喊得撕心裂肺,求我救救她,可我真的不敢……
林曼的心像被刀割了一下。她盯着孙阿婆,喉咙里挤出一句:然后呢那她后来怎么…死的
孙阿婆的肩膀猛地一抖,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
她低声说:没几天,就听附近村民私底下小声议论,说她被刘家人给打死了。尸体…尸体不知埋哪儿去了。
后来村里人都怕刘家的势力,没人敢提这事儿了,怕惹祸上身。
我…我从那以后,日夜睡不着,梦里全是她喊救命的声音。我信了佛,想赎罪,可我知道,赎不了…
林曼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项链,照片里的女孩笑得那么纯真,一个普通的花季女孩。
却死在这片荒山里,死在那些人的暴行下。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小雨会帮她,因为她们是同样的命运,同样的无助,同样的绝望。
孙阿婆,我觉得小雨应该不是在怪你,她和我说……
她说什么,是不是怪我没救她,肯定……
孙阿婆难过的流泪,懊悔的低着头小声回应着。
不,她跟我说,你是一个好心肠的人,让我来找您,您一定会帮我的。
她没有埋怨您没能救她,她知道您的无奈,也许在她心里,您是在这里唯一对她有过善意的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
孙阿婆显然有些激动,紧紧的拉住林曼的手。
嗯,也许她没有离开的唯一原因就是想了结自己的心愿,把这个……
林曼说着看看了手中握着的那条项链。
交给她的父母,让他们能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不用再苦苦再找寻她,也是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的真相和他们这些人对她所犯下的罪恶!
林曼一席话说的孙阿婆愣在那里,她低下头想了片刻。
孩子!你等我!
林曼看着孙阿婆擦掉眼泪,挣扎着站起身,蹒跚的走到供桌前,拿起一部老式座机。
她颤抖着拨下一个号码,声音低沉而坚定:喂是县公安局吗我要报案…对,拐卖人口,在我们村,王家…还有,十年前的一个案子…
林曼愣住了,抬头看向孙阿婆。老人背对她,肩膀微微颤抖,却站得笔直,像是在用尽最后的勇气。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应答声,孙阿婆的声音越发坚定:对,我是目击者…我可以作证…
挂断电话,孙阿婆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一丝释然。
她看向林曼,低声说:孩子,警察很快就来。我想我当年早该为小雨做这些,也许她就不会……
谢谢您,孙阿婆……
孙阿婆哭得泣不成声,林曼的泪水也跟着涌了出来。
她握紧手中的项链谢谢你……小雨。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远处传来警笛的低鸣,刺破了山村的死寂……
第七章:谢谢你,和未尽的回响
你说的就是在这里吗
一名女警指了指荒山中一块泥泞不堪的地方看向林曼。
嗯,应该就在这附近,我和她……不,我觉得应该是……
林曼披着一件警服取暖,回应着搀扶她的女警。
女警朝身旁的几名男警点点头,几名警察拿着铁锹,在林曼指认小雨消失的地点开始挖掘。
雨后的地面松软,泥泞混着草根被一层层翻开。
林曼站在一旁,双手紧握,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坑,脑海里闪过小雨消失前的那一眼,那么悲伤,那么决绝。
找到了!一个警察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震惊。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林曼也踉跄着上前,泪水模糊了视线。
坑里,一具小小的白骨渐渐显露,骨头上还挂着几片破旧的蓝色布料,依稀能辨认出东海市一中的字样。
林曼的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她捂住嘴,泪水像决堤般涌出:小雨…是你……我找到你了……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
王老汉和老刘家案件相关的几十号人都被铐上手铐,逐一押上警车。
张金花还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凭啥抓我我们花钱买的媳妇!有什么错!都是那个贱女人,扫把星,害我们全家!
他的傻儿子王大柱一脸茫然,傻笑着被推上车。
林曼坐在警车里,裹着女警给的毯子,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
女警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出神低声说:林曼,我们已经联系了你的家人,这两天我们就会安排人护送你回去。你的身体…确定没事吧
林曼摇摇头,声音沙哑:我没事……只是……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女警,她的家人…他们已经知道了吗
女警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沉重:我们查了档案,十年前,东海市一个叫陈小雨的初二女生失踪,她的父母报了案,这些年还一直在找她。我们已经联系了他们,他们会来认领遗骨。
林曼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低头看着项链,低声说:我答应过要亲手把这个还给他们。
几天后,林曼被护送回了家乡。但她第一站却来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手里攥着那条项链,心里一阵说不出紧张和难过。
门开了,一个年龄不到五十岁却满头白发的女人探出头,看到林曼手里的项链,愣住了。
她的身后,一个同样黑发无几的男人跟了出来,眼神像早已被悲伤掏空。
您是…陈小雨的妈妈林曼的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举起项链,低声说,这是小雨……让我一定亲手交给你们的……
女人猛地捂住嘴,泪水像决堤般涌出。
她接过项链,颤抖着打开吊坠,看到照片里女儿的笑脸,瞬间瘫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小雨…我的小雨…我们找了你十年,你怎么就……啊!
男人朝着林曼说了声谢谢,抱住小雨妈妈哭的撕心裂肺。
林曼的爸妈看见她回来三人紧紧抱住在一起痛哭流涕。
爸,妈对不起,我……
不说了不说了,孩子,回来了就好,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几个月后,林曼在家里刷着手机,短视频平台上热榜第一的标题:震惊!西北山区特大拐卖人口杀人案告破,数十名嫌疑人落网!
她点开链接,屏幕上滚动着熟悉的名字:李国富,张老汉夫妇以及刘家十几个人都在其列。
李国富因十多起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性质恶劣被判处死刑
杀死小雨点刘家那个老光棍因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其他从犯以及和王老汉夫妇等因证据确凿,都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
警方还解救了当地不少被拐的妇女儿童,捣毁了一条横跨多省的拐卖网络。
新闻的评论区里更是为国家司法机构以及警的正义点赞,对那些拐卖犯则是唾弃和谩骂。
林曼盯着屏幕,泪水滑落。她想笑,却发现嘴角僵硬得像冻住。
她想为小雨高兴,为那些被救的人高兴,可心底却只有无尽的空洞。
她低声呢喃:小雨…你看到了吗他们…他们都得到了惩罚。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王家的土屋、铁链的冰冷、村民的冷笑,还有小雨那双清亮的眼睛。她低声说:小雨…谢谢你。
一阵轻风从窗缝里吹进来,还带着那一丝熟悉凉意。
林曼猛地一颤,睁开眼,四下找寻找着小雨点身影,可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就在这一刹那,一个极其轻微、带着稚气却又无比清晰的少女声音,仿佛贴着林曼的耳畔响起:姐姐,谢谢你……(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