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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初闻玄都司

    暮春的夕阳将青石板路染成血色,凌云舟背着书箱,步履匆匆地走在回村的路上。这是他每月一次的归家日,本该是欢欣的时刻,可不知为何,今日心头总萦绕着一丝不安。

    奇怪...凌云舟站在村口,眉头紧锁。往日这个时候,村中该是炊烟袅袅,孩童嬉戏,农人归家的热闹景象。可今日,整个村子静得可怕,连一声犬吠都听不见。

    一阵冷风掠过,凌云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加快脚步,青石板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村庄中显得格外刺耳。

    张婶李叔他试着呼唤熟悉的邻居,却无人应答。各家各户门窗紧闭,连鸡鸭都不见踪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像是腐肉混合着铁锈的气息。

    凌云舟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冲出胸膛。他奔向自家那栋熟悉的青砖小院,院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

    爹娘他的声音颤抖着,无人应答。

    正屋的门半开着,凌云舟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村庄的死寂。

    凌云舟跪倒在地,眼前的一幕让他肝胆俱裂。他的父亲凌老爷仰面倒在太师椅上,双眼圆睁,嘴巴大张,整张脸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更可怕的是,他的胸口被剖开,内脏不翼而飞,只余一个血淋淋的空洞。

    母亲倒在父亲脚边,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深陷肉中,脸上凝固着诡异的笑容。她的眼睛被挖去,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嘴角却上扬着,像是在享受某种极致的快乐。

    不...不...凌云舟浑身发抖,爬向里屋。

    大哥凌风和大嫂陈氏并排躺在床上,姿势整齐得可怕。他们的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凌云舟刚靠近,就听见噗的一声,大哥的肚皮突然裂开,数十只黑色甲虫喷涌而出,迅速爬满了整个床铺。

    啊!凌云舟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矮几。

    角落里,五岁的小侄子小宝和三岁的侄女小莲面对面坐着,手拉着手,像是在玩什么游戏。可他们的身体已经干瘪如枯木,皮肤紧贴着骨头,眼窝深陷。最诡异的是,他们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死亡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云秀!云秀在哪凌云舟想起了十六岁的妹妹,跌跌撞撞地冲向妹妹的闺房。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凌云秀悬在房梁上,却不是上吊而死——她的四肢被某种锋利的东西整齐切断,身体被自己的肠子捆绑悬挂,像一只被拆解的玩偶。她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发丝缝隙中,能看到她大张的嘴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羽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凌云舟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发出嘶哑的呜咽。墙上、地上到处都是血迹,还有一道道深深的抓痕,仿佛死前所有人都经历了极端的痛苦与恐惧。

    呵呵呵...

    一阵阴冷的笑声突然在屋内回荡。凌云舟猛地抬头,看到房梁上蹲着一个黑影。那东西形似蜘蛛,却有张人脸,八条细长的肢体牢牢抓住横梁,正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

    凌家的最后一个血脉,那东西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你终于回来了。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全家凌云舟颤抖着站起来,抄起地上的烛台作为武器。

    黑影轻盈地落在地上,显出真身——一个半人半蛛的怪物,腹部鼓胀,表面浮现出扭曲的人脸。

    三百年前,你的先祖凌肃,作为玄都司百户,屠尽我族三百余口。怪物缓缓逼近,每条腿的尖端都滴着毒液,今日,我不过是以牙还牙。

    凌云舟后退着,后背抵上了墙壁:我不知道什么玄都司...我爹只是个普通商人...

    谎言!怪物突然暴怒,一条前肢闪电般刺来,贯穿了凌云舟的肩膀,你们凌家世代为玄都司效力,手上沾满我族鲜血!今日,我要让你在痛苦中慢慢死去,就像你的家人们一样...

    剧痛让凌云舟几乎昏厥,但他咬紧牙关,用烛台狠狠砸向怪物的头部。怪物吃痛后退,发出刺耳的尖叫。

    玄都司...到底是什么...凌云舟喘息着,鲜血从肩头汩汩流出。

    怪物狞笑着再次逼近:是专门镇压我们的组织...不过很快,他们也会和你们凌家一样,成为历史...

    就在怪物准备给予致命一击时,一道金光突然从窗外射入,精准地击中怪物的背部。怪物发出凄厉的嚎叫,身体开始冒烟。

    大胆妖孽,竟敢对玄都司后人下手!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胸前绣着金色符文的男子破窗而入。他手持一柄泛着青光的短剑,剑身上刻满复杂符文。

    裴琰!怪物惊恐后退,你们玄都司来得倒是快...

    凌家乃我玄都司重要成员,你等妖物胆敢报复,今日定叫你魂飞魄散!名为裴琰的男子剑指怪物,口中念动咒语,剑身顿时光芒大盛。

    怪物发出不甘的嘶吼,突然扑向已经奄奄一息的凌云舟:那我就先杀了这小子!

    休想!裴琰身形如电,挡在凌云舟面前,短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怪物的一条前肢应声而断,黑色液体喷溅而出。

    接下来的战斗快得凌云舟几乎看不清。裴琰的身影在屋内快速移动,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怪物虽然凶猛,却明显畏惧那柄短剑,很快就被逼入角落。

    玄都司的走狗!你们杀我族人,此仇不共戴天!怪物咆哮着,身体突然膨胀起来。

    不好!裴琰脸色一变,迅速退回凌云舟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拍在地上。符纸瞬间燃烧,形成一个金色光罩将两人护住。

    轰!

    怪物自爆了,黑色液体和碎肉四处飞溅,却被光罩挡在外面。爆炸过后,屋内一片狼藉,怪物的残骸迅速化为黑烟消散。

    凌云舟虚弱地抬头:它...死了吗

    暂时消灭了形体,但这类鬼物很难彻底杀死。裴琰收起短剑,蹲下身检查凌云舟的伤势,你伤得不轻,但还死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家会...凌云舟的意识开始模糊。

    裴琰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塞入凌云舟口中:先别说话,服下这颗保命丹。凌家的事,我们慢慢说。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迅速流遍全身,凌云舟感觉疼痛减轻了不少。

    你叫凌云舟,对吧裴琰扶他坐起来,你父亲是凌远山,表面上是丝绸商人,实则是玄都司在江南地区的暗桩首领。

    凌云舟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可能...我爹从未提起...

    这是为了保护你。裴琰叹息道,玄都司自洪武年间成立,专司镇压妖邪鬼怪。你凌家先祖凌肃是第一批玄都司百户,曾立下赫赫战功。这些年来,凌家一直暗中为玄都司效力,直到今日...

    凌云舟看向满屋惨状,泪水再次涌出:所以...那些怪物是来报仇的

    裴琰点头:最近半年,各地鬼怪活动频繁,已经有多位玄都司成员遇害。我们怀疑有人在背后操控,但一直找不到线索。他顿了顿,凌云舟,你是凌家唯一的血脉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凌云舟的心脏。他环顾四周,父母、兄嫂、侄子侄女、妹妹...所有亲人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而且死状如此凄惨。

    我要报仇。凌云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告诉我,怎样才能加入玄都司

    裴琰严肃地看着他:玄都司不是儿戏。一旦加入,终生不得退出,随时可能丧命。而且...他指了指满屋尸体,这就是与鬼怪为敌的下场。

    我还有选择吗凌云舟惨笑一声,那些怪物不会放过我,不是吗

    裴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确实。你是凌家血脉,天生具有灵视能力,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那些鬼怪会一直追杀你,直到...

    直到我或者它们全部死光。凌云舟接话道,挣扎着站起来,尽管双腿还在发抖,带我去玄都司,现在就走。

    裴琰露出赞赏的神色:有骨气。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白色粉末撒向四周,得先送你家人一程。

    粉末接触尸体的瞬间,所有尸体都开始发出淡淡的白光,然后逐渐化为光点消散。连血迹和打斗痕迹也随之消失,仿佛一切都被净化了。

    这是...

    净尘粉,能让死者安息,净化邪气。裴琰解释道,他们的魂魄已经去往该去的地方了。

    凌云舟跪下来,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重重磕了三个头:爹,娘,大哥大嫂,小宝小莲,云秀...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当他再次站起来时,眼中的悲伤已经被决绝取代。裴琰递给他一块黑色令牌,上面刻着玄都二字。

    从今天起,你就是玄都司的一员了。裴琰郑重地说,跟我回总部,你会接受训练,了解你的敌人,然后...复仇。

    凌云舟握紧令牌,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流入体内。他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二十年的家,转身跟随裴琰踏入暮色之中。

    远处,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暗处闪烁,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2血符现形

    南京城的夜色如墨,凌云舟跟随裴琰穿过繁华的街市,转入一条幽暗的小巷。他的肩膀伤口已经包扎好,但每次动作仍会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家族惨剧的真实性。

    玄都司总部在何处凌云舟低声问道,警惕地环顾四周。自从目睹家人惨死后,他看世界的眼光彻底变了——阴影中似乎总藏着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

    裴琰没有回答,只是在一堵看似普通的砖墙前停下,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制令牌,按在墙上一块不起眼的凸起处。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裴琰低声念道。

    砖墙突然如水波般荡漾起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一股混合着檀香与铁锈味的冷风从里面涌出,吹得凌云舟打了个寒颤。

    跟紧我,别乱碰任何东西。裴琰警告道,率先踏入黑暗。

    凌云舟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上。穿过入口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为之一窒——

    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呈现在眼前,高耸的石壁上嵌满了发光的符石,将整个空间映照成幽蓝色。数十条铁索桥纵横交错,连接着各个平台和建筑。最中央是一座七层黑塔,塔尖几乎触及洞窟顶部,塔身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金色符文。

    这里...是...

    洪武七年,太祖皇帝密令刘伯温选址建造。裴琰边走边解释,地上是南京城,地下则是玄都司总部——镇魔司。

    铁索桥在脚下摇晃,凌云舟低头看去,只见桥下深不见底,隐约有暗红色的液体流动,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镇魔血池,关押着最危险的鬼物。裴琰注意到他的目光,掉下去的话,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穿过主桥,他们来到黑塔底层。门口两名守卫身着黑色劲装,胸前绣着与裴琰相同的金色符文,见到二人立即行礼。

    裴百户,这位是其中一名守卫警惕地打量着凌云舟。

    凌家最后的血脉,凌云舟。裴琰简短介绍,司主在等我们。

    守卫闻言脸色一变,立即让开道路。凌云舟注意到他们眼中闪过的敬畏与...怜悯

    黑塔内部比外观更加宏伟。螺旋阶梯沿着内壁盘旋而上,每一层都有玄都司成员匆匆来往。有的在研读古籍,有的在擦拭武器,还有的正围着一张地图激烈讨论。

    玄都司分七部,对应黑塔七层。裴琰一边上楼一边解释,你现在要去的是第三层——验灵阁,测试你的天赋能力。

    凌云舟默默记下这些信息。三层的空间比下面小了许多,中央摆放着一个青铜大鼎,鼎内燃烧着幽绿色火焰。一位白发老者站在鼎旁,手中把玩着一串骨制念珠。

    司主,人带到了。裴琰恭敬行礼。

    老者转过身来,凌云舟惊讶地发现他双眼全白,竟是个盲人。但当那双眼睛看向他时,凌云舟却有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凌远山的小儿子,老者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你长得像你祖父。

    您认识我家人凌云舟声音发紧。

    何止认识。老者——玄都司司主缓步走近,你祖父凌岳是我同袍,你父亲是我亲自发展的暗桩。他突然伸手按住凌云舟的额头,让我看看,凌家的灵视在你身上还剩几分。

    一股灼热感从接触点扩散,凌云舟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破碎画面——扭曲的鬼脸、滴血的利爪、燃烧的村庄...他痛苦地呻吟出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不错,血脉很纯。司主收回手,满意地点头,裴琰,带他去净室,明日开始训练。

    等等!凌云舟挣扎着站起来,我家人惨死的仇...

    报仇司主冷笑一声,你以为杀你全家的只是一只蜘蛛鬼幼稚。他转向裴琰,告诉他实情。

    裴琰神色凝重:根据我们的情报,最近半年有七支鬼族联合起来,组成了血盟。它们的目标是复活被玄都司镇压数百年的鬼主。凌家...只是它们报复的第一站。

    为什么是我家凌云舟握紧拳头。

    因为三百年前,正是你先祖凌肃亲手将鬼主封印。司主从袖中取出一块残缺的玉牌扔给凌云舟,拿着,这是你祖父的遗物。现在,去休息吧。明日开始,你将面对比死亡更可怕的训练。

    3血符现形(续)

    净室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石室,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小烛台。凌云舟躺在黑暗中,耳边回响着家人的惨叫声。一闭眼,就看到妹妹被肢解的身体悬在房梁上晃荡。

    云秀...他咬着被角无声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凌云舟警觉地坐起身,看到墙角处有一团黑影在蠕动。

    谁他低声喝道。

    黑影突然静止,然后迅速向他扑来!凌云舟本能地翻滚躲避,黑影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在墙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门被猛地推开,裴琰持剑冲入,剑光一闪,黑影发出刺耳尖叫,化为青烟消散。

    画影鬼,最低级的探子。裴琰收剑入鞘,看来血盟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

    凌云舟喘着粗气:它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的血脉。裴琰点燃烛台,凌家人的气息对鬼物来说就像黑夜中的火炬。这也是为什么你必须尽快掌握控制能力。他丢给凌云舟一套黑色劲装,穿上,训练提前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地狱。每天天不亮,凌云舟就被带到黑塔第五层的练武场,学习使用各种对付鬼怪的武器——符咒、桃木剑、铜钱索、狗血钉...他的双手很快布满伤痕和老茧。

    鬼物分九等,裴琰一边纠正凌云舟的持剑姿势一边讲解,下三等为游魂、野鬼、厉鬼;中三等为煞鬼、血鬼、罗刹;上三等则是鬼将、鬼王和传说中的鬼主。

    凌云舟挥汗如雨,每一剑都带着对家人的思念和仇恨:杀我全家的是哪一等

    至少是血鬼级别。裴琰面色凝重,而且背后很可能有鬼将甚至鬼王指挥。

    最痛苦的莫过于灵视训练。司主亲自教导凌云舟如何控制这种天赋。他被绑在椅子上,强迫观看各种鬼怪害人的场景,直到能够冷静分析每种鬼物的弱点。

    情感是你的敌人。司主的声音冰冷,恐惧、愤怒、悲伤...这些都会让鬼物更容易找到并控制你。

    一个月后的深夜,凌云舟正在背诵《镇鬼咒》,裴琰匆匆赶来。

    有任务。南京城外三十里的刘家村,七日内有五个孩童失踪。当地县令上报说是拍花子,但我们怀疑是鬼物作祟。

    我要去凌云舟心跳加速。

    实战是最好的训练。裴琰递给他一把短剑,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保持冷静。

    4画皮惊魂

    刘家村比凌云舟的家乡还要小,只有二十来户人家。两人抵达时已是深夜,整个村子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

    分头调查。裴琰低声道,我去询问里长,你查看村口那户哭声最大的人家。如有异常,发信号。他递给凌云舟三张符纸和一枚铜哨。

    凌云舟握紧短剑,悄悄接近那户人家。透过窗缝,他看到屋内一对中年夫妇正对着一张小床哭泣,床上整齐摆放着一套孩童衣物。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味。凌云舟的灵视立刻起了反应——他看到一缕黑气从床底下缓缓渗出。

    有东西!他心头一紧,轻轻推开门。

    夫妇俩惊恐地抬头:你是谁

    官府派来查案的。凌云舟随口应付,眼睛紧盯着床底,请先出去,这里有危险。

    男人刚要发怒,突然床下传来咯咯的笑声。紧接着,一只苍白的小手伸了出来!

    小宝女人惊喜地扑过去。

    别过去!凌云舟一把拉住她,同时抽出符纸。他的灵视清楚地看到那只手上缠绕着浓重的黑气。

    太迟了。床下的东西猛地窜出——它有着孩童的外形,但皮肤像蜡一样融化滴落,露出下面血红的肌肉组织。

    画皮鬼!凌云舟想起训练时的知识,这种鬼物专门剥取孩童的皮伪装自己。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拉着妻子往外跑。画皮鬼扭曲着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女人。

    凌云舟咬破手指,将血抹在符纸上掷出:天地无极,玄心正法,破!

    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一道金光击中画皮鬼后背。鬼物发出凄厉尖叫,动作迟缓了一瞬,女人得以逃脱。

    快跑!去村口找裴大人!凌云舟大喊,同时拔出短剑。

    画皮鬼转过身,脸上的皮肤已经完全脱落,露出一个血盆大口:凌...家...血...

    它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凌云舟心中一惊,但没时间多想。画皮鬼已经扑来,利爪直取他的咽喉。

    凌云舟侧身闪避,短剑划过鬼物手臂,带出一串黑色黏液。画皮鬼吃痛,动作却更加狂暴。一爪扫来,凌云舟胸前顿时出现三道血痕。

    该死!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桌子。画皮鬼趁机扑上,将他压在地上。恶臭的口水滴在他脸上,腐蚀出细小的血泡。

    危急时刻,凌云舟想起裴琰的教导——鬼物最怕纯阳之物。他奋力将左手伸入怀中,摸出那枚铜哨塞入画皮鬼口中,同时念动口诀:阳精所在,百鬼退散!

    铜哨突然发出刺目金光,画皮鬼惨叫着后退。凌云舟抓住机会,一剑刺入它的胸口。

    不...甘心...画皮鬼的身体开始崩解,主人...即将...苏醒...你们...都会...

    话未说完,它便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凌云舟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这时,裴琰冲了进来。

    干得不错。他查看了一下现场,但下次记得先发信号。

    凌云舟指着那滩黑水:它临死前说了主人即将苏醒...

    裴琰脸色骤变:果然如此。血盟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他扶起凌云舟,我们得立刻回总部。鬼主的封印...可能已经松动了。

    远处,一声凄厉的鬼啸划破夜空,仿佛在回应裴琰的话。凌云舟握紧短剑,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血盟的鬼物杀了他全家,而现在,它们的目标似乎远不止于此...

    5封印松动

    黎明前的南京城笼罩在薄雾中,凌云舟跟随裴琰穿过寂静的街道,返回玄都司总部。胸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画皮鬼那句主人即将苏醒的话语如同附骨之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裴大人,鬼主到底是什么凌云舟忍不住问道,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裴琰脚步不停,声音压得极低:三百年前祸乱人间的极恶之鬼,吞噬了上万生灵。你先祖凌肃联合玄都司七位百户,以生命为代价才将其封印。

    那为什么现在...

    因为时间。裴琰在一处暗门前停下,快速打出几个手印,任何封印都会随着岁月流逝而减弱。血盟的鬼物们感应到了这一点,正在试图彻底破坏封印。

    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两人刚踏入,门便在身后自动关闭,将晨光隔绝在外。

    黑塔内的气氛比离开时更加紧张。玄都司成员们行色匆匆,低声交谈中不断出现震动加剧东北方位等字眼。裴琰脸色越发凝重,拉着凌云舟直奔顶层。

    司主通常不见新人,但今天情况特殊。裴琰在七层入口处整理了一下衣襟,记住,只回答问题,不要多言。

    七层是一个圆形大厅,四壁刻满了繁复的符文,中央地面上绘制着一幅巨大的八卦图。司主站在八卦图的阴阳鱼眼处,周围站着五位身着不同颜色长袍的老者,正在激烈争论。

    ...必须立即加固东北方位的封印!一位红袍老者拍案道。

    贸然行动只会加速崩溃!蓝袍老者反驳,应该先找到替代的镇物...

    司主抬手示意安静,转向刚进来的两人:裴琰,情报如何

    裴琰单膝跪地:确认是血盟所为。画皮鬼透露鬼主即将苏醒,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它们似乎特别针对凌家血脉。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在凌云舟身上,让他如芒在背。司主那双白色的眼睛似乎能看透灵魂,沉默片刻后突然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裴琰和凌家小子留下。

    待其他人退出大厅,司主缓步走到凌云舟面前,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伸出舌头。

    凌云舟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司主仔细查看后,脸色变得更加严肃:果然出现了鬼纹。

    什么裴琰惊呼,一步上前扳过凌云舟的下巴,才一个月就...

    凌云舟挣脱开来:什么鬼纹到底怎么回事

    司主示意他看铜镜。镜中,凌云舟的舌根处隐约浮现出几条暗红色的纹路,组成一个奇特的符号。

    这是鬼主封印的印记。司主的声音沉重如铁,只有凌家血脉才会出现。看来封印确实到了崩溃的边缘,它正在通过血脉联系寻找突破口。

    凌云舟浑身发冷:所以我家人的死...

    是血盟精心策划的。司主走向八卦图中心,它们杀光凌家血脉,就是为了削弱封印。而你,是最后一个。

    大厅突然剧烈震动,墙上的符文接连闪烁起来。东北角的一块石板咔嚓一声裂开,涌出一股黑气。

    来不及了!司主大喝,裴琰,立即带震字小队前往青冥山封印之地。凌家小子也去,他的血脉可能是关键。

    裴琰面色大变:司主,他才训练了一个月!

    正因如此。司主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令牌扔给凌云舟,拿着,这是你先祖的镇鬼令。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保持灵台清明。

    凌云舟接过令牌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热流顺着手臂蔓延全身。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位与自己容貌相似的黑甲将军,手持长剑立于尸山血海之上...

    准备出发!裴琰的喝声将他拉回现实,一炷香后在西门集合。

    6深山古墓

    青冥山位于南京城东北方向二百里处,山势险峻,终年云雾缭绕。凌云舟跟随震字小队疾行一天一夜,终于在次日黄昏抵达山脚。

    小队算上他和裴琰共七人,都是玄都司精锐。为首的是一位名叫铁山的壮汉,使一对铜锤;其次是擅长符咒的姐妹花青鸾、红鸢;沉默寡言的弓箭手冷弦;还有精通奇门遁甲的少年玄机子。

    封印在山顶的古墓中。裴琰指着被乌云笼罩的山峰,最后一次加固是六十年前,由当时的司主和...凌家人共同完成。

    凌云舟注意到他说到凌家人时的微妙停顿,但没来得及追问。铁山已经带头踏上山路,众人立即跟上。

    随着海拔升高,空气变得稀薄而冰冷。更诡异的是,凌云舟开始听到若有若无的低语声,仿佛有人在他耳边用听不懂的语言呢喃。其他人似乎毫无察觉。

    裴大人,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凌云舟忍不住问道。

    裴琰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你听到了什么

    像是...有人在说话,但听不懂。

    裴琰与铁山交换了一个眼神:是鬼主的低语。只有凌家血脉能听到。别理会,集中精神。

    山路越来越陡,到后来几乎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天色完全暗下来时,他们终于抵达一处平台。前方山壁上嵌着一扇锈迹斑斑的青铜大门,门上雕刻着狰狞的鬼面。

    到了。玄机子上前,在门上几个特定位置按顺序敲击,古墓入口。

    青铜大门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腥臭的冷风扑面而来,凌云舟的灵视立刻捕捉到阶梯上飘荡的缕缕黑气。

    鬼气外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青鸾点燃特制的符火把,幽蓝火焰照亮了通道。

    众人谨慎下行,阶梯似乎没有尽头。凌云舟的耳中,那些低语声越来越清晰,渐渐能分辨出几个重复的字眼:血...封印...自由...

    突然,他脚下一空,差点摔倒。低头看去,台阶上竟有一滩还未干涸的黑色液体——和画皮鬼死后化成的如出一辙。

    有鬼物来过!冷弦蹲下检查,时间不超过六个时辰。

    裴琰脸色阴沉:血盟果然抢先一步。加快速度!

    阶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墓室,中央摆放着一具青铜棺椁,周围地面上刻满了复杂的阵法图案。然而此刻,阵法多处已经被破坏,棺椁上缠绕的锁链也断了几根。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墓室四角各跪着一具干尸,身穿玄都司制服,双手被铁链锁住,呈跪拜姿势朝向中央棺椁。

    那是...凌云舟喉咙发紧。

    六十年前的加固小队。裴琰声音沙哑,看来他们没能全身而退。

    青鸾迅速检查阵法:东北方位的阵眼被破坏了,鬼气正从这里泄漏。需要立即修复。

    需要什么材料铁山问道。

    朱砂、黑狗血、还有...青鸾犹豫了一下,纯阳之血。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凌云舟。裴琰沉声道:凌家血脉最为纯阳,可以暂时替代被破坏的镇物。

    怎么做凌云舟毫不犹豫。

    红鸢取出一把青铜匕首:将你的血滴在阵眼处,同时念诵《镇魔咒》。理论上可以支撑十二个时辰,足够我们重新布置完整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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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云舟接过匕首,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落在阵眼处的瞬间,整个墓室突然剧烈震动!

    不好!玄机子大叫,它感应到凌家血脉了!

    棺椁上的锁链哗啦作响,一股浓如实质的黑气从缝隙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模糊的巨脸。那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的大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鬼主投影!裴琰拔剑挡在凌云舟身前,继续仪式,别停!

    凌云舟强忍头痛欲裂的感觉,继续将血滴在阵眼上,同时结结巴巴地念诵刚学会不久的《镇魔咒》。随着咒语进行,阵法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但远不足以压制狂暴的黑气。

    不够强!青鸾焦急道,他的血脉力量还没完全觉醒!

    黑气突然凝聚成触手状,向众人袭来。铁山挥舞铜锤抵挡,却被一击打飞;冷弦连射三箭,箭矢穿过黑气毫无作用;青鸾姐妹的符咒也只能暂时逼退它。

    凌云舟!裴琰在混战中大喊,集中精神,想象你体内流淌着先祖的力量!

    凌云舟闭上眼睛,努力屏蔽周围的厮杀声。他握紧手中的镇鬼令,突然想起司主的话——他的血脉可能是关键。

    血脉...凌家血脉...他回想起那个模糊的梦境,黑甲将军立于尸山血海之上...

    啊——!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从丹田爆发,瞬间流遍全身。凌云舟不受控制地张开双臂,一道金光从他胸口迸射而出,直击中央棺椁!

    金光与黑气激烈碰撞,整个墓室地动山摇。在刺目的光芒中,凌云舟恍惚看到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三百年前,青冥山顶。七位玄都司百户围成一圈,中央是一个被锁链束缚的黑影。其中一位百户摘下头盔,露出与凌云舟极为相似的面容——凌肃。

    以我血脉为引,以我魂魄为锁...凌肃高举长剑,剑身燃起金色火焰,封汝于此,生生世世!

    长剑刺入黑影胸膛,同时也穿透了凌肃自己的身体。鲜血交融,化为无数金色锁链缠绕住黑影...

    凌云舟!醒醒!

    裴琰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墓室已经恢复平静,阵法重新运转,中央棺椁上的锁链也恢复了完整。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

    你...刚才全身都在发光...红鸢声音发颤。

    凌云舟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皮肤下隐约有金光流动,但正迅速消退。他虚弱地晃了晃,被裴琰一把扶住。

    封印暂时稳定了。青鸾检查后确认,但很奇怪...阵法运行方式似乎变了...

    裴琰深深看了凌云舟一眼:不是阵法变了,是激活方式变了。凌家的血脉印记被触发了。

    什么意思凌云舟喘息着问。

    意思是...裴琰欲言又止,我们先离开这里。路上我会解释。

    就在众人准备撤离时,凌云舟突然注意到墙角一具干尸的手指动了一下。他刚要出声警告,那具干尸猛地抬头,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看向他,腐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

    ...逃...快逃...封印...是骗局...

    然后,干尸轰然倒地,彻底化为尘埃。凌云舟浑身冰冷,但这次,他选择了沉默。

    7破碎记忆

    离开古墓的路上,凌云舟的脚步越来越沉。不仅仅是体力透支,那些不断闪现在脑海中的先祖记忆碎片,像无数把尖刀搅动着他的思绪。

    你脸色很差。裴琰递来水囊,血脉觉醒后的第一次反噬,忍一忍。

    清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体内燃烧的怪异热流。凌云舟闭上眼,又看到那个画面——先祖凌肃将长剑同时刺穿自己和鬼主的身体。但这次,他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凌肃脸上不是决绝,而是...悲伤

    裴大人,当年我先祖封印鬼主时,可有留下什么记载凌云舟试探着问。

    裴琰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玄都司秘阁有完整记录。等回去后,司主会告诉你该知道的。

    该知道的...而不是全部。凌云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措辞。自从家人惨死后,他对谎言和隐瞒变得异常敏感。

    夜幕降临,小队在一处山坳扎营。青鸾和红鸢布置了防护符阵,铁山负责警戒,其他人轮流休息。凌云舟本该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但一闭眼,那些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这次,他看到了更多——

    凌肃跪在祭坛前,对面站着七位身穿玄都司服饰的老者。其中一人手持青铜匕首,声音冰冷:凌肃,你确定要这么做一旦开始,你的血脉将永远背负这个诅咒。

    别无选择。凌肃抬头,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只有凌家血脉能够容纳它。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族的宿命。

    匕首划过凌肃的掌心,鲜血滴入祭坛中央的黑色晶体。晶体如活物般蠕动,贪婪地吸收着血液...

    醒醒!你在发烧!

    凌云舟猛地睁开眼,发现裴琰正按着他的肩膀。他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浸透,皮肤烫得吓人。

    不是发烧...凌云舟艰难地撑起身子,是记忆...先祖的记忆在我脑海里复苏...

    裴琰脸色骤变,迅速扫视四周,确认其他人都已睡熟,才压低声音道:你看到了什么

    先祖凌肃...他不是简单地封印了鬼主,而是...将自己的魂魄与鬼主融合了凌云舟直视裴琰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篝火在裴琰眼中跳动,映照出他挣扎的神色。良久,他叹了口气:你迟早会知道。凌家不是普通的玄都司家族,你们是守狱人。

    守狱人

    专门负责看守最危险鬼物的血脉。裴琰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三百年前那场大战,鬼主的力量太过强大,常规封印根本无法长久。于是凌肃想出了一个疯狂的办法——用凌家特殊的血脉作为容器,将鬼主的一部分力量封印在自己体内。

    凌云舟胸口发闷:所以...我体内的力量...

    是凌肃留下的血脉传承。每一代凌家都会有一个孩子继承这份力量,成为活的封印。裴琰的声音越来越低,你父亲凌远山本该是这一代的守狱人,但他...拒绝了。

    拒绝了

    所以他被安排做了暗桩,远离玄都司核心。裴琰苦笑,司主本以为能说服他回心转意,没想到...

    没想到血盟先找到了他们。凌云舟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所以他们杀我全家,是为了破坏封印

    裴琰摇头:不全是。血盟要的不是破坏封印,而是...转移。它们需要一个新的、可控的容器。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凌云舟头上。他突然明白了画皮鬼为何说他是凌家最后的血脉,也明白了为何司主如此急切地要带他回玄都司。

    司主想要我做什么凌云舟声音嘶哑。

    缚魂仪式。裴琰避开他的目光,成为新一代的守狱人,将鬼主的力量重新封印在你体内。

    凌云舟猛地站起,头晕目眩几乎摔倒:这等于自杀!先祖的记忆告诉我,那种痛苦...

    小声点!裴琰一把拉住他,这不是请求,凌云舟。这是凌家血脉的宿命。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宿命。这个词像枷锁般沉重。凌云舟望向熟睡的队友们,突然意识到这次任务远不止加固封印那么简单——他是被特意带去的,就像被牵往祭坛的羔羊。

    如果我拒绝呢

    裴琰的眼神变得复杂:你不会想知道的。

    8缚魂之约

    回到玄都司总部后,凌云舟被直接带到了黑塔最底层——一个他从未被允许进入的地方。穿过长长的螺旋阶梯,他们来到一个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是一个血池,池水浓稠如汞,散发着铁锈味。

    司主和五位长老已经等在那里。石室四壁刻满了与凌云舟舌根处相似的符文,在火把照耀下泛着诡异红光。

    凌云舟,司主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你已见识过鬼主的力量,也感受到自己血脉的觉醒。现在,是时候履行凌家的使命了。

    什么使命成为另一个祭品凌云舟冷笑,我看到了先祖的记忆,知道缚魂仪式意味着什么——永远的折磨,灵魂与鬼主永世纠缠!

    长老们交换着眼神。红袍老者厉声道:放肆!凌肃是英雄,他的牺牲拯救了千万生灵!

    是吗凌云舟转向司主,那为什么在我的记忆中,先祖脸上满是悔恨

    石室一片死寂。司主缓缓走近,白瞳中映出凌云舟倔强的面容:因为所有守狱人最终都会后悔。这是代价。他抬起枯瘦的手,按在凌云舟胸前,但你有的选吗血盟正在追杀你,只有玄都司能保护你。而且...

    一股剧痛突然从胸口炸开,凌云舟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他的皮肤下金光流动,逐渐在胸口形成一个与舌根处相同的符文。

    看,血脉已经自行觉醒。司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即使你不自愿,力量也会逐渐苏醒。到时没有玄都司的帮助,你会被反噬成一具行尸走肉。

    凌云舟喘息着,冷汗浸透衣衫。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裴琰,希望得到哪怕一丝支持,但裴琰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给你一夜考虑。司主转身离去,明日黎明,做出你的选择。

    凌云舟被带到一间特殊的净室,门外有两名守卫把守。他瘫在石床上,胸口的灼痛感一阵强过一阵。每次疼痛袭来,都有新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一个年轻女子被铁链锁在石柱上,面容与凌云舟有七分相似。她平静地看着手持匕首走近的玄都司司主:告诉我的孩子,我自愿的。

    一个少年在荒野中奔逃,身后是追杀的玄都司武士。他跳下悬崖的瞬间,胸口爆发出刺目金光...

    这些是...历代守狱人的记忆

    最强烈的疼痛袭来,凌云舟蜷缩成一团。这次浮现的记忆格外清晰:凌肃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中,面前不是想象中的狰狞鬼怪,而是一个被锁链束缚的年轻男子。男子抬头,露出一双与凌云舟一模一样的眼睛。

    为什么男子声音嘶哑,我从未害过人,只是追求长生之道...

    我知道。凌肃痛苦地闭上眼睛,但你的力量太危险,朝廷和玄都司已经下了决定。

    那就杀了我!不要把我变成怪物!

    抱歉...凌肃拔出长剑,这是唯一的办法。

    记忆突然中断。凌云舟大口喘息,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形:鬼主根本不是天生的恶鬼,而是一个被玄都司改造的修士而凌家世代守护的,可能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净室的门无声开启,裴琰闪身而入。

    你怎么——

    嘘。裴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速在墙上画了个隔音符,听着,时间不多。如果你想活命,现在就跟我走。

    凌云舟警惕地后退:什么意思

    司主不会真的给你选择。裴琰声音急促,无论你同不同意,明天他们都会强行进行仪式。三百年来,没有一个守狱人是真正自愿的。

    那你为什么帮我

    裴琰解开衣襟,露出胸口——一个与凌云舟相似的符文,只是颜色暗淡许多:因为我母亲是凌家人,上一代守狱人的妹妹。我也有一半凌家血脉,只是不够纯净,无法成为完整容器。

    这个真相如同一道闪电。凌云舟突然明白为何裴琰对他格外关注,为何对凌家往事如此了解。

    外面守卫

    暂时解决了。裴琰递给他一套便装,玄都司有秘密通道,但我只能带你到出口。之后你得自己躲藏,同时学会控制血脉力量。

    为什么冒这么大风险帮我

    裴琰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我见过被完全束缚的守狱人...那比死亡可怕千万倍。他顿了顿,而且,我怀疑关于鬼主的真相远比司主说的复杂。你的记忆觉醒可能不是巧合。

    远处传来脚步声,裴琰脸色一变:快决定!

    凌云舟深吸一口气,迅速换上便装。几分钟后,两人悄无声息地溜出净室,沿着一条隐蔽的螺旋阶梯向下。阶梯尽头是一道暗门,门外是南京城地下纵横交错的下水道。

    沿着红色标记走,会通向城外树林。裴琰塞给凌云舟一个包袱,里面有干粮、银两和一本《凌氏心法》,能帮你初步控制力量。

    你不一起走

    我得回去制造假象,争取更多时间。裴琰犹豫了一下,还有件事...血盟找你不全是为了破坏封印。它们中有一部分认为,凌家血脉可能是彻底消灭鬼主的关键。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你的血脉特殊,也许...裴琰突然住口,警觉地回头,有人来了!快走!记住,不要相信任何自称玄都司的人!

    凌云舟还想再问,裴琰已经推他进入暗门,迅速关闭了机关。黑暗中,凌云舟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胸口符文发出的微弱嗡鸣。

    他摸了摸舌根处的鬼纹,毅然转身向通道深处走去。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真相还是更大的阴谋,他都已经无法回头——凌家血脉的宿命,将由他自己来改写。

    9

    血色黎明

    南京城外的密林中,凌云舟跌跌撞撞地奔跑着。裴琰给的包袱紧贴在胸前,里面的《凌氏心法》像块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肤。每跑几步,胸口那个符文就会爆发一阵剧痛,迫使他在树边停下喘息。

    该死...凌云舟撕开衣襟,发现符文已经扩散到拳头大小,金色纹路在皮肤下诡异地蠕动。他咬紧牙关,按照裴琰的提示尝试平复呼吸。

    远处传来犬吠声和金属碰撞的轻响——玄都司的追兵近了。

    凌云舟强迫自己继续前进。穿过一片灌木丛后,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小溪。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冰冷的溪水暂时缓解了胸口的灼热感。顺流而下百米后,他爬上一块突出的岩石,藏身于垂落的藤蔓之后。

    追捕者的声音由远及近。

    血迹到这里就断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

    分头找!这是个女声,冷得像刀,司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特别注意水面和树冠。

    凌云舟屏住呼吸。透过藤蔓缝隙,他看到三名玄都司武士站在溪边。其中两人穿着熟悉的黑色劲装,但第三人却身披青灰色斗篷,胸前绣着一个陌生的银色符文——巽字。

    那小子跑不远。青灰斗篷蹲下,手指轻触水面,他身上的血脉印记会不断释放能量波动,就像黑夜中的火炬...

    话音刚落,那人突然转向凌云舟藏身的方向!凌云舟心跳骤停,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符文。就在这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锐疼痛从胸口直冲脑门,他眼前一黑,险些叫出声来。

    新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一个年轻道士站在山顶,双手结印,周身环绕着纯净的白光。山下是燃烧的村庄,村民们的哭喊声随风飘来。

    不是我...道士摇头,面色惨白,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突然,数十支箭矢从暗处射来,道士勉强撑起屏障,但仍被三支箭射中。箭头上刻着细小的符文,伤口处立刻泛起不祥的黑气。

    凌肃!道士怒视着从树林中走出的黑甲将军,连你也背叛我

    凌肃面容痛苦,却仍举起长剑:徐鸿渐,你的力量太危险。朝廷已经下了格杀令...

    记忆突然中断。凌云舟浑身被冷汗浸透,那个名字在脑海中回荡——徐鸿渐这就是鬼主的真名

    在那边!

    一声暴喝将凌云舟拉回现实。青灰斗篷已经拔剑指向岩石,三道符箓凌空飞来!

    凌云舟本能地翻滚躲避。符箓击中岩石,爆发出刺目电光,碎石四溅。他跌落溪中,冰冷的溪水呛入气管,却顾不上咳嗽,拼命向对岸游去。

    别让他上岸!女武士张弓搭箭,三支羽箭破空而来。

    凌云舟勉强躲过两支,第三支深深扎入右肩。剧痛让他沉入水中,眼前一片血红。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水底有白光闪烁...

    轰!

    一道水柱突然冲天而起,将追兵们的第二轮攻击尽数挡下。凌云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出水面,模糊的视线中,一个白色身影站在岸边,长袖挥舞间,无数光点如萤火虫般环绕。

    玄都司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了来人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先生!青灰斗篷如临大敌,立即结起防御手印,这事与你无关!

    凡是玄都司的龌龊勾当,都与我有关。白先生轻轻挥手,光点凝聚成屏障,挡下又一波攻击,滚吧,告诉你们司主,这孩子我保了。

    三名武士交换眼神,突然同时出手!青灰斗篷掷出七枚铜钱,在空中组成杀阵;女武士连射九箭,箭箭直取要害;最后一人则甩出三条锁链,链首是狰狞的鬼头钩。

    白先生叹了口气,双手结出一个奇异法印。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攻击悬停在空中,三名武士的动作凝固成滑稽的雕像。

    定身术只能维持十息。白先生转身捞起奄奄一息的凌云舟,我们得走了。

    凌云舟想说什么,但失血过多加上符文的反噬,让他终于陷入昏迷。最后的意识里,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像是童年时母亲熬制的安神汤...

    10往昔真相

    ...所以说,凌家的血脉既是钥匙,也是锁。

    朦胧中,这个声音渐渐清晰。凌云舟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朴的竹屋里。肩上的箭伤已经包扎妥当,胸口的符文也不再剧痛,而是散发着温和的热度。

    醒了声音来自窗边的男子。他约莫四十岁上下,一袭素白长衫,面容清癯,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左眼漆黑如墨,右眼却呈现不自然的银白色。

    白...先生凌云舟嘶哑着嗓子问道。

    白先生点点头,递来一碗褐色药汤:喝了。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血脉躁动。

    药汤苦得让人头皮发麻,但效果立竿见影。凌云舟长舒一口气,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竹屋不大,但整洁有序。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角落的书架上摆满了古籍。最引人注目的是屋中央的一张檀木桌,上面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水晶球,球内似有云雾流转。

    这是哪里玄都司的人...

    找不到这里。白先生坐到床边,银白色的右眼微微发光,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逃出玄都司

    凌云舟犹豫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看到了先祖的记忆...鬼主不是天生的恶鬼,而是被玄都司陷害的修道者,名叫徐鸿渐。

    白先生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露出苦涩的微笑:看来凌肃的血脉记忆比我想象的更完整。他起身走向书架,取下一本泛黄的手札,徐鸿渐是我师兄,三百年前最有希望得道飞升的修士。

    凌云舟撑起身子:你也是修道者

    曾经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白先生指了指自己的银白右眼,这是窥探太多真相的代价。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哪些记忆

    随着凌云舟的叙述,白先生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当说到凌肃将长剑同时刺穿自己和徐鸿渐时,白先生突然打断:等等,你说剑是从哪个方向刺入的

    从...徐鸿渐背后,贯穿心脏后,再刺入凌肃自己的腹部。

    白先生猛地站起,激动地在屋内踱步:果然如此!我就知道凌肃当年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

    常规的封印术需要从正面施法。白先生解释道,但凌肃选择从背后突袭,这不是封印,而是...分担。

    分担

    白先生拿起水晶球,轻轻摇晃。球内云雾散开,显现出两个模糊人影:徐鸿渐修炼时走火入魔,体内灵力暴走,确实可能危及百姓。玄都司本打算直接杀了他,但凌肃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用凌家特殊的血脉作为缓冲,将暴走的灵力一分为二。

    水晶球中,一个人影将剑刺穿另一个人,然后反转剑锋刺入自己。两道纠缠的光流从伤口处涌出,逐渐平衡。

    所以鬼主不是恶鬼,而是...

    是被强行分离的暴走灵力,混合了徐鸿渐的痛苦和凌肃的牺牲。白先生放下水晶球,三百年来,玄都司一直在掩盖这个真相,因为活人祭品的故事更能震慑其他修道者。

    凌云舟胸口符文又开始发热:那我家族的血脉...

    是平衡的关键。每一代凌家人中,都会有一个继承这份力量,维持封印的平衡。白先生突然皱眉,但最近几代,愿意履行这个职责的凌家人越来越少...

    我父亲拒绝了。凌云舟低声道,所以他被派去做暗桩。

    白先生点头:而血盟——那些崇拜鬼主力量的鬼物们,它们感应到封印衰弱,想要彻底释放鬼主力量。杀光凌家人,就是为了破坏这个平衡。

    那我现在...

    是个行走的定时符弹。白先生直言不讳,你体内的血脉正在觉醒,但缺乏正确引导。如果不学会控制,要么被力量反噬而死,要么被玄都司抓去当新的祭品。

    凌云舟握紧拳头:你能帮我

    某种程度上,是的。白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块温润的白玉佩,这是我师兄徐鸿渐的遗物,能帮你稳定血脉。但要真正掌握力量,你需要找到《太虚录》。

    那是什么

    徐鸿渐毕生所学的心法,记载了如何控制那种级别的灵力。白先生将玉佩挂在凌云舟脖子上,巧合的是,它最后出现的地方,正是你家祖宅。

    凌云舟心头一震。家...那个满是血腥记忆的地方。但现在,它可能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就在这时,玉佩突然发出刺目白光!白先生脸色大变,迅速在屋内布下三重结界。

    有人强行突破了外围预警。他银白的右眼快速转动,两股力量...不,三股!玄都司的乾字小队,还有血盟的鬼将!

    凌云舟挣扎着下床:我得走,不能连累你。

    来不及了。白先生从墙上取下一柄青铜古剑,听着,孩子,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点——你体内的力量不是诅咒,而是馈赠。凌肃留给后人的,不是枷锁,而是选择的权利。

    屋外传来树木倒下的巨响,接着是刺耳的鬼啸和玄都司的号令声。白先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竹门:

    准备好见见真正的世界了吗,凌云舟

    11七星借命

    竹门洞开的瞬间,三道黑影已扑至眼前。

    最前面的是一只人面蛛身的怪物——血盟三鬼将之一的织魂夫人。她八条长腿如刀刃般闪烁寒光,腹部的人脸发出刺耳尖笑:白老鬼,交出凌家小子!

    白先生青铜剑横斩,一道月牙形白光迸发,逼退织魂夫人。但左侧又袭来一团黑雾,雾中伸出两只枯爪——枯骨将军的索命爪直取凌云舟咽喉!

    凌云舟本能地抬手格挡,胸口符文骤然发烫。金光从皮肤下渗出,在面前形成一道半透明屏障。枯爪撞在屏障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凌云舟连退三步。

    不错。白先生赞许地瞥了一眼,但别硬撑!

    话音未落,第三道攻击已至——一支玄铁箭破空而来,箭头上缠绕着紫色电光。这一箭来自竹林外的玄都司乾字小队神射手。

    白先生左手掐诀,一道水幕凭空出现。箭矢穿透水幕,速度大减,被他一剑挑飞。

    走!

    白先生拽住凌云舟向后屋冲去。织魂夫人尖啸一声,数十根蛛丝从她腹部喷射而出,封死了所有退路。同时地面开始震动,第三位鬼将地藏从土中钻出,形如巨型蚯蚓,口器中布满螺旋利齿。

    白先生,我们——

    闭嘴,跟紧我!白先生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青铜剑上。剑身顿时亮起七个光点,排列如北斗七星。

    天枢至摇光,七星借命,开道!

    七点星光脱离剑身,在空中连成一线,轰向竹屋后墙。接触的瞬间,整面墙化为齑粉,露出后面一条散发着白光的通道。

    进去!白先生推了凌云舟一把,自己却转身面对追兵。

    不行,你——

    少废话!白先生厉喝,银白右眼突然流血,记住,你家祖宅书房地板下有个暗格,用你的血能打开!《太虚录》下半卷就在那里!

    织魂夫人的蛛丝已经缠上白先生的双腿,枯骨将军的黑雾笼罩了他半个身子。玄都司的武士们也冲进院子,为首的正是胸前绣着乾字的虬髯大汉。

    凌云舟犹豫了一瞬,胸口的符文突然剧烈震动。一股陌生的力量涌入四肢,他鬼使神差地双手合十,然后猛地分开——

    轰!

    一道金色光波以他为中心爆发,所有追兵都被震退数步。白先生趁机挣脱束缚,跌跌撞撞地冲进通道。凌云舟紧随其后,在通道闭合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织魂夫人怨毒的眼神和玄都司武士们惊愕的面容。

    12往昔如烟

    通道另一端是山间一处隐蔽洞穴。白先生刚出来就喷出一口鲜血,银白右眼完全失去了光泽。

    七星借命...消耗七年阳寿...他苦笑着擦去嘴角血迹,不过值了。

    凌云舟扶他坐下,发现白先生的右手已经变得如老人般枯瘦,布满皱纹:你的手!

    小代价。白先生收起右手袖中,比起这个,你刚才那招是从哪学的

    我不知道...凌云舟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感觉力量自己涌出来...

    白先生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胸前的玉佩:徐鸿渐的遗物在引导你的血脉。有意思...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们得抓紧时间去你家祖宅。通道只能拖延他们半个时辰。

    你这样怎么赶路

    修道之人没那么脆弱。白先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赤红丹药服下,脸色稍有好转,趁着药效,走!

    两人沿山间小径疾行。凌云舟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追兵突然出现。徐鸿渐的玉佩贴在他胸口,温润中带着一丝清凉,奇妙地中和了符文的燥热。

    白先生,你说《太虚录》在我家祖宅...为什么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因为那是凌家最大的秘密。白先生脚步不停,当年凌肃私藏了下半卷,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彻底解决鬼主问题,而不是世代依赖血脉封印。

    那上半卷呢

    在玄都司秘阁,被重重封印。白先生突然驻足,警惕地环顾四周,等等...有东西跟着我们。

    凌云舟的灵视立即捕捉到树影中流动的黑气。他正要示警,玉佩却突然发烫,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这次看到的记忆格外清晰:年轻的凌肃和徐鸿渐在一间简陋草庐中对饮,两人脸上都带着真挚的笑容。

    鸿渐兄,你当真要尝试那太虚归一之法凌肃眉头紧锁,太危险了。

    唯有此法可解人间浊气。徐鸿渐举杯一饮而尽,若成,可助万人;若败,不过我一命而已。

    那我陪你一起!

    不可。徐鸿渐按住凌肃的手,你凌家血脉特殊,若被浊气侵蚀,后果不堪设想...

    记忆突然中断。白先生正用力拍打他的脸颊:醒醒!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凌云舟甩了甩头:我看到先祖和徐鸿渐...他们是朋友!

    当然,生死之交。白先生拉着他继续前进,正因如此,凌肃当年才会选择分担,而非简单地执行玄都司的命令。

    前方树林渐稀,隐约可见一座烧焦的宅院轮廓。凌云舟心头一紧——那是他的家,全家人惨死的地方。

    别多想,专注任务。白先生似乎看透他的心思,拿到《太虚录》,你才有报仇和查明真相的资本。

    两人悄悄接近废墟。曾经气派的宅院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地指向天空,像一具具扭曲的尸体。最令凌云舟心痛的是,他仍能辨认出哪里是妹妹的闺房,哪里是父母的正屋...

    书房在东北角。白先生低声道,小心,有鬼气。

    确实,凌云舟的灵视看到废墟上游荡着几缕黑气,像是某种警戒网。更远处,还有玄都司巡逻队的火把光亮。

    分头行动。白先生递给他一张符纸,我去引开巡逻队,你找机会进入书房。这张隐气符能暂时掩盖你的血脉波动,但只有半刻钟效果。

    那你呢

    老骨头自有办法。白先生笑了笑,那只失明的右眼显得格外骇人,记住,暗格需要用你的血激活。找到书后立即撤退,我们在西边三里处的土地庙汇合。

    不等凌云舟回应,白先生已经悄然离去。片刻后,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巡逻队的火把迅速向声源移动。同时,游荡的黑气也如受惊的蛇群般向同一方向涌去。

    机会来了!

    13祖宅秘辛

    凌云舟深吸一口气,将隐气符贴在胸前,猫腰冲向东北角废墟。每靠近一步,心脏就跳得更快一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着太多回忆,而现在,它们都浸泡在亲人的鲜血中。

    书房的位置还算完整,至少墙壁没完全倒塌。凌云舟小心翼翼地跨过焦黑的木梁,进入这个曾经充满墨香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灰烬和几本残破的书籍散落在地。

    地板下...凌云舟跪下来,用手摸索着每一块地砖。忽然,一块看似普通的方砖在他触碰时微微发亮——是凌家血脉的感应!

    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方砖上。血液如同活物般在砖面游走,很快形成一个与凌云舟胸口相似的符文。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方砖下沉半寸,旁边的三块地砖随即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凌云舟犹豫了一瞬,还是钻了进去。洞内是一间不足丈许的密室,中央放着一个小小的玉台,台上本该摆放书卷的地方——空空如也!

    怎么会...凌云舟浑身发冷,急忙检查玉台。台面上积了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但正中央有一个清晰的方形痕迹,显示这里确实曾经放置过什么东西。

    就在他绝望之际,余光瞥见玉台底部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俯身查看,竟是一枚铜钱,被人刻意卡在缝隙中。凌云舟抠出铜钱,借着密室入口透进的微光查看,顿时如遭雷击——铜钱背面刻着一个清晰的玄字,这是玄都司高层才有的标识!

    果然被他们抢先一步...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得凌云舟差点叫出声。转头看去,白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密室入口,右眼流下一行血泪。

    白先生!你怎么——

    巡逻队是幌子,我绕回来了。白先生走进密室,接过铜钱仔细查看,玄都司司主亲卫的标记。看来他们早就拿走了《太虚录》。

    凌云舟一拳砸在玉台上: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

    未必。白先生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片,上面刻满了细小的文字。玉片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某件物品的一部分。

    这是...

    《太虚录》的序章玉简,藏在台面暗格里。白先生得意地说,玄都司拿走的只是正文,却忽略了最关键的基础心法。没有序章指引,强行修炼正文只会走火入魔。

    凌云舟刚要伸手去接,密室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尘土簌簌落下。

    他们找到这里了!白先生迅速将玉简塞入凌云舟怀中,从后面走,密道通向河边。我来断后!

    不,这次我们一起走!凌云舟拽住白先生的手臂,你说过,七星借命已经耗了你七年阳寿,再施展道术你会死的!

    白先生那只完好的左眼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恢复坚定:听着,孩子,这玉简比我的命重要得多。它能帮你控制血脉力量,找到真相。他猛地推开凌云舟,走!

    上方传来砖石被掀开的声音,紧接着是织魂夫人刺耳的笑声:找到老鼠洞了~

    白先生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凌云舟知道再争辩无益,含泪钻进密室后方的狭窄通道。在拐弯前的最后一瞥,他看到白先生白发飞扬,那只失明的右眼竟然重新亮起银光,而密室的入口处,已经垂下数十根闪着寒光的蛛丝...

    通道又窄又湿,凌云舟只能匍匐前进。身后不断传来打斗声和轰鸣,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心揪紧一分。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亮光——是出口!

    钻出通道,眼前是一条湍急的小河。凌云舟刚喘口气,就听到岸上树林里传来枯骨将军特有的咔咔声。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河中,任凭激流带走自己。

    水中,他紧握玉简,胸口的符文与玉佩同时发出微光。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两个声音在脑海中对话——

    凌肃,记住,《太虚录》的关键在于平衡...

    鸿渐兄,若有一日封印松动,后人该如何是好

    血脉为引,玉简为钥...找到...我的...剑...

    水流突然变得湍急,凌云舟被卷入漩涡,失去了知觉...

    14清霜现世

    刺骨的寒冷中,凌云舟感到有人在按压他的胸口。

    咳——他猛地弓起身子,河水从口鼻中喷涌而出。睁开眼,一张陌生的女子面孔正俯视着他,杏眼中满是警惕。

    活了女子声音清脆,手中却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抵在凌云舟喉间,说,为什么身上有玄都司的追杀令

    凌云舟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河滩上,夕阳将水面染成血色。他下意识去摸胸前的玉佩和玉简——还好,都在。

    我...不是玄都司的人。他嘶哑道,每说一个字肺部都火辣辣地疼,相反,他们在追杀我。

    女子眯起眼睛,短刀纹丝不动:追杀令上说你盗取了玄都司至宝。

    谎言!凌云舟挣扎着坐起,刀尖立刻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玄都司杀我全家,现在又想拿我做祭品!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女子。她稍稍后退,短刀依然戒备:证明给我看。

    凌云舟深吸一口气,解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符文。此刻符文正泛着不祥的红光,皮肤下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

    女子倒吸一口冷气:血脉封印...你真是凌家人

    你知道这个凌云舟惊讶地合上衣襟。

    女子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转头看向树林:有人来了。能走吗

    凌云舟勉强站起,双腿却抖如筛糠。女子啧了一声,一把拽过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忍着点!

    两人踉跄着钻进河边的芦苇丛。刚隐蔽好,一队玄都司武士就出现在河滩上,为首的正是胸前绣着乾字的虬髯大汉。

    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芦苇丛中,凌云舟屏住呼吸。女子的手紧紧捂着他的嘴,他能闻到她手上淡淡的草药香。追兵们搜寻了近半个时辰,最终骂骂咧咧地离去。

    暂时安全了。女子松开手,我叫苏雨晴,是这一带的猎户...兼守墓人。

    守墓凌云舟疑惑道。

    苏雨晴没有解释,只是扶着他沿隐蔽小路前行:先回我家。你的伤口需要处理,而且...她瞥了眼凌云舟的胸口,那东西再不控制,迟早要了你的命。

    小路尽头是山腰间一座简陋木屋,周围布满了各种草药园。屋内陈设简单但整洁,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把古朴长剑——剑鞘乌黑,剑柄上缠着已经褪色的红绳。

    坐下。苏雨晴指向一张木凳,自己则去柜子里翻找药草。

    凌云舟刚坐下,胸前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他痛呼一声,玉佩竟自行浮起,指向墙上的古剑。更惊人的是,那剑也开始微微震动,发出清越的嗡鸣。

    什么鬼...苏雨晴手中的药草撒了一地,它三百年来从没这样过!

    三百年凌云舟瞪大眼睛,那是...徐鸿渐的剑

    苏雨晴的表情瞬间警惕:你怎么知道

    玉佩与剑的共鸣越来越强,最终锵的一声,剑自行脱鞘半尺,露出一截如霜似雪的剑身。一道白光从剑身射出,直接没入凌云舟眉心!

    刹那间,他仿佛被拉入另一个时空——

    年轻时的徐鸿渐正在瀑布下练剑,剑光如水,每一式都带着浑然天成的道韵。忽然,他收剑回鞘,转向凌云舟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你来了,凌家后人。

    凌云舟震惊地发现,徐鸿渐的容貌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这只是我留在剑中的一缕神识。徐鸿渐的身影如水中倒影般晃动,时间不多,听好——《太虚录》分上下两卷,上卷在玄都司秘阁,下卷...凌肃应该已经交给你家族保管。

    为什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凌云舟急切地问。

    玄都司惧怕太虚归一的力量...它能净化世间一切浊气,包括鬼物赖以生存的阴气...徐鸿渐的身影开始模糊,他们污蔑我入魔...凌肃为救我...选择分担...找到我的墓...剑会指引...

    影像突然中断。凌云舟回到现实,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剑身。苏雨晴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

    你...看到什么了她声音发颤。

    徐鸿渐的神识。凌云舟抬头,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清霜。苏雨晴深吸一口气,徐祖师的佩剑。我家祖上是他的守剑弟子,世代守护此剑,等待...有缘人。

    凌云舟艰难站起:有缘人

    能唤醒剑灵的人。苏雨晴取下长剑,轻抚剑身,师父临终前说,当剑灵苏醒之日,便是真相大白之时。她突然单膝跪地,清霜剑侍苏雨晴,拜见少主。

    等等!什么少主凌云舟慌忙后退。

    徐祖师当年收过两个亲传弟子,一个是我先祖,另一个...苏雨晴抬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是凌肃。

    15往昔如烟

    这个夜晚,木屋的油灯一直亮到天明。

    所以凌肃不仅是玄都司百户,还是徐鸿渐的弟子凌云舟捧着药茶,思绪纷乱。

    苏雨晴正在擦拭清霜剑:确切地说,是记名弟子。徐祖师看出凌家血脉特殊,只传授了一些基础心法。她将剑平放在桌上,但凌肃天资极高,在徐祖师遇难后,自行参悟了不少《太虚录》中的奥妙。

    凌云舟想起白先生给的玉简:《太虚录》下半卷被玄都司拿走了,但我有上半卷的序章玉简。

    他从怀中取出玉简,苏雨晴眼睛一亮:这是心法总纲!没有它,下半卷就是无本之木。她犹豫了一下,少主,我能看看吗

    别叫我少主。凌云舟将玉简递给她,我叫凌云舟。

    苏雨晴接过玉简,手指轻触上面的刻纹:这些符号...是古修道文。我师父教过我一些。她突然皱眉,这里提到剑心通明...与清霜剑有关!

    就在这时,清霜剑突然自行出鞘三寸,一道剑气划过玉简表面。原本普通的玉简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在空中排列成一篇完整文章!

    隐藏内容!凌云舟惊呼。

    两人如饥似渴地着浮现的文字。这是《太虚录》的核心心法,详细记载了如何平衡体内阴阳二气,尤其是控制特殊血脉力量的方法。

    原来如此...苏雨晴喃喃道,徐祖师的太虚归一不是要消灭阴气,而是达到阴阳平衡。玄都司害怕这会削弱他们对鬼物的控制...

    凌云舟胸口的符文突然一阵刺痛,他闷哼一声弯下腰。苏雨晴立即将玉简贴在他额头:按照上面的方法调息!

    金色文字如流水般涌入凌云舟脑海。他盘腿而坐,尝试引导体内躁动的力量。起初如同驯服野马,几次险些失控。但随着心法运转,那股力量渐渐变得温顺,在经脉中有序流动。

    两个时辰后,凌云舟睁开眼,发现天已微亮。胸口的符文不再发烫,而是呈现出一种稳定的淡金色。

    有效!他惊喜地活动四肢,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苏雨晴却神色凝重:只是暂时控制。要彻底解决,必须找到完整《太虚录》,尤其是...她指向玉简最后几行忽明忽暗的文字,这部分关于血脉归源的内容被刻意模糊了。

    凌云舟刚要细看,窗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苏雨晴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扑倒!几乎同时,数根细如发丝的银线穿透窗纸,钉在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织魂夫人!苏雨晴抄起清霜剑,后门走!

    木屋轰然炸裂,漫天木屑中,人面蛛身的鬼将狞笑着降下:找到小老鼠了~凌家小子,把玉简交出来!

    苏雨晴剑光如练,一招长虹贯日直取织魂夫人腹部人脸。鬼将尖叫着喷出蛛丝抵挡,却被剑气一斩而断。

    你会徐鸿渐的剑法!织魂夫人又惊又怒。

    三百年前你们杀不了徐祖师,今天也别想动他传人!苏雨晴剑势一变,使出星河倒悬,逼得织魂夫人连连后退。

    凌云舟趁机运转新学的心法,胸口符文金光大盛。他双掌推出,一道凝实的金色气劲击中织魂夫人后背,烧焦了一大片蛛腿。

    啊!凌家小畜生!织魂夫人暴怒,身体突然膨胀,我要把你们——

    话音未落,清霜剑突然脱手飞出,如流星般贯穿她腹部人脸!剑身白光大作,织魂夫人的身体开始迅速崩解。

    不...可能...清霜剑怎么会...鬼将发出不甘的嚎叫,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

    苏雨晴召回长剑,脸色苍白:快走,她的死会惊动其他鬼将!

    两人简单收拾了必需品,清霜剑却突然自行指向东北方向,剑身不断震动。

    剑灵指引...苏雨晴若有所思,那个方向是...

    青冥山。凌云舟想起徐鸿渐神识的话,徐鸿渐的墓在那里,也是玄都司总部所在地。

    苏雨晴倒吸一口冷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徐祖师真正的修炼之地一直在玄都司眼皮底下!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达成共识。晨光中,他们沿着山间小径疾行,清霜剑在苏雨晴背上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在催促他们前进。

    凌云舟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和玉简,又看了眼身旁矫健如雌豹的苏雨晴。虽然前路凶险,但这是他失去家人后,第一次感到不是独自一人。

    而在他看不见的维度,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正缠绕在清霜剑上,悄悄渗入剑鞘深处...

    16青冥诡道

    青冥山在暮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凌云舟跟在苏雨晴身后,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爬。清霜剑在鞘中不断震动,频率随着海拔升高而加快。

    前面就是玄都司的巡逻范围了。苏雨晴压低声音,指向山顶隐约可见的黑塔轮廓,剑灵指引的方向却在那边。

    她手指的是山腰处一片看似普通的松林。凌云舟开启灵视,发现那里笼罩着一层极淡的白光,与清霜剑的气息如出一辙。

    有障眼法。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新学的心法让灵视能力大幅提升,松林是假的,后面有东西。

    苏雨晴点头,从怀中取出两枚青色药丸:含在舌下,能避瘴气。

    药丸苦涩至极,凌云舟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奇怪的是,含了药丸后,眼前的松林景象果然开始扭曲,露出一条隐蔽的山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我先走。苏雨晴拔出清霜剑,剑身泛起的微光照亮了狭窄的通道。

    山缝内部潮湿阴冷,岩壁上长满发光的苔藓,形成诡异的绿色光带。随着深入,凌云舟胸前的玉佩开始发烫,与剑光呼应。

    感觉到了吗苏雨晴突然停下,灵气浓度在增加。

    凌云舟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确实有种特殊的清新感,与他运转《太虚录》心法时的感受相似。但在这清新之下,还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腐朽气息。

    通道尽头是一面刻满符文的石壁。苏雨晴刚要触碰,凌云舟一把拉住她:等等!右下角那个符文...是玄都司的标记。

    果然,在众多古老符文中,有一个不起眼的玄字暗记,像是后来添加的。

    陷阱

    更像是...监视。凌云舟思索片刻,从怀中取出玉简,试试这个。

    玉简靠近石壁的瞬间,符文依次亮起蓝光。伴随着咔嗒轻响,石壁向两侧滑开,露出一间宽敞的石室。

    扑面而来的景象让两人呆立当场——

    石室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水晶球,内部有云雾流转。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古旧的字画和法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等人高的画像: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负手而立,容貌与凌云舟有七分相似。

    徐鸿渐...苏雨晴恭敬行礼。

    凌云舟却盯着水晶球,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水晶球顿时光芒大盛!

    小心!苏雨晴想拉他后退,却为时已晚。

    强光中,整个石室开始扭曲变形。墙壁上的字画活了过来,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飞速流转。凌云舟感到意识被拉入一个漩涡,耳边响起徐鸿渐清晰的声音:

    后来者,若你见到此景,说明凌家血脉未绝...

    17

    往昔重现

    眩晕过后,凌云舟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道观庭院中。苏雨晴不见踪影,但清霜剑仍在他手中,剑身不断震动示警。

    庭院中央,年轻时的徐鸿渐正在教导几个弟子练剑。令凌云舟震惊的是,其中一名弟子赫然是先祖凌肃!比记忆中更加年轻的凌肃专注地模仿着徐鸿渐的每一个动作,额头布满汗珠。

    太虚剑法重意不重形。徐鸿渐轻点凌肃手腕,你太依赖蛮力了。凌家血脉虽强,但刚极易折。

    场景突然变换。夜晚的书房里,徐鸿渐将一卷竹简交给凌肃:《太虚录》的心法总纲,只传有缘。你虽非我正式弟子,但天赋心性皆为上乘。

    凌肃双手接过,郑重叩首:弟子必不负所托。

    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山顶的雷雨夜。徐鸿渐盘坐在祭坛上,周身环绕着黑白二气。凌肃带着一队玄都司武士冲上来,脸上满是焦急:鸿渐兄,快停下!朝廷以为你要引天雷轰击京城!

    荒谬!徐鸿渐睁开眼,瞳孔一黑一白,太虚归一乃净化之术,我要消除的是天下浊...啊!

    一支暗箭突然从林中射出,正中徐鸿渐后背!箭头上黑气迅速蔓延,徐鸿渐的白衣转眼被染黑大半。

    谁!凌肃怒喝拔剑,却见玄都司司主带着大批武士现身。

    凌肃,奉旨诛杀妖道徐鸿渐!还不退下!

    接下来的场景让凌云舟浑身发冷:被黑气侵蚀的徐鸿渐痛苦挣扎,而玄都司的人趁机布下大阵,将他困在中央。凌肃被同僚死死按住,目眦欲裂。

    最震撼的是,当黑气完全笼罩徐鸿渐时,他抬起头,那张扭曲的脸竟然对着凌云舟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看到了吗...这就是真相...

    场景轰然破碎。凌云舟跌回现实,发现苏雨晴正焦急地拍打他的脸。

    醒醒!你沉入幻境快半个时辰了!

    凌云舟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衫:不是幻境...是记忆!徐鸿渐被玄都司陷害的真相!

    他快速分享了所见一切,苏雨晴脸色越来越凝重:所以鬼主根本不是天生的恶鬼,而是被玄都司人为制造的...

    而且凌肃知道。凌云舟握紧拳头,他后来选择分担而非镇压,是为了救徐鸿渐!

    清霜剑突然剧烈震动,挣脱凌云舟的手,飞向水晶球后方的一面石壁。剑尖轻点三下,石壁轰然开启,露出一个隐藏的暗格。

    暗格中静静躺着一卷竹简。

    《太虚录》上半卷!苏雨晴惊喜上前,却在触碰前一刻被凌云舟拉住。

    不对。凌云舟的灵视看到竹简周围缠绕着几乎不可察觉的黑气,有古怪。

    仿佛印证他的话,清霜剑突然调转剑尖,直刺凌云舟咽喉!

    铛!

    苏雨晴反应极快,腰间短刀出鞘,堪堪挡住这致命一击。清霜剑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剑身已经被黑气完全侵蚀。

    剑灵被污染了!苏雨晴试图用剑诀召回爱剑,却毫无反应,是鬼主的力量!

    黑化的清霜剑再次袭来,这次直取凌云舟胸口符文所在!千钧一发之际,凌云舟运转《太虚录》心法,双掌合十夹住剑身。金光与黑气激烈交锋,整个石室剧烈震动。

    凌云舟,用血!苏雨晴大喊,凌家血脉可以净化它!

    凌云舟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剑身上。黑气遇到鲜血,如雪遇沸水般迅速消融。清霜剑当啷落地,恢复了原本的银白光泽。

    还没等两人喘口气,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精彩的表现,凌家小子。

    18司主真容

    石室入口处,白先生负手而立。他的右眼不再失明,而是变成了血红色,周身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身后站着八名玄都司精锐,全都眼神呆滞,胸前统一绣着乾字。

    白先生凌云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还活着...但你的眼睛...

    多亏了织魂夫人的本源鬼气。白先生——或者说占据白先生身体的东西——活动了下脖子,这具身体虽然残破,但足够完成使命了。

    苏雨晴捡起清霜剑,挡在凌云舟身前:你不是白先生。你是谁

    司主这个称呼更合适。血红的眼睛眯起,准确地说,是第三十七代玄都司司主。

    凌云舟如遭雷击:司主!那黑塔里那个...

    傀儡而已。司主轻蔑地挥手,三百年来,真正的司主一直通过不同身体延续生命。白无尘这个叛徒的身体虽然不理想,但为了亲自抓捕你们,值得一用。

    他缓步向前,每一步都在石地上留下焦黑的脚印:把《太虚录》和玉简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凌云舟大脑飞速运转。司主显然惧怕《太虚录》中的某种力量,否则不会大费周章地追捕他们。他悄悄给苏雨晴使了个眼色,突然问道:

    为什么要陷害徐鸿渐

    司主脚步一顿,随即大笑:聪明的问题!因为太虚归一会净化世间所有阴气,而阴气...他张开双臂,是我们控制鬼物的关键!没有恐惧,何来服从

    这个答案让凌云舟浑身发冷。玄都司根本不是镇压鬼物的守护者,而是利用恐惧维持统治的操纵者!

    现在,游戏结束。司主抬手,八名乾字小队成员同时拔剑,杀了他们,取回竹简!

    苏雨晴剑光如练,瞬间刺穿最先冲来的两人。但更多的敌人涌上来,将她逼得连连后退。凌云舟尝试运转心法,却发现胸口符文被某种力量压制,金光难以凝聚。

    别费力气了。司主狞笑,这具身体里有白无尘的全部记忆,包括他教你的那些小把戏。

    绝境中,凌云舟的目光落在水晶球上。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脑海——如果这里真的是徐鸿渐的修炼之地,那么...

    他假装踉跄后退,实则悄悄靠近水晶球。司主果然上当,亲自上前擒拿:乖乖受死吧,凌家最后的血脉!

    就是现在!凌云舟猛地转身,将胸口狠狠撞向水晶球!符文与球体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强光。

    你干什么!司主惊恐后退。

    激活真正的太虚归一!凌云舟忍着剧痛大喊。他感到体内血脉力量被疯狂抽取,同时水晶球开始浮现出复杂的星图。

    整个石室剧烈震动,地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缝。最中央的位置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浓郁的黑白二气如喷泉般涌出!

    不!你打开了连接封印本体的通道!司主的声音充满恐惧,停下!你会释放它!

    凌云舟已经无法控制局面。他感到自己正在坠落,同时看到苏雨晴飞扑而来抓住他的手,两人一起跌入黑暗。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司主扭曲的面容和八名乾字小队成员被黑白二气吞没的身影。

    下坠仿佛永无止境。恍惚中,凌云舟又听到徐鸿渐的声音:

    血脉为引...玉简为钥...现在,直面真相吧...

    当双脚终于触到实地时,眼前的景象让凌云舟和苏雨晴同时屏息——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被金色锁链缠绕的黑影。锁链另一端延伸至四面八方,每一根都穿过一具跪坐的干尸。最靠近黑影的那具干尸,赫然穿着凌肃的铠甲!

    黑影缓缓抬头,露出一张与凌云舟一模一样的脸:

    你终于来了...我的后人...

    19鬼主真容(续)

    黑暗的空间里,锁链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那张与凌云舟一模一样的脸缓缓抬起,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凌家血脉...终于等到你了。

    凌云舟浑身僵硬,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身旁的苏雨晴紧握清霜剑,剑尖微微发颤。

    你是...徐鸿渐凌云舟声音嘶哑。

    黑影晃动,锁链哗啦作响。随着动作,缠绕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一个被金色符文锁链穿透身体的男子。他面容与凌云舟如出一辙,只是更加苍白消瘦,双眼一黑一白,与幻境中看到的徐鸿渐完全一致。

    曾经是。男子的声音忽远忽近,现在,我是你们口中的鬼主。

    凌云舟胸口符文剧烈灼痛,他强忍痛苦问道: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因为凌肃按照我的样子创造了你们。徐鸿渐——或者说鬼主——抬起被锁链束缚的手,当年我灵力暴走,唯有分魂离魄才能避免危害人间。凌肃献祭自身,以我样貌为蓝本,创造了能够承载这份力量的容器——凌家血脉。

    苏雨晴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凌家人世代相传的力量...

    是我的半魂。鬼主的目光落在凌云舟胸前,而你,是三百年来唯一完美的契合者。

    这个真相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凌云舟头晕目眩。他想起家族惨死,想起玄都司的追杀,一切竟都源于一个古老的容器计划

    不对!他突然抬头,玄都司说你是恶鬼,危害人间...

    鬼主发出刺耳的笑声,锁链随之震动:玄都司那些窃贼他猛地扯动锁链,指向周围那些干尸,看看这些守狱人吧!每一任玄都司司主的真实下场!

    凌云舟这才注意到,那些干尸虽然身着不同时代的服饰,但胸前都挂着玄都司司主的令牌。最靠近鬼主的那具干尸,铠甲样式与幻境中凌肃所穿完全一致。

    他们贪婪地汲取我的力量延长寿命,最终都成了养料。鬼主的声音充满恨意,现在的司主,不过是第一个窃贼的延续!

    话音刚落,空间顶部突然炸裂!碎石纷飞中,血红眼睛的白先生——或者说司主——从天而降,身后跟着数十名玄都司精锐。

    感人重逢啊。司主拍着手,声音已完全不是白先生的语调,徐鸿渐,三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讲故事。

    鬼主发出一声怒吼,锁链剧烈震荡:陆吾!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不敢司主——陆吾微笑,多亏你源源不断的力量,我才能活到今天。他转向凌云舟,小子,你以为他是受害者问问他自己当年为何会灵力暴走

    鬼主突然沉默,黑白双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因为他尝试禁术太虚归一,想要净化世间一切浊气!陆吾厉声道,包括百姓对朝廷的怨气!先帝岂能容忍

    凌云舟脑中一片混乱。每个新揭露的真相都颠覆之前的认知。苏雨晴悄悄靠近,低声道:别被他们左右,想想你看到的历史碎片。

    是啊,幻境中徐鸿渐确实提到过净化浊气...凌云舟深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如果鬼主真如你说的那么危险,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为什么要维持这个封印三百年

    陆吾血红的眼睛眯起:聪明的孩子。因为他的力量太有用了...控制鬼物需要阴气,而阴气最浓郁的地方,就是恐惧最深重之处。他张开双臂,玄都司表面镇压鬼物,实则圈养它们,制造恰到好处的恐惧...这才是大明江山稳固的基石!

    这番赤裸裸的告白让苏雨晴脸色煞白:所以那些被鬼物害死的百姓...

    必要的牺牲。陆吾轻描淡写地挥手,现在,该结束了。凌家小子,给你两个选择——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乖乖让我抽取你的血脉力量,彻底消灭徐鸿渐,你或许能活命。第二根手指伸出,二,接受他的全部力量成为新一代鬼主,然后...被我封印在这里,继续做力量源泉。

    鬼主突然挣扎起来:凌云舟,别听他的!选第二条路!以你的天赋加上我的力量,足以杀光这些伪君子为你家族报仇!

    仇恨的火焰在凌云舟胸中燃烧。他想起父母扭曲的尸体,想起妹妹被肢解的身体...只要一个点头,他就能获得毁灭一切的力量...

    不。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沉默。苏雨晴挡在凌云舟面前,还有第三条路。

    她从怀中掏出《太虚录》玉简和那卷竹简:太虚归一的真正用法——不是净化外界,而是平衡内在!

    陆吾脸色骤变:拦住她!

    箭矢、符咒、飞剑同时袭来!鬼主怒吼一声,所有锁链金光大盛,形成屏障挡下攻击。但这一举动显然消耗巨大,他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

    快...决定...鬼主艰难地维持屏障,我的力量所剩不多...

    凌云舟看向苏雨晴手中的竹简,又看向痛苦挣扎的鬼主,最后看向志得意满的陆吾。一瞬间,所有线索在脑海中连接成完整的图画。

    我选第三条路。他平静地说。

    20太虚归一

    苏雨晴迅速展开竹简,指着其中一段文字:这里记载了如何将暴走灵力导入自身体内再行净化。但风险极大...

    需要纯阳血脉作为媒介。凌云舟已经明白过来,也就是我。

    陆吾在屏障外怒吼:愚蠢!你会魂飞魄散!

    也许吧。凌云舟脱下外袍,露出胸口的符文,徐鸿渐,你愿意赌一把吗真正的解脱,而非永恒的囚禁。

    鬼主——徐鸿渐的残魂——凝视着凌云舟,黑白双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你...真的很像凌肃。他转向苏雨晴,丫头,清霜剑。

    苏雨晴毫不犹豫地将爱剑掷出。剑身穿过屏障,被徐鸿渐握住。出乎意料的是,剑没有排斥他,反而发出欢快的嗡鸣。

    老伙计...好久不见。徐鸿渐轻抚剑身,随后猛地刺入自己心口!没有鲜血,只有无数光点从伤口涌出,凌云舟,接好了!

    光流如银河倾泻,直奔凌云舟胸口符文!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撕裂、重组。耳畔响起千万个声音,有尖叫,有哭泣,有欢笑...

    恍惚中,他听到苏雨晴在诵读《太虚录》心法,声音坚定而清澈:

    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

    凌云舟本能地跟着默念。胸口的疼痛开始转变,从单纯的灼烧感变为一种奇特的流动。他感到体内有两股力量在交织争斗——一边是阴冷腐朽的鬼气,一边是温暖纯净的凌家血脉。

    坚持住!苏雨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平衡是关键!

    陆吾的咆哮、锁链的断裂声、玄都司武士的喊叫...一切都在远去。凌云舟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体内这场生死较量中。渐渐地,他摸索到了规律——不过度压制,也不放任自流,而是引导两股力量如阴阳鱼般循环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照在脸上。凌云舟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苏雨晴怀里。地下空间已经坍塌大半,阳光从裂缝中洒落。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玄都司的人,有的昏迷,有的正茫然四顾。

    陆吾...或者说白先生的身体...躺在不远处,胸口插着清霜剑,已经没了气息。最令人惊讶的是,一个半透明的老者虚影被钉在墙上——那才是真正的陆吾元神!

    成功了...凌云舟虚弱地说。他感到体内空空如也,所有力量都消散一空,连胸口的符文也变成了普通疤痕。

    苏雨晴含泪点头:你做到了。《太虚归一》彻底净化了徐鸿渐的力量,也摧毁了陆吾的元神根基。

    徐鸿渐...呢

    在这里。她举起清霜剑,剑身上多了一道黑白交织的纹路,他最后一丝清明寄宿在剑中,说要亲眼看看新世界。

    凌云舟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苏雨晴紧紧抱住他:别动,你的经脉几乎全毁了。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值得。凌云舟望向阳光洒落的方向,至少...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像我家人那样惨死了。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幸存的玄都司武士们正在组织撤离。苏雨晴扶起凌云舟,悄悄从一条裂缝离开。

    21新的黎明

    三个月后,南京城外的小路上。

    凌云舟拄着拐杖缓步前行,虽然步履蹒跚,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苏雨晴走在一旁,清霜剑用布包裹背在身后。

    最新消息,朝廷宣布解散玄都司,新任司主是裴琰。苏雨晴递过一张邸报,他在清理内部,平反冤案。

    凌云舟扫了一眼,不置可否。自从那日地下空间坍塌后,他和苏雨晴就一直在外躲避。虽然玄都司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知道还有多少陆吾的党羽潜伏

    裴琰提到想见你。苏雨晴犹豫了一下,说有关于你家族的秘密要告诉你。

    以后再说吧。凌云舟望向远处的青山,现在,我更想知道《太虚录》里提到的其他几处修炼圣地是否真实存在。

    想寻仙问道了苏雨晴轻笑。

    只是想...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凌云舟摸了摸胸口的疤痕,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清霜剑突然轻微震动,似乎在表达什么。苏雨晴会意地点头:徐祖师说,你失去的力量或许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来。

    那不重要了。凌云舟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重要的是,我们自由了。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道路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就像他们的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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