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冷的月光透过铁窗栅栏,在监狱水泥地上切割出惨白的几何图形。耶伦盘腿坐在铺位上,一本破旧的《商业心理学》摊在膝头,手指在字里行间缓慢移动。三年了,他已经习惯了在夜晚借着走廊灯光,习惯了牢房里挥之不去的尿骚味和汗臭,甚至习惯了同室犯人此起彼伏的鼾声。喂,废物,又在看你那没用的破书上铺传来沙哑的嘲讽,伴随着故意的摇晃,几缕灰尘落在耶伦的书页上。
耶伦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拂去灰尘,手指在群体行为操控这一章节停留。他知道回应只会换来更多挑衅,沉默反而能让对方更快失去兴趣。
果然,上铺的犯人嘟囔了几句就翻身睡去。耶伦嘴角微微上扬,继续沉浸在他的学习中。白天在监狱工厂劳作时,他注意到原材料进出记录的漏洞;放风时,他观察狱警换班的时间规律;晚上,他把这些碎片信息与书本知识结合,在脑海中构建着各种可能性。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急促的哨声和奔跑的脚步声。耶伦合上书,竖起耳朵。监狱里的每一次异常都可能意味着危险,也可能是机会。
D区的和C区的干起来了!有人从走廊跑过,声音里带着兴奋。
很快,整座监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喧哗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耶伦的同室狱友纷纷跳下床,挤到门边想看清外面的情况。只有耶伦静坐不动,大脑飞速运转——D区是本地帮派,C区是外省人,积怨已久,这次冲突不简单。
狱警的哨声和呵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肉体撞击的闷响和痛苦的嚎叫。突然,他们牢房的门被猛地撞开,三个满脸是血的犯人冲了进来,后面追着五六个手持警棍的狱警。
全都靠墙蹲下!为首的狱警怒吼。
混乱中,一个受伤的犯人撞到了耶伦的床铺,血滴溅在他的书页上。那人眼神狂乱,手里竟握着一把磨尖的牙刷。
把那东西放下!狱警举起警棍,气氛一触即发。
耶伦看到犯人眼中闪过的绝望,那是走投无路的人才有的眼神。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
老八,耶伦用平静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叫出那人的绰号,D区的兄弟还在医务室等你带烟回去。
持械犯人愣了一下,眼神中的疯狂稍稍退去。
耶伦继续道,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你今天折在这里,你妹妹下个月的学费怎么办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对方头上。耶伦知道,上周探视时老八的妹妹来过,他无意中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老八的手开始颤抖,耶伦趁机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把东西给我,我保证你妹妹不会知道今天的事。
当啷一声,磨尖的牙刷掉在地上。狱警们一拥而上将闹事者制服,却没人注意到耶伦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角色。
然而,在监控室的某个屏幕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三天后,耶伦被叫到监狱图书馆。角落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下象棋。
会下吗老人头也不抬地问。
会一点。耶伦回答。
坐。
那盘棋下了整整两小时。老人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在耶伦走出一步好棋时微微点头。最后,老人将死耶伦的王,终于抬眼看他。
你很有天赋,小子。老人说,知道我是谁吗
耶伦摇头。
他们都叫我老K。老人笑了笑,出去后,来找我。
一个月后,耶伦出狱了。那天大雨倾盆,监狱大门外空无一人。他口袋里装着三年来积攒的微薄工资和一封老K给他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雨水中,耶伦从另一个口袋掏出几封信——耶家人在他入狱后寄来的,满是虚伪的关心和借口。他慢慢地、一片一片地将它们撕碎,看着纸屑在雨水中打转,最终消失在下水道里。
耶家,他轻声念出这个曾经以为是自己姓氏的词,现在听来如此陌生而讽刺,我们才刚刚开始。
他的眼神比雨水更冷,比监狱的铁栅栏更坚硬。在这个无人迎接的出狱日,耶伦感到一种奇怪的自由——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而这个世界,将很快感受到他的存在。
……
雨水顺着耶伦的脖颈流进衣领,他站在一栋破旧公寓楼前,手里捏着刚签好的租房合同。地下室,月租五百,押一付三。他用监狱里攒下的两千块钱,给自己买了四面发霉的墙和一个潮湿的栖身之所。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格外刺耳。门开了,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耶伦放下简单的行李——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件二手衣服和几本书。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纸条,老K的电话号码还在那里。
不急。他自言自语,把纸条塞回口袋深处。
地下室没有窗户,唯一的灯光来自天花板上一个昏黄的灯泡。耶伦坐在吱呀作响的床上,开始规划。首先,他需要了解耶家现在的状况;其次,他需要钱,需要资源;最后,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不会让人立刻联想到那个坐过牢的养子的身份。
第二天一早,耶伦穿着最体面的一套衣服——仍然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廉价货——去了市图书馆。公共电脑前,他输入耶氏企业几个字,屏幕上的新闻让他眯起了眼睛。
《耶氏集团连续两年亏损,家族企业何去何从》
《传统零售业寒冬,耶氏百货关店三成》
《耶天长子耶坤接任CEO,业内质疑声不断》
耶伦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原来在他坐牢的这三年,耶家并不好过。他继续搜索,找到耶氏企业最新的财报摘要和股权结构。数字不会说谎,耶家正在缓慢但确定地滑向深渊。
需要帮忙吗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耶伦迅速关闭页面,转头看见一位戴着厚眼镜的图书馆工作人员。
不用,谢谢。他礼貌地回答。
离开图书馆时,耶伦在门口的报刊架上看到最新一期商业杂志,封面人物正是梁安泽——零售业传奇人物,安泽集团的创始人。耶伦盯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了几秒,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脑中成形。
接下来的两周,耶伦白天打零工,晚上研究各种商业案例和企业报告。他在一家快餐店洗碗,在物流中心搬货,任何能立即拿到现金的工作他都做。同时,他开始在城中各大商业区游走,观察,记录,分析。
一个雨夜,耶伦抄近路回住处时,在巷子口发现一个倒在地上的老人。那人西装革履,却浑身湿透,额头上有血迹。周围行人匆匆而过,无人驻足。
耶伦蹲下身:先生,需要帮忙吗
老人微微睁眼,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耶伦摸出老人手机,最近通话记录中第一个名字让他瞳孔微缩——梁安泽。他立刻拨打了120。
救护车来之前,老人紧紧抓住耶伦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他,然后昏了过去。
三天后,耶伦站在安泽集团总部大楼前,手里捏着那张烫金名片。前台接待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廉价的衣着。
我找梁安泽先生。耶伦平静地说。
有预约吗
没有。但请告诉他,我是那天晚上送陈老去医院的人。
十分钟后,耶伦坐在了一间宽敞办公室的沙发上。对面,梁安泽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陈叔是我创业初期的财务总监,现在是我女儿的教父。梁安泽声音低沉,医生说如果不是你及时叫救护车,他可能就...
耶伦微微点头:他恢复得怎么样
很好,坚持要见你。梁安泽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陈叔说你拒绝了他家人给的酬谢。
不需要酬谢。
为什么
耶伦直视梁安泽的眼睛:因为我认出他是谁。陈明远,安泽集团的开国元老。救他是本能,但来见您是选择。
梁安泽挑眉:你认识我
您在零售业的每一次转型决策都被收录在商学院案例里。耶伦顿了顿,特别是三年前对线上渠道的提前布局,让安泽在疫情中逆势增长。
谈话持续了两小时。结束时,梁安泽递给耶伦一张支票和一个工作offer——安泽集团战略部初级分析师。
从底层做起,梁安泽说,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耶伦接过支票,上面的数字足以让他搬出地下室,但他摇头拒绝了工作offer:感谢您的好意,但我有自己的计划。
梁安泽似乎并不意外:那么,至少让我请你吃顿午饭。
午餐在一家私人俱乐部进行,梁安泽恰好邀请了几位商业伙伴作陪。耶伦知道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考验。他安静地听,适时地提问,偶尔发表见解,每次都切中要害。
你对耶氏企业很了解一位做百货的老板突然问道。
耶伦的筷子在空中停顿了半秒:曾经在那里工作过。
那破船快沉了,那人嗤笑,耶天那老狐狸精明一世,儿子却是个草包。
耶伦微笑不语,却在桌布下攥紧了拳头。
离开俱乐部时,梁安泽塞给耶伦一张私人名片:改变主意了随时找我。另外,下周三有个小型投资交流会,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耶伦将名片小心收好:我会准时到场。
接下来的日子,耶伦搬进了一间普通公寓,用梁安泽的支票支付了半年租金,剩下的钱买了台二手电脑和几套像样的衣服。他开始系统地研究零售市场,特别关注耶氏企业的供应商和合作伙伴。
一天,他在商场做市场调研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僵硬。
天啊,看看这是谁!我们家的监狱男孩!
耶伦缓缓转身,看到大姐耶梦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正用夸张的表情看着他。她比三年前更精致了,全身名牌,妆容完美,眼神却依然充满轻蔑。
好久不见,大姐。耶伦平静地说。
别这么叫我,耶梦冷笑,听说你出狱了,爸爸还说要给你安排个工作呢,虽然我觉得让一个罪犯进公司简直是——
梦梦,这位是她身边的男人好奇地打量耶伦。
哦,亲爱的,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养子,偷了家里钱还打伤人的那个。耶梦提高音量,周围几个顾客转头看过来。
耶伦感到血液冲向太阳穴,但他只是微微一笑:耶氏珠宝专柜在二楼,大姐,听说最近销量不佳,你们该考虑换供应商了。哦,对了,这家店的鳄鱼皮包是A货。
耶梦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耶伦指了指她挎着的包:缝线不对,logo的绿色偏暗。正品在灯光下会有一种特殊的光泽。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就像你未婚夫手上的Rolex,假表的秒针走动不够流畅。
那男人下意识捂住手表,耶梦的脸涨得通红。
顺便说,耶伦后退一步,声音恢复正常,我是受聘来做这家店商业评估的顾问。祝您购物愉快,女士。
他转身离开,听到身后耶梦气急败坏地解释着什么。走出商场后,耶伦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不是计划中的相遇,但他不后悔。
当天晚上,耶伦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耶氏珠宝主要供应商:金玉满堂有限公司,合约下月到期。财务漏洞见附件。
耶伦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加速。附件是一份详细的财务分析,指出这家供应商存在严重的资金链问题。他回复:你是谁
朋友。对方只回了这两个字。
第二天一早,耶伦开始深入调查这家供应商。中午时分,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小子,出来喝杯茶电话那头,老K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沙哑。
他们在城郊一家小茶馆见面。老K看起来比狱中时苍老许多,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听说你见了梁安泽,老K啜了一口茶,运气不错。
耶伦没有问老K怎么知道这事:我需要更多资源。
老K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推过来:这里面有你需要的所有东西。耶氏企业的债务情况,主要客户名单,还有——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那个弟弟耶坤最近做的一些小生意的证据。
耶伦接过U盘:你想要什么回报
看着耶天失去一切,老K的眼中闪过一丝耶伦从未见过的情绪,就够了。
离开茶馆时,老K递给耶伦一张银行卡:初始资金,赚了算你的,亏了算我的。
耶伦没有立即接过: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和我,老K将卡塞进耶伦口袋,是一类人。
回到公寓,耶伦插入U盘,里面的内容让他彻夜未眠。天亮时,他洗了把脸,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点了点头。
复仇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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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交流会设在梁安泽名下一栋滨江别墅的顶层。耶伦站在电梯里,调整着领带的结。这套深蓝色西装是他用第一笔咨询费买的,合身的剪裁让他看起来与三个月前那个刚从监狱出来的落魄青年判若两人。
电梯门滑开,轻柔的爵士乐和交谈声立刻涌入。耶伦深吸一口气,迈入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
你来了。梁安泽向他招手,身边站着几位中年男士,各位,这就是我提到的年轻人,耶伦。
这就是你那个商业奇才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上下打量着耶伦,看起来比我想象的年轻。
耶伦微笑:年轻意味着更多试错的机会,张总。
男人挑眉:你认识我
振远投资的创始人,专攻零售业并购。耶伦不卑不亢,您去年收购美嘉超市的案例很精彩,特别是员工安置方案,避免了罢工风险。
张总脸上的怀疑变成了惊讶,随即转向梁安泽:老梁,这孩子确实有点意思。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耶伦游刃有余地与几位商界人物交谈,时而倾听,时而发表见解,每次开口都恰到好处地展示自己的知识储备和市场敏感度。
好了,别光说话。梁安泽拍拍手,今天有个小游戏。
侍者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五个信封。梁安泽解释道:每个信封里有五万元现金。规则很简单——两个月内,用这笔钱做任何合法投资,回报率最高的人获胜。
奖品是什么有人问。
我的尊重。梁安泽笑道,但眼神认真,以及可能的合作机会。
耶伦接过信封,感受着那叠钞票的重量。五万,对在场其他人来说不过是零花钱,对他却是第一桶金。
我有个问题,耶伦突然开口,投资范围有限制吗
梁安泽摇头:只要合法。
那么,耶伦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如果我选择投资于人而非项目,是否违反规则
满室寂静。张总第一个笑出声:有意思!老梁,你这回可找到个怪才!
离开别墅时,梁安泽叫住耶伦:你打算投资什么人
耶伦望向江对岸的霓虹:还在找。
事实上,他已经有了目标。
——
苏心的艺术工作室藏在老城区一栋改造过的厂房里。耶伦按着地址找了三遍才确认那扇斑驳的铁门后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门没锁,他推门而入,迎面是一排排画架和浓重的油画颜料气味。
有人吗耶伦问。
在楼上!一个女声回应。
二楼空间开阔,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木地板。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背对着他,正在给一幅大型画作上色。她穿着沾满颜料的围裙,赤脚站在塑料布上,脚踝处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纹身。
苏心小姐耶伦问。
女生转身,露出一张不算惊艳但干净舒服的脸,眼睛大而明亮:是我。你是...耶灵说的那位收藏家
耶伦点头。这是他精心设计的身份——新晋艺术投资人,通过三姐耶灵的介绍来拜访她的闺蜜。事实上,耶灵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但耶伦赌苏心不会专门去确认。
耶灵说你对当代艺术很有见解。苏心用抹布擦着手,抱歉这里有点乱,我正在准备下个月的个展。
耶伦走近那幅画。抽象的风格,却隐约能看出是一座监狱的轮廓,铁栅栏被画成金色的丝带,囚犯的面孔模糊不清却透着诡异的欢愉。
《甜蜜禁锢》他猜测道。
苏心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色彩对比——甜蜜的暖色调与压抑的构图形成冲突。耶伦轻声说,目光扫过画作每一个细节,囚犯们在笑,但笑容像是被刻上去的。很...真实。
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苏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比大多数收藏家看得更透彻。
接下来的两小时,苏心带耶伦参观了她的其他作品。耶伦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最初的目的,真诚地被这些画作吸引。特别是那组名为《伪家庭》的系列,描绘了各种看似温馨实则扭曲的家庭场景,让他心头一紧。
你和耶灵是大学同学回程时耶伦问道。
室友。苏心微笑,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珠宝设计师,可惜...她突然住口。
可惜什么
可惜耶家不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苏心叹气,他们强迫她学商业管理,现在把她安排在家族企业做行政。每次她来我这里,都会偷偷设计一些首饰...
耶伦记下这个信息。三姐耶灵,家族中唯一曾对他展现过善意的人,原来也有自己的挣扎。
对了,苏心突然想起什么,你说你是投资人具体做什么投资
耶伦早有准备:新兴艺术家和文创项目。比如,他指着工作室一角堆放的创意首饰样品,这些设计如果量产,会有市场。
苏心眼睛一亮:真的吗我一直想帮耶灵实现这个梦想,但商业方面...
我可以帮忙。耶伦说,如果你信任我。
离开工作室时,耶伦不仅带走了苏心的联系方式,还有几件耶灵设计的首饰样品——他确实看到了其中的商业潜力,这出乎他的计划。
五万元中的两万,他决定投资这个意外发现的项目。剩下的三万,他另有打算。
——
老K提供的资料里,有一条关于耶氏企业财务总监林健的信息——此人沉迷澳门赌博,最近欠下高利贷。耶伦花了三周时间跟踪林健,确认他每周三晚上都会去城郊一家地下赌场。
某个周三,耶伦提前来到赌场,用一万元换了筹码。他故意在林健常玩的百家乐桌旁徘徊,装作生手。
这个...怎么玩他怯生生地问发牌员。
连规则都不懂就来送钱旁边一个秃顶男人嗤笑——正是林健。
耶伦挠头:朋友说这里好玩...但我好像来错了地方。
或许是耶伦年轻无害的外表起了作用,林健居然开始指导他。两小时后,耶伦幸运地赢了两万,而林健又输了五万,脸色铁青。
林总,要不要借点放高利贷的人适时出现。
林健犹豫时,耶伦插话:我可以借你,不要利息。
林健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
谢谢你教我。耶伦微笑,而且...我听说你在耶氏企业工作
就这样,耶伦用三万本金换来了林健的友谊和一张五万借条。更重要的是,他获得了接触耶氏企业内部财务信息的机会。
一个月后,耶伦不仅收回了五万借款,还通过林健提供的信息,在股市上做空耶氏企业关联公司股票,获利近二十万。同时,苏心和耶灵的首饰项目也有了进展——他们找到了小型加工厂,做出了第一批样品。
这些太美了!在样品展示会上,一位买手惊叹,设计师是谁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天才。耶伦回答,余光看到苏心对他眨眼。
活动结束后,苏心邀请耶伦去她工作室庆祝。
耶灵今天不能来,她家里有事。苏心倒了两杯红酒,但她说非常高兴,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设计被真正认可。
耶伦举杯:为更多成功干杯。
酒过三巡,苏心突然问:你为什么对耶灵这么好
耶伦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别误会,苏心微笑,只是...大多数投资人不会这么亲力亲为,特别是对一个新人设计师。
我欣赏才华。耶伦谨慎地回答。
苏心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点头:好吧。不过...谢谢你。耶灵需要这样的机会,她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因为她是养女耶伦脱口而出,随即后悔。
苏心惊讶:你怎么知道
耶伦急中生智:她...提到过。
奇怪,她通常不愿谈这个。苏心若有所思,不过你说得对,耶家虽然收养了她,但从未真正把她当家人。特别是那个耶坤...她突然住口,喝了口酒。
耶伦心跳加速:耶坤怎么了
苏心犹豫了一下:这事我只告诉你...耶灵有次喝醉说,她亲眼看到耶坤把那个养子推下楼梯,却诬陷是他先动手。后来那孩子被判刑,她良心不安了很久...
耶伦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三年前那个夜晚突然闪回脑海——弟弟耶坤在家庭聚会上喝醉,对他冷嘲热讽,他转身想离开,突然背后一股大力推来...
你没事吧苏心关切地问,脸色突然好苍白。
耶伦强自镇定:没事,可能喝得太快。他放下酒杯,耶灵...她看到全过程
苏心点头:但她不敢说。耶家宠耶坤宠得厉害,而且...她压低声音,她说耶天其实知道真相,但认为亲生儿子比养子重要。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耶伦心脏。他一直以为耶家人只是轻信了耶坤的谎言,没想到父亲明知真相却选择牺牲他。
那个养子...后来怎么样了苏心问。
入狱三年。耶伦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刚刚出来。
房间陷入死寂。苏心的眼睛慢慢睁大,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红酒像血一样蔓延开来。
是你...她颤抖着说。
耶伦没有否认。他站起身,感到一阵眩晕。复仇计划中本不该有这个环节,不该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特别是与耶灵亲近的人。
我需要走了。他哑声道。
等等!苏心抓住他的手腕,我...我不知道...天啊,耶灵如果知道...
请不要告诉她。耶伦挣脱开来,至少...现在不要。
他跌跌撞撞地离开工作室,夜风拍打在脸上。计划本该很简单——利用苏心接近耶灵,获取耶家内部信息。但他没预料到会得知这样的真相,更没预料到会对苏心...产生感情。
这个认知让他停下脚步。感情对复仇计划而言,这是最危险的变数。
手机震动起来,是梁安泽发来的消息:投资回报统计完毕。你的五万变成了二十三万,第一名。明天来我办公室谈谈
耶伦没有回复。他站在河边,看着黑沉沉的河水,第一次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动摇。
复仇还是宽恕这个选择题突然变得无比复杂。
---
金玉满堂有限公司的财务报告在耶伦面前摊开,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数字像是一道道伤口。他指尖轻敲桌面,计算着最佳出手时机。这家为耶氏珠宝提供70%原材料的供应商,正因扩张过快而资金链紧绷——正如那条神秘短信所言。
手机震动,梁安泽的名字跳出来:听说你在接触金玉满堂
耶伦挑眉。消息传得比他预想的快。做个初步调研。他谨慎回复。
中午来我俱乐部。一个人。梁安泽的短信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俱乐部餐厅的私人包间里,梁安泽面前摆着一份文件,旁边坐着一位五十出头、西装笔挺的男人。
耶伦,这位是中信投资的周董。梁安泽简单介绍,周董,这就是我提到的年轻人。
周董锐利的目光扫过耶伦:就是你对我投资的案子感兴趣
耶伦不动声色地看了梁安泽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金玉满堂的负债率已经达到85%,耶伦直接切入主题,周董您去年注入的3000万资金被用于开设两家新店,但单店营收却下降了12%。
零售业整体下滑。周董辩解道,但眼神闪烁。
但同期的线上销售增长了30%,耶伦翻开自己带来的平板,调出一组数据,而金玉满堂的电商渠道投入不足总预算的5%。
周董脸色变了:这些数据你怎么——
不重要。梁安泽打断他,重要的是,周董现在需要退出,而耶伦有兴趣接手。
谈判持续了两小时。最终,耶伦以承担部分债务为条件,用从梁安泽那里获得的贷款加上自己的资金,收购了周董手中金玉满堂31%的股份,成为第二大股东。
董事会明天会通知现任管理层。离开时周董对耶伦说,你确定要亲自出席
非常确定。耶伦微笑。
当晚,耶伦站在公寓窗前,俯瞰城市夜景。明天他将正式迈出复仇第一步——作为股东参加金玉满堂的董事会,而会议议程之一正是讨论与耶氏珠宝的续约问题。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苏心:有空吗想聊聊。
自从那晚身份曝光后,苏心没有告诉耶灵真相,但两人的联系明显减少了。耶伦犹豫片刻,回复:现在有点忙,明天下午
好,我的工作室。四点。
次日早晨,金玉满堂的会议室里,当耶伦跟在周董身后步入时,现任CEO张总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
这位是耶伦先生,我们的新股东。周董简短介绍。
张总猛地站起:耶你和耶氏珠宝有什么关系
曾经在那里工作过。耶伦平静地说,在张总对面坐下,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与耶氏的合约问题了吗
接下来的半小时,耶伦条分缕析地指出与耶氏珠宝合作的不合理性——账期过长、价格被压低、独家供应条款限制了金玉满堂发展其他客户的可能性。
但耶氏是我们最大的客户!张总额头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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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是。耶伦推过一份文件,这是星辉珠宝的意向书,他们愿意以高于耶氏15%的价格采购同等数量,并且预付30%定金。
董事会投票结果毫无悬念。会议结束时,金玉满堂决定不再与耶氏珠宝续约,转而与星辉合作。耶伦走出会议室时,张总拦住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耶伦整了整袖口:商业决策而已,张总。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不是您常说的话吗
他离开时,身后传来张总给耶氏珠宝打电话的声音:耶总,出了点状况...
下午四点整,耶伦敲响苏心工作室的门。今天的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扎起,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你看起来没休息好。耶伦说。
苏心没有寒暄的意思:耶灵昨天告诉我,金玉满堂突然终止了和耶氏珠宝的合作。她直视耶伦的眼睛,是你做的,对吗
耶伦没有否认:商业行为而已。
商业行为苏心声音提高,你知道这会给耶灵带来多大麻烦吗她负责对接那家供应商!
她会找到新的供应商。耶伦冷静地说,市场上有的是选择。
苏心摇头,眼中充满失望:我以为...我原以为你是个好人。耶灵是耶家唯一对你好过的人,而你却拿她开刀
我没有针对她。耶伦感到一阵烦躁,这是商业战略的第一步。
复仇计划的第一步才对吧!苏心激动地说,你知道耶灵这些年有多内疚吗她甚至去看过心理医生!
耶伦一怔:她...去看心理医生
因为没能站出来为你作证!苏心眼中泛起泪光,她试过告诉你父亲真相,但被骂了回来。你入狱后,她每个月都去探视,只是你从来不见任何人...
这个消息像一记闷拳击中耶伦胸口。他确实知道有人定期申请探视,但一直以为是耶家人想确认他是否安分。他从未想过会是耶灵。
我不知道...他喃喃道。
你当然不知道!苏心擦去眼泪,你只关心你的复仇大计,根本不在乎谁会被牵连!
耶伦沉默良久,最终开口:你说得对,我确实在复仇。但苏心,你知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吗被当作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所以你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苏心反问。
这个问题悬在两人之间,沉重得几乎有形。耶伦转身走向窗边,看着外面忙碌的街道。
我不会伤害耶灵。最终他说,我向你保证。
那其他人呢苏心追问,耶菲下个月结婚,你知道她未婚夫家族是做什么的吗
耶伦身体一僵。这正是他下一个目标——耶菲未婚夫陈家的建材公司,耶氏地产的主要材料供应商。
苏心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天啊,你真的打算...
商业竞争而已。耶伦机械地重复。
不,这是有预谋的伤害!苏心激动地说,耶菲可能傲慢自私,但她爱那个男人,你打算毁掉一个人的幸福来报复另一个人
耶伦突然转身: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忘记三年牢狱之灾忘记他们毁了我的人生
我没有答案。苏心声音低下来,但我知道复仇不会让你真正自由。看看你的画,耶伦。
她指向墙上那幅《甜蜜禁锢》: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被仇恨囚禁的感觉。
耶伦无言以对。离开工作室时,苏心没有挽留。他站在街头,第一次感到复仇的滋味并不如想象中甜美。
——
耶菲的婚礼请柬设计精美,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耶伦用指尖轻抚过那个菲字,回忆起二姐总是高高在上的神情。她是耶家最势利的一个,从他会走路起就叫他小杂种。
请柬是他从林健那里得到的。这位财务总监已经成为他的重要线人,定期提供耶氏企业内部信息。
陈家这次可是大手笔,林健在赌桌上说,包了整个明珠酒店,还从法国订了婚纱。
陈家的建材公司最近怎么样耶伦随口问道,同时给林健发了张好牌。
风生水起!多亏了耶氏地产的大单子。林健得意地说,仿佛那是他的功劳,不过听说他们在搞什么扩张,资金有点紧...
这正是耶伦需要的信息。两天后,他通过老K介绍,认识了陈家建材的主要债权人之一。一周后,他匿名收购了陈家两笔即将到期的商业票据。
婚礼前十天,陈家突然召开紧急股东会议。同一天,耶伦接到苏心的短信:你做了什么耶菲哭晕过去,婚礼延期了。
耶伦没有回复。他面前摊开着从各个渠道收集的文件,证明陈家建材存在严重的财务造假行为。这些文件如果送到监管部门,足以让公司停牌调查。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林健:大新闻!陈家突然撤回了对耶氏地产的所有材料供应!耶总气疯了!
耶伦嘴角微微上扬。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通过债权人向陈家施压,暗示他们的财务问题与耶氏地产拖延付款有关,成功离间了两家的关系。
然而,胜利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一通陌生来电打断了他的思绪。
耶伦先生一个冷冽的女声,我是耶梦。
大姐。耶伦握紧手机,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在听。耶梦继续说,陈家的事是你干的,对吧金玉满堂也是。
耶伦保持沉默。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耶梦的声音像刀一样锋利,但如果你再敢动我的家人,我会让你后悔出狱。
电话挂断。耶伦缓缓放下手机,走到窗前。看来大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比他预计的早了些,但没关系,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新文件——《明珠酒店收购可行性分析》。耶菲梦想中的婚礼场地很快它就会属于他了。
窗外,夜色渐深。耶伦站在黑暗中,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
《商业周刊》的封面在灯光下泛着光洁的质感。封面上,耶伦身着深灰色西装,侧身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眼神锐利而深邃。标题赫然写着:《神秘新贵耶伦:从零到亿的跨界商业奇才》。
苏心将杂志放在茶几上,手指轻轻划过封面照片: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了。
耶伦端起咖啡杯,掩饰嘴角的一丝笑意:只是策略需要。
三个月来,他的投资公司长河资本已经成功收购了两家中型企业和五处商业地产,其中包括明珠酒店——耶菲梦寐以求的婚礼场地。每一次收购都精准打击了耶氏家族的利益,却又在商业逻辑上无懈可击。
策略苏心歪着头看他,让媒体大肆报道也是策略
知名度是最好的护身符。耶伦放下杯子,越多人关注我,耶家就越难用阴暗手段对付我。
自从上次争吵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令耶伦意外的是,苏心主动联系了他,还带了这本杂志来祝贺——如果那算是祝贺的话。
阳光透过苏心工作室的落地窗洒进来,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她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蓝色毛衣,衬得眼睛格外明亮。耶伦发现自己很难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我有个问题,苏心突然凑近,这些商业手段,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别告诉我是监狱里。
耶伦轻笑:恰恰相反。监狱里有的是时间读书,还有...一些特别的老师。
比如那个老K
耶伦眼神一凛:你怎么知道老K
你发烧说梦话时提到的。苏心表情坦然,上个月你生病那次,记得吗
耶伦确实记得。那场高烧来得突然,他迷迷糊糊中拨通了苏心的电话,因为她是他唯一能想到会在那种时候帮助他的人。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苏心家的沙发上,额头上敷着冰毛巾,而苏心在厨房熬粥。
老K教了我很多。耶伦谨慎地回答,关于商业,也关于人性。
苏心似乎想追问,但最终改变了话题:对了,耶灵的展览馆遇到了麻烦,主要赞助商撤资了。
耶伦手指在杯沿上画着圈:我知道。
你知道苏心睁大眼睛,难道又是你——
不是我干的。耶伦摇头,但我知道是谁——大姐耶梦。她认为艺术馆是亏钱的玩意儿,想逼耶灵回家族企业全职工作。
苏心咬住下唇:耶灵很难过。那个展览馆是她一手创办的,展出的都是新兴艺术家作品...
这个给你。耶伦从内袋掏出一个信封。
苏心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收款人空白,附有一份简单的赞助协议。
匿名赞助苏心仔细条款,但条件好奇怪...要求展览馆必须保留现有员工,并且每年至少举办两次实验艺术展
那些员工大多是弱势群体,耶灵特意招聘的。耶伦解释道,至于实验艺术,那是耶梦最讨厌的部分。
苏心将支票放回信封,表情复杂:你一边打击耶家,一边又帮助耶灵...我不明白你的标准。
我的标准很简单。耶伦目光深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苏心突然站起身,走到画架前掀开盖布:看看这个。
画布上是一幅半完成的肖像,隐约能看出是耶伦的侧脸,但比他本人更加柔和,眼中甚至带着一丝耶伦自己都不记得有过的温暖。
我...苏心罕见地有些结巴,我想画下你真实的样子,不是商业杂志上那个冷冰冰的形象,也不是被仇恨驱使的复仇者...而是我看到的你。
耶伦喉结滚动,胸口涌起一种陌生的感觉。他想说些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
梁安泽。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窗边接听。
通话很短,但耶伦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挂断后,他转向苏心:我得走了,有个紧急会议。
出什么事了
梁安泽收到风声,耶家正在联合几家银行调查我的资金来源。耶伦快速穿上外套,看来大姐终于认真起来了。
苏心抓住他的手臂:小心点。
耶伦点头,突然俯身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动作快得像是怕自己后悔:谢谢你的画。
——
长江实业年度酒会在君悦酒店举行。耶伦作为最具潜力新锐企业家受邀出席,这是他正式进入商界核心圈子的重要一步。
水晶吊灯下,香槟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耶伦穿着定制礼服,游刃有余地与各路商界大佬交谈。没有人会想到,一年前这个男人还住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室。
耶总对零售业前景怎么看一位地产大亨问道。
线上线下的边界正在消失。耶伦侃侃而谈,未来的赢家将是那些能够...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宴会厅入口处,耶天携长子耶坤刚刚抵达。父子俩一身高定西装,气场强大。这是耶伦出狱后第一次见到养父和弟弟,胃部不由自主地绞紧。
耶天老了些,鬓角全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耶坤则更加壮实了,下巴抬得老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们还没注意到角落里的耶伦。
失陪一下。耶伦对交谈对象说,悄悄退到一根立柱后观察。
他看到几位银行家迎向耶天父子,交谈中不时点头。其中一位正是前几天拒绝耶伦贷款申请的民生银行行长。耶伦眯起眼睛——看来大姐耶梦已经开始调动家族资源对他进行围剿了。
躲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
耶伦转头,看到一位穿着酒红色晚礼服的陌生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红唇如火,眼神犀利。
梁小姐。耶伦认出了她——梁安泽的独女梁微,安泽集团实际掌舵人,以铁腕作风闻名商界。
父亲对你赞不绝口。梁微递给他一杯香槟,我很好奇,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如何在短短一年内建立这样的商业网络
耶伦与她碰杯:运气,加上好老师的指导。
老K梁微轻抿一口酒,我查过你。那个老头子出狱后一直很低调,没想到培养了你这么个学生。
耶伦心头一震。梁微竟然知道老K,这不在他预料之中。
别紧张。梁微微笑,我和老K有些...历史渊源。事实上,我很高兴看到他找到了接班人。
接班人
当然。梁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以为他培养你是为了什么慈善事业
耶伦正想追问,宴会厅中央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耶坤不知为何与一位服务生发生争执,声音越来越大。
你他妈没长眼睛吗耶坤怒吼,白衬衫上沾着一片红酒渍。
服务生连连道歉,但耶坤不依不饶,甚至推搡起来。耶天试图制止儿子,场面一度混乱。
耶家的小霸王还是老样子。梁微冷笑,听说他最近在澳门欠了不少赌债,耶天正忙着替他擦屁股呢。
耶伦记下这个信息。赌债...或许能成为对付耶坤的有力武器。
酒会结束后,耶伦刚走到酒店门口,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耶天苍老而威严的面孔。
上车。耶天命令道,语气不容拒绝。
耶伦犹豫片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弥漫着高级皮革和雪茄的气息,熟悉得令人心痛——他曾无数次坐在这辆车里,作为耶家的一员。
你长大了。沉默良久后,耶天开口。
耶伦没有回应。
那些收购,做得漂亮。耶天直视前方,但我很好奇,你哪来的资金
合法收入。耶伦平静地说。
老K给你的耶天突然转向他,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你是在利用他复仇吗
耶伦心跳漏了一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别装了。耶天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针对耶家切断金玉满堂的供应,破坏陈家的投资,现在又盯上了明珠酒店...
车停在江边。夜色中,耶天的侧脸显得格外冷硬:收手吧,趁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耶伦反问。
来得及回头。耶天突然咳嗽起来,掏出手帕捂住嘴。咳嗽停止后,耶伦注意到手帕上有一丝血迹。
耶天迅速收起手帕:我老了,耶伦。耶坤不成器,耶梦虽然能干但毕竟是女儿...耶家需要新鲜血液。
耶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在...招安我
回家吧。耶天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疲惫,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可以给你副总裁的位置,甚至考虑让你重新成为继承人...
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法庭上,耶天作证说亲眼看到耶伦动手打人,那份证词直接导致了他三年刑期。
太迟了。耶伦推开车门,您当年选择保护亲生儿子时,就该想到有今天。
他下车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了,您最好检查一下耶坤的澳门账户。家族企业可经不起另一个丑闻。
——
耶家别墅的灯光通明。家庭会议已经持续了三小时,气氛越来越紧张。
金玉满堂、陈家建材、明珠酒店...这绝不是巧合!耶梦拍着桌子,有人在系统性地破坏我们的商业关系!
会不会是竞争对手二姐耶菲小声问。
竞争对手不会专门针对我们的个人生活。耶梦冷笑,耶菲的婚礼,耶灵的艺术馆...这明显是冲着耶家每个人来的。
一直沉默的耶灵突然抬头:你们有没有想过...可能是耶伦
房间瞬间安静。
别傻了。耶坤嗤笑,那个废物刚从监狱出来,哪来的本事做这些
我查过了。耶梦表情凝重,最近崛起的长河资本老板就是他。而且...她看向父亲,他今天出现在长江酒会。
耶天面色阴沉:我跟他谈过了。
然后呢耶梦追问。
耶天没有立即回答。突然,他的面部肌肉扭曲起来,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爸!耶梦惊呼。
家庭医生二十分钟后赶到,诊断是轻微中风,需要立即休息。会议被迫中断,但耶梦在送医生出门时低声问:真的是耶伦
医生离开后,耶梦站在别墅门口,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是我。关于耶伦的调查,我需要你挖得更深...特别是他和老K的关系。钱不是问题。
挂断电话,耶梦的眼神变得冷酷而坚决。如果耶伦想玩商业战争,她会让他知道,谁才是耶家真正的掌权者。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耶伦站在自己公寓的落地窗前,手机贴在耳边。电话那头是老K沙哑的声音:
耶天找你了
嗯。耶伦简短回应。
小心他的糖衣炮弹。老K冷笑,当年他就是这样骗我入局的。
梁微今天提到了你。耶伦换了个话题,她说你们有历史渊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离梁家人远点。特别是梁微,她比她父亲危险十倍。
为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老K挂断了电话。
耶伦放下手机,走到书桌前。桌上摊开着苏心给他的艺术馆赞助方案,旁边是一份刚收到的文件——《耶坤澳门赌博调查报告》。
他拿起笔,在日历上圈出一个日期——下个月15号,耶氏企业年度股东大会。届时,所有股东将齐聚一堂,包括最近通过离岸公司悄悄收购了8%股份的长河资本。
复仇的齿轮继续转动,但今晚,耶伦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苏心画布上那个陌生的自己——眼中带着一丝温暖的男人。那个他几乎认不出来的自己。
……
苏心的画展开幕前一小时,耶伦站在展厅中央,看着工人悬挂最后一幅画。这幅《伪家庭》系列的新作比之前的更加尖锐——一个看似温馨的全家福,但每个人的笑容都像是面具,眼睛部分被刻意留白,空洞得令人不安。
怎么样苏心从背后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松节油气味。
耶伦没有立即回答。画中父亲的手搭在儿子肩上,看似亲密,手指却掐进肉里;母亲捧着鲜花,但花茎上的刺扎穿了她的手掌。细节处透出的暴力让他呼吸微滞。
很...真实。最终他说道。
苏心歪头看他:每次你这么说,都像是在说很痛苦。
耶伦转移话题:耶灵会来吗
当然,她可是特邀嘉宾。苏心递给他一份画册,说起来,她一直想见那位神秘赞助人,当面道谢。
耶伦翻动画册的手顿了顿: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苏心直视他的眼睛,等你把耶家彻底毁掉
展厅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暂时走开了,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那幅令人不安的画作前。耶伦能闻到苏心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她特有的颜料味道。这种熟悉的气息让他想起高烧时她照顾他的那个夜晚,她冰凉的手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我不知道。他罕见地承认了自己的迷茫。
苏心似乎想说什么,但开幕式嘉宾已经开始入场,她不得不去接待。耶伦退到角落,观察着鱼贯而入的艺术圈人士和收藏家。当耶灵出现时,他下意识地向阴影处退了退。
耶灵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黑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色苍白。她径直走向苏心,两人拥抱。从口型看,耶灵在问他来了吗,苏心微微摇头。耶伦知道她们在谈论自己。
躲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从身旁响起。老K不知何时出现在展厅,穿着一件罕见的深蓝色西装,看起来比平时体面许多。
你怎么来了耶伦惊讶地问。
梁微邀请的。老K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与几位收藏家交谈的梁家大小姐,她说这里有幅画我该看看。
耶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那幅《伪家庭》。老K凝视着画作,脸上的皱纹在展厅灯光下显得更深了。
像吗老K突然问。
像什么
你那个家。老K冷笑,表面光鲜,内里腐烂。
耶伦没有回应。老K从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他: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复印件,1998年的公司注册文件,显示耶天与一位名为柯震的人共同创立了天柯地产。耶伦从未听说过这家公司,也不认识这个柯震。
这是
我本来的名字。老K声音低沉,三十年前,我和耶天是最好的兄弟,一起创业。后来公司上市前,他伪造文件把我踢出局,还诬陷我挪用公款。
耶伦第一次听老K谈起过去:所以这才是你帮我的真正原因。
一部分原因。老K的目光转向展厅入口,耶灵正站在那里与客人交谈,你知道耶天为什么收养你吗
耶伦摇头。
因为你亲生父亲是当年唯一支持我起诉耶天的商人。老K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后来你父母车祸身亡,耶天收养你,商圈里都夸他宽宏大量...但我猜他只是想好好照顾对手的儿子。
这番话像一桶冰水浇在耶伦头上。他想起耶天车上的招安,突然感到一阵恶心——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股东会准备得怎么样了老K换了个话题。
差不多了。耶伦勉强集中精神,我已经拿到了8.3%的股份,加上你通过离岸公司持有的5%,足够提出议案了。
很好。老K拍拍他的肩,别让感情影响判断,小子。复仇是你唯一该想的。
老K离开后,耶伦站在原地,感到一种奇怪的分裂感——一部分的他因老K揭露的真相而怒火中烧,渴望让耶天付出代价;另一部分却不断回放苏心的问题: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开幕式结束后,苏心坚持要耶伦参加庆功宴。在一家隐蔽的小餐馆里,艺术家们喝酒谈笑,气氛轻松。耶伦坐在角落,看着苏心被同行们围绕,脸颊因酒精和兴奋而泛红。她偶尔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为什么不加入他们
给。苏心终于摆脱人群,坐到他身边,递过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单一麦芽,你喜欢的。
耶伦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你今天心不在焉。苏心轻声说,是因为老K说了什么
耶伦抿了一口酒,灼热的液体滑下喉咙:他告诉我耶天为什么收养我。
听完简短的叙述,苏心的眼睛瞪大了:你相信吗
相信与否不重要。耶伦转动酒杯,事实是,耶家从未把我当家人,我只是个工具。
那耶灵呢苏心追问,她也把你当工具吗
耶伦想起耶灵每月去监狱探视的事,胸口一阵发紧:她...不同。
那你的复仇计划里,有给她例外吗
这个问题直击耶伦最近一直在挣扎的矛盾。他沉默地喝完酒,没有回答。
夜深了,耶伦送微醺的苏心回家。出租车里,苏心的头靠在他肩上,发丝蹭着他的脖颈,痒痒的。
你知道吗,她含糊地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他们描述的不一样。
他们说我什么
说你是白眼狼,是罪犯,是...苏心突然清醒了些,但我觉得你只是...很孤独。
耶伦屏住呼吸。孤独。这个词如此准确地击中了他二十多年来的感受,即使是在耶家最接纳他的时候,即使是在商业上最成功的此刻。
苏心的公寓到了。耶伦扶她上楼,在门口接过钥匙开门。屋内一片凌乱,画具散落各处,几幅未完成的作品靠在墙边。他帮苏心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喝下。
我去给你拿条毛巾。苏心摇摇晃晃地走向浴室。
耶伦在书桌前等待,目光落在一个打开的笔记本上。那不是苏心的素描本,而是一本商业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公司名称、数字和时间线。他无意窥探,但一瞥之下就认出了自己的笔迹——这是他的复仇计划笔记,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他想起来了,上周在这里讨论艺术馆赞助时,他可能落下了这个本子。
浴室里传来水声。耶伦快速翻阅笔记本,看到自己记录的每一个报复步骤:从最初的金玉满堂收购,到破坏耶菲的婚礼,再到即将到来的股东会突袭...每一页都冷静而精确,像一份军事行动计划。
最糟糕的是,最后一页列出了对耶灵的处置方案——虽然标注了待定,但依然冷酷得令人心惊。
找到你丢的东西了吗苏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耶伦转身,看到她站在浴室门口,脸上已无醉意,眼睛红肿像是哭过。她手里拿着那条毛巾,紧紧绞着。
你看了。这不是问句。
是的。苏心声音颤抖,我看了你计划怎么毁掉一个家族,包括那个唯一对你好的人。
耶伦合上笔记本: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苏心突然提高声音,你一边赞助耶灵的艺术馆,一边计划怎么对付她这是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我没有决定对耶灵做什么!耶伦也提高了声音。
但你考虑过!苏心将笔记本摔在地上,这里面连方案A、方案B都列出来了!上帝啊,耶伦,我差点相信你是个好人...
耶伦弯腰捡起笔记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以为我喜欢这样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苏心眼中含泪,仇恨真的那么重要吗比...比我们...她没有说完。
我们。这个词悬在两人之间,沉重而脆弱。耶伦想伸手擦去她的眼泪,但笔记本在手中像一块烧红的炭,提醒着他真实的自己是谁。
我得走了。最终他说。
苏心没有挽留。耶伦走到门口时,听到她轻声说:那本笔记最后一页,你看到我写的东西了吗
耶伦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的背面发现一行小字:仇恨是一座监狱,而钥匙在你手里。——S
他没有回头,轻轻带上了门。
——
接下来的一周,耶伦全身心投入股东会的准备。他故意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思考苏心的话,没有时间感受胸口的钝痛。白天与律师和会计师开会,晚上分析耶氏企业的最新财报,有时工作到凌晨,累得直接睡在办公室沙发上。
但无论多忙,那行小字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浮现在脑海:仇恨是一座监狱...
股东会前三天,耶伦接到梁微的电话。
有个有趣的消息,她开门见山,耶梦刚刚联系了三位独立董事,提议在股东会上增加一项临时议案——反恶意收购防御条款。
耶伦握紧手机:她发现我了。
聪明女孩。梁微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她可比她父亲敏锐多了。顺便问一句,老K最近怎么样
为什么关心这个
只是好奇他有没有告诉你全部真相。梁微轻笑,比如,当年那场导致你父母身亡的车祸...
耶伦的血液仿佛凝固:什么车祸
哦他没提梁微假装惊讶,那我也不多嘴了。股东会见。
电话挂断,耶伦站在原地,感到脚下的地面在摇晃。父母的车祸...老K从未提及这一点。如果那不仅仅是意外...
他立刻拨通老K的电话,但转入了语音信箱。一连五通,都是同样结果。老K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当晚,耶伦驱车前往老K的公寓。门铃无人应答,透过窗户也看不到灯光。正当他考虑是否要破门而入时,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来自苏心的短信:
无论你信不信,我很担心你。耶梦在调查你和老K的关系,她不是好对付的人。小心。
耶伦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不知如何回复。最终他只回了一个字:嗯。
回到办公室,耶伦重新审视自己的复仇计划。股东会近在咫尺,但现在有了变数:耶梦的反收购防御,老K的突然消失,以及梁微暗示的车祸真相...更不用说苏心那行字在他心中种下的怀疑。
他翻开笔记本,翻到记录对耶灵处置方案的那页,久久凝视。然后,他做了一个月来第一次完全遵从内心的决定——将那一整页撕下来,点火烧成了灰烬。
然而,就在灰烬落入垃圾桶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耶伦抬头,看到大姐耶梦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名保安。
找到你了,弟弟。耶梦冷笑,准备好谈谈吗
---
坐下。耶梦指了指会议室的长桌,声音冷得像冰。
耶伦没有动。他扫视这个房间——无窗,隔音,没有监控。标准的谈话场所。两名保安守在门口,肌肉绷紧,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
我说了,坐下。耶梦提高音量。
耶伦缓慢地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放在桌面上,确保所有人都能看见:绑架是重罪,大姐。
请家人聊天算什么绑架耶梦冷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甩在桌上,看看这个。
文件散开,耶伦认出是自己公司的内部资料——投资组合、银行流水、股东名单。最上面是一份背景调查报告,详细记录了他过去一年的所有商业活动,每条后面都标注着与耶家利益的关联。
很全面。耶伦不动声色,私家侦探费用不菲。
物有所值。耶梦在他对面坐下,特别是发现我们家的小杂种已经悄悄收购了耶氏8.3%股份的时候。
这个称呼像刀片划过耶伦的耳膜。小时候,每当他犯错,耶梦总爱这么叫他——小杂种,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股东会就在三天后。耶梦继续说,你想干什么当众羞辱我们
耶伦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调查报告最后一页,那里有一条手写备注:与柯震(老K)关系待查。疑似幕后支持。
老K是谁耶梦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视线变化,为什么一个刚出狱的老人会给你提供资金和人脉
商业伙伴而已。耶伦平静地回答。
商业伙伴耶梦突然倾身向前,你知道我查到什么有趣的事吗柯震,原名柯振国,三十年前是父亲的合伙人,后来因为挪用公款入狱。
耶伦保持沉默,但心跳加速。老K从未提过自己入狱的事。
更巧的是,耶梦眼中闪着危险的光,他出狱时间和你入狱时间几乎重合。而你现在所做的一切,精准打击耶家的每一个弱点...这不像是巧合,对吗
耶伦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耶梦比他想象的调查得更深入。
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他最终说道。
耶梦突然拍桌而起:别装了!老K利用你报复耶家,而你心甘情愿当他的棋子!
报复耶伦终于冷笑出声,你们有什么值得报复的给我一个家给我爱还是三年冤狱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耶梦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听着,父亲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撤回股东会的提案,停止对耶家的攻击,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多慷慨啊。耶伦讥讽道,就像当年慷慨地送我去监狱一样
那是你自找的!耶梦厉声说,耶坤有错,但你也——
她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耶伦身体前倾:但我也什么大姐,说下去啊。但我也该替耶坤顶罪但我也活该被冤枉
耶梦的脸色变得难看。她按了下手机,对保安摆摆手:带他去见父亲。
——
耶天的办公室比耶伦记忆中更加奢华。一整面落地窗俯瞰城市全景,昂贵的古董家具散发着檀香。耶天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如松,完全看不出不久前中风的迹象。
来了耶天没有转身,坐。
耶伦站在原地没动:省去虚伪的客套吧。你想说什么
耶天慢慢转身,脸上带着耶伦熟悉的、那种计算好的慈祥表情:三年不见,连声父亲都不叫了
你不是我父亲。耶伦冷声道,从来不是。
耶天长叹一声,走向办公桌,取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DNA检测报告,显示耶伦与一位名叫柯振国的男子存在99.99%的父子关系。
耶伦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老K是他的...亲生父亲
惊讶吗耶天观察着他的反应,柯震没告诉你
耶伦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这改变不了什么。
当然改变不了。耶天点头,但你应该知道,他接近你不是出于善意,而是为了利用你报复我。
就像你收养我是为了报复他耶伦反问。
耶天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看来你知道了一些事。不错,你亲生父亲和我...有过节。但收养你,更多是商业考虑。
商业考虑
你父亲死后,他持有的天柯股份需要有人继承。耶天轻描淡写地说,作为养子,你名下的股份自然由我代管。
耶伦感到一阵眩晕。所以这才是真相——他不是被收养,而是被收购。一个商业交易中的筹码。
现在,耶天继续道,柯震显然想通过你夺回那些股份。但你想过吗他为什么等到现在为什么偏偏选择你出狱后才相认
耶伦没有回答。他的思绪一片混乱——老K真的是他父亲吗如果是,为什么不告诉他如果不是,DNA报告又是怎么回事
我给你两个选择。耶天竖起两根手指,一,继续做柯震的棋子,我会用一切手段摧毁你,包括向监管部门举报你的资金来源问题;二,回到耶家,我不仅既往不咎,还会给你应得的地位和股份。
耶伦几乎要笑出声:听起来很公平
商业就是这样。耶天微笑,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耶伦走向窗前,俯瞰脚下的城市。三年前,他站在被告席上,看着耶天作伪证;三个月前,他站在雨中,撕碎耶家虚伪的来信;而现在,他站在这里,面对一个更加赤裸裸的真相——他从来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最终说道。
当然。耶天出人意料地爽快,股东会前给我答复就行。
离开耶氏大厦时,天色已晚。耶伦站在台阶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手机震动,是一条新闻推送:《神秘富豪身份曝光:耶氏养子逆袭归来》。
文章配图是他上周参加商业论坛的照片,旁边是多年前的旧照——刚被耶家收养时那个怯生生的男孩。报道详细梳理了他从问题少年到商业新贵的转变,当然,也没忘记提及那场家庭暴力和三年刑期。
耶伦关掉手机,拦了辆出租车。刚上车,电话响了,是梁安泽。
看到新闻了梁安泽的声音异常严肃。
嗯。
事情变得复杂了。梁安泽说,三家银行刚刚通知我,他们决定暂停与长河资本的所有合作。另外,明珠酒店的装修许可也被突然叫停了。
耶伦握紧手机:耶家施压
不止。梁安泽压低声音,有人向证监会匿名举报你内幕交易和操纵市场。明天开盘,你的股票可能会...
暴跌。耶伦替他说完。
挂断电话,耶伦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身份曝光,资金冻结,股价即将崩盘...耶家的反击来得又快又狠。更糟的是,老K失踪,苏心离开,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出租车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耶伦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苏心的住处。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本能地需要见到她。
敲门无人应答。正当他转身要走时,隔壁的门开了,一位老太太探头出来:找苏小姐她下午搬走了。
搬走耶伦一愣,去哪了
不清楚。老太太摇头,只看到她拖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车。
耶伦立刻拨打苏心的电话,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发了条短信,又检查了工作室,同样空无一人。苏心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回到公司时已是深夜。耶伦独自坐在黑暗的办公室里,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财经网站的头条已经更新:《昔日养子今日对手:耶氏企业发声明否认与长河资本有任何关联》。文章引述耶天的原话:耶伦早已与耶家断绝关系,其商业行为与耶氏无关。
多讽刺啊。三年前他们急于与他撇清关系,三年后依然如此。
耶伦打开抽屉,取出一本旧相册——那是他离开耶家时唯一带走的东西。照片上的他站在耶家其他人中间,笑容勉强,眼神游离。即使在那时,他也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亲生父母唯一的合影。父亲高大严肃,母亲温柔美丽,两人站在一家商店门口,招牌上写着柯氏百货。老K从未提过他有过妻子,更没说过他们是父子。
耶伦取出照片,发现背面有一行小字:给我们的儿子,愿你永远记得家的样子。——1995年夏
一滴水珠落在字迹上。耶伦惊讶地发现自己哭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他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天崩塌殆尽——身份是假的,养父是仇人,生父可能是骗子,唯一真心对他的女孩也离开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最后一个可能帮助他的人——梁微。
我需要见老K。他直截了当地说。
梁微轻笑:终于想通了吗
你知道他在哪
当然。梁微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愉悦,但见面有条件。
什么条件
股东会上,你必须支持我的提案。梁微说,我要耶天的董事长位置。
耶伦沉默片刻:明天上午十点,带我去见他。
挂断电话,耶伦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中自己模糊的倒影。三年前那个雨夜,他站在监狱门口发誓要让耶家付出代价;而现在,他可能只是从一个骗局跳进了另一个骗局。
但无论如何,他需要答案。关于老K,关于父母,关于自己究竟是谁。
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刺破夜空。股东会将在九小时后开始,而他还没有决定,自己到底要站在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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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微的车停在城郊一栋不起眼的平房前。耶伦下车时,一阵眩晕袭来,他不得不扶住车门。整夜未眠加上连续的打击,身体终于开始抗议。
你看起来糟透了。梁微递给他一瓶水,老K在里面。记住我们的约定。
耶伦没有接水,径直走向房门。没等他敲门,门就开了。老K站在门口,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眼睛却亮得异常。
进来吧。老K侧身让路,对梁微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中药和烟草混合的气味。简单的家具上堆满了文件和书籍,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城市地图,上面密密麻麻钉着各种颜色的图钉。
坐。老K指了指沙发,自己则坐在一张老旧藤椅上,我猜你有不少问题。
耶伦没有坐下。他掏出那份DNA报告扔在茶几上:解释一下。
老K瞥了一眼文件,出人意料地笑了:耶天给你的伪造得不错。
所以这不是真的耶伦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嘶哑。
当然不是。老K摇头,我要是你父亲,早就告诉你了。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耶伦不得不扶住沙发背稳住身体。房间似乎在旋转,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
你病了。老K站起身,伸手摸向耶伦的额头,该死,烧得这么厉害。
耶伦想推开他,但四肢突然失去了力气。他感到自己被扶着躺到沙发上,一件外套盖在身上。老K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抗生素...退烧药...
意识时断时续。耶伦梦见自己回到监狱,铁门在身后关闭,但这次没有人告诉他刑期有多长。他又梦见站在耶家别墅门口,无论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应答。最后他梦见苏心,她站在画架前,画布上却是一片空白。
喝水。老K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一杯温水递到唇边,耶伦勉强喝了几口。
现在几点了他问,喉咙火辣辣地疼。
下午四点。老K拿开杯子,你睡了六个小时。
耶伦试图坐起来,被老K按回沙发上:别动,除非你想错过股东会。
股东会。这个词像一剂强心针,耶伦挣扎着睁开眼:我必须...
你必须先听我说完。老K的声音异常严肃,趁你还没力气打断我。
窗外的光线已经转暗,雨点开始敲打玻璃。老K的脸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老,皱纹里藏着无数秘密。
三十年前,我和耶天是最好的兄弟。老K开始讲述,目光投向远处,我们一起创立天柯地产,从零做起。公司即将上市前,我发现账目有问题——大笔资金不翼而飞。我质问耶天,他反咬一口,伪造证据说我挪用公款。
耶伦安静地听着,高烧让这一切显得不太真实。
我入狱五年。老K继续道,出来时,天柯已经改名为耶氏集团,市值翻了几十倍。我妻子承受不了压力自杀了,儿子被亲戚带走,拒绝认我这个罪犯父亲。
耶伦第一次听老K提起家人:你从没说过这些。
因为这不重要。老K摆摆手,重要的是,我在狱中发誓要让耶天付出代价。但出狱后,我一无所有,而他已经是商界巨头。
雨声渐大,老K起身关窗,背影佝偻而脆弱。
然后呢耶伦问。
然后我花了二十年等待机会。老K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直到听说耶天收养了你——他商业对手的儿子。我知道机会来了。
这句话像冰水浇在耶伦头上: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不全是。老K坐回藤椅,我确实想报复耶天,但我也看到了你的潜力。聪明,坚韧,被不公正对待...就像当年的我。
所以你培养我,是为了...
为了让你有能力对抗耶家。老K点头,但我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好。
耶伦闭上眼,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的人生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自己只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DNA报告是假的,他喃喃道,但耶天收养我确实是为了控制我父亲的股份
部分原因。老K咳嗽了几声,另一个原因是做给商圈看——看耶天多么宽宏大量,收养对手的孤儿。典型的耶天式表演。
耶伦突然想起什么:梁微说...我父母的车祸...
老K的表情变了:她告诉你什么
什么都没说清楚,只是暗示那不是意外。
老K沉默良久,最终摇头:没有证据。但车祸前一天,你父亲告诉我他发现了耶天的财务欺诈,准备向监管部门举报。
这个信息在耶伦脑海中爆炸。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耶天不仅是伪君子,还可能是杀人犯。而他,竟然差点接受了这个人的和解。
股东会...耶伦再次尝试坐起来,这次成功了,我必须去。
以你现在的状态老K皱眉。
尤其是以我现在的状态。耶伦拿过手机,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公司律师,梁微想要董事长位置,而耶天想让我支持他...这是一场三方博弈。
老K递给他几片药:至少吃下这个。
耶伦吞下药片,正准备起身离开,门铃突然响了。
老K去开门,耶伦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我找耶伦。他在这里,对吗
苏心。耶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门口。苏心站在那里,头发被雨打湿,怀里抱着一个文件袋。看到耶伦,她的眼睛瞪大了。
天啊,你看起来...她伸手想摸他的额头,又缩了回去,我听说你病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耶伦问,声音比预想的更加沙哑。
梁微告诉我的。苏心咬了咬下唇,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老K识趣地退到厨房,留下他们在门口。雨水从苏心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我本来已经买了去云南的车票。她直接说道,想远离这一切。但在车站,我收到了这个。
她打开文件袋,取出一叠照片。照片上是大姐耶梦与几个陌生男子在某餐厅交谈,最后几张显示耶梦递给对方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是
我朋友在报社工作,偶然拍到的。苏心压低声音,那些人是职业黑客,耶梦雇佣他们入侵你的公司系统,寻找违法证据。
耶伦仔细查看照片。拍摄日期是前天,正是他被媒体曝光身份的同一天。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他问。
苏心深吸一口气:因为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希望你被不公平地对待...又一次。
她的眼睛里有种坚定的光芒,让耶伦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谈论艺术的样子——真诚而热烈。
这些照片可以证明耶梦使用非法手段。苏心继续说,如果你需要...我愿意作证。
这句话击中了耶伦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在所有人都把他当作棋子或敌人的时候,苏心选择站在他这边,即使不认同他的复仇。
谢谢。他轻声说,这两个字承载的重量让声音微微发颤。
苏心似乎想说什么,但门铃再次响起。老K从厨房出来开门,这次站在门外的是耶伦最意想不到的人——三姐耶灵。
她看到屋内的场景明显愣住了——耶伦病容憔悴,苏心浑身湿透,老K站在一旁。四个人陷入一种奇怪的静默。
我...我是来...耶灵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柔软,我来道歉的。
耶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所有的复仇计划中,从未设想过耶家人会主动道歉。
耶灵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这是证据,证明当年是耶坤推了你,而不是你攻击他。
老K接过录音机按下播放键。嘈杂的背景音中,耶坤醉醺醺的声音清晰可辨:...那小杂种活该!我推他一下怎么了我爸说了,养他就是为...
录音戛然而止。耶灵的手在颤抖:这是事发三天后,耶坤喝醉时说的。我偷偷录下来,但...没有勇气拿出来。
为什么现在拿出来耶伦问。
因为我受够了。耶灵眼中含泪,这些年我每晚做噩梦,梦见你在监狱里...而我什么都没做。
苏心走过去轻轻抱住耶灵。看着她们,耶伦感到长久以来筑起的高墙出现了一道裂缝。复仇的欲望仍在燃烧,但某种新的、陌生的感觉正在萌芽——也许是宽恕,也许只是疲惫。
股东会怎么办老K打破沉默,还有一小时就开始了。
耶伦看向窗外。雨已经小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一丝光芒。他想起苏心写在笔记本上的话:仇恨是一座监狱,而钥匙在你手里。
我去参加。他最终决定,但不是为了复仇。
那是为了什么苏心问。
耶伦看着她,又看向耶灵和老K:为了结束这一切。
——
耶氏企业总部大楼灯火通明。股东会即将开始,大堂里挤满了记者和投资者。当耶伦走进来时,嘈杂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激烈的议论声。
他看起来糟透了——面色苍白,眼睛布满血丝,西装也有些皱褶。但步伐却异常坚定。苏心跟在身后,手里拿着那个装有照片的文件袋。
电梯里,耶伦按下25层的按钮,突然转向苏心:无论发生什么,谢谢你回来。
苏心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那一瞬间的温度传递,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电梯门开,他们走向会议室。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耶天坐在主席位置,神情威严;耶梦在他右手边,正与几位董事交谈;梁微则坐在角落,看到耶伦时微微点头。
当耶伦推门而入时,所有目光都集中过来。耶天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假笑:耶伦!我们正担心你不来了。
我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耶伦的声音因高烧而嘶哑,但异常清晰。
耶梦冷冷地看着他:根据议程,新股东发言环节在最后。请你...
我不是来发言的。耶伦走向前,将录音机放在桌上,我是来放这个的。
他按下播放键。耶坤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那小杂种活该!我推他一下怎么了...
录音结束,会议室一片死寂。耶天的脸色变得铁青,耶梦则死死盯着那个录音机。
这是伪造的!耶梦厉声道。
是真的。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耶灵走了进来,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我录的。三年前的事故,是耶坤推了耶伦,不是耶伦攻击他。
会议室爆发出一阵骚动。几位董事交头接耳,记者们疯狂记录。耶天猛地站起来,但突然捂住胸口,面色痛苦地跌回座位。
父亲!耶梦惊呼,随即转向耶伦,你看你干了什么!
不,耶伦平静地说,看你们干了什么。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包括耶伦。站在门口的,是他最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弟弟耶坤,身后跟着两名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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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的手铐在会议室的灯光下闪着冷光。耶坤被带走时,回头看了耶伦一眼,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整个会议室陷入混乱,记者们争相拍照,董事们交头接耳,耶梦则脸色惨白地扶着突发心脏病的耶天。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耶梦的尖叫穿透嘈杂。
耶伦站在原地,看着这场由他引发的风暴。他应该感到胜利的喜悦,但心中只有一片平静。苏心悄悄握住他的手,温暖的触感将他拉回现实。
你做到了。她轻声说。
耶伦摇头:不,是我们。
救护人员很快赶到,将耶天抬上担架。耶梦跟着离开前,转身看向耶伦,眼神复杂:满意了
不。耶伦直视她的眼睛,但我不会再报复了。
耶梦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跟着担架离开了。
梁微不知何时走到了主席位置,敲了敲话筒:各位,鉴于突发情况,我提议暂时休会,择日再议。
等等。耶伦走上前,我有话要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耶伦的脸色仍然苍白,但声音坚定:关于今天的录音,我想澄清一点——我拿出来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真相。
会议室安静下来,连记者都停下了笔。
三年来,我一直活在仇恨中。耶伦继续道,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复仇不会带来真正的正义。耶坤应该为他的行为负责,但不是通过我的报复,而是通过法律程序。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至于耶氏企业的未来,我认为它需要真正的改革,而不是权力斗争。如果有机会,我愿意贡献我的想法和资源。
梁微眯起眼睛:说得好听。但你手上8.3%的股份加上老K的5%,足够你提出任何要求了。
我不会使用那些股份。耶伦的回答让所有人震惊,除非是为了确保公司改革的顺利进行。
散会后,耶伦被记者团团围住。他简短回应了几个问题,便在苏心和耶灵的帮助下离开了现场。走出大楼时,阳光正好,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接下来去哪儿苏心问。
医院。耶伦说,有些事情需要了结。
——
特护病房外的走廊上,耶梦独自坐着,妆容凌乱,昂贵的套装皱巴巴的。看到耶伦三人走来,她猛地站起身:你还敢来
父亲怎么样耶灵轻声问。
稳定了。耶梦冷冷地说,医生说是轻微心梗,需要静养。
她转向耶伦,眼中燃烧着怒火:你毁了这个家!耶坤被逮捕,父亲住院,公司股价暴跌...这就是你想要的
不是。耶伦平静地说,但真相总有代价。
真相耶梦讥讽地笑了,你以为那卷录音带就是全部真相
耶伦皱眉:什么意思
耶梦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你以为父亲不知道耶坤是什么德行他当然知道!但他必须保护亲生儿子,这是人之常情!
即使冤枉无辜的人
你从来就不是无辜的!耶梦突然爆发,从你进家门第一天起,就是个威胁!父亲商业对手的儿子,谁知道你长大后会做什么我们收留你,给你吃穿,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番赤裸裸的坦白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耶伦看着耶梦扭曲的面容,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她也是这个扭曲家庭的受害者,被灌输了二十多年的偏见和恐惧。
大姐...耶灵想说什么,被耶梦打断。
别叫我大姐!你站在他那边,就是背叛家族!耶梦转向耶伦,你以为结束了没那么简单。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染指耶氏企业!
我从没想要耶氏企业。耶伦说,我只想要公正。
公正耶梦冷笑,这世界哪有公正只有强弱!
病房门突然打开,医生走出来:病人醒了,要求见耶伦。单独。
耶梦难以置信:父亲要见他不可能!
很明确的要求。医生坚持道,只允许耶伦先生一人进入。
耶伦深吸一口气,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走进了病房。
——
耶天躺在病床上,看起来苍老而脆弱,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看到耶伦,他微微抬手示意靠近。
你赢了。耶天的声音虚弱但清晰。
耶伦站在床边,没有回答。
耶坤被控伪证和故意伤害,最少三年刑期。耶天苦笑,讽刺,不是吗和你当年一样的刑期。
我没有指控他。耶伦说,是真相指控了他。
耶天闭上眼睛:你想要什么钱股份还是想亲眼看着我死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耶伦直视耶天的眼睛,我父母的车祸,真的是意外吗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耶天睁开眼,与耶伦对视良久,最终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
我确实恨你父亲。耶天艰难地说,他发现了我的...财务操作,威胁要举报。但我没想杀他。车祸那天,我甚至不在城里。
耶伦仔细观察耶天的表情,找不到撒谎的痕迹:那为什么梁微暗示...
梁家一直想搞垮我。耶天咳嗽了几声,梁微的父亲和我有旧怨,现在轮到她了。
护士进来检查仪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等她离开后,耶天的声音更加虚弱:我欠你一个道歉。不是为了车祸,而是为了...其他一切。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商业巨头,此刻只是一个生病的老人,为自己一生的错误寻求最后一点宽恕。
耶伦沉默良久,最终开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不会忘记。
足够了。耶天长出一口气,关于公司...你有什么打算
改革。耶伦简单地说,现代化管理,透明化运营,去家族化。
你会回来吗
不。耶伦摇头,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离开前,耶伦在门口停下:好好休息吧...父亲。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耶天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耶伦没有回头看他的反应,径直走出了病房。
——
三个月后,初秋的阳光洒在新生艺术空间的招牌上。开业典礼上来宾络绎不绝,媒体记者争相报道这个独特的商业与艺术结合项目。
耶伦穿着简单的深蓝色西装,与苏心一起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经过一系列改革,耶氏企业已经成为这个项目的主要投资者之一,而耶灵则辞去了家族企业的职务,成为艺术空间的创意总监。
紧张吗苏心小声问,手指轻轻碰了碰耶伦的手背。
有点。耶伦承认,第一次做正经慈善。
苏心笑了:你会习惯的。
这三个月发生了太多变化。耶坤认罪获刑两年;耶天退休去瑞士疗养;耶梦接任耶氏企业CEO,出乎意料地支持了耶伦的改革提案;老K则离开城市,说是要找个安静地方写回忆录。
看谁来了。苏心碰了碰耶伦的手臂。
梁微穿着标志性的红色套装走来,身后跟着两位助理,抬着一个巨大的礼物盒。
开业大吉。梁微微笑,礼物放在哪里
梁总太客气了。苏心引导助理将盒子放到指定位置。
梁微转向耶伦:听说你又拒绝了一个董事会席位
太忙了。耶伦耸肩,而且我相信耶梦能处理好。
她确实比你想象的能干。梁微点头,顺便告诉你,老K在云南定居了,上周给我寄了张明信片。
耶伦有些惊讶:你们一直保持联系
某种程度上,我们目标一致。梁微神秘地笑笑,只是方法不同。
她看了看表:我得走了,董事会三点开始。临走前,她突然压低声音:关于你父母的车祸...我可能有些误导。最新查到的证据显示,那确实是个意外。
耶伦盯着她:为什么要撒谎
不是撒谎,只是...利用已知信息。梁微毫无愧色,商业就是如此。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耶伦摇摇头。有些事永远不会改变。
开业典礼顺利进行。当耶伦站在小舞台上致辞时,他看到台下不仅有商界人士和艺术家,还有耶灵和几个耶家远亲,甚至大姐耶梦也派了代表送来花篮。
...新生不仅是一个艺术空间,耶伦对着话筒说,它也是一个平台,帮助那些曾被不公正对待的人重新开始。在这里,艺术是桥梁,连接不同背景、不同经历的人们...
苏心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致辞结束后,宾客们开始参观展厅。耶伦走到一幅画前驻足——那是苏心创作的《重生》,画中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黑暗走向光明,脚下的影子却依然与黑暗相连。
喜欢吗苏心走到他身边。
很真实。耶伦习惯性地说,随即笑着改口,我是说,很美。
苏心捏了捏他的手:有人想见你。
她指向角落,耶灵正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交谈。看清那人面容后,耶伦呼吸一滞——是耶天。他比三个月前更加消瘦,但气色不错,正专注地看着墙上的画作。
他昨天回国,特意要求参加今天的活动。苏心轻声说,要去打个招呼吗
耶伦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走近时,他听到耶灵在介绍:...这幅《伪家庭》系列是苏心早期的作品,探讨表面和谐下的真实关系...
深刻。耶天评价道,然后注意到耶伦的到来,啊,主角来了。
没想到您会来。耶伦说。
医生建议我多接触美好的事物。耶天微笑,而且我想亲眼看看你创造的东西。
他们在展厅里慢慢走着,耶天不时对某件作品发表评论。奇怪的是,这个曾经只关心利润的商业巨头,如今对艺术竟有独到见解。
我一直喜欢艺术。似乎看出耶伦的疑惑,耶天解释道,年轻时甚至想学画,但父亲认为那没出息。
这个从未透露过的细节让耶伦重新审视眼前的老人。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枷锁,只是形式不同。
活动接近尾声时,耶伦和苏心站在门口送别客人。最后一个离开的是耶天,他的专职护士推着轮椅。
谢谢你今天来。耶伦真诚地说。
耶天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做得很好,儿子。比我好得多。
这个称呼让耶伦心头一热。无论过去有多少伤害,此刻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与这个父亲和平相处的方式。
夜幕降临,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场地。耶伦和苏心走到露台上,俯瞰城市的万家灯火。
累吗苏心问。
值得。耶伦看着远处耶氏大厦的灯光,今天是个好的开始。
苏心靠在他肩上:只是开始
耶伦搂住她的腰,指向更远处:看到那边了吗明年我们会在那里开第二家分店,专门为出狱人员提供艺术培训和就业机会。
我们苏心挑眉。
当然。耶伦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有你,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夜风轻拂,带着初秋的凉意和无限可能。耶伦想起老K曾经的话——复仇是你唯一该想的。但现在他明白了,比复仇更重要的是重建,是给予那些和自己一样受伤的人第二次机会。
仇恨确实是一座监狱,而今天,他终于将钥匙远远抛入了时光的长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