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张丹丹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刘文峰的那个晚上。大学迎新晚会上,作为学生会文艺部部长的他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下弹奏着《梦中的婚礼》,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下面有请中文系新生代表张丹丹同学为大家带来诗朗诵。主持人的声音将张丹丹从恍惚中惊醒。
她慌乱地站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前排座椅,发出砰的一声响。台上弹钢琴的男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那一刻,张丹丹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心脏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三年后,当刘文峰在毕业典礼上单膝跪地向她求婚时,张丹丹毫不犹豫地说了我愿意。她天真地以为,这个在全校师生面前为她弹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的男人,会是她一生的依靠。
丹丹,把盐递给我。刘文峰的声音将张丹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她默默将盐罐推过去,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左臂的淤青。那是昨晚刘文峰喝醉后留下的纪念。结婚五年,她记忆里那个温柔阳光的男孩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暴躁易怒的陌生人。
今天的汤怎么这么淡你连做饭都不会了吗刘文峰皱着眉头,将勺子重重扔进碗里,汤汁溅到了张丹丹刚换的白色衬衫上。
对不起,我马上重新做。张丹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
算了,没胃口。刘文峰推开椅子站起来,我今晚有应酬,不用等我。
门被狠狠摔上后,张丹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机械地收拾着碗筷,目光落在日历上——5月20日,刘文峰的生日。往年这一天,无论他态度多恶劣,她都会准备蛋糕和礼物,期待能唤回一丝过去的温情。
今年也不例外。张丹丹擦干手,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她省吃俭用三个月买的浪琴手表。刘文峰上周随口提过同事戴的那款很好看。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刘文峰的。他出门太急,竟然把手机落在了餐桌上。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刘总,房间我已经订好了,老地方等你哦~想你~
张丹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划开了屏幕。密码是他们结婚纪念日,一直没变过。
微信聊天界面里,一个叫梦梦的女孩发来大量露骨的信息和照片。最新一张是某高级酒店的预订截图。往上翻,张丹丹看到了更多不堪入目的对话和照片记录。最让她心痛的是,刘文峰给这个女孩的备注是真爱,而她的备注只是家里。
原来如此...张丹丹喃喃自语,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想起上周刘文峰说加班,却带着一身香水味回家;想起他最近总抱怨她不够性感,不像公司新来的实习生那么有女人味;想起他银行卡里频繁出现的酒店消费记录...
时钟指向十一点,刘文峰还没回来。张丹丹坐在沙发上,手里紧握着那个没送出去的礼物盒。她决定今晚一定要问清楚,哪怕会换来一顿毒打。
凌晨一点,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刘文峰哼着小曲进门,看到坐在黑暗中的张丹丹时明显愣了一下。
怎么还不睡他语气不善,身上散发着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
这是谁张丹丹举起他的手机,屏幕上是她拍下的聊天记录。
刘文峰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抢过手机:谁让你碰我东西的
回答我!这个梦梦是谁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张丹丹站起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爆发,我为你付出一切,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闭嘴!刘文峰一巴掌扇过来,张丹丹踉跄着撞到茶几上,嘴角渗出血丝,你以为自己是谁黄脸婆一个,要不是看在你还能做点家务的份上,我早跟你离婚了!
张丹丹捂着脸,泪水模糊了视线:大学时你说会爱我一辈子...
那是骗傻子的!刘文峰冷笑,李梦年轻漂亮,还是公司老板的侄女。跟她在一起,我马上就能升副总。你呢除了哭还会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砸向墙壁:我他妈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
玻璃碎片四溅,一块划过张丹丹的小腿,立刻渗出一道血痕。她惊恐地后退,却被刘文峰一把抓住头发。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痛快点签字离婚。他凑近她耳边,呼吸里的酒气熏得她作呕,房子和存款都是我的,你净身出户。要是敢闹,我就让你爸妈知道他们的乖女儿在床上有多无趣。
张丹丹浑身发抖,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曾经深爱的人之口。她突然想起上周看的新闻,一个长期被家暴的妻子最终杀死了丈夫。当时她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却完全理解了那种绝望。
放开我...她挣扎着,指甲不小心划伤了刘文峰的脸。
贱人!刘文峰吃痛,暴怒之下抄起玄关的高尔夫球杆,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第一下打在肩膀上时,张丹丹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她尖叫着往门口爬,却被拽着脚踝拖回来。第二下瞄准了她的后背,剧痛让她几乎窒息。
救命!有人吗救救我!她用尽力气呼喊,但高档公寓的隔音太好了,没人会听到。
就在球杆第三次举起时,刘文峰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烦躁地掏出来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谄媚:喂,梦梦...没事,就是家里养的狗不听话,教训一下...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厌恶地看了眼蜷缩在地上的张丹丹:算你走运。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门再次被摔上后,张丹丹艰难地爬向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闺蜜林小雨的电话。
天啊!我马上叫救护车!林小雨听到她虚弱的声音后惊呼。
不...不要救护车...张丹丹气若游丝,他会更生气...你能来接我吗
坚持住,我二十分钟到!
放下电话,张丹丹艰难地挪到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左眼肿得睁不开,嘴角破裂,肩膀上一大片淤紫。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绝对是最严重的一次。
她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伤口,带来短暂的麻木。五年的婚姻,换来的就是这些伤痕和背叛。她终于明白,那个爱她的刘文峰早已不存在,剩下的只是一个把她当奴隶的恶魔。
突然,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医院打来的。
请问是刘文峰的家属吗他刚刚在中山路发生了严重车祸,请立即到市中心医院...
张丹丹握着电话,一时分不清这是噩耗还是解脱。她麻木地换下沾血的衣服,机械地走出门去。电梯下到一楼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个没送出去的礼物盒。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医生面无表情地宣布:很遗憾,伤者送医途中已经死亡。撞击导致颈椎断裂,当场死亡。
张丹丹站在急诊室门口,看着白布下那个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泪。护士递给她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刘文峰的遗物:钱包、婚戒、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又一条来自梦梦的消息弹出:怎么还没到人家等得好着急~
张丹丹突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诡异。笑着笑着,她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把这五年吞下的所有委屈和痛苦都吐出来。
丹丹!林小雨匆匆赶来,看到她这副模样立刻红了眼眶,天啊...你还好吗
张丹丹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是无力地靠在闺蜜肩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此刻的感受——悲伤解脱恐惧或许都有。
三天后,在整理刘文峰遗物时,张丹丹在他的加密文件夹里发现了更多惊人内容:不仅有大量与其他女性的露骨聊天记录,还有他这三年偷偷转移财产的证明,以及一份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日期就在下周。
最让她心寒的是,刘文峰在备忘录里详细记录了她的缺点和错误,甚至包括每次家暴的原因和时间,仿佛在为自己开脱。
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张丹丹合上电脑,望向窗外的阳光。五年来第一次,她感到肩上的重担消失了。
葬礼那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自称是刘文峰的未婚妻。张丹丹平静地递给她一个U盘:这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一个月后,张丹丹卖掉了那套充满噩梦的婚房,用法律手段追回了部分被转移的财产。她在林小雨的鼓励下,报名参加了法律援助课程。
我要帮助那些和我一样的女人,她在日记中写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受害者张丹丹,而是幸存者张丹丹。
当春风再次吹过校园时,张丹丹站在当年刘文峰弹钢琴的礼堂外,轻轻摘下了无名指上的婚戒。阳光下,戒圈内侧刻着的永远爱你四个字显得格外讽刺。
她松开手,戒指落入喷水池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就像她那破碎的婚姻,最终沉入记忆的深渊,再也无法伤害她分毫。
午夜时分,张丹丹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颤抖的手指碰倒了水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梦里,刘文峰站在他们大学时常去的那家奶茶店门口,穿着那件她送他的藏青色毛衣,笑容和初见时一样温暖。他向她伸出手:丹丹,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梦中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要握住那只手。就在指尖相触的瞬间,刘文峰的面容突然扭曲,藏青色毛衣变成了车祸那天的血渍,温暖的手掌化作铁钳般掐住她的脖子:你以为能逃得掉吗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张丹丹蜷缩在床头,抱紧双膝。距离刘文峰去世已经过去三个月,但这样的噩梦每周都会造访。心理咨询师说过,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那些被压抑的恐惧和愤怒总会在深夜找到出口。
她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避开玻璃碎片,来到阳台上。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拂过面颊,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这是她新租的公寓,位于老城区一栋红砖小楼的顶层,窗外没有高楼遮挡,能看到整片夜空。
书桌上摊开着法学院入学考试的复习资料,旁边是林小雨送的多肉植物——代表新生,闺蜜这么说。张丹丹打开笔记本,在梦境记录一栏写下今天的日期和简短描述。这是心理医生建议的方法,通过文字将无形的恐惧具象化,从而获得掌控感。
第三次梦见刘文峰悔改的场景...笔尖在纸上停顿,墨水晕开一个小圆点,但每次都会变成暴力。我在害怕什么是怕他真的回来,还是怕自己心软
手机屏幕亮起,林小雨的消息跳出来:睡了吗我刚加完班,要不要视频
张丹丹按下通话键,闺蜜熟悉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林小雨的办公室背景里堆满了设计图纸,她顶着一头乱发,眼镜滑到鼻尖:又做噩梦了
嗯。张丹丹把手机支在茶杯旁,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一小杯能帮助她在噩梦后重新入睡,这次是在奶茶店。
该死的人渣!林小雨咬牙切齿,死了还要纠缠你。她突然凑近屏幕,等等,你嘴角怎么了
张丹丹下意识摸了摸嘴角,那里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她转向镜子,惊愕地发现脖子上真的有一圈红痕,就像...梦里被掐过的痕迹。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梦里他掐我脖子,但现实中...
我马上过来!林小雨已经抓起外套,这太邪门了!
不用,可能是我自己抓的。张丹丹强作镇定,明天还有法律援助中心的志愿工作,我得试着再睡会儿。
挂断电话后,张丹丹站在浴室镜子前,用冷毛巾敷着脖子上的红痕。雾气朦胧中,她仿佛看到刘文峰站在身后,依然是大学时代清俊的模样。她猛地转身,当然只有空荡荡的浴室。
回到床上,她吞下半片安眠药,这是医生开给她的,但她很少服用。今晚是个例外。药物作用下,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又回到了梦境里那家奶茶店。
这次刘文峰没有变成恶魔,而是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摆着两杯珍珠奶茶。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抬头微笑:记得吗你第一次说喜欢我就是在这里。
梦中的张丹丹没有靠近,而是站在门口,声音出奇地平静:不,是你先表白的。在图书馆后门的樱花树下,那天还下了小雨。
刘文峰的表情凝固了。奶茶店开始褪色,墙壁剥落,桌椅腐朽。他的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森森白骨:为什么不肯原谅我我死了还不够吗
因为我恨你。这句话终于冲破了五年的枷锁,我恨你毁了我的爱情,恨你让我害怕亲密关系,恨你差点杀了我!每个字都像刀子般飞出,但最恨的是...我曾经那么爱你。
骷髅发出刺耳的笑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奶茶店轰然倒塌,张丹丹在坠落中惊醒,窗外已是黎明。
晨光中,脖子上的红痕已经消退,嘴角的伤口也不见了。她摸到枕边湿了一大片,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当天下午,在法律援助中心,张丹丹接待了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女性。对方戴着墨镜和口罩,但在填写表格时,墨镜滑落,露出一只青紫的眼睛。
他平时很温柔的,这次是因为喝了酒...女人局促地解释,手指绞着衣角,他说会改...
张丹丹轻轻按住她颤抖的手,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她第一次以志愿者的身份,说出了那句练习过无数次的话:不是你的错。我可以帮你。
那一刻,奶茶店梦境的最后片段突然清晰起来——当刘文峰的幻影消散时,有阳光穿透乌云,照在废墟上一株新生的野花上。
下班后,张丹丹绕路去了大学城。那家奶茶店还在原址,但换了招牌和装潢。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少糖的珍珠奶茶。味道完全不同了,但她并不失望。
手机震动,是法学院发来的邮件:入学考试通过,秋季开学。她将手机贴在心口,望向窗外。樱花早已凋谢,但绿荫如盖,几个学生骑车掠过,笑声洒了一路。
当晚,张丹丹没有做噩梦。她梦见自己站在法庭上,为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女性辩护。当她陈词完毕,整个法庭的人都站起来鼓掌。旁听席最后一排,有个模糊的影子悄然离去,消失在阳光里。
清晨醒来时,窗台上的多肉植物抽出了一枝新的花茎。张丹丹轻轻碰了碰那嫩绿的小芽,给自己煮了咖啡。咖啡香气中,她翻开《刑法》教材,在扉页写下:给幸存者张丹丹——第一天。
重返初遇之地
法律援助中心的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张丹丹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初秋的阳光像一层薄纱,温柔地覆盖在城市的轮廓上。她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距离与林小雨约定的晚餐还有三个小时。
张律师,您的文件。实习生小跑着追出来,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王女士的离婚案补充材料。
谢谢。张丹丹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袋上凸起的钢印。这是她接手第七个家暴案件,当事人和当年的她一样,以为忍耐能换来改变。
公交站牌上,一张褪色的大学城宣传海报突然闯入视线。海报上的图书馆穹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是她和刘文峰第一次真正交谈的地方。鬼使神差地,她登上了开往大学城的305路公交车。
车厢里空调开得很足,张丹丹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玻璃窗映出她现在的模样:齐肩短发,淡妆,眼角有了细纹,但眼神比五年前坚定得多。法学院开学一个月,她已经习惯了被称作张同学的同时也被称作张律师。
大学城站到了。熟悉的梧桐树依然挺立,只是更粗壮了些。张丹丹站在校门口,学生证早已失效,但保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法律文书,误以为是返校的教师,便挥手放行。
校园里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青草香混合着油墨味,远处篮球场的呐喊,图书馆前自行车铃的叮当声。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她不由自主地走向礼堂,那个迎新晚会的举办地。路上经过文学院的红砖楼,公告栏上贴着诗社招新海报。二十岁的张丹丹曾在那里度过无数个下午,为刘文峰抄写情诗。现在想来,那些诗句里的永恒承诺多么可笑。
礼堂正在翻修,脚手架包围了半个建筑。张丹丹站在警戒线外,望着那个曾经闪耀着聚光灯的舞台。工人们的电钻声掩盖了记忆中的钢琴曲,但当她闭上眼睛,《梦中的婚礼》旋律依然清晰可辨。
同学,这里危险,请退后。戴安全帽的工人提醒道。
张丹丹歉意地笑笑,转身走向图书馆。后门的樱花树已经长得更高大,虽然现在不是花期,但枝叶间隐约可见几个青涩的果实。就是在这棵树下,刘文峰第一次吻了她,当时飘落的樱花瓣沾在了他的睫毛上。
学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丹丹回头,看到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怀里抱着《刑法学》教材。女孩眼睛亮起来:真的是您!我在法律援助中心见过您。我是法学院大二的李萌。
你好。张丹丹有些意外地接过女孩递来的名片,上面印着法律援助志愿者李萌。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李萌兴奋地说,上周听您分享家暴案件取证技巧,我记了整整三页笔记呢。
她们自然而然地并肩走在林荫道上。李萌说起自己正在做的校园反暴力项目,张丹丹不时给出建议。经过法学院新建的模拟法庭时,李萌突然问:学姐也是这里毕业的吗
中文系,十年前的事了。张丹丹望向远处的主教学楼,那时候法学院还在老校区。
那您为什么转行学法律呢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丹丹停下脚步,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法律能给人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们走到校园中心的喷泉广场。正逢下课时间,学生们如潮水般涌过。张丹丹的目光被一个高个子男生吸引——他穿着藏青色毛衣,站在喷泉边等人。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二十岁的刘文峰转过身来,朝她微笑。
学姐您脸色不太好。李萌担忧地问。
没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张丹丹摇摇头,幻象消失了,只剩下陌生男生的背影。
李萌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她们在食堂吃了简餐,李萌热情地介绍校园这些年的变化。当谈到新建的心理咨询中心时,张丹丹的手机响了。
丹丹!你跑哪去了林小雨的声音充满活力,我在餐厅等了你二十分钟!
抱歉,我临时...张丹丹看着窗外的夕阳,我在大学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我很好。张丹丹轻声说,真的。
挂断电话,她谢绝了李萌送行的好意,独自走向校门。路过体育场时,一阵欢呼声吸引了她。篮球赛正进行到关键时刻,记分牌显示经济系对计算机系——和当年一样的对阵。
张丹丹站在看台最后一排,望着场上奔跑的身影。汗水、呐喊、青春的气息,一切如旧。但当她闭上眼睛,不再有那个在人群中寻找她的目光。
离校前,她去了趟老图书馆。三楼的靠窗座位还在,那是他们最常约会的地方。桌角上刻着无数届学生的涂鸦,
她用手指抚过那些痕迹,突然在缝隙中发现一行小字:文峰丹丹
2009.5.20
那是刘文峰生日那天刻的。当时她假装生气,说他破坏公物,他却笑着搂住她:这样就算我们毕业了,爱情也会留在这里。
张丹丹从包里取出钢笔,在下面工整地补上一行:2019.10.15
丹丹回来了
走出图书馆,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下,几个女生嬉笑着经过,讨论着周末的联谊。张丹丹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其中一员,为爱情欢喜忧愁。现在的她不再是那个为爱痴狂的女孩,但也没有变成冷漠的大人——她只是学会了在付出与自我保护间寻找平衡。
校门口的公交站,305路车缓缓驶来。上车前,张丹丹最后回望了一眼校园。主教学楼的灯光像星辰般闪烁,礼堂的脚手架已经拆除大半,隐约可见新漆的穹顶。
这一次,她没有流泪。当公交车驶入夜色,她打开手机,回复了王女士的短信:证据已经齐全,下周可以提起诉讼。请记住,离开不是结束,而是新生活的开始。
车窗映出她平静的侧脸。法学院厚厚的教材躺在膝头,书页间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她今天新写的一句话:感谢你曾给我的美好,也感谢痛苦让我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