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宁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手指在键盘上停滞不前。作为《城市日报》的资深记者，她早已习惯了截稿日期的压力，但今天这篇关于城市老旧小区改造的报道却让她格外烦躁。办公室的空调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初夏的闷热。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许久未见的名字——张磊。大学时代的班长，毕业后进了银行，如今已是支行副行长。他们上一次联系还是半年前的同学聚会。
喂，张磊周宁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然后是张磊沙哑得几乎认不出的声音：周宁...林静她...出事了。
周宁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林静是张磊的妻子，也是他们大学同学，温柔贤惠的语文老师。
怎么回事周宁轻声问道。
她...前天晚上在家门口...被人...张磊的声音哽咽了，警方说是抢劫杀人，但什么都没丢...连她手上的钻戒都还在...
周宁的记者本能立刻被唤醒。她抓起桌上的笔记本：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金桂苑小区比周宁想象中要高档许多。大理石贴面的门厅，精心修剪的绿化带，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发生恶性案件的地方。张磊站在7栋楼下等她，短短几天，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像是老了十岁，眼窝深陷，西装皱巴巴地挂在身上。
现场还保留着吗周宁直奔主题。
张磊摇摇头：警方已经解除了封锁。但...我拍了照片。他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单元门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周宁仔细观察着照片，然后抬头看向单元门。这是一个典型的封闭式小区单元，门禁系统看起来相当新。监控呢
坏了。张磊苦笑，物业说系统升级，案发当天所有摄像头都没工作。
周宁眯起眼睛。太巧了。带我去看看现场。
电梯里，张磊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案发经过。林静那天下班后参加了学校的教研活动，晚上九点半才到家。根据警方推测，凶手可能一直埋伏在楼梯间，等林静出电梯时突然袭击。致命伤在颈部，一刀毙命。
警方怎么说
初步判断是随机抢劫杀人，但...张磊的声音低了下去，林静的钱包、手机、首饰一样没少。
周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1602室门口的地砖上还残留着警方画的白线轮廓。她蹲下身，注意到门框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
这是...
警方说是搏斗痕迹。张磊站在一旁，眼神空洞，但我不明白，林静那么瘦弱，怎么会...
周宁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被对面1601门上的一个小黑点吸引。走近一看，是个微型摄像头，伪装成门铃的一部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你们装的
张磊茫然地摇头。
周宁的心跳加快了。她敲响了1601的门，却无人应答。
接下来的几天，周宁以记者身份走访了小区物业和周边商户。物业经理王志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油光满面的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但眼神闪烁不定。
我们小区安保一向很好，这次纯属意外。王志强搓着手说，监控系统确实在升级，我们已经向业主道歉了。
为什么偏偏选在案发当天升级周宁直视着他的眼睛。
王志强的笑容僵了一下：这个...是技术公司安排的，我们也不清楚。
离开物业办公室，周宁在小区公告栏前驻足。一则被撕得只剩边角的通告引起了她的注意，依稀可见维权黑心物业等字样。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老板娘是个话匣子。那姑娘啊，经常来买牛奶，说话轻声细语的。老板娘边擦柜台边说，最近好像挺忙的，有时候深夜才回来。
她有没有提过和谁有过节
老板娘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听说她在组织什么业主委员会，跟物业闹得挺僵的。上个月还有人往她家门上泼油漆呢。
周宁的笔在笔记本上顿住了。物业的人干的
这我可不敢乱说。老板娘连忙摆手，不过我们这片儿的物业，背景深着呢。
当天晚上，周宁在张磊家整理资料时，发现林静的电脑浏览器历史记录里全是关于物业违规收费业委会维权的搜索。一个加密文件夹引起了她的注意，试了几次密码后，她用林静和张磊的结婚日期成功解锁。
里面是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金桂苑物业私自提高停车费、挪用维修基金、伪造业主签名...证据确凿。文件最后修改日期正是林静遇害当天。
周宁的后背一阵发凉。她正要打电话给张磊，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别多管闲事，除非你想当下一个。
周宁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心跳如鼓。窗外，一个黑影从楼下的树丛中闪过。
周宁盯着那条威胁短信，指尖微微发颤。窗外树影婆娑，刚才闪过的黑影已不见踪影。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里的资料全部备份到云端，然后给报社的同事李锋发了条消息：如果我出事，查我云盘里金桂苑文件夹。
放下手机，周宁重新审视林静的调查报告。其中一页被标记的物业公司股东名单引起了她的注意——金诚投资这个名称在最近市里的开发区贪腐案中出现过。她迅速拍照记录，突然听见门外电梯叮的一声。
周宁屏住呼吸。脚步声在门外停下，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可闻。她迅速合上电脑，抄起桌上的水果刀。
门开了，是张磊。他看到周宁手中的刀，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周宁松了口气，放下刀：刚收到威胁短信。她把手机递给张磊。
张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抢劫...他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林静最近确实不对劲，总是半夜接电话，问她只说学校的事...
她没跟你提过业主维权的事周宁翻开电脑，调出那个加密文件夹。
张磊茫然地摇头：我们...最近半年交流很少。我工作忙，她带高三...他的声音哽咽了。
周宁将电脑转向他：林静收集了物业大量违规证据，准备向媒体曝光。这很可能就是动机。
张磊瞪大眼睛浏览文件，手指颤抖着停在某页：这个王志强...上周我还看见他和教育局副局长一起吃饭...
周宁心头一震：你确定
千真万确。张磊苦笑，就在小区对面的聚贤阁。我当时还奇怪，物业经理怎么会和副局长有交情。
周宁立刻记下这个信息。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是轰隆的雷声。夏季的暴雨来得突然，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
我得走了。周宁收起电脑，这些资料我带回报社研究。你...注意安全。
张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太危险了！如果物业真的...
我是记者。周宁轻轻挣脱，林静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新闻线索。她顿了顿，对了，1601住的什么人门上有个隐蔽摄像头。
空置很久了。张磊皱眉，业主在国外，一直没出租。
雨中的小区空无一人。周宁撑着伞快步走向大门，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路过7栋垃圾站时，一个穿黑色雨衣的身影突然从侧面闪出，周宁的心跳骤停。
记者姐姐...雨帽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女孩脸，约莫二十出头，我...我有东西给你。
周宁警惕地后退半步：什么东西
女孩从雨衣里掏出一个U盘：我是物业前台的实习生，林老师...遇害前一天把这个交给我保管。她的声音发抖，昨天王总突然要查所有员工的储物柜，我觉得不对劲...
周宁接过U盘：这里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密码。女孩紧张地环顾四周，林老师说如果她出意外，就交给信得过的记者...我在报纸上看过你的报道...
一道刺眼的车灯扫过，女孩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我得走了！他们发现我接触你会...话音未落，她已消失在雨幕中。
周宁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冒雨跑出小区，拦了辆出租车。车上，她反复回想女孩的话——林静提前预感到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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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周宁立刻检查U盘。没有病毒，但需要密码。她试了林静的生日、结婚纪念日都不对。最后输入金桂苑拼音首字母，屏幕一闪，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几段视频文件和一份文档。周宁点开第一个视频，画面显示是小区地下车库，日期是林静遇害前三天。王志强和一个西装男子在角落里交谈，由于角度隐蔽，画面有些模糊，但声音清晰可辨。
...材料都准备好了西装男问。
放心，都处理干净了。王志强谄媚地笑，就是那个林老师太较真，非要查账...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西装男声音冷下来，老板很看重这个项目。
明白明白！王志强额头冒汗，已经安排好了，保证她...
视频突然中断。周宁的血液几乎凝固——这是预谋杀人！
第二个视频更令人毛骨悚然。拍摄于案发当晚，画面来自1601那个隐蔽摄像头。虽然角度有限，但清晰记录了一个穿物业制服的高大男子在林静家门前徘徊，然后闪进楼梯间。时间显示20:45，而根据警方报告，林静是21:03到家的。
周宁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翻开林静的文档，是份更详细的调查报告，直指金桂苑物业挪用维修基金为某位大人物洗钱，而这位大人物的签名赫然是——副市长梁成！
手机突然响起，周宁惊得差点跳起来。是李锋：周宁，你让我查的金诚投资，大股东是梁成的小舅子！这案子水深，社长说让你明天立刻回报社汇报。
挂掉电话，周宁发现又一条陌生短信：U盘交出来，否则明天头条就是女记者自杀新闻。
窗外的雨更大了，雷声如同巨兽的咆哮。周宁将U盘内容复制三份，一份上传加密云盘，一份发到李锋邮箱，另一份藏在书架后的暗格里。
她拿起水果刀放在枕边，关灯躺下，却睁着眼到天明。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她的神经绷紧。凌晨四点，手机再次震动，是张磊发来的照片——他家门缝下塞着一张纸条，上面打印着：管好你朋友的嘴，除非你想和她团聚。
周宁立刻拨通张磊电话：你还好吗
有人...一直在楼下守着。张磊声音嘶哑，周宁，算了吧，我们斗不过他们...
不，周宁盯着窗外的晨曦，我有证据了。今天就去见检察长。
挂断电话，周宁简单洗漱后准备出门。手刚搭上门把，她突然僵住了——门缝下，静静躺着一张和她描述给张磊一模一样的打印纸条。
周宁盯着门缝下那张和张磊收到的一模一样的威胁纸条，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们被监视了，而且监视者清楚地知道她和张磊的每一次联系。
她深吸一口气，用镊子夹起纸条装进证物袋，然后拨通了李锋的电话：帮我查两个号码的通讯记录。她报出了发威胁短信的号码和张磊的手机号。
你怀疑你同学李锋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只是排除法。周宁挂断电话，从猫眼观察门外走廊——空无一人。
她戴上墨镜和棒球帽，将装有证据的U盘藏在内衣暗袋里，然后抓起背包出门。电梯下降到一楼时，她突然改变主意，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按钮。
周宁的车是辆不起眼的灰色大众。她绕着停车场开了两圈，确认没有跟踪者后，才驶向市检察院。雨后的城市湿漉漉的，阳光照在水洼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导航显示距离检察院还有三个路口，周宁透过后视镜注意到一辆黑色SUV从十分钟前就保持着固定距离跟在后面。她故意错过一个路口，那辆车也跟着拐了弯。
该死。周宁猛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小巷，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后视镜里，那辆SUV加速追了上来。
前方红灯亮起，横向车流穿梭。周宁咬牙踩下油门，在刺耳的喇叭声中冲过路口。一声巨响，她的车尾被狠狠撞击，整个人向前猛冲又被安全带勒回座椅。
周宁头晕目眩地回头，那辆SUV正倒车准备第二次撞击。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警车从侧面驶来，SUV见状立刻加速逃离。
女士，你没事吧交警敲响她的车窗。
周宁颤抖着出示记者证：那不是意外...那辆车想杀我...
两小时后，周宁坐在市检察院信访接待室里，额角的伤口简单贴着创可贴。一个身材高大、鬓角微白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胸牌上写着陈立川
检察长。
周记者，久仰。陈立川在她对面坐下，声音低沉，你的举报材料我已经看了。
周宁坐直身体：陈检，这不是普通的谋杀案。林静发现的物业账目问题牵涉到——
梁成副市长。陈立川接过话头，眼神锐利，我们反贪局已经盯了他半年。他从公文包取出一个密封档案袋，这是机密，但鉴于你现在的处境，有必要知情。
档案里是金诚投资的资金流向图，最终指向海外数个空壳公司。而签字授权人正是梁成。
三个月前，我们派了一名卧底打入金桂苑物业。陈立川压低声音，但他上周失联了。
周宁心跳加速：林静知道这事吗
不，她的调查纯属巧合。陈立川苦笑，但正是她的材料补全了我们证据链的最后一块。他顿了顿，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内部可能有梁成的眼线，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周宁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调出那段地下车库的视频：这是林静留下的，穿西装的是谁
陈立川眯起眼睛：教育局副局长刘明...梁成的大学室友。他猛地站起来，这段视频太关键了！它直接证明谋杀是预谋的！
正当陈立川要再说什么时，他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他脸色变得异常严肃：周记者，你得立刻离开。梁成刚召集了紧急会议，议题是近期媒体不实报道的应对措施。
周宁冷笑：他要先发制人。
陈立川写下一个号码塞给她：联系这个叫老K的人，他会保护你。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
一声巨响，接待室的门被撞开。两名法警冲进来：陈检，有紧急情况！信访处收到一个包裹，上面写着您的名字和立即开启...
陈立川和周宁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法警递过一个鞋盒大小的包裹，轻轻摇晃，里面传出轻微的咔嗒声。
退后！陈立川厉声喝道，同时将包裹小心放在桌上。他示意所有人退出房间，只留下自己和周宁。
用拆信刀轻轻挑开包装，里面是几份文件和一部手机。陈立川长舒一口气，拿起最上面的纸条：材料已到手，老地方见。K。
是卧底！陈立川快速翻阅文件，眼中闪过兴奋，物业的真实账本！梁成和刘明收受贿赂的直接证据！
周宁凑近看，账本上清晰地记录着特殊费用的去向，而审批签名正是王志强。她突然注意到手机——和林静的是同款。
能开机吗
陈立川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需要密码。周宁输入林静的密码组合JGY2023——错误。她思索片刻，尝试WDCK2023，屏幕解锁了。
WDCK陈立川疑惑道。
卧底程凯周宁猜测。手机相册里最新一张照片让两人同时倒吸冷气——王志强和刘明在某个包间里交谈，桌上摆着一摞现金和一个透明小袋装的白色粉末。
毒品交易...陈立川立刻拨通内线，准备抓捕组，目标王志强、刘明，涉嫌谋杀和毒品犯罪！
周宁继续翻看手机，在通讯录里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张磊。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是林静遇害前一天。
这...不可能...周宁声音发抖。
陈立川严肃地看着她：周记者，现在你必须跟我走。如果张磊涉案，你的处境更危险了。
他们刚走出检察院侧门，周宁就感到一阵刺痛——一支针管扎进了她的颈部。视线模糊前，她最后看到的是陈立川被人按在墙上的身影。
周宁醒来时头痛欲裂，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公寓里，双手被塑料扎带绑在椅背上。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醒了男人转过身，三十岁左右，左眉骨有一道疤，别紧张，我是程野，林静的表哥。
周宁警惕地盯着他：证明给我看。
程野掏出警官证：市局刑侦支队，也是陈检安排的卧底老K。他解开周宁的束缚，抱歉用这种方式，但检察院已经被梁成的人监控了。
陈检呢
暂时安全，但行动受限。程野递给周宁一杯水，你同学张磊确实有问题。我们追踪到他案发前一周收到三笔来自离岸账户的转账，总计两百万。
周宁呛住了：他买凶杀妻为什么
林静怀孕了。程野眼神阴沉，但不是张磊的孩子。
这个信息像炸弹一般在周宁脑中爆开。大学时代，张磊追求林静四年才修成正果，他一直以模范丈夫形象示人...
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王志强跑了！他可能去找证据原件了！
原件在哪
林静把它藏在...程野的话被一阵踹门声打断。门板在第二次重击下裂开，王志强狰狞的脸出现在门口，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记者和警察，正好一锅端！王志强狞笑着扣动扳机。
程野猛扑向周宁，两人摔向沙发后方。子弹击碎了窗玻璃。程野趁机拔枪还击，王志强肩膀中弹，咒骂着退出门外。
他知道林静把东西藏哪了！程野拉起周宁，我们必须抢先一步！
到底在哪
小区儿童游乐场的滑梯下面。程野塞给她一把车钥匙，开我的车去，我拖住他们。
周宁抓住他手臂：一起走！
我是警察！程野甩开她，眼神决绝，记住，找到后直接联系省纪委郑书记，他的电话在车上的便签本里！
周宁含泪点头，从后窗防火梯爬下。她刚启动车子，就听见楼上传来一连串枪声。后视镜里，程野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朝追兵连续射击为她争取时间。
金桂苑小区游乐场空无一人。周宁跪在黄色滑梯下方，摸索着塑料底部的凹槽。她的指尖触到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个微型硬盘。
正当她准备离开，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宁，把东西给我。
张磊的手像铁钳一样捂住周宁的嘴，另一只手抵在她腰间——是枪管的触感。周宁浑身僵硬，微型硬盘在她掌心变得滚烫。
别出声，慢慢站起来。张磊的声音冰冷陌生，完全不像那个在沙发上崩溃痛哭的丈夫。
周宁顺从地起身，趁转身瞬间用余光扫视四周。游乐场被高大的灌木环绕，最近的居民楼也有百米远。夜色已深，唯一的照明是远处昏黄的路灯。
为什么周宁艰难地挤出这个词，感觉喉咙像被砂纸摩擦。
张磊的脸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她把视频发给我了...那个贱人临死前还留了一手。他神经质地用枪管戳了戳周宁的腰，硬盘给我！
周宁缓缓摊开手掌，却在张磊伸手来取的瞬间猛地将硬盘抛向身后的灌木丛。张磊咒骂一声，下意识转头去看，周宁趁机抬膝狠狠撞向他胯下。
张磊痛呼弯腰，但很快直起身，眼中闪烁着疯狂：你以为这有用他举起枪，杀了你我再慢慢找！
警察已经包围这里了。周宁后退着，声音故意放大，程野没死，他带人来了！
张磊的表情出现一丝动摇，枪口微微下垂。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将他撞倒在地。枪响了，子弹打中滑梯，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是程野！他满脸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但右手死死掐住张磊持枪的手腕。两人在地上翻滚扭打，周宁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却因怕误伤程野而不敢下手。
硬盘...拿走！程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找郑书记...快跑！
张磊突然发力，一个翻身将程野压在身下，枪口抵住了他的下巴。周宁尖叫一声，将砖头全力掷向张磊头部。砖头擦过他的太阳穴，张磊痛呼一声，枪口偏离，子弹擦着程野的脸颊射入地面。
远处传来警笛声。张磊咒骂着爬起来，一把揪住周宁的头发：贱人！你毁了一切！他拖着周宁向灌木丛退去，跟我走，否则我现在就打死他！
周宁被迫踉跄后退，看到程野挣扎着要起身却又倒下，身下洇开一片暗色血迹。警笛声越来越近，但张磊已经拖着她退到了小区围墙边。
你以为你赢了张磊狞笑着，枪口顶住周宁的太阳穴，我早该在同学聚会后就杀了你！林静总是提起你，周宁这么优秀，周宁那么勇敢...他的声音扭曲成怪异的模仿，天天说要像你一样，结果她肚子里怀的野种都不知道是谁的！
周宁震惊地瞪大眼睛：你疯了...林静怎么可能...
我看了她的日记！张磊咆哮道，她写满了对某个人的思念，却用代号！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现在，去地下问她到底思念的是谁吧——
一声枪响。周宁紧闭双眼，却感到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睁开眼，张磊跪在地上，右肩血肉模糊。十米外，程野半跪着，双手握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放开...她...程野的声音虚弱但坚定。
张磊面目狰狞，用左手捡起掉落的枪。周宁趁机猛踢他的手腕，枪再次落地。她扑向武器，却被张磊抓住脚踝拽倒。两人在地上撕打，周宁的指甲划过张磊的眼睛，他痛呼松手。
周宁抓起枪滚到一旁，颤抖着对准张磊：不许动！
警笛声已到小区门口。张磊突然笑了，举起双手：你赢了。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梁成的人遍布司法系统，我最多坐几年牢...
不。周宁擦去脸上的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省纪委郑书记全程听着呢。
张磊的脸色瞬间惨白。
三个月后，周宁站在市中级法院的记者席上，看着被告席上一排人：张磊、王志强、刘明，以及最后被押解进来的梁成。检察长陈立川正在宣读起诉书：...故意杀人、贪污受贿、毒品交易...证据确凿...
休庭时，周宁在走廊遇见坐着轮椅的程野。他的左臂还吊着绷带，但气色好了很多。
医生说我再康复三个月就能归队。程野笑着说，张磊松口了
周宁点点头：他为了减刑，把梁成的海外账户全交代了。她犹豫了一下，林静的孩子...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程野的表情黯淡下来：是我同事的。他们在一次联合行动中...林静不知道他是卧底。
周宁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她只是想保护那个警察，就像你保护证据一样。
庭审持续了一周。最终，张磊被判死刑，王志强死刑，刘明无期徒刑，梁成死刑缓期二年执行。金桂苑物业被政府接管，业委会重新选举。
结案那天，陈立川请周宁和程野吃饭。席间，他递给周宁一个信封：林静的日记本。按规定应该作为证物封存，但...我想你应该看看。
回家后，周宁独自坐在灯下翻开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今天确认怀孕了，但我不敢告诉张磊。他最近行为反常，我怀疑他参与了物业的勾当。如果出事，记住——证据在滑梯下，密码是WDCK，程野哥会明白。周宁，只有你能把这个故事讲给世界听...
日记本里夹着一张照片，是大学毕业时周宁和林静的合影。照片背面是林静娟秀的字迹：给我最好的朋友，愿我们永远勇敢。
一年后，周宁再次站在金桂苑小区门口。游乐场焕然一新，孩子们的笑声回荡在空中。她弯腰将一束白菊放在滑梯旁，花瓣在春风中轻轻颤动。
要走了程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脱掉警服，换上了便装。
周宁微笑点头：报社派我去南方分社。她顿了顿，你确定要辞职
嗯。程野看着远处的孩子们，想开个安保公司，专门保护像你这样的麻烦记者。
两人相视一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