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午後的yan光斜斜洒入教室，光影爬过课桌边角，静静落在男孩的身上。他伏在桌上，睡得安稳，彷佛沉进某段早已熟悉的记忆。
冰美式，是她的最ai。每天早晨，一杯不能少。
她的声音、样貌、脾气，甚至撇嘴时微微皱起的鼻尖，全都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得如同还未散场的电影。
「柚子，柚子，起来了啦！」
耳边传来轻快的呼唤。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她站在窗边，逆光中微笑着眯起眼。
两人对视，一瞬间彷佛掉进静止的时间泡泡。
他没说话，她也只是红了耳根，然後轻轻将右边的长发拨到耳後，害羞道：
「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要参加毕业典礼耶，还在偷懒睡觉。」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笑着牵起她的手，动作自然得像是每天都这麽做。
他凑近，正准备在她的指节上落下一吻。她没有闪避，只是低下头，似乎默许了他的靠近。
就在那唇将触上她手背的前一刻，教室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欸欸欸～你们继续，我什麽都没看到～」
一个娇小的nv孩探头进来，脸上写满戏谑和兴奋。她抱着书包站在门边，笑得像是要把整个画面剪贴进她的日记里。
「一一？你怎麽会来？」nv孩惊讶地回头问。
「橘子你说要来找柚子，我看你怎麽那麽久没回去，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麽jg彩～」
一一扬起眉，眼神弯弯，像是早就明白一切。
橘子顿时脸红，瞪了柚子一眼，轻轻ch0u回被牵的手，道：「现在找到人了，我们可以走了。」
她转身往门口走，步伐轻快，长发随着脚步晃动，银se耳环在yan光中闪烁光芒。
柚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低头望了望自己刚刚牵过的手。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里藏着许多没说出口的温柔。
他跟了上去，走进那个即将关上的夏天。
──
这天，是他们三人高中生活的最後一天。
在这个夏日里，他们迎来了毕业典礼，也迎来了一段将被封存的青春。
典礼照常举行。台上是学弟妹们的送别词，师长们的祝福与叮嘱。
橘子和柚子静静坐着，一一却早已哭红了眼。橘子笑着帮她递纸巾，小声安慰，柚子的目光则一刻未曾离开她。
那眼神温柔，温柔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典礼结束後，毕业生们开始四处拍照留念。朋友、老师、同学，全都沉浸在一种欢笑中带点不舍的氛围里。
橘子与一一与朋友合照留影，笑声不断。
趁着空档，橘子快步跑向柚子，眼里闪着光。
「我们也拍一张吧，最後一次高中合照。」
柚子毫不迟疑地点头：「好啊。」
橘子拿起手机，两人头贴着头靠在一起。
「看镜头哦，我要按罗——」
就在快门落下的刹那，柚子侧过脸，轻吻了橘子的脸颊。
照片里的两人，从并肩对镜变成了吻中一幕。
橘子害羞地推了他一把，低声道：「你g嘛啦！这麽多人……」
就在这时，柚子的朋友远远叫着他的名字。
他凑近橘子耳边，轻声道：「别忘了今晚的约定。」
橘子垂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期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夜晚十一点二十分，巷口的路灯下，柚子站在那儿，身旁停着一台机车，灯光将他与车影一同拉长。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显示：23:20。距离与橘子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他有些无聊地滑着手机相簿，画面一张张翻过。每当滑到橘子的照片，他总会不自觉地笑一下。
就在这时，巷子转角处冒出一颗熟悉的头。
柚子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赶紧收起手机，双手打开。
橘子像小猫一样冲进他的怀里，在他x前蹭啊蹭，鼻尖蹭着他的白衣，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柚子则张开双臂环住她，低下头，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淡淡的洗发jg香气顺着呼x1钻进鼻腔。
「好香……」他低声说。
橘子立刻把他推开，瞪了他一眼：「变态哦，谁准你偷闻？」
柚子笑着举手作无辜状：「我哪有偷闻，我这叫光明正大地闻～」
说完还补了两声得意的笑，逗得橘子牙痒痒地翻白眼。
玩笑过後，他也不再闹她，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动作轻得像风。
接着，他从车厢中拿出一顶安全帽，递给她。
橘子嘟着嘴哼了两声，还是乖乖接过来戴上了。
柚子跨上机车，等她坐好後发动引擎。
车灯亮起，机车滑进夜se里，两个身影隐入深深的城市之中，一场只属於他们的秘密冒险，刚刚开始。
机车行驶在夜里，尾灯划过一路的路灯与转角，留下一道道柔红的光影。
橘子从後方轻轻抱着柚子，下巴靠在他的背上，沉默中带着安心。柚子感受着这份贴近的温暖，那是只属於他的重量与温度。
车一路往山上开，最後停在一处半山腰的空地。这里，是他特意记下的位置，也是她曾经无意间提起过、说「好想有一天能来看看」的地方。
而他，早已默默放在心上，选在这个夜晚——他们的高中毕业之夜，实现这个小小愿望。
机车刚刚停妥，橘子已迫不及待抬头望向夜空，惊呼出声：
「好漂亮……！」
她的双眼闪闪发亮，如夜空中的星辰，倒映着万家灯火。
柚子看着她，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是啊，真的好美。」
他说的，不止是夜景。
在这片星光与城市灯火交错的背景下，他们坐在机车旁的护栏边，并肩而坐，像在逃离时间的人。
两人聊着过去、聊着现在，也聊着还没有到来的未来。
「欸，你为什麽会喜欢我啊？」橘子忽然问道，语气轻飘飘，像夜风一样温柔。
柚子看着她，几乎没经过太多思考就回答：
「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见了我自己。」
橘子笑着轻打他一下：「少来，自恋狂。」
两人一同笑出声。笑完後，她又回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那你有多喜欢我？」
这次，柚子想了几秒，语气柔和下来：
「就像这整片宇宙一样。」
橘子哼了两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哼，又说这种避重就轻的话……但我喜欢。」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城市灯火。而在沉默中，他们的手慢慢凑近，十指交扣，紧紧握住彼此。
时间就这样慢了下来。
直到橘子看了看手机，才惊呼一声：「一点了！该回家了啦！」
柚子虽然万般舍不得这片刻，但还是起身，拉着她走向机车。
他弯腰从车厢里拿出安全帽，正要递过去时，身後传来她一声低喊：
「柚子。」
他转过头，才刚来得及抬眼，就被她扑上前来。
她垫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了上来。
那是一个炙热却安静的吻，像在某种无声的告白里，交出了彼此的名字与未来。
两人分开时，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不说也知道的答案。
橘子害羞地抢过安全帽戴上，低声说：「谁叫你下午偷亲我，现在扯平了。走吧。」
柚子还愣着，只呆呆地回了一句：「喔……好。」
引擎声轰地响起，他却觉得自己心脏的跳动声b机车还要大。
那一夜，他们一起骑进风里，骑进这段青春里最浓烈的光景。
两人回程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只静静地感受彼此的t温与心跳。
凌晨一点，街道空旷，路灯昏h，柚子骑得不快——即便四周无人、路面平坦，他仍稳稳地依限速前行。
等红灯时，他低头轻轻0了0环绕在腰间的双手。橘子没有出声，只是回抱得更紧了些。
那一刻，什麽都不重要了。只有身後这份温暖，是他整个世界。
然而，就在这份宁静中，一道撕裂夜风的引擎声从後方呼啸而来。
柚子从後照镜瞥见车灯的瞬间，反应已来不及。巨响袭来的下一刻，他只觉身t一阵腾空、机车被抛飞、世界翻转。
脑袋空白，全身剧痛如浪cha0扑来——可他想到的，却不是自己。
是橘子。
意识稍稍回笼，他强撑着睁开双眼，视线模糊得像笼了一层红雾。他r0u了r0u眼睛，吐出一口血，踉跄起身。
汽车已撞烂，横躺在不远处的安全岛边。街角的行道树下，他终於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橘子……」
他拖着几近失去知觉的左脚，一跛一跛地向她走去。每一步都像被钉在地上。
「拜托……你不要有事……」
他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周围的住户被巨响惊动，陆续出门察看。有人见状立刻拨打电话报警，有人跑来搀扶他。
「同学你先别动，救护车马上来了——」
但柚子彷佛听不见一样，眼中只剩那个逐渐模糊的世界里，橘子的身影。
他摇摇晃晃地走近，一步步，心里的恐惧随脚步累积。
终於，他跪倒在她身边，不敢碰她，只能用颤抖的手轻轻贴近她的脸。
她满脸血痕，呼x1微弱。
他忍着喉间翻涌的情绪，低声呢喃：「我在……我在这里……不要怕……」
不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终於响起，穿透这一夜寂静。
在那尖锐如刀的声音中，他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只要再松一点，她就会被这场夜se吞没。
「林乡佑，林乡佑——」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旁边传来，伴随着轻拍的动作。
左臂一阵力道传来，林乡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天花板，混着水渍与灰尘的痕迹。他转头，看见一位蓄着短胡的大叔站在一旁，身上穿着工地服，安全帽歪挂在手臂上。
大叔踢了他一脚，不重，却很有份量。
「该起来了，开工了。」
林乡佑x1了口气，点点头：「……知道了。」
他撑起身t，环顾四周——是工地的角落，身下铺着的纸箱已被压皱。他弯腰将纸箱收起来，一边拍着沾了粉尘的k脚。
方才那个梦，还留有余温。
或者说——余痛。
他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水桶前舀起水，狠狠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滑过眼角，他这才发现，那不是水，而是泪。
低头掏出手机，手机萤幕亮起，映出他的脸——满是疲惫，眼神却空了一块。
他盯着萤幕看了好久，彷佛想从那双失焦的眼睛里，找到什麽遗失的东西。
他收起手机，长长吐出一口气，背过身，走向灰尘飞扬的工地。
现实的声音喧嚣而沉重，但他心里，有一个名字还没说出口。
那名字，他梦里一直喊着——只是醒来之後，再也不敢轻易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