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叫顾明灼和我离婚,是我婆婆罗文佩死前唯一的遗愿。于是,在丈夫和儿子愤恨的目光中,我丈夫的小三林雨晴,对着我啐了一口,将一个箱子啪地一声丢了出来。
50岁的我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了。
一:
我叫苏泠,曾是A市富豪顾明灼的太太,现在成了下堂妻,身无分文,也没有地方可去,就暂时借住在了我的老闺蜜秦文娟家里。
秦文娟的退休工资不过五六千,花销又大,有点养不起我,只好出来找点副业做,比如——骗老头养老金。
市中心著名的广场舞圣地上,有着一个绝对的焦点。
同样50岁的秦文娟皮肤白皙,腰肢纤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对面六七十岁的干巴老头,扭腰顶胯、咬唇挑眉:钱哥!
老头一阵哆嗦,感觉一口气快要提不上来。
我坐在树荫下,看得牙齿瘆着疼,这要是撅过去了可怎么是好
谁知老头眼珠上下翻动几个回合,竟摸摸索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金镯子:妹啊,这是哥给你的!明天还和哥跳,奥!
这钱赚得可真轻松。我一手举着她给我买的奶茶,一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轻松她还在数当掉镯子换回来的钱,头也不抬:你倒是去赚一个试试上次一老头非得和我亲嘴,我一嗦啰,你猜怎么着假牙进我嘴里了!
咳咳……我被呛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愧疚:那个,我下个月就能领养老金了,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嘿,她诡异地笑了笑,我倒也不是全为了你,走,姐姐带你去开开眼界!
酒吧的包厢内,霓虹灯管明灭不定,一排胸肌硕大的青壮男子在我面前站立开来。
这是什么我有些胆颤。
秦文娟翻了个白眼:男人!模子!我说姐妹,咱们都50来岁了,又不是什么小姑娘,别玩清纯了,挑一个!
不行!我连连摆手:太刺激了,我心脏受不了!
你这她叹了口气,对正中间的那位招了招手。
秦姐,你多久没来看人家了!那男孩子立刻噘着嘴,凑了上去。
别闹别闹,我姐妹在呢,秦文娟转过头贴我耳朵边上:这家伙带出去一回就收我两千,我一个星期放纵一次不过分吧我这点退休金哪够啊还得接着陪老头跳舞!
啊……嗯,世界突然变成了我看不懂的模样。
两个人开始啾啾啾地亲嘴,我皱着眉头看得聚精会神。
突然,门被咣当一声踢倒。
趴下,不许动!
什么卖淫那是我男朋友!蹲在派出所的大厅里,秦文娟还在狡辩:爱情需要区分年龄和职业吗啊
我只是欲哭无泪,天呐,啥也没干也算同罪当时还不如挑一个试试呢!
别废话了!女警叹了一口气:看你们年纪也是不小了,给你们留点脸,自己找个人来保释吧!
我看一眼秦文娟,我离婚了,娘家这边也早没人了,想不出叫谁来。
她给我比了个OK,叫我只管放心。
结果——
我想杀人!
二:
坐在裴砚寒的车里,我紧张得全身绷直,一言不发,只侧头看着窗外。
他倒是先开了口:听说你离婚了
嗯。
他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许快意:年过半百成为豪门弃妇的感觉怎么样啊
唉,你!我还未回答,秦文娟已经暴起:你问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意思这位顾太太不是最清楚吗他冷笑连连。
我还是不说话。
秦文娟扯了我一下,你看他,二十几年过去了,还在阴阳怪气!你真就打算这辈子都不告诉他了你可已经离婚了!
告诉我什么裴砚寒的车吱呀一声刹住,转过身看我:你说话呀!你是个哑巴吗
不是很远了,我走回去吧!我对着秦文娟说,拉开车门就往外走。
苏泠!裴砚寒追了过来,一把拉住我:你今天就跟我说清楚!总是有人说你当年是有苦衷的,但是人人又都不肯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苦衷,能让你这样的狠心!你说呀,今天你自己告诉我!
没有!我面色平静地说:没有苦衷。
哈!他笑了一声,人似被卸了力般后撤几步:我真蠢!
我低着头顾自朝前走去,快点,快点离开!
呜呜……裴砚寒的大奔突然发出一阵轰鸣,扬长而去。
……我和他同时停下了所有动作,呆愣一刻。
秦文娟,你作死!裴砚寒咬牙切齿:那是我的车!
我满眼眶子的泪水仿佛一下子被收了回去,忍不住噗呲一笑。
你还笑!裴砚寒瞪我:你跟着这种人,能有什么好的她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的。
这句话很多年前,他也对我说过。
我怎么回答的:可是她真心待我好。
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想快点回去,面对裴砚寒,我总是透不过气来。
苏泠!裴砚寒几步跨到我前面,张开手拦住我。
我有些害怕,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你……他看着我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瘦了
算了!他满脸怅然: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我还跟你计较个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和一张名片:真别跟秦文娟混了,没钱我给你,密码还是你生日。还有,你要是想争财产,可以联系这个律师,报我的名字就好。
我摇头不接:不要。
不要什么卡还是名片他问。
都不要。
哈……哈!他又笑,怒火燃红了他的眼眶:不要对啊!你怎么会要当初跟我是怎样的海誓山盟结果看到顾家的富贵,一转头就全不要了!不要我,也不要肚子里才三个月大的孩子!
我闭了闭眼,又睁开,绕开他快速走动起来。
就好好恨着我吧,阿砚!
三: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林雨晴摇晃着顾明灼:你说话呀!你妈怎么可能把存款和股份都给苏泠
顾明灼一把甩开她,逼近我:怪不得离婚的时候什么也不要,原来是看不上眼!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手段!
不可能!遗嘱一定是假的,奶奶当时一定要你们离婚来着,怎么会把遗产都留给你我的儿子指着我,愤愤地说。
今天是我婆婆的五七,照A市的风俗,这一天代表了逝者的灵魂真正的离开人世,亲人们要做最后的道别。
我满心悲痛,无暇理会他们,只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妈,您走好!下辈子,我们做一对真正的母女!
老女人,你说话!你已经被赶出顾家了,怎么还有脸回来抢钱儿子顾昭然见我不语,急着来拉扯我。
顾少爷!律师团有人看不下去,如果您质疑遗嘱的真伪,可以上法院去告,不过我要告诉您,这份遗嘱订立的时候,老太太的神智是完全清楚的,而我们几个也是全程在场的。
妈!顾昭然转动了下眼珠,又蹲下环住了我的手臂:我可是你儿子,你一向节俭,退休工资够用了,这些财产,就留给我吧!
就是!你怎么配的当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要拿走那么多钱,怎么敢想的林雨晴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我站起身来,对着顾昭然:你不知道吗我不是你妈,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生的,你的妈妈在那里。
我朝着林雨晴一指。
你别扯这些有的没有!顾昭然怒气冲冲:这些财产都是姓顾的,你不配!
谁说她不配的轮椅声在身后响起,是我的前大姑姐顾惜雪。
她不配还有谁配二十多年了,那场车祸后我断了腿,我妈瘫痪在床,是谁每天贴身照顾着的顾惜雪问。
随便哪个护工都能做。林雨晴嘟囔。
护工顾惜雪冷笑:你当年不就是个护工吗对老太太倒没尽几天心,直接服侍到男主人床上去了!
哪个护工会照看得这么仔细多活了整整二十三年!身上的肌肉没有萎缩,也没有长褥疮!我这个女儿就算四肢健全,也绝对比不上她!
这是她应该做的!顾明灼吼了出来。
怎么是她应该做的了你是亲生儿子你能做到吗顾惜雪反问。
她是卖给我们家的!顾明灼瞥了眼门口,突然伸手一指,对着我怒目而视:好哇你,就这样的迫不及待!还带到我妈的送别会来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秦文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裴砚寒。
我的心瞬间被揪了起来。
你!顾明灼冲过去就给了裴砚寒一拳。
裴砚寒反击一拳,两个各自往后退了几步。
裴砚寒,你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顾明灼像要扑上去咬他一口:自己女朋友的卖身钱用着爽吧
你在狗叫什么裴砚寒也恨得眼通红。
我说……
别说,求你!我连忙拉住顾明灼,眼睛里都是哀求。
裴砚寒从来都是骄傲的,告诉他真相,他怎么受得住我宁愿他恨我!
你让他说!裴砚寒磨牙:当年你凭着几个臭钱抢了我的老婆,现在还嚣张上了!
几个臭钱顾明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不是为了这几个臭钱,她苏泠会把自己卖进我们顾家来你那个体弱多病的妈能有钱治病,挺到你回来才死
你说什么裴砚寒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的脖子僵硬地转向我,眼中的不可置信与愧疚难当相互交缠。
阿泠!阿泠!他高声唤我,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四:
我叫苏泠,是个孤儿。
我的阿婆捡了我,将我养大。
日子虽然贫苦,但是如今想来,点滴都是温暖与甜蜜。
裴砚寒住在我家对面,家中也只有一个寡母,生活过得并没有比我好多少。
我们算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常说远亲不如近邻,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别人是避之唯恐不及,于是我们四个人渐渐混成了一家,彼此相依为命。
我是孤儿,可我有阿婆,有妈妈也有哥哥了。
我的阿婆会笑着拥抱我,会努力赚钱供养,会在夏夜摇着蒲扇,轻轻拍打着我,为我唱着童谣,哄我入睡。
我的妈妈,会为我梳漂亮的小辫子,会给我织好看的毛衣,会让我在阳光下,侧着脑袋靠在她的膝头,小心翼翼地为我掏耳朵。
我的哥哥,会每天牵着我的手,背着我的书包,领我一同去上学;会在下雨天,将雨伞倾斜到我这边,任自己湿了半个肩头;也会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将老师奖励地巧克力不舍地握在手中,带回来与我分享。
时光荏苒,我们一天天地长大。
我上高一的时候,认识了秦文娟。
这是个像太阳一般明亮的女孩子,从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她。
她也喜欢我,说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可她更喜欢我哥,想做我的嫂子,请我为她送情书。
那时裴砚寒已经读高三了,正值人生的关键时刻,我本是不愿意的。
只是秦文娟这个人,向来是出人意表的,被我拒绝后,她居然就地躺下打起滚来,说:你若毁我真爱,我必损你颜面。
我满面通红,她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朋友,我无法转头就走,只得答应。
夜间时分,阿婆和妈妈在外面做一些小饰品的加工。
我与裴砚寒在书房内写作业。
几经犹豫,我终于拿出了那个画着一颗血红大爱心的信笺,扭捏着递给了裴砚寒。
裴砚寒愣了片刻,耳根染上了一抹红:给我的
嗯。
他低头,纤长的睫毛轻轻煽动,唇角几次欲扬又抑:哎,我睡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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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在门口等待,想要知道他如何答复。
他却视我如无物,不看我一眼,只闷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走。
哥哥!我叫他:你等等我呀!
谁是你的哥哥有血缘关系吗他一转头看我,通红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被碾成了碎片,直直朝我发射过来。
我的心随之一痛。
从小的情分不是一两件事可以斩断的,我们很快与平常无异,一同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当中。
只是,我再也没叫过他哥哥,我只叫他裴砚寒。
裴砚寒的成绩一向优异,不出所料地考上了全国最高学府京大,去了A市。
同年的冬天,我的阿婆去世了。
裴砚寒回来奔丧,看着哭到几乎晕厥的我,眼泪也似怎样都止不住。
阿泠,他说:别害怕,你还有妈妈,还有……我,我永远永远都会陪着你。
在失亲的痛苦和对未来的迷茫中,我迎来了高三生涯,整个人都有些郁郁。
裴砚寒经常写信回家安慰我。
阿泠,学费的事不必忧心。我高考夺魁,学校奖励了十万元,至今一分未动,全留给你上大学用。
阿泠,今年,我又获得了一等奖奖学金,完全够支付自己的所有花销,请勿为我担心。
阿泠,昨夜突然梦见你,像过去的每一天,在我面前展颜欢笑,我想伸手触碰,却又醒了。从前只道是寻常,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
阿泠,好好学习,考到A市来好吗还有……高中时期不可恋爱,千万千万!
我考上了京大,虽不在同一个校区,却也离得并不遥远。
收到通知书的那一天,我还未如何,裴砚寒竟然眼圈发红,身体微颤。
我觉得他黑了也瘦了,曾经在杭城一中,裴砚寒是著名的学神加校草,不知为何,上了大学,反而憔悴了不少。
我是打算申请助学贷款的。
裴砚寒却不肯答应,他给我了一张卡,还为我买了手机,添置了许多衣物。
京市繁华,跟我们这不一样,都先敬罗衣后敬人的,所以别人有的你都得有!卡的密码是你生日,缺了什么,只管再买。他说。
可是……
没有可是,他的眼亮晶晶的:大学四年,是一个人最好的青春时光,你只管开开心心地过,其他都交给我。
卡里有十万,扣掉这四年的学费,也足够我花销了。
可是我开心不起来,我总觉得裴砚寒有事瞒着我。
自从上了大学,裴砚寒就再没拿过家里一分钱。
卡给了我,奖学金是绝对不够学费和生活花销的,何况只要女生间一流行什么,他必定立刻给我买了,我问他,他却只是浅笑不语。
为了探明真相,我去了裴砚寒所在的校区。
遇见了顾明灼。
红色的跑车在校园里穿行,嘟嘟!我躲闪不及,摔倒在地。
好狗不挡道!他骂骂咧咧地从车里下来查看,却一下子愣住:你……是我们学校的
我伤得并没有多重,自己站了起来,随意地拍了拍就要走。
他追上来:哎,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比如——我的梦里
同学,留个联系方式啊,我撞了你要负责任的!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啊!
……
我不理他,只径直地走,找到了外交翻译系的男生宿舍。
宿舍里有几个男生在打游戏。
你们好,我是裴砚寒的……我犹豫一下:妹妹。
哦,你好!有男生站起来同我握手:他不在啊,他要打三份工,周末都没人的。
果然。
原来你是裴砚寒的妹妹啊!顾明灼也伸手出来:不打不相识,我叫顾明灼,跟他一个系。
哎,你怎么跟砚寒的妹妹在一起有人问。
我开车把她撞了……
我打量着裴砚寒的床铺,干净整洁却又……寒酸。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是新的。
我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阿泠!裴砚寒冲了进来,身上穿着玩偶服,一手抱着个大熊头,满头大汗,像刚淋了一场大雨。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他心急如焚。
我不回答,只是一把抱住了他。
顾明灼开始大张旗鼓地追求我。
今日送花,明日送包,后日又叫了一个著名的乐团,陪他一同站在我的宿舍楼下面唱情歌。
纵我百般拒绝,他却不折不挠。
苏泠,这个顾明灼家里可是有钱的很,何况又那么帅,是我们学校排名第一的校草呢。你又没男朋友,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呢有人问。
我想我是有男朋友的,只是他突然就失踪了。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到学校找,也躲着不肯见我。
可是我们总要相见的,因为很快过年了。
裴砚寒,你为什么躲着我我把他堵在房间里,关上门。
他正在换衣服,语气里有几分慌张:阿泠,我还没穿好,你先出去。
你先回答。我坚持。
顾明灼很好,家世好,人品也过得去,我打听过了,他家里很开明,他也没有其他的恋爱史。他似有几分失落。
我气极反笑:我以为,你对我那样的好,想着要和我在一起。
不是,他立即否认:我到京市后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多么的天之骄子,都抵不过别人的背景深厚。我只是想,不让你也体会我当初的失落感,不让你被人嘲笑是土包子,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跟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无关。
所以,你是在说,你只是献爱心,而不是……爱我我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也看着我。
目光胶着了许久,足以将各自的心迹表明。
阿泠,他闭了眼睛,有泪珠滑落眼角:社会是很残酷的,我很努力,很努力想给你最好的,可是总比不过人家根深叶茂,花团锦簇,我不是不爱你,我爱你,所以想让你过更好的日子。
我踮起脚尖,重重吻上他的唇畔:我不要别人,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日子。
阿泠,阿泠!他抱住我,反客为主地吻住我,欣喜到无可复加。
吃饭的时候,裴砚寒总是望着我傻笑,我拍他,他抓住了我的手。
哎呦!妈妈捂着嘴笑开了:看来以后,我这个妈妈要更加名正言顺了。
我们在一起啦!
顾明灼却仍是对我穷追不舍。
竹马抵不过天降,后来者又争又抢,迟早获胜。第一年,他这般讲。
感情要进入懈怠期了,我马上就能乘虚而入!第二年,他如是说。
第三年:三年之痛,七年之痒,一痛我这狗皮膏药立刻贴上!
第四年:毕业即分手,我马上迎来胜利的曙光了!
第五年、第六年,我们依旧在一起,裴砚寒因为足够优秀,考上了外交部,任翻译官。
我进了京市最著名的设计公司leo,凑巧,总裁也姓顾,叫顾惜雪,又恰巧不知为何,和毕业于外交系顾明灼倒做了同事。
在这一年,秦文娟也来到了京市,在酒吧里唱歌。
到了第七年,我和裴砚寒准备结婚啦!
我们卖了在杭城的老房子,凑齐了首付,在京市买了套85平的三居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很满意,何况,妈妈也来了京市。
爱人、亲人、朋友全部在我身旁,我觉得幸福无比。
短短几年,裴砚寒的翻译官职位就从初级升任了高级,第一次跟随外交部出国访问。
要去三个月呢,他吻了吻我,:别装睡啊,再看我一眼,宝贝。
我不是装睡,我真的困,这些天总是犯困。
坏蛋,他蹭蹭我的鼻尖: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怎么我还没走,就这样的想你
第二天我醒来,他已经踏上了去往异国他乡的旅途。
我心内懊恼,却没有其他办法,只匆匆洗漱,赶去上班。
你要结婚了顾明灼在公司门口拦下我。
他苦笑起来,有些站立不稳: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点好,要你这样的死心塌地
裴砚寒当然很好,很好。但是具体哪一点,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年又一年,从牙牙学语到青春少艾,就在杭城在那个低矮昏暗的房子里,我们共同生活的岁月里,彼此的气息早已渗透镌刻对方的每一个细胞,我们是残缺的半圆,合在一处,终得圆满。
你看看我,求你,我求你!只要你肯多看我一眼,你会发现我是真的,我是更好的!他发疯般地抓住我,晃动我的身体。
明灼!顾惜雪跑来拉开了他。
从那天起,我没有在公司见过他。
老天总是爱开玩笑,在裴砚寒出国的第五天,我们的妈妈突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脑内有个肿瘤,压迫神经了,需要马上手术。医生说。
好,我六神无主:治,治,我签字。
裴砚寒他们部门的规定,出国人员全部使用工作手机,访问结束前,不得与任何闲杂人等联络,所以我无论怎样打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治这个病需要许多的钱,我们刚买了房子,捉襟见肘。
我想过抵押房子的,只是房本上是我和秦砚寒两个人的房子,而我们尚未领证,所有操作还是需要由他本人来才能进行。
更糟糕的是,这个时候,我查出怀孕了,已经快三个月大了。
我摸着肚子,痛苦地瘫软在地。
这些天,来回的奔忙,精神的紧张几乎就要使我崩溃,这无疑又给了我重重一击。
孩子啊孩子,你曾经满怀期待,但如今……我又拿什么来养育你
我这有五万,你先拿去。秦文娟听闻后,来到医院,递给我一沓钱:别怕,我大不了多唱几场,赚了我又给你拿。
我有孩子了……我笑着,泪流满面:你陪我去……打了吧!
这个肿瘤是恶性的,后续治疗需要很多一笔费用,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看向我。
哎,我贴着墙,身体虚弱到难以直立:先治,钱我想办法。
妈妈进了医院已经很多天,裴砚寒的电话仍是打不通,我的假期已经全部用尽,想了又想,我去办了辞职。
就当是行行好,我知道你为难,可是我们家明灼,不吃不喝好几天了,求你去看一眼好吗到公司时,林惜雪说。
不好意思,林总,我家里出了事,我实在没空。我鞠了一躬,匆匆离开。
第二天,京市第一医院院长办公室——
苏小姐,我是顾明灼的母亲罗文佩。
您好。我不知道她为何找我,还是礼貌地问好。
罗文佩看了一眼院长。
院长立刻会意:苏小姐,您母亲的这种情况,存活几率很低,但是国外现在有一种新设备,可以大大提高存活时间。您母亲目前是不适宜移动的,若是本院采购设备,则需要两千来万。
两千来万恐怕我一辈子都难赚到那么多,我踉跄了一下。
苏小姐,你是个孤儿,病床上这个人虽说跟你不是血亲,到底也算养育了你,你舍得就这样让她死吗罗文佩的眼神带了几分怜悯。
从小到大的每一幕在我脑中闪回,她的怀抱,她的气息,她温柔拂过我脸颊的手……
我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的,就算不是为了裴砚寒——她也还是我的妈妈啊!
五:
咚咚咚,我敲了敲顾明灼紧闭的房门。
彭!有物品砸在墙上,又发出掉落的破碎声。
顾明灼。我唤他。
你……脚步声由远及近又顿住:等等,你别进来!我洗个脸。
他这个脸洗了足有半个小时之久,下到客厅来时已经衣冠楚楚,只是确实瘦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他的眼睛噙着笑,一闪一闪。
我来陪你吃个饭。我也对他笑。
好,吃饭,管家,叫厨房把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他快乐地喊叫着。
我们真的一起吃了一顿饭。
以后每天都要好好吃饭哦,我摸了摸他的脸颊:上班吗明天我在公司等你。
他握住我的手:阿泠,你怎么会……你和裴砚寒……
分手了,我说:你还追我吗
追!他跳起来,阿泠,我说过的,你随时转身,我一直都在!
我到家,狠狠地痛哭了一场,又抹干眼泪,收拾了东西,搬到了顾家。
在裴砚寒回国的前一天,我答应了顾明灼的求婚,跟他领了证。
为什么阿泠!为什么裴砚寒上门来闹过的,他曾经清亮的眼眸布满了血丝,在奋力挣脱保安时,爆破成血珠,看上去如同一个怪物。
我前进几步,被顾明灼拉住。
不要见他,求你!顾明灼哀哀地说:你说过你看到我的好了,不要他了。
阿泠!裴砚寒还在喊:阿泠,我做错了什么,我全部都改!阿泠,我不能没有你!
好!我果然止步。
顾明灼破涕而笑,:管家,多叫人手,把门口那个人扔远点。
顾明灼开始上进,认真地学习管理企业,却又每天准时下班,回家来陪我。
等将来,我们再生一个孩子,我这一辈子算是完美了,神仙也比不得。他说。
日子本来这样过下去,也不算差。
既来之则安之,人生那么长,反抗不了就享受吧!不然,我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困死。
何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顾家没有一个坏人。
顾明灼如何体贴入微自不必说。
大姑姐顾惜雪也是将我当成亲姐妹一样看待,我们兴趣相投,很有共同语言。
我的婆婆罗文佩,我曾经是有过几分恨意的。
可是她对我道歉了许多遍:阿泠,你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这件事,我时时受良心谴责,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不能看着我的儿子就这样一蹶不振。
她也摸着我的脑袋说:阿泠,这个家里,也有一个妈妈,我一定会一样的爱你,疼你,不叫你受委屈。
我的心在这一天又一天温馨的日子里,慢慢安定了下来。
如果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意外又来了。
罗文佩女士是个杀伐果断的商业女强人,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这天她带着林惜雪出门采购,有因竞争失败而破产的对手,突然开着车撞了上来。
凶手虽被绳之以法,可是她们母女两个受伤过重,一个截肢,一个瘫痪在床。
家里虽有护工,却总是照顾得不够仔细。
顾明灼大发雷霆。
我不再上班,开始了在家照顾起病人来。
顾惜雪很坚强,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残缺,生活也基本能自理。
我主要照料我的婆婆罗文佩,她的上肢还能活动,下肢完全没了知觉,需要长期卧床。
这份工作并不容易,睡眠是碎片化的,因为每隔两个小时,我需要为她翻身。
早晚,我都会为她做肢体的被动运动,给她按摩,防止肌肉萎缩。
还有身体的擦洗,大小便的处理……
事情着实繁多,可我没有露出一点不悦。
我是个孤儿,从小别人待我一分好,我都想还他五分。
我总是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些笑话新鲜事来,讲给她听,又推着轮椅带她在花园里散心。
她的精神头好了很多,只是越发频繁地旧事重提:我对不住你!当年要不是我自私,为了明灼,对你威逼利诱,你也不会……
啪!水杯摔碎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这样!顾明灼不可置信地倒退几步。
夜里,他醉了酒。
阿泠,说爱我!只要你说你现在爱的是我,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他将我压在墙壁上,逼我说话。
我想这样说的,骗骗他又如何大家都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可是,爱这个字一要提及,裴砚寒的身影就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说不出口。
好!你好!顾明灼摔门而去,半个来月没回家。
京市的娱乐头条上,频繁出现他和各类女明星亲昵的照片。
我的婆婆发了令,他还是被人押着回来了。
可是晚上,当我推开房门,却看到了他和新近请来协助我的护工——林雨晴衣衫不整躺在一起的场面。
我……他有几分慌乱:阿泠,是她自己突然爬上来的!
我只是叹了一口气,默默又把门关上了。
从此顾明灼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他带着林雨晴霸占了主卧,我就退了出来,跟我的婆婆同住一间,也方便照料。
他同林雨晴在我眼皮子底下恩爱缠绵,我也只做耳聋眼瞎。
婆婆发了几次大火,只是她如今瘫痪了,家里一切都由顾明灼掌权,到底没有人敢真的把他怎么样。
一年多后,林雨晴生下了一个儿子,开始吵着要名分。
我不知顾明灼是怎么想的,他告诫了佣人们,少奶奶只有一个,还把儿子记在了我的名下。
离婚吧!我的婆婆握住我的手:你要是想走,你就走,以后有空来看看我就行。你要是不想走,就当我的女儿,为我养老送终,我把一切都留给你。
我不要钱,我只想给她养老送终,她说过的,这个家也有一个妈妈。
离婚顾明灼冷笑:回去找裴砚寒吗别做梦了,永远不可能,就算是死,你也得和我埋在一起!
我们就这样彼此折磨着,又过了二十多年。
离婚证!我的婆婆在弥留之际,撑着一口气不肯闭眼,一定要看到我和顾明灼的离婚证。
没有离婚冷静期,我们直接上了法院。
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他对着我发狠道:听说他一直没结婚是不是在等着你离婚分财产,再和你双宿双飞
我挣脱他:我什么都不要。
苏泠,你真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顾明灼的眼内似乎闪有泪花。
我带着离婚证回了顾家。
好,好!老太太的气息已经很微弱。
阿泠,我对不起你!你看,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道歉。
可什么叫对不起呢你只是给了我一个选择而已,妈,您走好!
六:
你看,怎么样秦文娟拉了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来,这是我介绍给你的男朋友!
喂,我捂嘴凑近她:这个模子是年纪大了干不动了退下来的吗
什么干得动,干不动的秦文娟白我一眼:这我表弟,大龄单身男青年,人品很不错的。你不是有钱了吗肥水不流外人田,考虑考虑。
姐,干得动!大龄男青年站了起来,开始撸袖子展示肌肉:姐,你看,身体很好的。
啊哼!一声做作的咳嗽声传来。
我们三个一起望过去。
裴部长!倒是大龄男青年先反应过来,伸出手要与他相握:裴部长,遇到您真是荣幸,我也是咱们部门的……哦,没见过,我送水的小吴啊!
裴砚寒的手被热情地握住,一时扯不开来。
阿泠……今晚是妈的祭日,你能回家吗他表情忐忑。
好。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
近乡情怯,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一时间,竟不知是何心情,只是止步不敢进门。
阿泠。裴砚寒打开门,身上还戴着围裙:快进来!
妈妈葬在了杭城,工作原因,裴砚寒不能回去。
堂里放了妈妈的遗像,我拿起香点燃,拜了拜,妈对不起,这么多年,第一次回来。
阿泠。裴砚寒从背后抱住我,眼泪如熔浆般滚烫,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脖颈上。
阿泠,对不起!他哽咽着问我:当年,我一回国,妈妈就已经躺在医院人事不省,你也不知所踪,我回家找你,只看到一张你的流产单,我又去你的单位,才知道你和顾明灼结了婚。
我好恨你!阿泠,好恨好恨你!我真的以为,妈妈治病的钱,是因为赶上了医院新设备的实验,全免了,我没想到……
阿泠,你那么傻!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不肯让我知道。
我闭着眼,任眼泪如蜿蜒的小河汩汩流出: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我那时候没得选了,我不想让你对着我愧疚一辈子。我想……让你忘了我,还能再拥有一个爱人,幸福地过一辈子。
阿泠!他将我越抱越紧:不能的,无论是亏欠还是恨,最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的幸福,别人给不了的。
阿泠,我不年轻了,也没有那么大块的肌肉,你肯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和我在一起
我破涕而笑,转过身,扶住他的脸:裴砚寒,你装假牙了吗
裴砚寒准备提前退休,带我环球旅行。
倒也不用这样吧我说。
要的,他环住我:我们已经错过了太久太久,我想有足够的时间将一切都弥补给你。
我把婆婆给的股份和存款退还给了顾明灼。
我不要,顾明灼说:阿泠,妈走了,你也不再回来了,家里突然空空荡荡的,让我心慌。
你还有老婆孩子。
不,阿泠,我知道错了,他拉住我:我老婆只有你,我已经把她打发走了,昭然我也教训老实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回来
明灼,不能了。我看着他已生华发的两鬓,心里也是唏嘘不已:对不起,真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再要了。
我和裴砚寒终于举办了婚礼,交换了戒指,成了真正的夫妻。
秦文娟是我的伴娘,她吐槽我:你口味可真是单一,这么多年,我喜欢的男人都足够绕地球一圈了,你心里,居然从始至终就一个裴砚寒。
是的,我肯定地点头:只有裴砚寒,无论他是少年还是老登!
老登裴砚寒看着我,眼神一如少年般明亮,虔诚地在我额上印上一个吻。
姐妹,秦文娟朝我眨眨眼:老登可不行,老登很危险,老登骨质疏松,摇两下就散架。要是婚后不满意,姐姐还会继续替你指路。
少胡说八道了!裴砚寒抱住我:老婆,你跟她绝交好吗迟早把你带坏的。
你有没有良心秦文娟叫起来:没有我,你再过几年贴墙上来还找不回你老婆呢!
哈哈哈……我笑起来,这个时刻,仿佛是重回到了十八岁,因为我十八岁时的心愿,终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