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第1章
死神骑手请签收
凌晨两点，公司的格子间依旧灯火通明。
牛玛丽面无血色地伏在工位上。
电脑屏幕上不断弹出的修改建议对话框，像一张张催命符。
不行了。
她感觉自己真的快不行了。
手指用力伸向手机，屏幕解锁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外卖APP的图标，此刻竟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她喃喃自语，声音细若游丝。
深夜暖心食堂。
超级大碗牛肉面。
加煎蛋。
加双份牛肉。
加冰镇无糖可乐。
不要香菜，麻烦送上门，谢谢！
最后，备注栏里打下这些字。
【订单已发送】
骑手正在接单。
牛玛丽的视线开始模糊。
连续几天没有合眼。
KPI像座大山压在背上。
Deadline的倒计时滴答作响。
我这是要原地升天了吗。
她脑中闪过这个荒诞的念头。
下一秒，APP页面刷新。
【骑手阿镰已接单】
阿镰骑手是少数民族好特别的名字。
她没力气再多想，身体滑落，勉强靠住了椅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短暂，也许漫长。
【叮咚——】
门铃声响起，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牛玛丽一个激灵挣扎站起。
外卖。
我的牛肉面。
她扶着墙，一步步挪向门口。
来了来了。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疲惫。
拉开门缝的瞬间，一股阴冷的寒气涌了进来。
牛玛丽打了个寒颤。
门外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完全超出她认知范围的身影。
厚重宽大的黑袍将那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巨大的兜帽垂得很低，脸孔完全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看不清分毫。
唯有一柄闪烁着幽暗冷光的巨大镰刀扛在那人肩上。
这不是任何一家外卖平台的制服。
死.....死神
牛玛丽脑子一片空白，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新型的万圣节主题派送吗。
还是哪个参加完动漫展的Coser走错了路。
牛玛丽女士
兜帽下传来低沉的询问，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是我。
黑袍人将一个普通的外卖袋递了过来。
牛玛丽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我是骑手阿镰，这是您的外卖。
另外，您的死期是今日北京时间两点半。阿镰顿了一下，另一只手从袍内摸索着拿出了一张泛着诡异黑色微光的纸张。
牛玛丽接过外卖袋的手僵在半空。
那张诡异的纸飘到了她的眼前。
《死亡通知单》
五个黑色大字触目惊心。
什么死亡！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惊恐而骤然收缩。
不不不！
牛玛丽瞬间崩溃，积压了数日乃至数年的疲惫、委屈、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糊了满脸。
等等！这是什么有隐藏摄像头的真人整蛊秀吗
我方案还没交呢！
房租我才刚交了一个季度的！
我的仙仙呗还没还完啊！
她死死抱住怀里那份尚有余温的外卖袋。
连一次正经的恋爱都没时间谈！
老板画的大饼一口都还没吃到呢！
求求你！
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一股脑发泄出来的牛玛丽，几乎要跪倒在阿镰面前。
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啊！
阿镰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对眼前这歇斯底里的场面有些不知所措。
他肩上的镰刀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砖上轻轻点了点。
发出轻微的叩叩声。
像是在思考。
又像是在计算什么。
牛玛丽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绝望的抽泣。
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哀求。
好饿，让我…
让我把这碗面吃完也行啊！
阿镰沉默了更久。
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动了动。
片刻后，他那干巴巴的声音再次响起。
根据《濒死者情绪安抚条例》第七条修正案第…呃。
他卡住了，似乎忘记了具体的条款。
算了。阿镰放弃了引用那些复杂的条例。
他看着牛玛丽狼狈不堪的样子，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不忍
或许只是牛玛丽的错觉。
多给你一小时，吃完再上路。
牛玛丽猛地抬起头看向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跟死神讨价还价成功了
记得五星好评。话音落下，阿镰没有丝毫预兆地凭空消失。
若不是门口地上残留的几点镰刀尖划过的痕迹。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若不是怀里抱着的那份牛肉面。
牛玛丽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因为连续加班产生了幻觉。
手机屏幕还亮着，外卖APP的订单页面上，骑手阿镰的头像是一片漆黑。
下面弹出了一个【催评】的提示。
刚才…不是幻觉。
死神。
亲自送外卖。
还要五星好评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牛玛丽的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好几次都点不准屏幕。
五星。
一定要五星。
万一点成差评了，那延长的一小时会不会立刻收回
她不敢赌。
点亮了五颗星星，然后在留言框里打下。
这家牛肉面简直绝了！面汤浓郁鲜香，牛肉大块软烂，面条筋道入味，搭配的青菜也很新鲜。必须重点夸夸骑手，下单后没多久就送到了，说话礼貌亲切，真是无与伦比的完美配送服务，必须给五星好评！吃完还想再来一百碗，太赞啦！
【评价已提交】
她看着这行字，心中五味杂陈，比她点的红烧牛肉面还要辛辣百倍。
五十五分钟。
从现在开始计算，她只剩下五十五分钟的生命了。
牛玛丽打开盖子。
带着浓郁牛肉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拆开外卖袋里的餐具包。
真好，不是国潮包装和黑色液体勺。
挑起一大缕面条送入口中。
真香，太好吃了。
眼泪却不争气地滴进了汤碗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这是我人生最后一顿饭了。
我还没成为能让妈妈骄傲的孩子呢。
她们以后怎么办......
她边吃边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外卖APP的通知。
骑手阿镰回复了她的评价。
牛玛丽屏住呼吸点开。
谢谢，保重身体。简短的六个字。
牛玛丽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要取走她性命的死神，祝她保重身体
【好评返现三天阳寿已到账】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牛玛丽的生命开始倒计时。
2
第2章
死神也要提升KPI
第二天凌晨。
牛玛丽再次瘫在工位上。
电脑屏幕滚动着新一轮的修改意见。
深夜暖心食堂。
超级大碗牛肉面。
加煎蛋。
加双份牛肉。
加冰镇无糖可乐。
不要香菜，麻烦送上门，谢谢！
【订单已发送】
骑手阿镰几乎秒接单。
【叮咚——】
门铃声准时响起。
牛玛丽这次没有惊恐，带着微妙的期待感早早蹲守在门口。
牛玛丽女士，这是您的外卖。
还是熟悉的冰冷声音，还是那身厚重的黑袍。
但牛玛丽眼尖地发现，阿镰的袖口沾了点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油渍
阿镰照例递出外卖袋和那张诡异的黑纸。
您的死期是两日后北京时间三点三十分。
那个…牛玛丽接过外卖，试探性地开口，还是老规矩
阿镰愣了一下，兜帽下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
嗯，原则上允许酌情延长…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
五星好评。
牛玛丽心中狂喜，表面还是装作镇定地点点头。
这次阿镰没有立刻消失，而是站在门口看什么东西。
牛玛丽眯起眼睛偷瞄，发现他竟然在看手机
死神也手机不离身
她一边拆外卖袋，一边暗中观察。
阿镰的镰刀柄明显有磨损痕迹，黑袍也不如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平整。
地府也这么卷吗牛玛丽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阿镰僵了一下。
送外卖算KPI
沉默了很久，久到牛玛丽以为他不会回答。
月度优秀死神评选，好评率占比很重。阿镰闷闷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没有起伏。
牛玛丽差点被面条噎住。
死神也要评优还要看好评率
那你们平时都考核什么牛玛丽越来越好奇了。
阿镰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
勾魂数量、好评率、死亡时怨气指数，还有…他顿了顿，人间兼职任务完成度。
人间兼职
通过接触人类锻炼职业素养以提升勾魂效率的任务，送外卖、代驾、跑腿、捡垃圾…什么都要做。阿镰的语气越来越像在抱怨。
那你这个月指标完成的怎么样牛玛丽瞪大了眼睛。
阿镰又沉默了，传来更重的叹息。
垫底，主管说这个月完不成也要去油锅里涮涮。
牛玛丽倒吸一口冷气。
地府的PUA这么直接吗
你超三十字的五星好评是我这个月唯一亮眼的成绩，谢谢。阿镰说道。
牛玛丽瞬间觉得手里的牛肉面更香了。
所以你其实也不想收我的魂吧，毕竟这么优质的客户可不多见。
规定就是规定，死期到了必须执行，但是…他又卡住了。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帮你刷好评呢牛玛丽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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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镰疑惑地看向牛玛丽：什么意思
我有很多朋友同学同事，都是天天加班到濒死边缘的那种。牛玛丽兴奋地说。
我大力宣传这家店，让他们下指定你派送的订单，然后给五星好评，这样你的KPI不就上去了
阿镰一时语塞，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操作。
可是他们还没到死期。
谁说一定要到死期才能见死神
你就当是提前踩点。牛玛丽狡黠地笑了。
反正你们也要建立客户关系、熟悉业务流程什么的。
阿镰的镰刀不自觉地在地上轻点了两下。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这样合规吗
当然合规！再说了，给好评就能延长寿命，这是助人为乐！牛玛丽信誓旦旦。
你和上级就说是为了深入群众、了解民情、提升服务质量，地府不也要与时俱进，推进现代化管理吗这叫优化用户体验！
黑袍下传来了咕咕的声音。
牛玛丽这才意识到，死神可能也会饿。
你要不要也吃点她指了指自己的牛肉面。
按照规定，我不能吃人间的食物。阿镰有点不好意思。
规定规定，就知道规定。牛玛丽翻了个白眼。
那你平时都吃什么
黄泉汤、孟婆粥、忘情水…很难吃。阿镰越说声音越小。
牛玛丽突然觉得死神也有点可怜。
我帮你刷好评，你偶尔给我延长一下时间，公平交易，怎么样。
我考虑一下。阿镰的镰刀点地的频率越来越快。
行，你想，反正我还有四十分钟，等我死了，这好事可就没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牛玛丽大口吃着面条。
这时阿镰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竟是《好运来》。
阿镰慌忙接起电话。
是，主管…是的，我正在执行任务…什么还要去工地搬砖可是…明白了，我会想办法克服…
挂断电话后，阿镰整个人都蔫了。
看吧，领导都这样难伺候，我理解你，咱们社畜应该互相帮助。牛玛丽同情地看着他。
好，就按你说的试试。
太好了！明天我就把我认识的人都拉个群，保证给你刷到月度优秀！
牛玛丽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3
第3章
生命的赌注
牛玛丽发现了卡阳寿的Bug。
每当她感觉要死了的时候就点外卖。
不是因为饿，是为了续命。
这个Bug让她在KPI的生存夹缝中如鱼得水，一个月过去了都没有真正倒下。
订单秒发，阿镰秒接。
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叮咚——】
门铃准时响起。
牛玛丽微笑营业火速开门，发现阿镰的黑袍上多了好几个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的。
牛玛丽，你的外卖。
牛玛丽听出了一丝疲惫，随后熟练接过《死亡通知单》。
具体没数过，这已经是第十几张了......
她甚至买了个精美的文件夹，专门存放这摞黑纸。
您的死期是十日后北京时间三点三十分。
老规矩牛玛丽随口一问。
阿镰点点头没有立刻消失，站在门口似乎有话要说。
你最近的订单很频繁。
怎么，嫌我烦牛玛丽一边拆外卖一边反问，我可是你的金牌客户，五星好评从不缺席。
哎，单纯的人类。阿镰小声嘀咕了一句。
但牛玛丽还是听到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个月KPI达标了，谢谢。
牛玛丽敏锐地察觉到他有点高兴。
那就好，咱们合作愉快！
牛玛丽大口吃着面条，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们死神有休假吗
休假
就是不工作，放松休息。
阿镰沉默了很久：没有。
太惨了，我至少还有双休日，虽然也都要加班。牛玛丽说。
《好运来》响起。
是，主管…什么新任务可是我的工作日程已经排满了…明白了。
又来新活了
保安、保洁、保姆…地府现在大力推行一岗多能。阿镰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地要哭了。
牛玛丽突然觉得死神更不容易。
两个星期后。
早起的牛玛丽被镜子中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
脸色暗沉发青，黑眼圈宛如熊猫，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不行，得去医院看看。
牛玛丽没有请假，而是翘班直接去，因为请假会被领导以各种理由驳回。
三小时后，牛玛丽拿着体检报告走出医院。
生活习惯太差了，严重过劳，心律不齐，血压偏低，随时可能心脏骤停，必须静养至少一个月。医生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
医生，我就是平时偶尔加班……
偶尔你的身体绝对长期严重透支，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猝死，年轻人猝死是普遍现象了，别不当回事。医生打断她。
牛玛丽面色凝重，但想到妹妹高昂的医药费、堆积如山的工作、房租、仙仙呗、信用卡……又振作了。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来到公司，牛玛丽因为无故翘班被扣了半天工资。
看着堆积如山的工作邮件提醒，又是一轮通宵达旦的修改。
凌晨，公司只剩自己一个人，牛玛丽打开外卖APP。
【订单已发送】
【叮咚——】
外卖。他照例递出外卖袋和《死亡通知单》。
但当牛玛丽伸手去接时，阿镰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让牛玛丽打了个激灵。
你的灯很暗了。阿镰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什么灯
生命之灯，透支有极限，下次未必能续。阿镰松开她的手，指了指她心脏的位置。
什么意思牛玛丽脑海一片空白。
如果你再不停下所有工作好好休息，一直这样透支，即使有好评延时，你的肉体也撑不住了，会先一步死亡。
阿镰难得说了这么多话，每个字都像冰锥扎在牛玛丽的心上。
死神只能收割到死期的灵魂，灵魂被带走肉体才开始僵死，但如果肉体先僵死了，灵魂会立刻消散…
那我该怎么办
阿镰凝重地说：保重身体。
接着他消失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牛玛丽瘫坐在地上，任由手里的外卖袋滑落。
第一次，她没有了食欲。
第一次，她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不是来自死神的《死亡通知单》，而是源自她对自己正在枯竭生命的惋惜。
电脑屏幕上无数个待处理的工作通知仍然在。
看着那些闪烁的红点，觉得它们像一双双嗜血的眼睛。
她到底在用什么换取什么呢
4
第4章
死神也怕差评
项目最终决战日。
牛玛丽已经连轴转数天，全靠咖啡和即将到账的项目提成、年终奖硬撑。
视线边缘开始泛黑，心脏像被用铁锤敲打。
颤抖的手指点开外卖APP。
备注栏里打下：阿镰！！急！！五星一定给！！救命！！
【订单已发送】
阿镰几乎瞬间接单。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没有以往半小时的派送时间。
下一秒。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急促得像催命符。
牛玛丽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开门，发现阿镰的状态也不对劲。
黑袍破破烂烂的，镰刀的冷光黯淡许多，刀刃上有好多个缺口，身上散发的寒气也冷了好几度。
牛玛丽，死期…立刻。阿镰声音急促。
这次，他没有递出《死亡通知单》，也没提好评的事。
牛玛丽的心沉到了谷底。
身体到极限了。
阿镰的酌情权也到极限了。
讨价还价还有用吗
她决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等等！牛玛丽用尽全力喊出这两个字。
KPI！好评率！死亡时怨气指数！
阿镰默默听着她的临终争取。
作为你的客户，我要是带着巨大的怨气死去，给你差评甚至投诉呢
你的月度优秀死神就泡汤了！
搞不好有各种可怕的惩罚！
牛玛丽死死盯住兜帽下的阴影。
这是在赌。
赌阿镰心软。
赌地府有客户反馈机制。
阿镰手中的镰刀开始剧烈颤抖。
幽光忽明忽暗，像短路的霓虹灯。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牛玛丽能听到自己心脏不规律的跳动声。
砰砰。
砰砰砰。
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阿镰终于开口了：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还是合作。牛玛丽虚弱但坚定地说。
再给我三天！就三天！
让我把工作交接完，把该做的事做了。
我保证安详地跟你走！
给你写五百字真情实感的小作文好评！
帮你冲年度最佳！
阿镰的镰刀点地的声音越来越快。
咚咚咚咚。
像擂鼓一样急促。
规定就是规定…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规定说了不能酌情处理吗你之前不是一直在酌情处理牛玛丽反驳。
再说了，你看我这样子，可怜可怜我吧！到时候你来收魂，我一定给好评！她指了指自己惨白的脸。
阿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KPI压力山大。
上司天天电话轰炸。
再完不成指标真的要去油锅里涮涮。
但是规定…
《好运来》虽迟但到。
你的手机响了。牛玛丽提醒。
阿镰慌忙接起：是，主管…马上要检查月度工作报告
挂断电话，阿镰看起来很沮丧。
所以你更需要我的五百字好评了，对不对
我可以写得特别详细、特别真诚。
从服务态度到专业能力，从工作效率到客户体验。
保证让你的主管刮目相看。
牛玛丽趁热打铁。
阿镰的镰刀停止了敲击地面。
他抬起头凝视着牛玛丽。
你真的只要三天
我发誓，三天后乖乖跟你走。
牛玛丽举起右手。
而且…我还有个更大的惊喜给你。她神秘地笑了笑。
什么惊喜
保密，反正对你的KPI有好处。
阿镰继续纠结。
久到牛玛丽以为他要拒绝了。
好，不过这次不是延时，是预约，三天后不管什么情况，你都必须配合我完成收割灵魂的任务。他点了点头。
没问题！那我的外卖…牛玛丽如释重负。
阿镰这才想起来还没把外卖递给她。
能不能先给个好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牛玛丽差点笑出声，死神也学会了预收费
当然可以，让你的主管看看什么叫顶级客户满意度。她拿出手机熟练地码字。
十五分钟后，一篇洋洋洒洒八百字的五星好评新鲜出炉。
从服务态度到专业素养，从工作效率到人文关怀，牛玛丽把阿镰夸得天花乱坠。
看完评价，阿镰整个人都亮了起来，连镰刀上的光芒都恢复了几分。
谢谢你，牛玛丽。阿镰笑了。
不客气，互帮互助嘛。牛玛丽摆摆手。
对了，汇报的时候记得跟你主管好好表现，该多话的时候，就不要像平时一样沉默寡言啦！
嗯。阿镰点点头，然后消失。
牛玛丽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争取到三天。
5
第5章
倒计时开始
阿镰消失后，倒计时的冰冷感出现了。
牛玛丽的身体虚弱到极点，意识却异常清醒。
三天…够了。她望向窗外逐渐发白的天际。
次日，几个习惯早到的卷王看到了在公司彻夜未归的牛玛丽很是惊讶，暗下决心以后要来得更早。
只见牛玛丽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只剩残影。
项目文档、方案说明、交接清单、整理归档.....
老板刚到办公室坐下，助理泡好的咖啡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牛玛丽就拿着U盘和文件敲响了老板办公室的门。
玛丽，这么早啊昨天的方案我还没看，晚点……老板抬头有些意外。
王总，我来办离职。牛玛丽语气平静地打断他。
离职你开什么玩笑刚领完项目提成和年终奖你就跳槽对手公司给你的待遇更好吗别忘了你可是签了《竞业限制协议》的……老板脸上的客套笑容僵住了。
这是我的交接资料，项目进度、待办事项、关键节点都写清楚了。
接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份医院的检查报告，当然，关键部分她做了点艺术加工。
我因为严重的健康问题，必须立刻停止工作休息。
老板拿起报告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
健康问题谁没点小毛病，挺挺就过去了，你现在走了，新项目怎么办公司培养你这么久……
王总，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再‘挺’了。牛玛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所有工作我已经交接完毕，至于剩余的工资，麻烦财务今天结算清楚，如果公司方面不遵守劳动法的各项规定，我的律师稍后会就相关事宜与公司进一步沟通。
律师老板的脸色彻底变了。
牛玛丽，你这是威胁我他没想到平时那个唯唯诺诺、任劳任怨的牛玛丽，会突然变得如此强硬。
王总，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维护我的合法劳动者权益。
牛玛丽扯了扯嘴角，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
毕竟，命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离职手续办得出奇顺利。
牛玛丽抱着整理好的办公用品和离职相关合同走出了公司。
天空真好看啊，之前总是错过。她抬起了头。
解脱感，前所未有。
接下来，清算债务。
牛玛丽坐在一家咖啡馆的角落，打开手机银行和各种支付软件。
这些年，她就像一只辛勤的工蚁，不停地搬运。
仙仙呗、信用卡、几笔为了周转的小额网贷、下个月的房租……她一笔一笔地还清了。
这么多年，她故意用债务的压力抑制自己的购物欲。
看着屏幕上弹出的一个个结清提示，牛玛丽感到无比轻松。
牛玛丽接着联系了房东，和善的房东同意了退租请求，并退还了租金和押金。
终于…不欠这个世界什么了。她喃喃自语。
这是对物质世界的告别。
最重要的事，在银行的VIP室进行。
牛玛丽有着非常优秀的履历和能力，工资收入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但一直以来。
她省吃俭用。
兼职打工、赚外快。
拒绝一切非必要开销。
在理财投资方面颇有心得。
除去每个月给妹妹看病的开销，账户里还有很可观的数字。
这串数字是牛玛丽这些年所有的心血，从世俗角度来看绝对是一份满分答卷。
为什么这么努力地压榨自己
眼前闪过妹妹因为久病缠身苍白的脸，年幼时父亲决绝离去的背影，母亲远超同龄人的佝偻和疲态......
她深吸一口气，将账户里几乎所有的钱一次性转到了母亲的银行卡上。
只留下了一点点，足够她处理完最后的事情。
她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丽丽吃饭了没最近工作很辛苦吧
母亲一连串的关心，让牛玛丽的鼻腔瞬间酸涩。
她强忍着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装作很雀跃。
妈！我发了一大笔奖金！年终奖加上之前那个大项目的提成！我刚转你卡里了！查收一下！
这么多！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母亲不敢相信的惊呼。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不要命地加班了妈和妹妹用不到这么多钱！你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买几件漂亮的新衣服，出去旅旅游玩一玩，别亏待自己……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牛玛丽连忙打断她，语气故作轻松。
妈！你听我说！这钱你拿着，必须拿着！第一，妹妹看病的药别省，什么进口药、特效药，只要医生说有用就用，也许能治愈呢！第二，在市区租个电梯房，你腿脚有过劳留下的伤，别再住又潮又暗的老楼了，搬家别省钱找个公司。第三，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别老穿那几件旧的，多买点好吃的，剩下的钱就存起来应急用，我之前买的几份保险也快开始返还现金了，每月都会有钱到账。牛玛丽一口气说完，生怕一停顿情绪就会崩溃。
丽丽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母女连心，电话那头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哎呀妈！你想什么呢！我们公司效益好，老板特别大方！你别担心我！牛玛丽赶紧用早已准备好的谎言掩饰。
母亲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更多的是对女儿的担忧：丽丽，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钱妈先给你存着，你刚才交代的事情，等你回家了我们再商量，然后一起做……
妈！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我这边要开会了！先挂了啊！我爱你们！牛玛丽的声音陡然拔高，不等母亲再说什么，迅速挂断电话后放下。
牛玛丽捂住嘴，汹涌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压抑微弱的哭声在VIP室里回荡。
这是她对家人最深沉的爱，也是最决绝的告别。
处理完所有沉重的事情，牛玛丽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了。
精神上却格外平静。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听着鸟叫，看着不远处孩子们追逐嬉戏。
什么都不想，只是单纯地感受着活着。
路过一个小摊，买了一串小时候最爱吃的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上化开，久违了。
傍晚，她走进一家装修雅致的餐馆。
点了一份她一直想吃但太贵了不舍得的料理套餐。
细嚼慢咽地品尝着每一口食物带来的满足感。
她想，终于也为自己奢侈了一回。
时间不多了。
6
第6章
向死而生
第三天黄昏，夕阳的余晖为万物涂抹上一层暖金色。
牛玛丽安静地坐在公园长椅上，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神情却带着卸下所有重担的轻松。
她握着一个贴着蝴蝶结的小巧礼品袋。
拿出手机，点开外卖APP。
这一次，配送地址不再是公司，是她此刻所坐的公园长椅。
【订单已发送】
没有立刻熄灭手机屏幕。
她找到所有关于阿镰的历史订单。
一条条追加评论。
服务专业，派送及时。
酌情权使用合理，极大缓解了客户的焦虑。
尤其感谢‘人性化延期’，让旅程终点充满暖意。
超级好评，强烈推荐。
......
熟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寒意骤然降临。
阿镰的身影在光线下如同稀薄的烟雾缓缓凝聚成型。
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黑袍，肩上扛着那柄巨大的镰刀。
只是，他的黑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破旧。
袍子的边缘有多处磨损得起了毛边，甚至能看到针脚粗糙的补丁痕迹。
牛玛丽，约定时间到，我来接引你。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准备接收灵魂的姿态。
牛玛丽没有立刻将手放上去，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礼品袋递向阿镰。
送你的，阿镰。她的声音里带着点俏皮。
‘五星好评’的实体版算是谢礼，祝你未来工作顺利，谢谢！
阿镰从未接收过礼物这种东西，迟疑地伸出手接过，没有打开，默默地握在手中。
牛玛丽看着他，声音轻柔：别像我一样那么拼命的工作，黑袍都磨破了，偶尔也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下
阿镰低头，视线落在了自己破旧的袍角上。
他更紧地握住了那个纸袋，发出一声极轻的回应，或许是嗯，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牛玛丽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入这人世间最后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坦然地握住阿镰的手。
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如同羽毛飘起般的轻盈感。
她的肉体软软地靠在了长椅的靠背上，头微微偏向夕阳沉落的方向，嘴角那抹释然的笑意彻底定格，显得无比安详。
阿镰牵起牛玛丽的灵魂，那是一个散发着柔和微光的虚影。
一片光晕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如同一个通往未知维度的大门。
死神与灵魂，肩并肩缓缓走向那片光晕。
牛玛丽的灵魂，或者说她的意识，清晰地听到了阿镰的声音。
这一次，不再冰冷，带着一种真实的、略显笨拙却又努力想要表达什么的温暖。
你的好评帮我升职了，我被调去‘人间体验部’当主管，正在招聘测试员，工作不轻松，要化作任何形态去人间体验，你愿意加入吗阿镰带着期许和试探。
…….
所有看似萍水相逢的惊奇际遇
或许都是已故亲人的温情守护
可能是提醒捡起掉落物品的陌生人
可能是雨天分享半把雨伞的过路人
可能是用作品带来治愈能量的偶像
缘分未尽
就会一直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