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辈子，我把女儿养成了空心人——她做了老男人八年的小三，还自欺欺人：他又不会离婚，所以我也不算第三者。
前夫用她身份证借高利贷，她竟说：爸爸需要钱，我不能不管...
直到催债的把她逼上32层天台。
她跳下去前最后一秒，还在给那个男人发语音：我连命都能给你，你就不能来看我一眼吗
再睁眼，我回到了她五岁那年——
婆婆正逼我打完了二胎，暗地里教她恨我：你妈嫌你是赔钱货！
门外，赌鬼丈夫在算今天又输了多少。
这次我一把扯掉输液管，抱起女儿踹开家门：
这辈子，我要让你活成带刺的玫瑰——
谁伸手，我就剁了谁的爪子！
1.
我睁开眼时，正躺在流产手术后的病床上。
麻药刚退，小腹的疼痛像钝刀在剐。门外，婆婆尖细的嗓音刻意拔高：
你妈呀，就想要弟弟！所以奶奶才让她打胎，要不是奶奶护着你，早把你扔了！
五岁的女儿带着哭腔问：那妈妈……真的不爱我吗
爱你会想要生弟弟婆婆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尖酸刻薄。
我猛地攥紧床单——这对话太熟悉了。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天彻底失去了女儿的心。
那时我疼得说不出话，任由婆婆把重男轻女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而女儿信了，从此和我形同陌路。
可真相呢
刘奇赌博成瘾，家里五套房已经败光两套。
婆婆怕儿子压力大，亲自押我来流产，转头却对女儿说——
打掉孩子是因为爱你。
多讽刺啊。
上辈子，我忍了。
忍到女儿高中时，刘奇又卖了一套房赌博；
忍到离婚后，他把女儿名下的房产骗去抵押；
忍到女儿因为缺爱给老男人当小三，网贷养男友，最后跳楼时还在问——
你要是在乎我，就来看看我呀……
而现在，婆婆正在教女儿恨我。
我一把扯掉输液针，鲜血顺着手背淌下。
妈，我沙哑地开口，打掉孩子不是因为刘奇赌博养不起吗怎么就成您爱沁沁了
婆婆的脸色骤然大变，身体下意识地紧紧搂住女儿。
女儿茫然地抬起头，小手还抓着她的衣角，眼眸中满是困惑。
你……你不是刚做完手术吗跑出来干什么婆婆的声音有些发虚，眼神也开始闪躲。
我冷笑一声，扶着墙站稳，一字一句道：
当初逼我生男孩的是你，现在怕养不起逼我打胎的也是你，转头还要骗沁沁说是我重男轻女
婆婆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是你想要孩子，才非要生的吗为了生儿子，连命都不要了！老婆子我可从来不重男轻女！沁沁是我的心肝宝贝！
说着，她就低头哄着沁沁，沁沁啊，别听你妈胡说八道，奶奶最疼你了！奶奶这么疼你，连小弟弟都不要了，还不是因为你是奶奶的宝贝吗
我却没兴趣跟她吵架。
我径直走到女儿面前，蹲下身，直视她的眼睛：
沁沁，妈妈问你——
如果妈妈真的不爱你，为什么每天打工赚钱给你买新裙子
如果奶奶真的最爱你，为什么她从来没送过你去幼儿园
女儿愣住了，小手慢慢松开婆婆的衣角。
婆婆急了，伸手就要拽她：沁沁，别听她胡说！
我一把挡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
从今天起，沁沁跟我走。
你们刘家的债，你们自己还。
还有就是我要离婚——我盯着婆婆惊恐的脸，明天律师就会把文件送到刘奇手上。
婆婆终于慌了，声音拔高：你敢！沁沁是我们刘家的种！不可能让你带走的！
我懒得再废话，直接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是婆婆和刘奇的声音，清清楚楚，字字诛心：快把这个生儿子的神药喝了！…………生不出儿子就离婚！最近刘奇输的太多了，真的养不起第二胎了，所以这个还是打掉吧！
要闹上法庭吗我冷笑，重男轻女、逼迫堕胎、赌博欠债……你觉得法官会把孩子判给谁
婆婆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不再理会她，弯腰抱起女儿。
她小小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没有挣扎。
沁沁，我轻声说，妈妈带你走。
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
走出病房时，婆婆在后面歇斯底里地尖叫：滚！滚了就永远别回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贱女人能混出什么名堂！带着个赔钱货，我看你们迟早要跪着回来求我们刘家收留！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在走廊回荡，几个护士探头张望。我头也不回地掂了掂怀里的沁沁，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正合我意。
2
离婚手续办得出乎意料的快。
刘奇赌博的证据一摞摞堆在法庭上——银行流水、债主证词、房产抵押记录，清清楚楚显示他几年间败光了家里三套房。法官连调解程序都省了，直接判给我最后那套小两居。
走出法院当天，我就联系中介卖了房。带着沁沁坐上火车时，我删光了所有刘家亲戚的联系方式。
——这一次，我要彻底斩断那根勒死她的绞索。
上辈子，女儿到死都不知道那套房子本该是她的。刘奇哄她签抵押合同时，她正忙着给那个老男人发露骨短信：我把爸爸给的零花钱都转你啦，记得夸我乖~
而我这个蠢母亲，离婚后拼命赚钱补偿她，结果她转手就把钱分成两份：
一份填刘奇的赌债窟窿，
一份给已婚男人买劳力士。
最后我汇去的钱不够她挥霍，她竟然去借网贷。被债主逼到天台时，她涂着那个男人送的口红直播跳楼，满屏弹幕都在骂职业小三，而她还在问：我都可以为你去死，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此刻，五岁的沁沁趴在我肩头抽泣，眼泪把衣领浸得冰凉：妈妈…我们真的不要爸爸了吗
我托起她的小脸，把粉色存钱罐放进她怀里：爸爸把给你买公主裙的钱，变成了赌桌上的筹码。翻开记账本第一页，我握着她的小手写下：沁沁的城堡基金。
窗外掠过一只衔着树枝的麻雀，我指给她看：宝贝，它不需要等爸爸带虫子回来。
巷口卖茉莉花的小姑娘正把零钱塞进腰包，我亲了亲沁沁的额头：你看，那姐姐手里的每一分钱，都能决定自己是买糖还是买书。
她懵懂地摸着存钱罐上的小猪鼻子，我突然想起前世她瘫在血泊里的样子——死不瞑目。
从今天起，我抵住她的额头轻声说，妈妈要教你长出翅膀。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投在车窗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飞向没有赌债与谎言的远方。
3
刚在新城市安顿下来的第一天，母亲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小燕啊，她的声音黏腻得像化开的麦芽糖，听说你离婚分了一百多万
电话那头传来弟弟打游戏的背景音，她刻意提高嗓门：你带着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回娘家住
我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
上一世，我之所以会嫁给刘奇这个赌鬼，也是因为母亲。
那时我才十七八岁，明明已经考上了大学，可以去学习知识，去追逐梦想。
可母亲却说，家里的钱供不上我上大学，一定要我辍学打工。
你是姐姐，你有责任，要让着弟弟妹妹们……
于是，我只能放弃上学的机会，把这个宝贵的，改变人生的机会，拱手让给了我的弟弟——尽管他只考上了一个专科。
可我打工没多久，母亲就催着我快点嫁人。那时，我明明已经有了自己的对象，可母亲却强烈反对。
后来，我才知道——
原来是因为我弟弟在学校找到了对象，家里需要准备彩礼了。
家里生了五六个孩子，根本养不起，哪里来的彩礼
所以，就打上了把我嫁人换彩礼的主意。
当时刘家有五六套房子，母亲就觉得这家人很富有，我嫁过去不会吃苦。
于是，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嫁进了刘家——然后吃了一辈子的苦。
上辈子，我并不怪我的母亲，只觉得她思想有局限，被旧时代的观念所束缚。
可死后我才知道——
原来母亲当时反对我和那个对象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对象是外地的。
尽管他家里有钱，但父母害怕我去了外地，就再也无法获得赡养。
所以，宁可我嫁给赌鬼，也要把我牢牢地拴在家乡。
明明，家里有那么多孩子……
想到这里，我不禁冷笑一声，尽可能地保持着客气，对着电话说道：妈，孩子的事情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好好照顾的。
那怎么行啊你去那么远，我们怎么放心呀！
母亲依旧不死心。
我握紧手机，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灯火，声音平静：妈，当年您让我辍学嫁人的时候，怎么没说过不放心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
您知道吗我继续道，刘奇把沁沁的奶粉钱都输光的时候，您说男人都这样；他动手打我的时候，您说忍忍就过去了。
现在我要带着沁沁重新开始，您倒是不放心了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重重搁下的声响。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妈！刘奇不就是爱玩两把牌哪个男人没点毛病
我轻轻捂住沁沁的耳朵，不让她听到这些争吵：
正因为您是我妈，我才更要走。我的声音很轻，却像剑一样锋利。
我不想让沁沁长大后觉得，女人活着就是为了给弟弟换彩礼，给赌鬼丈夫还债。
你！你这个不孝女！你这是在戳我心窝子啊！母亲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发现沁沁正仰着小脸看我：妈妈，你不开心吗
我蹲下身抱住她：没有，妈妈很开心。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们只和让自己开心的人在一起。
沁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举起她的存钱罐：妈妈，我们明天去卖贝壳吧！我要赚很多很多钱，给妈妈买漂亮裙子！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我心中一暖——
或许这就是重生的意义。
不是报复，而是打破这个可怕的循环。
毕竟，女人并非生来就是弱者，而是被社会规训成了弱者，被剥夺了挣脱枷锁的力量。
4
我在这座城市安顿下来，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也给沁沁选了一所不错的小学。
小学时期还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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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下班后，都会带她去夜市摆摊，卖她亲手做的小手工、贝壳饰品，或是我们一起去公园捡的漂亮落叶做的书签。
她学得很快，甚至懂得讨价还价——
阿姨，这个贝壳项链是我自己串的，只要五块钱哦！
不行不行，三块钱太便宜了，妈妈说我不能亏本卖。
看着她认真记账的样子，我以为这辈子真的已经改变她的命运。
——直到她上了初中。
第一次发现问题，是在她的书包里。
一本封面露骨的漫画，内容充斥着暴力和扭曲的爱情。
我翻了几页，手指微微发抖。
上一世，沁沁就是在这个年纪开始接触这些东西，逐渐形成畸形的价值观——
认为爱情就是欲望和快乐，认为讨好男人才能获得爱。
我合上书，尽量平静地问她：沁沁，这本书是哪来的
她低着头，脚尖蹭着地板：同学借我的……
你知道这里面讲的是什么吗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就是……谈恋爱啊。
我的心沉了下去。
第二次，是班主任的电话。
沁沁妈妈，有同学反映，沁沁最近和几个高年级的男生走得很近……
我握紧手机，眼前浮现出上一世那个沉迷于当小三、最终跳楼的女儿。
第三次，是我亲眼所见。
放学时间，校门口几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围着她，其中一个勾着她的肩膀，往她手里塞了一盒巧克力。
沁沁接过来，笑得眼睛弯弯。
那一刻，我浑身发冷。
我没有当场冲上去。
而是等沁沁回家后，像往常一样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她眼神闪躲：就……普通啊。
我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漫画，放在桌上：这也是‘普通’的一部分
她的脸一下子涨红：妈！你怎么翻我东西！
沁沁，我深吸一口气，妈妈不想骂你，但你必须明白——这些东西在教你什么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翻开漫画，指着其中一页——
画中的女孩赤身跪在地上，哭着求男主角别离开我。
你觉得这是爱吗我问。
她倔强地别过脸：反正……大家都看。
好。我点点头，那妈妈带你去看看‘大家’没看过的东西。
第二天是周末，我带她去了市立图书馆。
在社科区，我抽出一本书，递给她：
《她们的故事：全球女性生存实录》
今天我们不摆摊，就看这个。
她皱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翻开第一章，指着其中一段：
在某个国家，女孩十二岁就会被卖给老男人当妻子，因为她的父母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
沁沁愣住了。
我又翻到另一页：
这个女人被丈夫家暴十年，直到某天，她的女儿对她说：‘妈妈，我长大后也会被打吗’她才决定离婚。
沁沁的手指微微发抖。
沁沁，我轻声说，你以为那些漫画里的‘爱情’很浪漫，但现实里，很多女孩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妈妈不想你变成那样。
她沉默了许久，突然小声问：那……那些男生给我的巧克力……
你可以收，我平静地说，但你要想清楚——他们为什么送你是因为喜欢你，还是因为觉得你好骗是因为想让你成为他们的附庸，还是真的想让你快乐
她低下头，很久之后，才闷闷地说：……妈，我把那本书还给同学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并没有像过去那样，一下子就松一口气。
我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女人的不幸就在于她受到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一切都促使她走上容易走的斜坡。
我需要引导她，帮助她认清现实，帮助她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帮助她远离那些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的人和事。
5
在我的监督下，沁沁总算顺利考上了高中，没有走上和小混混厮混的老路。
我的工作也渐渐稳定，副业从夜市摆摊发展成了一家小小的手工艺品店，生活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走。
——直到高中开学三个月后。
那天深夜，我起床喝水，经过沁沁房门时，发现里面还亮着微光。
推开门，她正缩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沁沁我轻声叫她。
她猛地抬头，手忙脚乱地按灭屏幕：妈！你怎么不敲门！
我走到她床边坐下：这么晚了还在玩手机
就...复习累了，放松一下。她眼神飘忽。
我没拆穿她，只是伸手：手机给我看看。
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不行！这是我的隐私！
隐私我冷笑，那你知道去年有个女孩，因为网恋被骗了十万块吗
我又没那么蠢！她梗着脖子反驳。
最终，我还是拿到了她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款最近很火的社交游戏，聊天记录里赫然是和一个男生的暧昧对话——
宝贝，今天怎么不上线想你了。
你照片真好看，多发几张给我
等你考上大学，我们见面吧。
我的手指微微发抖。
上一世，沁沁就是习惯了这样虚拟的爱情，被这样的甜言蜜语哄骗，最终沉溺在虚幻的爱情里，毁掉了整个人生。
我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没收手机或大发雷霆。
相反，第二天，我下载了同款游戏。
注册账号时，我特意选择了一个男性角色，取名长风。
然后，我偶遇了沁沁的游戏角色。
你好，新人她在游戏里主动打招呼。
我忍着不适，用年轻人的口吻回复：嗯，刚玩不太会，求带~
就这样，我成了她的游戏好友。
每天晚上，我们都会一起打游戏。
渐渐地，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引导话题：
你今天怎么上线这么晚
写作业啊，快月考了。她回复。
哇，学霸啊！我最佩服学习好的女生了！我故意发了个崇拜的表情，你成绩一定很好吧
还行吧...她似乎有些得意，年级前五十。
太厉害了！我继续吹捧，我前女友就是学霸，后来考上了985，超酷的！
我能感觉到，屏幕那头的沁沁被激起了好胜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她抱怨学习太累，我就用长风的身份说：
坚持一下，等你考上好大学，我带你去吃那家超火的网红店！
当她考试失利时，我则会扮演一个温柔体贴的长风，给她安慰和鼓励：
没关系啊，宝贝，一次考试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在我心中可是那种越挫越勇、永不放弃的类型！跌倒了就爬起来，擦干眼泪，继续向前冲！加油！
渐渐地，沁沁开始主动减少游戏时间，把更多精力放在学习上。
甚至有一天，她兴奋地告诉我：
妈！我喜欢的人说如果我考上重点大学，就请我去迪士尼！
我强忍着笑意，故作严肃：网恋不靠谱，别被骗了。
才不是网恋！她红着脸反驳，我们是很纯洁的友谊！
6
看着女儿重新燃起的斗志，我悄悄松了口气。
高中三年过去，沁沁终于考上了一所本地的985大学。
——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高中辍学又复读，最后勉强混了个末流本科。
可长风的身份终究还是没能瞒住。
上了大学后，沁沁不再避讳在我面前和长风聊天，很快发现了破绽——
每次长风上线的时候，我都不在。
妈……某天晚饭时，她突然放下筷子，直直地盯着我，长风是不是你
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她眼圈发红，声音发颤：你骗我
我放下碗，深吸一口气：沁沁，妈妈只是……
只是什么她猛地站起来，监视我控制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重蹈覆辙！我也提高了声音，你上辈子就是被这种花言巧语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沁沁愣住了：……上辈子
我闭了闭眼，最终决定坦白：对，妈妈重生过。
上辈子的你，被网恋毁了一生。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转身冲进了房间，砰地关上门。
接下来的几天，沁沁一直躲着我。
我请了假，带她去她最喜欢的海边散心。
夜晚的沙滩上，我终于有机会说出心里话：
沁沁，妈妈不是要控制你。
真正的爱情，应该是让两个人都变得更好，而不是一方讨好另一方，更不是用甜言蜜语哄骗你放弃自己的人生。
她低着头，踢着沙子：……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因为当时的你，听不进去。我苦笑，就像你现在也听不进网恋不靠谱这种话一样。
她沉默了很久，突然小声说：其实我早该发现的...哪有男生会每天准时催我背单词啊。
我们相视一笑，矛盾看似化解了。但阴影从未真正离开——寒假回家时，沁沁总是欲言又止。
妈...某个深夜，她终于忍不住了，爸爸加我微信了。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他说...需要我帮个小忙。
我的血液瞬间冰凉。上辈子就是这样开始的——就签个字很快还上，最后演变成高利贷逼债。
他说做生意缺钱，想用我的名义...沁沁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注意到她微信对话框里，那个十几年不见的父亲发来的最后一句是：别让你妈知道。
沁沁，我握住她发抖的手，记得你六岁时我们卖贝壳攒的第一笔钱吗我翻开相册里那张泛黄的照片——扎着小辫子的她，正骄傲地举着存钱罐。
记得你高三每天只睡四小时吗我指着墙上贴满的奖状，这些努力，要为一个十几年来只会赌博的父亲毁掉吗
她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机屏幕上。当我以为又要重蹈覆辙时，她突然抓起手机，把那个标注着爸爸的联系人拖进了黑名单。
你说得对，她抹了把眼泪，我的未来比他欠的钱重要一百倍。
7
我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直到某个深夜，我听见沁沁在阳台压低声音打电话：......我真的没钱。
推门的声音惊动了她。她慌忙挂断，手机屏幕还亮着——最近七天，同一个号码打了十七通。
最新一条语音自动播放，婆婆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沁沁啊，你爷爷快不行了......他小时候最疼你......
我心中冷笑。上辈子这套说辞我听了太多次——爷爷病了爸爸需要周转就借这一次，最后演变成沁沁名下背了三百多万债务。
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我轻声问。
上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奶奶说从老家亲戚那儿要到我电话的。
我看着她忐忑不安的样子，忽然意识到——她渴望的从来不是钱，而是那个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家。
沁沁，我翻开手机相册，还记得爷爷长什么样吗
屏幕上是她五岁生日时的照片，爷爷模糊地站在最边缘的位置。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声音有些发涩：可是......万一真的......爷爷最后一面，不去见见也不好吧
最后一面
我的心猛地一沉。上辈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沁沁也是怀着这样的期待回去见最后一面，结果却亲眼目睹奶奶把十万块手术费塞给刘奇赌博，转头对病床上的爷爷说：老头子，咱们老刘家要拧成一股绳，你这病治了也是白花钱，不如留着给你儿子翻本。
那一刻，沁沁眼中对亲情最后的期待彻底熄灭了。
后来她变得麻木不仁，大学毕业后整日游手好闲，借网贷当小三被全网嘲笑也毫不在意。记得她曾满不在乎地说：他又不会离婚，我这根本不算破坏别人家庭。还有那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呗。我挣了钱也是给家里还债，挣钱有什么用！
好，我深吸一口气，收起手机，妈妈陪你去。
三天后，我们站在刘家那栋破旧的单元楼前。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药味、霉味和尿骚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屋内，爷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痰鸣声。奶奶坐在床边，一边削着已经发蔫的苹果，一边对着空气叹气：
老头子，不是我不救你。医生说了，你这病治了也不一定能好，手术还要在身上开刀，不如完完整整地走...
而我的前夫——沁沁的父亲刘奇，正蹲在角落，两眼发红地盯着手机上的赌博网站，手指不停地刷新着赔率。
沁沁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奶奶...有钱还是要给爷爷治病吧她转向父亲，声音发颤：爸爸，爷爷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在...
她没法相信这是她幻想中的那个父亲，爷爷都病入膏肓了，还在忘情的赌博。
奶奶立刻打断她：沁沁啊，你还不懂。她拉过沁沁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咱们老刘家就剩你爸这根独苗了，钱得留着给他周转！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当年我嫁过来时，刘家还有五套房产，如今却沦落到挤在这间不足50平的老破小里。可即便如此，婆婆依然把最后一点家底都塞给儿子赌博。
奶奶，沁沁突然挣脱她的手，如果哪天爸爸也病了，你们是不是也这样呢...
呸呸呸！婆婆脸色大变，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爸可是咱们老刘家的顶梁柱！她拽着沁沁往爷爷床前推，快，跟你爷爷说句话，让他走得安心些。
爷爷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枯瘦的手抓住沁沁的衣角，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沁沁吓得后退一步，撞翻了床头柜上的药瓶。
药瓶滚落在地，露出里面几颗发霉的降压药——这哪是什么救命药，分明是过期多年的常备药。
看到了吗我轻声对沁沁说，这就是你奶奶说的完整地走。
婆婆恼羞成怒：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沁沁啊，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老刘家的人，要跟我们扭成一股绳，你发达了也要帮帮你父亲呀！不然你以后嫁人…….
沁沁猛地甩开她：上次你们说爷爷要做手术，骗我转了两万！居然都是用来赌博了
婆婆的脸色瞬间惨白。角落里，前夫终于从赌局中抬起头，眼神闪烁：那个...沁沁，爸爸当时是临时周转...
沁沁突然笑了。她捡起地上发黑的药片，轻轻放在奶奶掌心：如果躺在这儿的是我，你们会给我治病吗
满屋死寂中，爷爷的手突然从被单滑落——像极了上辈子沁沁坠楼时，那只最终也没抓住栏杆的手
走吧。我搂住浑身发抖的女儿，有些人，不配叫家人。
身后传来婆婆的尖叫：白眼狼！你身上流着老刘家的血！给点钱我们用怎么了
沁沁头也不回，只是攥紧了那颗发霉的药片。我知道，她心底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终于随着这颗药片一起——过期变质了。
8
上了大学后，沁沁不可避免地开始接触到更多诱惑——
网络游戏、二次元周边、JK制服、轻奢包包……
但这一世，得益于从小培养的金钱观，再加上我给的生活费足够她体面生活，她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沉迷超前消费。
她会在游戏里氪金，但会计算性价比；会买喜欢的裙子，但知道等打折季；会和朋友聚餐，但坚持AA制。
——直到那个男人再次出现。
上辈子，他们是在一款社交游戏里认识的。
第一次见面，沁沁就和他发生了关系，明知道对方有家室，却还是执迷不悟地当了八年小三。
她辞掉工作，借网贷给他花，社交圈里只剩他一个人。
当我劝她时，她只会嘟着嘴说：
至少他比我爸会疼人，你懂什么
后来，男人要分手，她为了挽回男人竟把从小到大的悲惨经历投稿给情感博主，字里行间充斥着露骨的情欲描写，直播间因此被封。
她一战成名，被全网嘲为贷款做小三第一人露出姐。
即便被扒得底朝天，她也毫不在意。
可那个男人嫌丢人，彻底拉黑了她。
最终，在高利贷的催债声中，她从高楼一跃而下。
而现在——
历史正在重演。
图书馆里，我远远看见那个男人走向沁沁。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浓眉大眼，笑容温和，手里拿着本《挪威的森林》——和上辈子一样的套路。
同学，请问这个座位有人吗他指着沁沁旁边的椅子。
沁沁抬头，眼神明显亮了一下：没、没有。
我的心瞬间揪紧。
但下一秒，沁沁突然皱了皱眉：等等，你是不是......
她掏出手机翻了翻，突然冷笑一声：张明轩，28岁，已婚，妻子在妇幼保健院工作，女儿两岁——
她举起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是学校论坛的爆料帖：这是你吧文学院温柔学长
男人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去年你勾搭美院的学姐，害她差点退学，帖子现在还挂着呢。沁沁站起身，声音故意提高，你是想要我投稿到校园墙再发一遍吗
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男人狼狈地抓起书包就要走，却被沁沁一把拽住：对了，不要再到处乱撩了，否则的话我就告诉你老婆——
她凑近他耳边，轻声道：你后背那颗痣，真的很恶心。
男人落荒而逃后，沁沁转头看向躲在书架后的我：妈，你还要偷看到什么时候
我尴尬地走出来：你...怎么认出他的
她晃了晃手机：你忘了大一开学那天，你不小心把我加进了全校八卦群。
那些爆料帖，我可都存着呢。
回宿舍的路上，沁沁突然说：其实我梦到过。
梦到什么
梦到我为他跳楼。她踢着石子，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醒来后我就去查了学校所有渣男黑名单。
我眼眶发热，却听见她突然撇嘴吐槽：不过那家伙品味真差，《挪威的森林》装什么文艺青年，明明就是想泡妞......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洒下来，我突然意识到——
这一世的沁沁，早已不是那个为爱痴狂的傻姑娘了。
那......我轻声试探，你会怀念梦里的感情吗
梦里的感情她转过头，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水，妈，我怎么会怀念那种东西
她挽住我的胳膊，声音坚定：
我不喜欢梦里的那个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只会跟着本能走。没有热爱的事业，没有真正的朋友，满脑子除了男人就是情欲......
说着，她突然紧紧抱住我，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我肩头：
妈妈，谢谢你......我现在的生活，比梦里好一千倍。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9
沁沁大三那年，在实验室里认识了周叙。
那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推镜框。他们因一场学术竞赛结缘——沁沁负责数据建模，他专攻算法优化。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们赢得校赛冠军那天。男孩红着脸递来一盒手工曲奇：阿、阿姨好，这是沁沁爱吃的抹茶味...
回去的地铁上，沁沁眼睛亮晶晶地晃着奖牌：妈，我们约定好了，一起考Q大的研！
他们真的一起考上了研究生。收到录取通知那天，周叙在宿舍楼下放烟花庆祝，火星子窜到三楼，把我们家晾着的床单烫出好几个焦黑的洞。
沁沁趴在窗台笑骂他，我在厨房炸酥肉，油烟机的轰鸣声都盖不住他们的笑声。
可这甜蜜没持续多久。研二刚开学，周叙就开始三天两头跟导师出差。直到有天，沁沁在他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张高档酒店的VIP卡，背面用口红写着808等你
那天沁沁红着眼睛回家，手里攥着手机。原来周叙直接发了分手微信，理由是他找到了更适合的人生伴侣。
三天后，朋友圈就晒出了他和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珠宝商富婆的结婚证。
我们在咖啡厅堵到他时，这个曾经腼腆的男孩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熟练得让人心寒：沁沁，现在京市房价你也知道，我们就算奋斗三十年也不一定买得到一套京市好一点的房子，我这是少走三十年弯路。你要是真喜欢我，就该理解我。
说着还掏出一张支票：这五万块算补偿。毕竟...我们也有过美好回忆。
沁沁的手在发抖，但她的声音异常冷静：周叙，你记不记得去年我帮你改论文到凌晨三点她突然端起咖啡泼过去，这杯美式，算我请你的分手礼物。
我看着她掏出录音笔，里面清晰地传出周叙刚才那番话。他脸色瞬间惨白，狼狈地去擦西装上的咖啡渍。
放心，我会把录音发给你新婚妻子。沁沁冷笑，让她也听听，她花大价钱买来的丈夫是个什么货色。
可一回到家，她就崩溃了。我半夜起夜，发现她蜷在沙发上哭得喘不上气，怀里还抱着他们约会时买的玩偶。
妈...她嗓子哑得不成样子，我这里还是好疼...她捶着胸口，眼泪把玩偶的绒毛打湿成一绺一绺的。
我拍着她的后背，想起上辈子她跳楼前那通让人肝肠寸断的电话。
上辈子她跳楼前最后一通电话还是打给张明轩
【我为了你可以付出生命，你真的不来看我最后一面吗】
现在她也会疼，但再不会为这点疼就不要命了。
婆婆的死讯来得突然又讽刺。这个一辈子把儿子当祖宗供着的老太太，最后被追债的逼得喝了农药——就死在那个她曾逼我打胎的医院里。
头七还没过完，刘奇又在赌场借了高利贷。要债的破门而入时，发现他吊在厕所横梁上，脚下滚落的农药瓶，和婆婆喝的是同一个牌子。
殡仪馆里，老邻居张奶奶叠着纸钱直摇头：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偷家里钱赌博还说孩子有出息，这下可真是把命都供没了...
沁沁沉默地刷完火化费。走出殡仪馆时，她突然蹲在路边，把怀里的白菊花一支支插进泥坑。
妈，她看着沾满泥土的手指，你说人有没有下辈子
我帮她擦掉手背上的泥渍：如果有，希望他们别再当母子了。
至于张明轩——那个上辈子害沁沁跳楼的老男人，这次我亲自找上了门。
在咖啡厅堵到他时，这渣男正握着女生的手教她看手相。我举起手机拍了段视频，当晚就发给他当医生的妻子。
离婚官司打得很快。他老婆甩出开房记录那天，我特意带沁沁去法院旁听。
看着上一世让她爱的愿意跳楼的男人像丧家犬被赶出法庭，沁沁突然说：妈，我博士申请通过了。
阳光穿过法院的老梧桐，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这一刻我终于确信，我的女儿再不是那个会为爱情跪地乞怜的傻姑娘了。
毕业典礼那天，沁沁的导师拉着我说悄悄话：这丫头可了不得，那篇《女性经济决策中的风险规避》被JFE收录了...
我望着台上侃侃而谈的女儿，想起她五岁时攥着存钱罐说要给妈妈买裙子的模样。现在她穿着自己赚钱买的西装套裙，胸前别着优秀毕业生的绸带，像棵小白杨似的挺拔。
晚上回家，发现她正给资助的山区女孩视频辅导功课。小女孩问：姐姐，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厉害呀
沁沁转着笔笑了：记住啊，与其等别人送花，不如自己种个花园。她扭头冲我眨眨眼，这话是我妈教的。
窗外月光正好，照着书桌上那本翻旧的《第二性》。波伏娃说得对，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的。
当女性不再满足于
滑落
的舒适，而勇于踏上
攀登
的荆棘之路时，她们才能真正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
我的沁沁，亲手把自己重新养了一遍。